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月亮羞答答地藏進雲層,今夜的風也格外溫柔,靜悄悄地穿過玄關,試圖吹拂起女人的長發,卻被男人的肩背隔斷。

    時宴的桎梏下,兩人的氣息交纏,濃烈得像炎炎夏日。

    她掐著鄭書意的腰,在醉意上頭的時候,還能極有耐心地等著她的回答。

    而鄭書意的視線是模糊的,眼前的人是朦朧的。

    她張了張嘴,在時宴的目光下嗚咽著說:“隻喜歡你,我隻喜歡你。”

    換來一陣輕吻。

    與剛才的蠻橫截然不同,時宴輾轉流連於她唇間,連指尖也情動,穿過她的長發,一下又一下的輕撫。

    夜風終於從他指縫中吹拂著鄭書意。

    風很涼,他的吻卻很炙熱,所過之處,像過電一般,酥酥麻麻,讓鄭書意喉嚨間情不自禁溢出輕吟。

    聲音讓鄭書意覺得羞赧,卻難以自抑,連雙手也自然地撫摸著他的側脖。

    許久之後,時宴雙唇離開,抬起頭,鄭書意才發現他的眼神很迷離,醉意連那冷冰冰的鏡框都遮蓋不住。

    是真的喝了很多。

    他闔了闔眼,鼻腔裏“嗯”了一聲。

    嗯?

    就這?

    鄭書意怎麽感覺從他這聲“嗯”裏聽出了一種“朕已閱,知道了”的感覺。

    而時宴垂眸盯著她,那雙眼睛因為醉意濃厚,沒了平時的凜冽感,睫毛輕扇,卻又不是溫柔纏綿的凝視。

    像一隻灼燙的手,一寸寸地撫摸著她的肌膚,每過一處,都像衣不蔽體的直視。

    鄭書意被他這眼神看得羞赧無處遁形,好像赤身裸體站在他麵前一般。

    她鬆開摟著他的雙手,貼著冰冷的門,慢慢往下滑,降了手心的灼熱感,才埋著頭低聲說:“你看什麽……”

    “我在看,”時宴抬起她的下巴,細細地打量,“看你被親得情迷意亂,頭發淩亂的樣子。”

    聲音很輕,卻讓鄭書意瞬間又亂了呼吸。

    他另一隻手擦過鄭書意的眼角,“還有淚。”

    被親得流淚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

    鄭書意扭開臉,氣息還是不那麽順暢,不同剛才的窒息感,此刻她覺得胸腔被滾燙的氣息漲滿,隻留一絲絲紊亂的呼吸慢慢擠出,以維持清醒。

    而時宴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距離時宴離席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陳盛在不停地提醒他。

    時宴的手順勢滑到鄭書意的下頜,捧著她的臉頰,低聲道:“等我回來。”

    鄭書意眨了眨眼睛,“啊?你要走?”

    時宴:“不想我走?”

    天雷地火之後,鄭書意的意識回籠,終於明白過來,時宴的突然出現或許不是偶然,但他卻是應該是有事,中途趕了過來。

    一身的酒氣,應該是在應酬吧。

    “沒有。”鄭書意推了推他的前胸,“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別睡,等我。”

    他抬眼看著鄭書意身後的門,語氣沉了下來,“也別給陌生人開門,聽到了嗎?”

    陌生人。

    鄭書意咬著牙才保證自己不笑出聲,“知道了,你快走吧。”

    ——

    門外的走廊上,嶽星洲居然還沒走。

    這十來分鍾,他靜靜地站在門口,終於後知後覺,想起了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誰。

    他看不見裏麵的火熱,可是作為一個男人,他很明白另一個男人在夜裏,帶著酒氣,衝進一個女人的家裏,緊緊關上門,意味著什麽。

    他隻能強迫自己不去想象。

    可是門上偶爾傳來的細微響動聲卻像炸彈的按鈕,輕輕一動,便轟然打破他的自欺自人,門後的畫麵像是活生生地呈現在他眼前一般。

    想象向來比親眼所見更磨人。

    嶽星洲似乎感覺到帶著情欲的聲音似乎鋪天蓋地而來,縈繞在他耳邊,揮散不去。

    他已經分不清這是幻聽還是真實的,腦子裏嗡嗡作響,腳下快要站不住。

    就在這時,門開了。

    安靜,平靜。

    裏麵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嶽星洲瘋狂給自己催眠。

    什麽都沒發生。

    他鬆了口氣,見時宴走出來的同時,不留任何時間差地關上了門,嶽星洲的視線還沒來得及越過他看向門內。

    緊接著,時宴一步步朝他走來。

    同時抬起手,拇指緩緩擦過下唇,抹掉了殘留的口紅印。

    “……”

    因為那一抹紅,那些想象中的畫麵比剛才更真實地呈現在嶽星洲眼前。

    嶽星洲逼迫自己移開視線,卻又看見他淩亂的前襟。

    “別再出現在她麵前。”

    時宴的聲音並不大,卻像一記重錘,落在嶽星洲頭頂,“可以嗎?”

    這哪裏是商量的語氣。

    但嶽星洲現在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他已經不會失去更多了。

    唯一能抓住的,隻有鄭書意。

    憑借曾經的情誼。

    酒精作祟,嶽星洲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可在乎的。

    畢竟現在他是光腳的那個人。

    “我跟她……”

    “早就結束了。”

    時宴打斷他的同時,兩步逼近。

    “如果你還有什麽想法……”

    時宴現在心情很好,願意跟嶽星洲擺事實講道理,爭取以理服人,“最好及時打消。”

    在那抹殘留口紅的明示下,嶽星洲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

    時宴笑了笑,直把嶽星洲逼到無路可退。

    “再讓我看見你糾纏她,我真的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麽。避不避開法律,我都有的是方法讓你下半輩子活得像一條狗。”

    嶽星洲手臂發抖,酒醒了,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時宴的那毫不遮掩的威脅。

    “自己滾,別讓我幫你。”

    ——

    門內,穿堂風呼嘯而過,吹散了時宴留下的酒氣。

    可他的氣息好像還充盈在玄關這一處狹小的空間裏。

    鄭書意背靠著牆,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裏。

    她不笑的,可是嘴角的肌肉根本不聽她的中樞神經指揮。

    貼著牆好一會兒,門鈴突然響了。

    鄭書意轉身就打開了門,“這麽快就來啦?”

    外賣小哥:“?”

    鄭書意嘴角笑意僵住,和外賣小哥大眼瞪小眼。

    外賣小哥覺得自己雖然因為路上出了個小小的意外來遲了十幾分鍾,怎麽客人就一副餓傻了的樣子。

    “首先祝您節、節日快樂,然後我這邊不好意思,路上除了意外來晚了,您可不可以別投訴我,我這邊給您發紅包……我……”

    “沒事。”

    鄭書意從他手裏接過外賣,笑眯眯地說,“你也節日快樂。”

    外賣小哥:“……”

    我一男的,婦女節有什麽好快樂的。

    怕不是真餓傻了。

    ——

    鄭書意回到飯廳,肚子又叫了兩聲。

    可她覺得沒那麽餓了,慢條斯理地打開盒子,看見店家忘了她的備注放了蔥花也沒在意,極有耐心地一顆顆挑出來。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鄭書意看了一眼,直接開了免提。

    “我明晚的飛機到江城。”畢若珊語氣急促,“你準備準備接駕。”

    鄭書意挑了兩筷子蔥花,翹著嘴角,擺上了姿態,“你別來,我可沒空陪你。”

    畢若珊:“你幹嘛大忙人?別跟我裝模作樣。”

    鄭書意低聲嘀咕:“忙著談戀愛呢。”

    然而畢若珊隻把鄭書意的話當做耳邊風,一張嘴就跟機關槍似的:“真是倒了黴了,那個司徒怡也太難搞了吧,非要我們公司派人來麵談,不知道的還以為多大牌一明星呢。”

    司徒怡就是前段時間畢若珊叫鄭書意幫忙聯係的那個網紅校友。

    鄭書意雖然找到了她的聯係方式,但沒有接觸過,直接把微信號給了畢若珊。

    “雖然現在沒聯係了,但好歹也算是同係同學吧,都住一層樓的,真是一點麵子也不給……等等,你剛剛說什麽?”

    鄭書意:“我說我忙著談戀愛呢,你別來打擾我。”

    “誰打擾你啊我又不住你家你看看你這幅嘴臉!”畢若珊一秒炸毛,“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見色忘友呢!”

    鄭書意回想起剛剛,感覺臉頰一陣陣地燒,卻還要裝出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語氣:“可能是以前的色不夠色吧。”

    畢若珊快要窒息了。

    “你夠了,我不想聽!”

    話是這麽說,可畢若珊還是好奇,“誰啊?時宴啊?”

    鄭書意:“那不然呢?”

    畢若珊在電話那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死耗子真他媽被你這瞎貓給撞著呢。”

    鄭書意咳了一下,“說誰死耗子呢?說誰瞎貓呢?”

    “沒說誰,我就隨口那麽一說。”

    震驚過後,畢若珊還是八卦欲望大於吐槽欲望,“你不是今晚剛從美國回來嗎?什麽時候確定的關係啊?”

    確定關係?

    鄭書意回想了一下。

    她光是被親得神魂顛倒了,直到時宴離開,好像也什麽都沒說?

    聽到鄭書意沉默,畢若珊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不是吧,姐,都沒確定關係呢你單方麵談戀愛?”

    “你懂什麽。”鄭書意堵著氣說,“大家都是不是學生了,誰玩兒那一套,今晚都――”

    她突然頓住。

    “都什麽了?”畢若珊窮追不舍,“你說啊?”

    唉。

    這、這種事情怎麽好跟一隻單身狗細說呢。

    鄭書意的沉默給了畢若珊發揮無窮想象的空間。

    “臥槽!鄭書意,你了不得啊,直接全壘打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玩兒這麽野?早知道這麽容易拿下他你之前還費什麽勁兒呢?”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鄭書意急忙打斷她,“我們隻是接、接吻,你懂嗎?接吻啊!”

    有了剛剛那一層想象,畢若珊瞬間覺得接個吻隻是清粥小菜了。

    她索然無味地撇了撇嘴,“行吧,那你這會兒還有空跟我打電話呢?他人呢?”

    鄭書意:“走了。”

    畢若珊很是驚訝:“啊?就走了?”

    “人家也有事要忙的。”鄭書意帶了點小得意,“中途抽時間來找我。”

    畢若珊:“嘖。”

    鄭書意立刻補充:“一會兒要回來的。”

    畢若珊笑道:“來你家呀?”

    鄭書意:“對啊。”

    畢若珊:“嘖。”

    鄭書意:“……”

    “你有完沒完?嘖什麽嘖?”

    “沒什麽,提醒你一下,家裏有沒有準備啊?”

    畢若珊語氣狹促,意有所指,“別到了年底衝業績的時候卻休產假啊。”

    “你說什麽呢。”

    “沒跟你開玩笑啊,不然人家大晚上的來你家裏幹什麽。”

    “行了,你把航班信息給我,我明晚來接你。”

    鄭書意為了掩飾自己的心猿意馬,急匆匆地掛了電話。

    但是吃飯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時宴離開時的語氣和神態。

    他的氣息纏繞在她耳邊,帶著酒氣,有點灼熱,一遍遍地說:“別睡,等我。”

    鄭書意渾然不知自己的雙頰再次爬上緋紅。

    不想再回想,可又忍不住,像回味一般,貪念著當時的每一分每一秒。

    這份外賣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吃完。

    鄭書意簡單地收拾了桌子,坐到書桌前準備看一會兒材料。

    可是她根本靜不下心來。

    腦子裏一會兒是時宴那句“別睡,等我”,一會兒又是畢若珊的“別到了年底衝業績的時候卻休產假啊”。

    兩人的聲音像魔音一般在她耳邊交替循環,十分具有洗腦效果。

    鄭書意不知不覺就穿上了外套,走到了玄關。

    打開門,一股風吹來,她有些清醒,卻也依然被一股不知是理智還是衝動的情緒驅使著打開了門。

    那萬一呢!

    萬一時宴獸性大發不做人呢!

    鄭書意撓了撓頭,走出了鬼鬼祟祟的步伐。

    然而剛踏出去一步,她一抬頭,就看見時宴出了電梯,朝她走來。

    鄭書意:“……”

    她心虛地收回了腳。

    然而還是沒逃過時宴的眼睛。

    他反而停下了腳步,慢悠悠地打量著穿著整齊的鄭書意,問道:“你想去哪裏?”

    鄭書意怔怔看著他:“想去你心裏。”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鄭書意覺得她在時宴臉上看見了無語的表情。

    他徑直朝她家裏走去,順勢牽著她的手拉她進去。

    鄭書意看他這幅回自己家一樣的架勢,突然來了氣性,拽著他的手腕不肯動。

    時宴回頭,垂眸看過來時,頂頭的燈光影影綽綽地映出他眼裏的醉意。

    比之前還濃。

    鄭書意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滾燙,卻不知道他因為失陪那三十分鍾,被多灌了多少酒。

    “怎麽了?”

    時宴問。

    鄭書意看著他,嘴角有笑,眼裏有明顯的暗示。

    “你是我誰呀你就要進我家。”

    時宴:“我是你房東。”

    鄭書意:“???”

    這、這片小區也是他的產業嗎?

    時宴見她一臉呆滯的模樣,覺得自己更不勝酒力了。

    他低下頭,靠近鄭書意脖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不是要去我心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