第1章
  第1章

  長姐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備受百姓愛戴的女將軍。

  而我隻是眾人口中的叛國賊。

  害死九萬大軍,毀了將軍府的罪人。

  整整三年,我都不曾出現。

  所有人都說,我成了敵國的小妾,在外瀟灑一生。

  無人知道,早在三年前,我就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死後,我沒有轉世投胎,而是變成魂魄,跟在他們身邊。

  我親眼看著,我的長姐認定我是叛國賊。

  所以毀了我的牌位,將我剔除出譜。

  我親眼看著,我的未婚夫認定我是叛國賊。

  所以寫下退婚書,決定求娶當朝九公主。

  他們都認定我是個罪人,也認定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天,他們求皇上下旨出征敵國。

  捉拿我這個叛國賊。

  城門口,大軍齊整整的站在那裏,秦徵騎在馬上,眉眼冷淡。

  我有些發怔,陛下為何要讓一個文臣為主將,,

  一個粗蠻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怎麽,殘廢也能出征了?”

  長姐沈凝霜勒住馬,看著陳博榮:“你這樣說,可是對陛下的旨意不滿?”

  陳博榮臉色微變,怒視著她:“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沈凝霜握緊長槍:“那就閉嘴。”

  這一刻,她身上屬於將軍府的傲骨,隱約而現。

  我笑笑,三年了,她終於被準許上戰場,此番,若是她尋不到我,定然不會輕易罷休。

  就讓世人看看,我沈清辭絕不是叛國賊。

  將軍府的忠魂,更不會因我而碎!

  沈凝霜走到身邊,下馬朝他行禮:“主帥,沈凝霜前來報到。”

  秦徵垂眸看著她,還未開口,便聽軍中有人叫嚷。

  “主帥,我等絕不同意讓沈家人副將指揮我們!”

  “是啊,誰知道這個姓沈的什麽時候就把我們帶進死地!”

  “沈家人,不可為將!”

  這聲音越來越大,讓秦徵眉心緊蹙。

  沈凝霜唇色發白,提起自己的紅纓槍,堅定開口。

  “主帥,此番出征,我願當個小兵,隻求一個上戰場刹敵的機會!”

  秦徵看了她幾秒,眉梢微動:“準了。”

  沈凝霜走到大軍的最後一列,站在了最邊緣的位置,這才平息下眾人的抗議。

  我看著她被人避如蛇蠍,心裏愧疚難當。

  “對不起,阿姐。”

  可她隻是提著長槍,瘸著腿,隨著大軍一步步往前走。

  行軍十日,終於到達邊疆。

  熟悉的漆黑城牆,熟悉的黃沙漫天,就連空氣中都飄著隱約的皿腥味。

  秦徵剛進城,便見一群百姓跪在那裏,城主正派將士去扯,場麵一片混亂。

  秦徵下了馬,走過去冷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城主早就收到消息他要來的消息,忙擦了下額頭的汗水,小跑到他麵前。

  “秦主帥,不礙事,一群刁民鬧事而已。”

  秦徵還未開口,一個少年便叫喊道:“我們沒有鬧事!我們隻是求你去找沈將軍!”

  我猛地攥緊手。

  秦徵看著那少年,慢慢開口:“你口中的沈將軍,是叛國賊沈清辭?”

  少年頓時怒了:“你胡說!沈將軍怎會叛國!”

  他身後的同伴也揚聲道:“就是!沈將軍打塞北從不留情,她怎麽可能叛國!”

  那些跪在那裏的百姓也紛紛附和。

  這一幕,引的我眼眶有些發熱。

  有將士厲聲道:“一群庶民懂什麽!趕到一邊去!”

  秦徵沒再管這裏的喧鬧,徑直走進了城主府。

  倒是沈凝霜經過他們的時候,微微頓了頓腳步,最後也跟了進去。

  三更天時,眾將士才陸陸續續散去。

  沈凝霜和秦徵走在最後。

  秦徵望向天邊,聲音冰冷:“躲了三年,沈清辭終於要無處可藏了。”

  沈凝霜沒說話。

  秦徵看向她:“沈副將,你不要心軟。”

  沈凝霜攥緊手,眼眸寒透:“我隻是在想,要如何刹了她。”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底刺痛到麻木。

  第二日,軍旗飄揚,大軍士氣如虹。

  秦徵翻身上馬,冷喝道:“出征!”

  整整三月,我漂浮在空中,看見無數斷肢殘臂。

  他們終於打到了王城。

  沈凝霜盔甲上滿是鮮皿,僅三月,軍中再無人將她與我這個叛國賊聯係在一起。

  沈凝霜看著不遠處的王城,聲線發冷:“這一路,都沒有沈清辭的蹤跡。”

  秦徵淡淡開口:“打下這裏,就能找到她了。”

  大軍終於逼近王城下。

  他們終於看到了塞北王城的全貌,也看見了城牆上的我。

  冰冷雪白的城牆之上,皿紅的塞北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而我那冰凍三年的屍身,穿著生前的黑色盔甲,被吊在王旗之下,隨風飄揚,,

  我死前,是大梁唯一的女將軍,十五歲取敵將首級,十七歲攻入南疆王城。

  百姓稱讚我是護國柱石、對我極盡愛戴。

  可我死後,他們辱罵我的家人,唾棄我的墳墓,叫我——叛國賊。

  ……

  二十歲這年,我死無全屍。

  我的魂魄回到了娘親身邊,到如今,已有三年。

  長安城內的街道上人潮洶湧,可我娘的周圍,卻被隔出一圈空地。

  百姓對她指指點點。

  “這就是叛國賊的娘親,都三年了,還是一口咬定她女兒為國捐軀。”

  “想起曾經我還為沈清辭在佛前求平安符,呸!”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沈清辭那樣的禍害,現在肯定在關外瀟灑快活!”

  我娘向來性情溫和,聽到旁人這樣罵我,她衝上去爭辯:“你胡說!我女兒分明是為國捐軀!”

  她站在眾人麵前,渺小如斯,可臉上卻是不可動搖的篤定。

  可這些百姓恨極了我,又怎會善罷甘休?

  “沈清辭帶十萬大軍出征時,曾對我們說過,她一定會帶著那些人平安歸來。”

  “可結果呢,回來的隻有將士屍體!唯獨沈清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誰信她沒有叛國!”

  我娘神情認真,一字一頓:“我們沈家世代忠君愛國,我女兒更是十五歲就上場殺敵,手刃無數敵軍捍衛國土,絕不可能是叛國賊。”

  我向來溫柔的娘,此刻卻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堅決,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我心裏滾燙,朝她伸出手去:“娘,別跟他們爭。”

  可我的手,從她身上穿了過去,我又忘了,我隻是一個魂魄。

  這一刻,我恨極了自己,為什麽那場仗會輸?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緩緩駛近,護在車旁的侍衛喝道:“鬧什麽!還不給丞相大人讓路!”

  眾人齊齊讓開,我娘聽見丞相兩個字,抬腳就朝馬車走。

  我一遍遍的站在她麵前想要攔住她,卻隻是無用功。

  我娘衝到馬車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丞相大人,求您跟皇上開恩,我家清辭是為國戰死,但求皇上準許她立個衣冠塚,葬入沈家祖墳!”

  一陣沉寂後,車簾被撩開,露出秦徵那張俊美冰冷的臉,震的我渾身一顫。

  秦徵看著我娘,淡淡開口:“沈夫人,沈清辭叛國,按例該斬首掛於城牆之上,以儆效尤!”

  他帶著恨意的語氣,讓我娘癱軟在地,也讓我心髒刺痛。

  我舉目四顧,隻看見所有人摒棄厭惡的眼神,如同利劍,刺的我千瘡百孔。

  直到馬車消失在街口,我娘才渾噩爬起,踉蹌著離去。

  我跟著我娘剛回到府中,就見我姐正將一隻盛滿米飯的碗狠狠砸在地上。

  我腳步一頓,我娘卻衝上去前去攔住我姐:“繁霜,你這是幹什麽!”

  沈繁霜寒著臉站在院中,冷聲道:“娘,我跟你說過,不許祭祀沈清辭。”

  我娘捧起那隻破碗,深深的看著沈繁霜:“可她是你妹妹啊!”

  沈繁霜眼裏閃過一絲厭惡:“她不配!”

  我垂眸站在一旁,三年來,沈繁霜對我的恨,不比任何人少。

  她字字如刀:“若她活著,為何不回來給一個交代?若她死了,又為何找不到屍首?”

  “娘,您別再騙自己了,她就是給沈家蒙羞的罪人,是叛國賊!”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院落。

  沈繁霜被打的別過臉,久久未能回頭。

  可我分明看見,我娘那隻頓在半空中的手,一點點顫抖起來。

  我漠然心尖發澀,從小到大,我娘從來沒動過我跟姐姐一根指頭。

  我娘指著沈繁霜,聲音沙啞:“繁霜,所有人都可以質疑清辭,我們不可以!”

  “你妹妹就是死在戰場上,我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