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如何做一個昏君
  第59章 如何做一個昏君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衛璋頻繁離宮,平均一個禮拜雲鯉都見不到他一次。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雲鯉雖然沒法將雲淡帶出慎刑司,但她憑借職權,往關押雲淡的監獄裏送了不少東西,又是點炭火、又是搬床架,不出幾日,陰森森的地牢變得如同女子閨房一般溫馨明亮。

    好在雲淡本就是個不愛出門的,屋子裏亮堂了,又有了不少詩書可讀,關在牢裏亦或是守在屋子裏對她倒也沒有區別。

    不過,每次獄卒給她搬東西的時候,她都會多問一句:“掌印今日沒來嗎?”

    獄卒搖頭,但心中卻覺得奇怪。

    這四公主這麽急著見掌印,莫不是想早點死?皇上廢了這麽多心神對待她,卻不見她多問一句,可見這皇家的親情啊,淡薄呀!

    雲淡不知道獄卒所想,她以為這些優待都是衛璋提供的。

    皇上擅入慎刑司殺了敬太妃,初知此事時雲淡著實嚇了一跳,本以為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可掌印如同神佛下凡,擋住了震怒中的皇帝,救了自己一命。

    而且,他還吩咐獄卒給自己送了這些東西……

    她撫摸著花瓶裏的一隻梅花,心中隻覺得甜蜜。

    君子贈我、以示心情。想不到掌印百忙之中還記得這些小女子的喜好,雖然他隻是個太監,但比起魯莽的忽爾安,實在是個知心知意的人了。

    她看著花,思緒依然飄向遠方,恨不得立刻離開這牢籠,回到掌印的身邊……

    衛夫人。

    想到這個稱號,雲淡的笑容越來越盛,比起那瓶中的花兒也不遑多讓。

    雖然說緣分過去了三年,但現在破鏡重圓還來得及。隻要重新站在衛璋身邊,她就是這個大雲朝第二高貴的存在。

    比當今聖上,還要高貴的存在。

    ……

    宮外,雲鯉正在指揮宮人們給梅花剪枝。

    “左邊、左邊那朵……”她伸出手指著:“對對,一整根都剪下來!”

    小太監踩在樹枝上,伸長了胳膊去夠那支花,剪下來後小心翼翼地舉起來,滑下樹雙手奉給皇上。

    雲鯉接過那支花:“不錯不錯,這一枝花開的比昨日摘的更好,四皇姐定會高興。”

    她命人將花送走,轉身,唐巧便帶著太醫前來請安:“皇上,該換藥了。”

    十多天過去,雲鯉的手已經長出了新肉,也不用每天把傷口纏成包子,總算是能自由活動了。

    她攤開兩隻手,任由老太醫將價值千金的玉肌膏一層層糊在自己手心上。

    眼看著這一盒藥又見了底,雲鯉隨口一問:“掌印何時回來?”

    她的本意是,衛璋再不回來她就無藥可用了,可這話落在老太醫耳朵裏,他不禁展開聯想。

    皇上和九千歲這麽愛嗎?愛到才分開十日就如此思念了?

    雖然老太醫年紀大,但他也開明,聞言勸慰了兩句:“皇上無需擔心,掌印定安排好了一切。”

    哦,藥管夠。

    雲鯉放心了。

    待換完藥,她又睡了一個午覺,再醒來時便可以直接用晚膳了。

    這段時日,為了讓她好好養傷,衛璋直接宣布免了一個月的朝堂,平日裏的奏折也分為輕、重、急三檔,急事直接麵向衛璋匯報,重事壓在他的院落裏,若是輕事——

    沒給你們發俸祿嗎?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回家種田算了!

    所以,盡管十多日沒有上朝,雲鯉觀這個大雲朝也自己把自己經營得井井有條,好像有她沒她都一樣。

    晚間睡在床上,她抱著腿發呆。

    唐巧在屋內走來走去,一邊哼歌一邊收拾雲鯉的貼身衣物。沒有衛璋隨時出現,就連她都覺得呼吸的空氣更甜了。

    瞧見雲鯉坐在床上歎氣,唐巧問了一句:“皇上在煩什麽事?”

    雲鯉聲音悶悶的:“沒什麽,就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唐巧鎖好櫃子,坐到床腳:“您怎麽會這麽說自己!您是位好皇帝,怎麽會沒用呢!”

    雲鯉歎了好大一口氣:“朕數日不上朝,國家大事也被處理的井井有條,原來雲國有沒有皇帝都一樣可以運轉。”

    唐巧安慰她:“可別這麽說,您繼位以來,心係百姓、體恤宮人,每日殫精竭慮,實在是明君之相。尤其是上次麵對胡國人更是英勇不凡,宮中好多人都在稱讚您呢!”

    明君?

    雲鯉自認為,她隻不過在其位謀其政。作為一個皇帝,遇到災情的時候給百姓分發藥品,維護國家利益的時候擋在前麵,這難道不是應該做的嗎?

    唐巧也不明白,她想了想,遲疑回答:“也許您看看先帝……”

    雲滄帝在位的時候,每日沉迷於修仙問道,死前三年竟沒有上過一次早朝,將權力完全放手給了衛璋,攪得這宮中真龍隱於雲後、潛蛟張牙舞爪。

    那麽,和自己這個不成氣候的便宜爹相比,雲鯉當真是擔得起明君的稱號啊,再努力下去,這真龍都要破開雲層、冒出頭角了!

    那潛蛟還不得把自己殺了!

    雲鯉登時冒了一身的白毛汗,她開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叫你當個小傀儡就好,沒事出什麽風頭!現在是掌印大人事情多,沒空與你計較,待他哪日得了閑,狗脾氣上來了,還不叫你英年早逝、提前駕崩!

    雲鯉越想越害怕,也懶得再傷春悲秋了,滿腦子都是考慮如何做一個昏君。

    昏君所愛的,不過是吃喝嫖賭四個字。喝酒誤事,嫖沒那條件,吃也吃不垮一個金山……

    那唯一能做的隻有——

    ……

    衛璋很多年沒有如此繁忙過了。

    他調動了在胡國的暗哨,處理幹淨了忽爾安的死,又派暗衛入了寧安王的封地,找出了他勾結胡國人謀反的證據,親自帶兵包圍整座城池,取下寧安王的首級,將他的全家老小押送入京。

    入宮前,他特地沐浴更衣,脫下了多年未穿過的鎧甲,換上了小皇帝喜歡看的素衣白衫,打扮妥當後才進宮覲見。

    可誰想卻撲了個空。

    紫宸殿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十幾張嘴湊不出一句小皇帝的下落。

    上一次把人弄丟的恐懼襲上衛璋心間,他拔劍抵住一個宮人的喉嚨,厲聲道:“皇上到底在哪!”

    那宮人快嚇暈了!

    他結結巴巴:“應、應該在湖心亭那邊……”

    湖心亭?那還在宮裏。

    衛璋收起劍,隨口問:“皇上去那兒做什麽,沒人告訴她,我回來了嗎?”

    這話一出,全殿的宮人頭埋得更低了。

    “皇上、皇上在湖心亭……鬥、鬥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