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夜裏的碼頭恢複安靜,一條長長的棧道直通海中,兩旁一艘艘的大船停靠著。

    柔軟的海浪輕輕拍打船身,發出好聽的水花聲,像是要哄孩子入睡的母親。偶爾,船上會有人提著燈走過,那是巡查安全的船員。

    每日裏,有船停靠過來,也有船離開遠航。

    孟元元隨著雅丹上了大船,才踩上甲板,就聽見身後動靜。回頭看,竟是那強壯的異族船員拉起了上船的跳板。

    “哦,這樣安全些。”雅丹解釋道。

    孟元元猶疑,但是一想也對,有些賊子會趁著夜色,溜上貨船,做偷盜的行為。

    兩人順著甲板,繞過船艙一側的走道,往船尾的方向走去。入目的,便是遠處權州府的燈火夜色。

    同時,孟元元見到了站在船尾扶欄旁的身影。是背對她而立,身形高挑,是個男子。心下一想,這應該就是雅丹的丈夫。

    身旁的雅丹也同樣看去夜色中的男人,眼中滿是愛意:“她來了。”

    說完,雅丹悄然轉身離去,船尾這邊隻剩下兩人。

    孟元元看著雅丹的身形消失,心中微微詫異,便回來看著幾步外的男人。怪就怪,此人穿著大渝款式的衣裳。

    “元元。”

    正當孟元元想著如何開口的時候,對方先喚出了她的名字。她雙手緊了緊,眼睛一瞬不瞬,見著那人轉過身來。

    “你,你是誰?”隻有親人才會這樣稱呼她。

    海風中送來一聲歎息,孟修筠雙眉緊皺,喉嚨艱澀:“我是大哥,元元,我回來了。”

    瞬間,孟元元腦中嗡的一聲炸開,呆呆站立:“大哥?”

    這聲稱呼熟悉又陌生,她靜靜盯著幾步外的人,黑暗中看不到他的模樣,隻是隱約的輪廓。六年了,與孟修筠分別的時候,她才十歲多,人的樣貌、聲音,她其實早就忘了。

    乍然有人說是她的大哥,孟元元著實不知所措。她是一直在尋找父兄的消息,可是沒想過真的見到了,會是怎樣的?

    此時,更為激動的是孟修筠,他大步上前,想去相認,想看清楚妹妹如今的模樣……

    可真踏出兩步,心底裏深埋的虧欠滾滾而來,讓他呼吸不能,隻能喚著“元元”。

    “你,”良久,孟元元開了口,“到底是誰?”

    她指尖用力掐著手心,尖銳的疼痛感提示著這不是做夢,真真切切。

    “孟修筠,”孟修筠念著自己的名諱,胸中洶湧著心疼、自責,“這麽久才回來找你,你受苦了。”

    他試探的抬手,想像以前那樣拉上妹妹的手。可抬起到一半,才發現那個小姑娘如今已經長大,出落成現在的亭亭玉立。

    船尾風大,帶來海的濕潮氣,同樣帶來了臨近船上船員的說笑聲,他們在甲板上喝酒。

    孟元元心中百感交集,眼睛酸澀的厲害:“你,真是?”

    “是,”孟修筠點頭,手小心翼翼落上妹妹的肩頭,“我家妹妹都長大了啊。”

    天有不測,一朝分離,他這個兄長沒辦法再保護她,看著她長大、嫁人。從小受盡寵愛的小丫頭,該是吃了多少苦?

    孟元元看他,然後抓起孟修筠的右手,翻開他掌心來開。

    船尾杆子上,吊著一盞羊角燈,借著不強的光線,她看見了人掌心的一顆痣。指尖不禁在上麵點著,心中終是得了確認。

    眼前的人確實是她的哥哥,孟修筠。

    孟修筠也知道妹妹在確認,這樣小心謹慎,早就褪去了小時候的調皮:“還有一顆痣是在這裏。”

    他拍拍自己的左肩,又道:“元元左肩也有一顆痣,你我兄妹同樣的位置,隻是大哥這顆很難看,元元的卻是顆福痣。”

    對的,孟元元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眼睛不爭氣的開始流淚,久別相逢,她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哭,”孟修筠皺眉,喉嚨發噎,掏出一方帕子,“以前你一哭,爹娘總會覺得是我欺負你。”

    臉上一癢,是孟修筠的帕子幫她拭淚,孟元元有些不自然,便退開兩步:“我自己來。”

    “去裏麵罷,這邊潮濕風大。”孟修筠道了聲。

    他是從天一黑就站在這裏,一直等著妹妹的前來。白日中他隻能躲在船艙中,夜色遮掩下,才會出來。

    兩人進到船艙中,房中鋪著厚厚的地毯。玉斯國沒有坐椅子的習慣,都是坐地毯上。一張矮木桌上,擺了各式的點心果品,還有銀子茶壺茶碗。

    陶瓷是大渝獨有的技藝,旁的國度,茶具餐具多還是用金屬。

    等坐下來,孟元元心中稍稍平複,不時拿眼去看對麵的孟修筠。慢慢的在記憶中找尋著,似乎也有些記起了大哥的樣貌,幾分清俊與灑脫。

    孟修筠同樣開心,不停的往妹妹麵前送東西:“先吃一些墊墊,一會兒就有晚膳。”

    孟元元手裏接上一樣,抿抿唇:“爹呢?他好不好?”

    聞言,孟修筠收回手,盤腿坐了端正:“爹他挺好的,你是不是怪我們,一直不回來找你?”

    “你們在玉斯國?”孟元元又問,記得當初古先生說過,他在注輦見過父親。

    注輦,隔著玉斯國其實不算遠,不過一個陸地,一個島國。

    忽然,船體動了下,隨之是木板摩擦的吱嘎聲。

    對於這個,孟元元熟悉的很,是船要起航的準備。

    她蹭的站起來,對上一桌相隔的孟修筠:“你要做什麽?這船要走嗎?”

    “我必須要走了,”孟修筠解釋著,試圖去拉小妹的手臂,讓她坐穩,“大哥帶你回家去,見父親。”

    孟元元手臂下意識躲開,臉上全是不可思議:“我不走,你們為什麽不回來?家不是咱權州嗎?”

    甚至,都還沒說上幾句話,這廂就說帶她離開?她不解。

    孟修筠皺眉,隨之也站起來,勸說道:“路上大哥跟你好好解釋,這次你聽大哥一回,好罷?”

    “那你倒是與我說清啊,我什麽都不知道,十年前,六年前,乃至於眼下,”她聲音中幾分委屈,漸漸變小,“到底怎麽了?”

    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這邊無甚好留戀,父親身體不好,你不想見他?”孟修筠問。

    “想,我每天都想,”孟元元眼中氤氳的水汽,明知孟修筠有時候也是固執的,和母親一樣,“可我不想走。”

    孟修筠愁眉不展,淡淡問:“因為賀勘?陸致遠的那個外孫?”

    兄妹倆才見麵沒一會兒,便這樣激烈的相對,是兩人都不曾想到的。更令孟元元沒想到的,是大哥提起了陸家。

    “你知道他?”孟元元問。

    方才她衝口而出的不想走,並不隻是因為賀勘,而是還有許多。她隻是走上船來,什麽都不知道,孟修筠就說帶她離開?

    孟修筠後牙一咬,眸中閃過複雜:“陸家還真是陰魂不散,早些年陸致遠害了父親,如今他的外孫又來招惹你。”

    船又動了動,孟元元知道,那是船底踩櫓的船工已經到位。

    “大哥,”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後一字一句,“我已經長大了,別再把我當孩子。”

    恍然,孟修筠呼吸一滯,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姑娘。身量已經長高,再不是隻到他臂肘處的小丫頭,她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歎了一聲,隨後雙手抬起拍了兩下,門邊便有仆人應聲。他用玉斯語吩咐一聲,外麵仆人回應後,便是離開的腳步聲。

    “好,”孟修筠歎一聲氣,兀自回去坐上地毯,“本不想與你說,怕你牽扯進來。如今的話,我就說出來,也讓你明白。”

    很快,船身穩了下來,不再有要離開的意思。

    兄妹倆重新坐下,分隔矮桌兩旁。重逢的欣喜如此短暫,接踵而來的就是愁緒。似乎那些糾葛不清的過往,不徹底理順清楚,困在其中的每個人都不會過得舒坦。

    孟修筠端起銀杯,喝了口茶,心裏稍稍穩定,才覺得自己方才的確是急了些:“是大哥不好,沒跟你說清楚。”

    孟元元也知道,定是有什麽事,大哥才會急著離開:“你說罷。”

    “我想盡快離開,是怕有人盯上。”孟修筠放下銀杯,神色沉靜又認真,“爹和我不是故意不回來,是回不來。”

    孟元元靜靜坐著,聽著接下來的話。

    孟修筠看去開著的窗扇,思緒回到了久遠之前。那時的他也是個青蔥的少年,跟隨父親打理航海事務:“十年前,父親帶回一棵火珊瑚,是要送進京城給太後的壽禮。後來出了權州,東西就不翼而飛。其實不然,珊瑚一直就沒出過權州。”

    這個,孟元元也是才知道的,珊瑚被母親寄放在覺摩那裏。

    “是陸致遠,將東西放在父親手裏,說是有人想強奪寶物,定然是去不到京城的,”孟修筠繼續道,“出城的是一件假貨,果然是被無聲無息弄走。這是當初陸致遠的一出計謀,想著再安排,將真正的寶物送去京城。可惜,他低估了對方,竟是讓對方先一步,給他栽了一個貪腐的罪名,陸家慘遭覆滅。”

    孟元元聽著,怎能不震驚:“所以,東西一直在咱家?”

    孟修筠點頭,神色淡淡:“這件事當時誰也不知道,陸致遠直到被發配,也咬緊牙,不曾透露珊瑚半分信息。可終究,咱家還是被人盯上了。”

    那樣一件稀世珍寶,總有人惦念不忘。也就識破了陸致遠當初的計謀,開始借故搜查孟家。

    “後來爹帶船出航,那些人也陰魂不散的跟著。”孟修筠平靜說著,但是心中驚濤駭浪,“大概以為東西在船上,在海上攔截時,可笑,居然是官船。”

    他咬牙切齒,也就明白過來,當初陸家那般容易的覆滅,便是想要寶物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孟元元聽得心驚肉跳,小聲問:“後來呢?”

    “船毀了,”孟修筠慘淡一笑,眸中盛滿恨意,“就做成那東西隨著船,一同沉沒去了海底。”

    而他們父子,也裝作在那時殞命。這樣,那些人就會放棄,而母親和妹妹在家中,也不會遭受厄運,等後麵找機會,再家人團聚。

    隻是世事難料,孟襄身體出了狀況,染上南洋的疫病,再無暇顧忌權州這邊。

    孟元元垂眸,終於知曉了當年的一切。不過就是一棵珊瑚,賠上了這樣許多的代價。

    “元元,”孟修筠緩了口氣,看著小妹,“不是陸致遠,孟家何至於落成今日這般?我回來,都不能光明正大下一趟船,生怕被那些人再發現。市舶司的人,不時就會來船上巡查,我不能留太久。”

    所以,更不能進入大渝,去紅河縣尋她和母親。一朝露出行蹤,便會無限的禍端。

    聽這一說,孟元元倒是記起什麽來。當初孟遵就曾套過她的話,問她家中有沒有密室?她那時候小,就說不知道,難道是有人指使孟遵?

    後來母親幹脆將珊瑚送去靈安寺,箱子就明晃晃的扔在倉庫,反而沒有人懷疑。

    這樣說開來,孟元元也就知道孟修筠為何急著離開:“我不能走。”

    她心中糾結著,若是就這樣走,有太多無法割舍,而不走,大哥又不可能留下來。

    孟修筠歎了一聲,該說的已經說完,仔細想想換做自己,似乎也不會這樣輕巧的就離去。話說回來,誰不想留在家鄉安安穩穩,而要異國漂流?

    “行,你再回去想想。我這邊也安排下,總覺得似乎被人知道了行蹤,很不對勁兒。”他說著,意思鬆動了些。

    再重的話孟修筠沒有說,怕孟元元擔憂害怕。他無法現身去保護她,隻能希望她盡快想通。

    孟元元看他:“你要去哪兒?”

    孟修筠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放心,大哥做事有分寸。”

    後麵,兄妹倆一起用了膳,也漸漸熟絡起來,彼此說著這兩年的事,說喜不說憂。

    終究,再不舍,還是要分開。

    孟元元回到了家,一路上想了很多。同時掛心著父親孟襄,孟修筠並沒說出父親具體在哪兒,大概也是這些年裏養成的謹慎。

    。

    翌日,那張狀告孟遵和孟準的狀子,最終遞進了衙門去。

    隨孟元元一起去的有寧氏。寧氏現在是看出這個侄女兒的能耐,便就徹底往她這邊站來,當年的那些事兒,大的小的也就全吐了出來,來換自己兒子的一點將來。

    更遑論,那位新科狀元,明明很在意孟元元,兩個根本不像是和離的人。

    相對於寧氏的輕鬆,孟元元有些心事重重。她知道大哥回來,是要帶她走,可是昨日在靈安寺後的山溪旁,賀勘說給陸夫人寫了信,說她與他的親事。

    而且,似乎大哥對陸家有怨恨,這份恨意也轉嫁到了賀勘身上。

    寧氏在一旁說了什麽,孟元元完全聽不進去。她借口去碼頭接貨,便丟下寧氏,自己一個人上了馬車。

    天氣陰沉,碼頭依舊繁忙,海風濕黏。

    她走去了赤帆大船曾停靠的地方,現在已經停了別的船隻。心中攸然一空,不禁錯覺昨晚與大哥的重逢是一場夢?

    一隊差役走來,打頭的人身高馬大,正看到她。

    是穆課安,他今日也來了港口巡查。朝著幾個手下揮了揮手,他便往孟元元走過來。

    “買賣沒成?”穆課安問,手裏摁著腰間佩刀的刀柄。

    孟元元嗯了聲,扯扯嘴角:“想再過來問問,可巧人家走了。”

    “那就換別家,大概昨天夜裏走的,”穆課安道,指指港口外圍,“天熱燥人,去喝涼茶罷,今日想早些回家。”

    說完,便邁大步往前走,頭有些低垂。

    不知為何,孟元元覺得今日的穆課安似乎有些無精打采,也不見了臉上爽朗的笑。總歸,她也有心事,所幸跟著他一起去了茶館。

    茶館的茶博士識得穆課安,人一進來,就領進了專門的包間。

    兩人才坐下沒多久,涼茶並著清茶,總共兩壺一起送來了桌上。

    孟元元往包間門看了眼,那茶博士正巧出去,將門給關上:“表哥是怎麽了?與姨母吵架了?”

    穆課安正提著壺往盞中倒茶水,聞言惺忪了下眼皮:“不是,是覺得這差事幹得沒意思,還不如回家裏打理買賣。”

    “你想經營家裏商號?”孟元元問,又有些不解,“你不是不願行商,才入的市舶司嗎?”

    依照穆課安這樣的性子,他應當是喜歡現在這份差事的,可突然說沒意思,並且看著並不似說假。

    穆課安往嘴裏灌了一盞涼茶,杯盞往桌上一擱:“我入市舶司,是想正經的辦差,當然也想著會走得更高。可是,越來越發現,沒那麽簡單。原來,要升職不一定有非凡的能力,而是你會‘懂事兒’。”

    聽他這樣說,孟元元是越發覺得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到底怎麽了?”

    “嗬,昨日市舶使身邊的先生找我,說讓我辦一件事。”穆課安笑了聲,手往桌麵上一拍,“掛著公事的名頭,其實是私事。送一船東西出權州。”

    說到這裏,已然有些不對勁兒。這是市舶司內的事兒,孟元元也不好多問。

    就聽穆課安繼續道:“果然,還是一個魚肉百姓的貪官。什麽京城清明世家,不過是裝出來的表皮罷了。”

    孟元元大驚,趕緊壓低聲音:“表哥慎言。”

    “元元,我若缺那點兒銀兩,便不會進市舶司,”穆課安皺著眉,“我無意間偷看到那先生手裏的名錄冊,盡是些寶貝珍奇。”

    孟元元無言以對,曾經賀滁也看上了她的紫檀螺鈿阮鹹,是賀勘給她擋了下來。士族,似乎生來就有高人一等的權力。

    好似穆課安也察覺到自己不該說這些,遂笑了笑:“我瞎說的,別往心裏去。”

    當然不可能是瞎說,這一點孟元元很肯定。

    這個表哥從小就有一股正義感,所以進了市舶司,可是他發現與想的不一樣。這些暫且不說,單是說賀滁,為何要送東西出權州,莫非是因為賀勘他們?

    權州看上去還是往常的樣子,繁榮昌盛。可是底下已經開始慢慢變化,京城的委派而來的一行官員,一步步著手市舶司的貪腐。

    有人說,早該查了,每屆上任的官員都把這兒當成發財的地方,魚肉百姓;也與人說,正是賀滁上任半年,時機扣在這時候,分明官家的目的是京城賀家……

    驛館那邊。

    賀勘這兩日非常忙碌,連著一起來的兩位同僚,同樣忙得腳不沾地兒。

    明麵上是三個京城來年輕官員,看似隻是走走樣子,隻是在不知道的地方,已經開始慢慢部署。

    。

    這日下雨,驅散了空氣中的悶熱。

    孟元元已經兩日沒有孟修筠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走了。不過就在方才,雅丹來了茶莊,與她說了會兒話。

    說起的是關於惜玉的事,雅丹說船還會回來一次,可以安排惜玉上船。同時也希望,孟元元跟著一起。

    孟元元現在知道,雅丹是大哥娶的妻子,一位玉斯的女子。人性子爽利,倒也有了幾分親近。

    如此,她也知道了些關於父親和大哥的事,不過雅丹說得並不多,看言行間,是相當的維護孟修筠。

    “我回客棧了,”雅丹站起來,往門邊走去,腳下一頓,回頭說了聲,“元元,跟我們回去罷。”

    孟元元笑笑,站在一側相送:“容我想想。”

    雅丹無奈,雙手一攤,隨後邁步出了茶莊。

    誰也不知道,此時茶莊外,賀勘剛從隔壁的鋪子出來,手裏拿著他給孟元元買的東西。

    他看見了離去的異族女子,也聽見了那句“跟我們回去”。

    回去?她要去哪兒?為何不還要想想?那個玉斯女子上回也來過,驀然間記起,興安曾說這女子對他有些敵意……

    跟他們?他們是誰?

    賀勘站在簷下好一會兒,門前的那一處水窪還是沒有填平,積水越來越深。

    他往前兩步,到了茶莊門外,看見了裏麵櫃台後的女子,她正在專心的記錄著賬目。

    “元元。”賀勘站在門外,喚了一聲。

    櫃台後,孟元元抬頭,看見外麵的人,嘴角勾起溫柔的笑:“下雨為何站在外麵?進來呀。”

    賀勘看著她笑,道聲:“好,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明明她還專心整理著她的賬目,如此認真。怎麽看,也不是想要離開的樣子。

    已有兩日未見,孟元元輕快的腳步走到人身前,抬臉衝著他笑:“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