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一盞燭火映照著不大的房間,簡單的擺設,一張床,一張桌子。隔著窗扇,能聽見外麵江水的嘩嘩聲。

    賀勘站在門邊,一隻手猶抓著門邊,看著半蹲在地上的女子。

    聞言,孟元元微微錯愕,手裏才要碰上炭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來罷。”賀勘手鬆開門板,兩三步到了炭盆前。

    他蹲下,從孟元元手裏拿過火折子,輕輕吹了一下,一團小小的火焰跳躍而出。隨後,他將火苗對準盆中的引火粗紙,點著。

    生火要花些功夫,粗紙燃起,慢慢燒上銀炭。

    隔著炭盆,孟元元盯上花苗,聲音不大:“我在這邊房中就好。”

    賀勘收了火折子,往邊上桌子一放:“行。”

    說著他站起來,環顧著這間不大的房間,其實隻比他那間房的內間大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當初為何就選這間房?是想隔著他遠點兒,還是喜歡這裏清靜?

    孟元元後一步站起,覺得賀勘是挺好說的,隻要與他說清楚,他也會答應。

    “不過這間房有些陰冷,”賀勘的手摸了下冷硬的桌麵,蹙下眉頭,“我讓興安過來整理一下,住著也舒服。”

    房間是不如他所住的那間舒適,不過生了炭火也還可以,況且還有兩日就能回到洛州,孟元元認為不需要再麻煩。

    “不用了,沒有太冷。”她道了聲。

    賀勘看她,她性格很好,有些事總不喜歡去麻煩別人。可越是這樣,就越叫人心生疼惜。

    這時,外麵走道上傳來明顯的腳步聲,接著便是興安的聲音:“公子,諸先生找你有事商議。”

    “知道了。”賀勘應了聲,走過去將窗扇開了一條縫,透了些氣兒進來,屋裏的炭氣淡了些。

    做完這些,他出了房間。

    屋裏隻剩下孟元元,見賀勘離開,便想著整理一下床鋪。腦中總是回響著他那句,不要分房。

    炭火燒旺,房中暖和了起來。

    許久不曾彈琴,她把阮鹹取出來,抱在懷裏,手裏試了幾個音。調整了下坐姿,腰身直起,幹脆彈起了古鬆吟。

    正是剛黑天的時候,船上的人開始用飯,突然起來的阮琴聲,緩解了一些寒冷。亦是被江風,帶著琴音飄出去好遠。

    一曲古鬆吟,琴音清脆嫻熟,一聽便是打小煉成的功底,其中更是摻雜了欲語還休的情緒,使人動容。

    孟元元是想著今日的那副海圖,有感而發,思念父親和大哥。母親已經離世,她真的很希望另外兩位親人無恙。

    這份希冀藏在最心底裏,也是她一步步往前走的支撐。

    晚膳,是孟元元自己在房中用的。

    待用完膳,婆子進來收拾了幹淨。

    沒多久,興安來了房間,後麵還跟著兩個仆從,將一卷子厚毯抬近房中。

    “這是什麽?”孟元元問,眼看兩名仆從就把厚毯放在地上,不明所以。

    “少夫人先到外麵一站,讓他倆來收拾。”興安指了指房外的走道。

    孟元元嗯了聲,便從屋裏出來,與興安一起到了走道上。

    “是給房中鋪一層地毯,”興安解釋著,朝屋裏看了眼,“波斯來的長絨毯,很是保暖舒適,赤著腳在上麵走,都不會受涼。”

    屋裏,厚毯鋪開一些,露出了鮮豔的紋路,很有異國的韻味。

    孟元元識得長絨毯,曾經她的房中也鋪著這樣的毯子,很是貴重。

    興安笑笑,又道:“是公子安排的,這間房靠著北,又在船邊,比較冷,如今這樣會暖一些。”

    提起賀勘,孟元元不禁看去他的房間,此時房門緊閉。適才他說要整理,沒想到送來一卷長絨毯。

    興安站在門邊,翹著腳往房裏看,手裏指劃著哪裏偏了,哪裏不平整。

    回來站好,他繼續道:“公子在和諸先生談事兒,到現在晚膳都沒用。咱也不知道這位先生要做什麽,該管的不該管的,他總要插上一手。”

    孟元元笑了笑:“那他要是什麽也不做,賀家養著他做什麽?”

    像諸先生這種讀書人,大多寒門出身,是有些才學,但科舉屢試不中無法入仕途,就隻能寄靠在賀家這樣的士族,等待出頭之日。

    眼看著還有兩日就會回到洛州,諸先生隻做了一件送東西去權州的事兒,秦家林場並沒有拿下來,想必心中也是焦急的。故而,是想在別的事情上挽回一些,才去找的賀勘罷。

    她的話,興安恍然大悟的點了頭,眼中幾分幸災樂禍:“也就是說,他人現在很慌?”

    孟元元心中認為是這樣。主家的事交代了,他卻沒做成,以後恐怕就不會再安排別的差事給他了。

    房中的地毯很快鋪好,邊邊角角的全部妥妥帖帖,興安臉上全是滿意。

    孟元元覺得有些勞師動眾,隻兩天的功夫整了這樣麻煩,這間屋裏太靠裏,估計賀家那位主子就算用船,到時候也不會住這間。

    等回到屋中,興安又讓人送了不少東西進來,吃的、用的,將不大的房間擺得滿滿當當。

    孟元元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牆上已經掛上畫幅,床邊的小矮幾上,更是擺了一隻環耳刻花瓷瓶……

    一通下來,終於布置完全。

    環顧房間,孟元元已經找不出房間原來的樣子,更別提方才還殘留些許的陰冷。

    最後,一隻浴桶送了進來,用來給她睡前沐浴。

    當整個身體泡進溫水中的時候,孟元元舒服的喟歎一聲,身子倚著桶壁,往水中滑了進去,隻剩下小小的腦袋在水麵上。

    水中撒了些幹花,此時被水汽蒸出了濃鬱的香味兒,滋養著女子嬌細的肌膚,更舒緩了她的神經。

    泡了些功夫,她從水裏出來,兩條光滑的腿自浴桶內邁出,兩隻小巧足兒踩在長絨地毯上。腳心軟軟,試不到一點兒的涼意,水滴沿著腿下滑,經過腳腕,最後落上了厚毯。

    走到床邊,孟元元拿起浴巾,擦著發絲與身上的水滴。自己一間房,終究覺得自在,不像在秦家的西廂中,哪怕擦洗個身子,也是急忙慌的。

    如今,她甚至不用急著往身上套衣裳。餘光一掃,便瞧見了擺在床邊的菱花鏡,正映照出她現在的模樣。

    少女晶瑩,肢體宛如美玉,恰似盛放的花兒。

    伸手過去,一把將鏡子摁下,孟元元套上了襯裙。幹脆,也就沒有穿鞋子,這樣赤著腳,一下下的踩著長絨毯,長長的裙裾垂下掃著。

    這讓她想起了小時候,每天晚上睡前也會這樣,赤著腳在自己房裏跑,母親和乳娘看著她咯咯笑,嘴上說她姑娘家家的沒有規矩,實則沒有半分嫌棄。

    那時候真好,什麽都不用她擔憂。所以,她還是要回權州,拿回屬於孟家的東西。

    噠噠,輕輕地敲門聲響起。

    孟元元回神,想著應該是婆子進來收浴桶,便走過去敞了門。

    剛拉開一點兒,門外站著的是身材修長的男子,昏暗的走道,讓他看起來更為高大。

    “元元。”賀勘看著門敞開的地方,有屋裏溫暖的燈光,還有女子玲瓏的半邊身子,以及嗅到的淡淡的水仙香。

    背在身後的手攥了下,隨後另隻手一抬,正是白日裏孟元元曾看過的那本書。

    孟元元猶豫,手把著門邊不知要不要開門,她以為是婆子,所以披件外衫之類就跑過來開門。再往賀勘手裏看,便明白他的來意。

    “走道有些冷,”賀勘道了聲,仍站在那兒,“那諸先生太多話說,讓我借你這兒躲一下罷。”

    孟元元這才發現他身著單袍,如今這樣晚了,諸先生還沒商議完嗎?她當然知道,賀勘是不會接受諸先生的意見,畢竟那其實是賀泰和的意思。

    她手指稍稍一送,下一瞬門板就被對方給推了開,還沒說一句話,人就自己走進了屋來。

    “關門啊,”賀勘握上孟元元的手肘,將她往裏麵一帶,自己隨手就關緊了門,“穿這麽薄,不怕凍著?”

    手從門上收回,他轉身看到了牆邊的浴桶,整個房間內全是芬芳馥鬱。而他的妻子正站在桌旁,燭火中身姿窈窕,濕漉漉的頭發貼著肩頭滑下,在那柔軟的絲衣上,暈開著濕潤。有一縷發垂在胸前,半遮半掩的隨著她的呼吸起伏,有隱約的圓潤形狀。

    孟元元感受到對麵的注視,掩飾般的抬起手臂擋住前麵。絲衣襯裙單薄,根本難掩凸顯的玲瓏。

    接著轉身往窗邊走,想著找一件外衫披上。才調了步子,手腕就被人從後麵攥住,環上的手指力度略大,甚至有些發燙。

    “元元,”賀勘拽著人的手,一步側身過來,到了她的麵前,“書。”

    這樣的近,之間連半步遠都沒有,一本書隔在兩人之間,略舊的封皮。

    “嗯。”孟元元抬手去接,想從他指間抽走書冊。

    可是他沒有鬆手,仍舊捏著那冊書。她疑惑,抬頭看他,然後對上了一雙深眸,沉如古井。

    他抿著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她,清晰看著他喉間滾動了下。

    “公子?”她喚了聲,聲音小小的柔柔的。

    賀勘胸口抑製不住的鼓動,生出最原始的征服欲。明明眼前的就是她的妻子,為何分房睡?她不過去,那他過來也成。

    見他不鬆手,孟元元手指放開。恰在同時,賀勘的手也鬆了開。

    “嘩啦”,書從兩人中間掉下,落去了地毯上。

    兩人相視一眼,孟元元見賀勘笑了一聲。

    接著,他先一步蹲下,去撿那掉落的書冊,同時,也就看到了她裙裾下的一雙赤腳,此時正陷進在軟軟的毯中。

    “給。”賀勘撿起書冊,舉高些往孟元元手邊送。

    孟元元去接,然後被他順勢攥住了手腕,接著一股力道拉著她帶向蹲在地上的他。

    她驚呼一聲,下一瞬被他抱了個滿懷,一頭黑發鋪散開,雙手下意識扶上他的腰,想穩住自己。

    他單膝跪於地毯上,纖巧的她正好落於身前,在自己的雙膝間,她跪著的姿勢,一把腰身恰到好處的摟住,如此契合。

    孟元元驚魂未定,臉埋在他的胸前,瞪大眼睛,鼻尖猛然吸進屬於他的氣息,有些清冷。此時的雙手正抓在他的瘦腰上,試到了緊繃有力的腰肌。她想收回手,可一離開,必定是直接和他更緊貼緊。

    “不要分房了,”他在她耳邊輕語,薄唇有意無意掃著她的耳廓,“我們是夫妻,要不換我來你這邊罷。”

    說著,他的手掌托上她的後背,指尖透過絲綢,試到了她的後脊。

    這種話,孟元元覺得荒唐,這並不是誰去誰哪兒的問題,是……

    是什麽?她現在也沒辦法理清楚。

    他抱著她,騰出一條手臂,過去攥上了她的腳腕。很細,包裹上足兒的時候,那般軟柔。指尖不由捏了她的腳心一下,聽到了她的小聲嚶嚀,癢得扭了下身子。

    桌上的蠟燭已經燃燒殆盡,最後的餘熱耀著這不大的房間,也映照出蹲於地上的男子,他將懷中女子輕輕放躺在長絨毯上,躺下,抵開雙膝。

    燭心晃了兩下,終是滅了,整間屋子陷入黑暗。

    窸窸窣窣著,黑暗中一聲布料撕裂的聲響,有微啞的男聲在輕聲安撫,有女子不安的囁嚅。許久,沒有人來換蠟燭並點燃,隻是那隻浴桶咚咚幾聲不規則的輕響,應該是那女子的赤足,無助中蹬了幾下。

    夜裏行船有風險,恰巧這一段江水還有暗流,是以,船停在一處岸邊。

    風有些大,呼呼著,像是人粗重的氣息。它帶著船身晃著,似要帶離岸邊一樣,然那條粗重的繩索始終牢靠的拴著,一次一次的反複拉扯。

    走道上,興安看著婆子空手回來,並沒有進去少夫人房中取浴桶,遂生出詫異。

    便往前走了幾步:“怎麽……”

    “噓。”婆子趕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上前來拉著他的衣袖,示意他離開。

    興安一愣,便又往走道裏頭看了眼,耳邊似乎是聽見些奇怪的聲響,感覺是女子壓抑的哭聲,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

    他還想問什麽,被婆子連拉帶拽的帶走:“安小爺,你去準備熱水就好。”

    房中,孟元元躺在長絨毯上,手指一次次的摳著,奈何毯子軟根本摳不住,也就無處借力,隻能生生的承受。隻是後來,沒有了開始的煎熬,漸漸地生出了奇異的感覺。

    黑暗中,那隻細長的手從腰上鬆開,落上她的嘴角。

    “元元……”他喚著她的名字,不穩的氣息滿是歡喜,“我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