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給我滾回來!
  第73章 你給我滾回來!

    這倒是衛璋的聲音……

    雲鯉貼門而立,戰戰兢兢:“不、不惡心……”

    衛璋聲音略大了些:“說實話!”

    “不惡心!”雲鯉飛快回答:“真不惡心,掌印您是沒看到外麵那變大的蟲子,那玩意才叫惡心呢!”

    好誠實的一句話,竟讓衛璋無言以對。

    積攢在心間那股混合著自卑與憤怒的複雜情緒頃刻被瓦解,他沉默片刻,問道:“你不是在參加除夕夜宴,來我這裏做什麽。”

    他又開始你你我我相稱呼了。

    雲鯉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封,磨磨蹭蹭推到衛璋那邊:“新年祝福。”

    祝福?

    衛璋看了一眼那個可笑的紅封,低聲道:“你若是老老實實呆在正殿,也不會有這麽些事。周回他們會解決毒蟲,而毒煙也傷不到我。”他瞪了一眼雲鯉:“可現在,我還得耗費力氣救你!”

    他說的就是之前在外麵的時候,雲鯉中了毒被他撈進來這件事。

    雲鯉摸摸鼻子:“朕哪裏知道……”她想起了什麽,急切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毒蟲是從哪裏來的,又是誰要害您?還有,外頭有一灘血水,那是什麽?”

    衛璋冷漠回答:“是雲淡。”

    雲淡?四姐!

    雲鯉如遭雷劈,瞬間覺得天旋地轉:“不可能,她怎麽會在這裏……”

    “她被人當刀使了。”衛璋的語氣透著嘲諷:“有人在她的身上藏了毒蟲卵,想借刀殺人,誰知算錯了時辰,蟲卵提前被孵化,雲淡成了它們的養料。”

    雲鯉大怒:“誰!是誰害的!”

    衛璋道:“你怎麽不問問雲淡為什麽選擇今天來找我?”

    雲鯉沉默了一會,輕聲問道:“是因為您每個除夕夜都會變成這樣,所以才從不肯見人的嗎?”

    衛璋笑起來:“怎麽樣,這種惡心的樣子嗎?”

    雲鯉搖搖頭:“真的不惡心。”

    她嚐試著走近衛璋,見他沒有反對,便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手背上凸出來的經絡。

    “疼嗎?”

    疼。

    衛璋深深看著她,兩人對視了一會,他突然將臉扭開:“別這樣看著我。”

    雲鯉尊重他的想法,她背對著衛璋坐在床腳下,承諾道:“朕會查清楚,是誰利用的雲淡,也會查清楚是誰想傷害您。”

    衛璋垂眸看著她圓圓的顱頂,這個角度,她看不見自己,可自己能看見她,就十分的安心。

    又是一陣相互無言,就在雲鯉無聊地數著自己衣袖上的花紋時,她聽到了衛璋的聲音。

    “我自幼習武,然而因為體弱,並沒有學出成果,整整一年,連最基本的劍術都沒有學會。”

    雲鯉驚訝,剛想說不可能,就聽見他繼續說道:“養我的那個男人見我如此無用,便斷了讓我學武的念頭,反而教我用毒。他每天早上都會逼我服下一種毒藥,再將我反鎖在房間裏。屋內隻有醫術和各種草藥,為了活命,我不得不嚐遍各種藥物,有時候運氣好,毒剛好就被解了,可大多數時候運氣是很差的,一種毒沒有解開,反而又中了其他的毒。”

    雲鯉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衛璋接著說:“也算是我命大,吃多了草藥,倒成了一個百毒不侵的身體,就連血液也融了藥性,基本的毒素都能解開。見到如此成效,那男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問題就出現了。長期服用大量混淆藥物,我的經絡血管全都壞了,渾身血流不止,不多久就會爆體身亡。”

    “男人覺得我再也沒有作用了,便將我用草席卷住,丟到了山頭。我記得,那是一個除夕夜,我全身上下都被血液浸透了,一個人躺在山頭等死。”

    雲鯉側身回頭,將手輕輕放在衛璋的手背上,動作透著小心,生怕壓到了他的血管。

    衛璋低頭看了看那隻爪子,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溫度了。

    “可就算這樣,老天爺也不收我。一個男人救了我,他死前將畢生的功力傳給我,教了我聽雲訣的心法,還告訴我如何用真氣將經絡封住,就這樣,我活了下來。”

    他如此輕描淡寫,但仍掩不住曾遭受的痛苦。雲鯉握住他的指尖,小聲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衛璋笑起來:“後來,我練成了聽雲訣第二層功法,便下山將那個男人一家都殺了。”

    曾經看起來那般不可違背的男人,在極致的武學之下也隻能跪在地上磕頭,求他放過自己。

    “玉章……”當初貴為天子的男人就跟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不停地求著他:“我是你父親,你是我兒子,我都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學有所成,好啊,好啊!天佑我大魏!你去殺了姓雲的一家,你去殺了他們——”

    一柄鏽劍毫不客氣地刺穿那個男人的身體,衛璋痛快地攪動著劍,將男人的心髒戳得粉碎。

    一聲女人的尖叫聲引起他的注意,他抬頭,看到一個大著肚子的陌生女人站在門口,她手裏還拿著一副紅色的對聯,望著死去的男人慘叫。

    他拔出還在滴血的劍,向著那女人走去。

    “不要……”女人捂著肚子,一點點向後爬:“不要……”

    ……

    門上傳來的撞擊聲打斷衛璋的回憶,他的語氣重新變得堅不可摧:“再後來,我便進了宮,雖然可以暫時封住經絡,但每年總會這樣犯一次病,不巧,這次嚇到你了。”

    “不可怕。”雲鯉語氣堅定:“一點也不可怕。”

    她總能像一滴雨,灌溉他幹枯的心。又或是一朵花,用嬌嫩的花瓣在他貧瘠的心房上種下一抹柔軟。

    衛璋的表情放柔,正準備說什麽,就聽見門上傳來更大的聲音。

    雲鯉鬆開他的手,走過去查看。

    “遭了!”她往後退了兩步,焦急道:“這蟲子身上的黏液可以腐蝕門紗,已經破了幾個小洞了,它們馬上就要飛進來了!”

    衛璋神色一凜:“到我身邊來!”

    雲鯉還想用東西把破了的門紗堵起來,可剛剛將手伸出去,就被那蟲子身上的毒刺蟄到。

    她隻好退到衛璋身邊,嚐試著想將他扶起來。

    衛璋搖搖頭:“為了護住血管,我封住了全身八處大穴,時辰未到,此時不能移動。”

    雲鯉都快哭了:“那怎麽辦啊!朕早說了讓你搬個大屋子大屋子,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這小破房子,咱們倆躲都沒地方躲!”

    衛璋忍不住又笑起來了,笑著笑著,他咳出了一口血。

    這是剛剛為了救雲鯉進來,動了真氣,脈絡中的血液又開始亂竄了。

    雲鯉撲過去:“你沒事吧。”

    “別怕。”他安撫雲鯉:“正好,這些蟲子是衝著我的血液味道來的,等會它們飛進來了,你就直接往外跑。”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放心,你喝了我的血,外麵的毒氣傷不了你。”

    雲鯉急道:“那你呢!”

    “我早該死在那一年的除夕了。”衛璋的臉上錯節著經絡血管,明明看起來十分可怖,但溫柔的語氣又讓人忍不住想起之前那個如美玉般冷冽英俊的九千歲。他深深看著雲鯉,就好像要一直記住她的模樣:“皇上,微臣要食言了,微臣不能永遠陪著您……唔!”

    衛璋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雲鯉湊過來,用力吻住他的唇。

    她顯然不知道什麽叫做親吻,隻是像小獸一樣用力貼住,伸出軟軟的舌頭將衛璋嘴角的血跡舔舐幹淨。

    僅僅是這樣粗暴簡單的一個親吻,衛璋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一樣,他一動不能動,隻是被動地接受著這一切。

    可能到了天荒地老,也可能隻有幾息,雲鯉鬆開他,往後略退了些。

    “之前在醉仙樓,掌印找朕討一個吻,朕沒有答應,如今先還您一個。”

    她的聲音透著喘息,隻有通紅的耳朵可以看出來,她的心底還是有些羞怯不安的。

    “您放心,朕會活著。”

    她摔碎腰上佩戴的玉佩,將手心的傷口戳得更深了一些,血液的味道傳出去,引得門外那些蟲子越發騷動。

    衛璋的語氣從未如此焦急過,他從容不迫的麵具此刻全部裂開了,盤踞錯節的血管經絡下是隱藏不住的慌張。

    “你要做什麽。”

    “皇上……雲鯉!你給我滾回來!”

    “雲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