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改編
  第211章 改編

    就在這時,一樓前排的位置,突然有一行穿著西裝的人被引著走了過來。

    圍在中間的男子掃視了一圈,見樓上樓下居然都差不多坐滿了,微微點了點頭,“看來你們的宣傳工作做的不錯。”

    袁主任得了誇獎,也顧不上心裏的驚訝,資金已經花的差不多,哪有那個錢去做宣傳,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來的,居然比上回梅花獎的演出來的人還要多。

    忙招呼著那位中間的男子進了一早就空出來的第五排。

    正好坐在他們後麵那排的俞大爺看著這架勢,冷哼了一聲。

    一旁的俞老板生怕自家老爹牛脾氣發作,忙拿出剛才在後台拍的蘇悅上妝的照片給俞大爺看,見他的注意力被轉移,這才鬆了口氣。

    不僅是樓下俞大爺不滿這番做派,樓上的裴老太太對於這些場麵化的東西也是暗暗歎了口氣。

    這些人,要說懂戲曲,那也不一定,但這位置卻是一定要安排,人也是要到場來看的。

    隻不過其他人基本都已經坐好,就這一行人還在你來我往地說著話,大家的視線不免就都落在了他們身上。

    在京城生活的,見到這種場麵的機會屬實不少,所以對這一行人的身份要說多好奇,那也不至於。

    視線看過去也不過是對於馬上就要開場了,還在這裏應酬有些不喜。

    袁主任的父親這會也正坐在樓下,就在茶館經常一塊看戲的那幾位老爺子旁邊。

    見到女兒站在那裏,還揮了揮手,想跟她打招呼來著。

    一旁的郝大爺見了,抱著胸也是一聲冷哼,“矯情,做作。”

    袁大爺隻當沒聽見,見女兒沒往這邊看也不在意,拿起手機就拍了好幾張照片。

    而好不容易拿到贈票的付鵬幾人,難得坐在了劇院最好的那幾排位置,此時見著這場麵,倒比那些年長的要來的好奇的多。

    “你說,一會結束了,老鄧和小悅師妹是不是能跟他們近距離交談?”付鵬問。

    蔣明浩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付鵬,“近距離交談又能咋了?你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咱們就安安心心唱戲就行了。”

    如今的圈子已經夠亂了,付鵬要進去插一腳,隻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付鵬也就這麽一說,表示一下能見到大人物的羨慕,但他自己還真沒什麽其他的心思,蔣明浩說完,他還想解釋兩句,台上的樂手們見大家都就坐了,燈光也逐漸變暗下來,弓弦就拉開了。

    雖然聲樂開場了,但這前奏還得有一會。

    韓楓還是第一次來劇院看戲,感覺挺新鮮的,脖子上的腦袋閑不住,燈滅了還在四處張望。

    這一看,就看到了不少老熟人。

    正要跟旁邊包廂的裴儼打招呼,就被韓老爺子給拍了一下。

    手上沒惜力,如今天氣越來越暖和,韓楓身上穿的又不多,這一巴掌下去,一樓的人都往上看了過來。

    反正黑乎乎的,老爺子隻當沒看到那些眼神。

    瞪了一眼韓楓之後,整了整衣服就認真的望向舞台。

    一旁的宋老太太可沒工夫搭理這兩人,視線一直落在舞台上,生怕一個錯眼就錯過了上台的蘇悅。

    一陣激烈的鑼鼓聲之後,就看到台上有個穿著一身長靠的武小生走了出來,手裏拿著紅色的馬鞭,身上掛著一柄長劍。

    上了舞台先是來了一段騎馬的表演,接著擺開架勢唱道:“苦害我薛平貴,所為何情~~~~”

    這“情”字拖腔甚長,正表現了薛平貴對自己遭遇的不平表達。

    坐在台下的嚴老師,看著台上鄧琦的表演,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暗自點點頭。

    看來這段時間的學習倒沒有白學,唱腔跟功夫上都有了很大的進步。

    先前他最擔心的就是鄧琦的唱功,如今這一開嗓,雖說比不得許多大家,但能唱成這個模樣,已經算是不錯。

    更何況,他的這一身功夫,確是實在出色。

    嚴老師看的認真,後麵帶著自家老爺子過來的俞老板同樣驚喜不已,他先前是聽說過今天登台的一個是蘇悅,另外一個則是戲曲學校的一個學生。

    兩人都是初登這樣的大舞台,年紀又輕。

    他本來還以為飾演武生的那個學生與蘇悅同台,怕是會有些被比下去,如今看來,倒也算不錯。

    跟著,就聽到台上薛平貴唱道:“叫聲三姐快開窯門。”

    俞老板忍不住身體坐正了些,甚至下意識往前傾了傾。

    一旁的俞老爺子更不用說了,知道這是蘇悅該出場了,那一雙眼睛眨都不帶眨的。

    恰好這時候,俞老爺子前排靠左邊一點的那人,不知道是不是被這會的氣氛感染還是其他原因,居然拿起了手機,準備錄像。

    要是平時,俞大爺肯定不會多說什麽,但今天這是什麽場合?這可是他徒弟第一次上台演出,這人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

    進門的時候人家服務員不是都說了,不允許拍攝嗎,你還舉著個手機幹嘛?

    顯得你能,顯得你有手機是不是?

    他悶不吭聲,彎著腰起身,一把就把這人的手機給搶走了,然後衝著走廊扔了出去。

    那人要撿手機,一時隻叫了一聲,沒來得及跟俞老爺子罵架,等他在一片瞪視中走出去,撿到手機,正準備揪著俞大爺罵的時候,就見有服務員過來,麵色嚴肅地請他出去。

    男子還要跟服務員理論,但今天這是什麽場合?

    那前頭坐著的可不隻是觀眾,還有不少文化部來的大佬,怎麽能讓這人給攪和了場子!

    所以服務員當即就招呼另外兩人一起,把這人給架著拖了出去。

    到了外頭,這人嘴裏還嚷嚷著,“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老子今天可是被邀請過來的,你們居然敢把老子給架出來,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他這話讓服務員不由有些擔心,正好這時候劇院的領班過來了。

    “怎麽回事?”

    服務員把剛才的事情跟領班說了,領班臉上神色不變,態度不慍不火,“這位先生,您所觀看的這場演出是不允許拍攝錄像的,如果您不遵守劇場規則,我們是有權利請您出去的,如果您對這個結果表示不滿意,我們也隨時歡迎您來電對我們劇院管理安排提供建議與意見。”

    這番話說的不軟不硬的,分明就是沒有把男子剛才說的什麽是被請過來的放在心上。

    男子本來不過是蹭著他一個遠方親戚的光,才能進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進來的劇院的。

    誰知道這劇院規矩這麽多,拍個照錄個像都不行。

    而且在老家的時候,隻要出了什麽事,他說出這遠房親戚的名頭,人家一般都不會把他怎麽樣,誰知這幾人居然不買單。

    男子此時也有些氣短起來,萬一要是叫親戚知道了,怕是他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不過就這樣算了可不是他的脾氣,“你這人說話還像個樣,不過剛才那個扔我手機的人呢?難道你們就能允許這樣的人在裏麵看戲嗎?他搶了我的手機不說,還把我的手機扔到地上,我現在還沒來得及看我手機有沒有壞掉,要是壞掉了,那我肯定得找他賠,所以你們得把這人也給弄出來才行,不然信不信我一會就鬧得你們這戲演不了?!”

    男子自己不好過,更不想讓剛才那個拿自己手機的人不好過。

    但劇院的人怎麽可能聽他的,本來這件事就是他做得不對,你影響了人家看戲,人家扔你手機怎麽了?那是你活該。

    所以那領班也沒搭理他的要求,隻公事公辦地說他們沒有這麽大的權利,人家沒有違反劇院要求,就不應該被請出劇院。

    男子還想再鬧,不過見到過來的保安,就慫了下去。

    俞大爺扔了手機之後,就沒再管那人怎麽樣了,主要是蘇悅出場了,他可沒工夫將多餘的心思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此時台上的蘇悅,穿了一身黑白色長衫,頭上戴著藍色的布巾,很是素淨的打扮,走了出來。

    “好!”

    人還沒開嗓,下頭就有人叫好起來。

    這是碰頭好,一般得是名角兒才會有這樣的待遇。

    此起彼伏的叫好聲,在蘇悅開嗓後自覺停了下來。

    “忽聽外頭有人喚~~~”帶著幾分悲情的嗓音,清透靈氣,聽著就舒暢。

    底下雖然來了不少先前聽過蘇悅唱戲的人,但也有一些是拿到贈票,但卻從來沒聽過的,剛才看鄧琦那一段時還沒太大感覺,但蘇悅這嗓音一起,他們就感覺自己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

    這種化學反應,不用多說一句話,原本還沒什麽興趣的人,此時不由都認真起來。

    紅鬃烈馬這出戲講的就是薛平貴與王寶釧之間的故事,在京劇裏算是比較有名的一出。

    隻不過為了更加符合市場,所以袁主任先前是請了專門的編劇老師過來進行重新編寫的。

    這會的第一折,是薛平貴與王寶釧分別的場景,與以前的倒沒有太大區別。

    隻是到了第二折大家更為熟知的武家坡之後,才慢慢有了變化。

    率先出場的還是薛平貴。

    隻不過此時的薛平貴因為是中年,所以換成了一位老生出演。

    卸下了長靠,隻拿著馬鞭和身上照例佩戴著一柄長劍,出現在了武家坡。

    這個時候,薛平貴與王寶釧已經是十八年未見,而薛平貴也娶了代戰公主為妻。

    按道理,王寶釧還在世,也沒有與薛平貴和離,那這再娶的就不能叫妻,可偏偏薛平貴就娶了,現在來到窯洞前,不滾進去跪下認錯也就算了,還扮作他人,言語行為上調戲於王寶釧,試探她是否忠貞如初。

    這一段,對於接受了多年現代化教育的人來說,不僅難以理解薛平貴對王寶釧的輕視,更難理解王寶釧這十八年孤苦的挖野菜生活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原本看過這出戲的人,都以為這紅鬃烈馬也就跟之前演過的差不離,所以隻當一出尋常戲聽著。

    隻是聽著聽著,大家卻發現了幾分不對勁來。

    這原本薛平貴調戲於王寶釧時,王寶釧那是時刻守住自己為人妻的本分的,不僅言辭避讓,更是保持著說話也拿衣袖遮麵的動作,怎麽這會,人家薛平貴的手都動到不知情的王寶釧身上了,她也沒什麽反應?

    大家一時都愣住了。

    再繼續往下看,卻見本該正精彩的那一段西皮快板戲,如今成了溫香軟玉,互訴衷腸。

    俞大爺看的瞪大了雙眼,忍不住就想罵人。

    這演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這不是在胡改瞎改嗎?!

    虧了小悅丫頭嗓子好,演的也好,不然他得把台子都掀了,使勁兒喝倒彩!

    好容易把武家坡這一段給忍下去了,誰知這大登殿也沒好多少。

    俞老爺子想閉上眼睛不看,但又舍不得蘇悅的表演,整個人真是憋得快難受死了。

    跟他一樣心情的人不少,嚴老師也沒想到這出戲說是要改編,居然改編成了這個樣子。

    此時聽著蘇悅那天賜的嗓子唱著那簡直不堪入耳的詞,他突然就後悔了,後悔不該讓蘇悅答應那個什麽袁主任去做這個非遺傳承人了。

    這簡直就是災難!

    既然改不好劇本,那還不如按照原來的演,還沒有這麽讓人難以忍受。

    樓上包廂裏的裴儼看著舞台上蘇悅飾演的王寶釧一臉嬌羞的被薛平貴抱在懷裏,臉上的笑容愈發深了,但眼底的溫度也跟著更低了。

    蹭著過來的裴謙,忍不住抱了抱胳膊,總覺得涼颼颼的。

    好在這最後一出隻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到了晚上差不多十點的時候,這場戲終於結束,演員們出來謝幕。

    台下的掌聲不算大,也不算小。

    嚴老師和俞大爺他們,真是鼓掌都是看在蘇悅的麵子上,不然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爸,花還送嗎?”俞老板問。

    他之前就是這行裏的人,自然看出來這出戲變化挺大,老爺子也很不高興,所以才有此一問。

    “送,當然要送了!這是小悅丫頭第一回上這種舞台演出,那必須要送啊!況且今兒這演出,小悅丫頭可沒出一點差錯,要說這裏頭演的最好的是誰,就是小悅丫頭,所以這花必須送!”

    老爺子發話了,俞老板趕緊拿起座位前一早就準備好的花,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