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孟元元這一覺睡得安穩,一直到了天大亮才醒過來。

    可能是去了一直擠壓在心裏的陰霾,亦或是那碗安神湯實在有效,反正一夜無夢。

    院子裏落下強烈的日光,屋頂上的雪白得耀眼。幾隻家雀兒落在地上,想著能不能找到一點兒吃的。

    木匠正在西耳房那邊,手裏拿著刨子修理木板,偶爾抬起來放眼前比量一下。興安則拿著掃帚,清理著院中的雪。

    一切很安靜,好像昨日那些猙獰與掙紮從未發生,隻是夢一場。

    “少夫人,”興安撂下笤帚,走到西廂門前,“外麵冷,你有什麽事兒就吩咐我。”

    孟元元四下看了看,並沒有賀勘的影子。記得昨晚自己睡著的時候,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公子呢?”她問。

    “大概有事情忙罷,”興安咧嘴一笑,看去那做活的木匠,“應該快回來了。”

    孟元元看去院門,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因為著實安靜。想到這兒,她決定到外麵看看。

    見她往院門走去,興安趕緊追上來:“天冷,少夫人回去罷。”

    可興安越是如此,孟元元越覺得奇怪,以前天更冷的時候她也出去過,興安會問要不要準備什麽,今日卻總是攔著她。

    “是不是卓家?”她停下腳步,正麵對著興安,心中生出不安的念頭,“姓左的來找麻煩了,是不是?”

    昨日,賀勘將左宏闊打得那樣慘,萬一對方抓住這個來阻撓賀勘明年的春闈,勢必就是個麻煩。

    見興安為難的支吾,孟元元再也不管,抬起步子就出了院門。

    “不是,”興安見攔不住,無奈道了聲,“姓左的沒來找麻煩。”

    長巷上,孟元元疑惑的轉身:“沒有?”

    “沒有?”興安搖搖頭,嘟噥著,“是公子去找他們,替少夫人你出頭。估摸著,現在正在書鋪熱鬧著呢。”

    他還真不擔心自家公子爺,反而擔心卓家人和那姓左的,不知道最後會落個什麽下場。明明公子表麵光風霽月,實則內裏狠著呢。

    “書鋪?”孟元元愣了一瞬,接著步伐更快了些,輕柔的裙裾擦過地上的雪。

    興安歎了聲,便也沒有在攔阻,隻是遠遠地跟著護送。

    今日是臘月十二大集,街上已經很多人,孟元元在人群中穿梭,朝著縣城西麵。

    那裏她是熟悉的,哪家鋪麵做什麽的?雇了幾個夥計?曾經也喜歡書鋪對麵粥鋪的甜粥……

    到了時,見到的是烏壓壓的人圍住了那間書鋪,完全看不到內裏。腦中浮現出一年多前,同樣是不少人圍在那兒,看著她和賀勘。

    她不知道裏麵現在如何,隻知道自己根本進不去,也沒想到賀勘竟是昨夜裏等她睡下離開,設計著眼下的這一幕。

    既然進不去,她幹脆就站在那兒,等著人群讓開一條道兒,見著周主簿扶著朱院長出來。後麵是賀勘的兩個仆從,抬著一個箱子,仔細看就是她母親留下的那隻。

    風來,揚起一旁竹竿架子上的發帶,根根飄舞著,孟元元看見了熟悉的身影自人群中出來,麵色一如既往地疏淡。

    他與身旁的周尚說著什麽,抬頭時也看見了她。

    隔著交織的人流,她與他相互對望,他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是叫著她的名字。

    她看著他走過來,步履穩重。

    “元娘,”賀勘走近來,站到了她的麵前,略略皺了下眉,“你怎麽來了?”

    他能看出還殘存於她臉頰的蒼白,見她不說話,心中生出幾分擔憂。

    孟元元目光越過他,看去書鋪:“裏麵似乎吵得厲害。”

    聽見她開口,賀勘心下一鬆,隻怕她仍舊對過往耿耿於懷,不肯放下:“嗯,是很熱鬧。卓博簡適才休了木氏。”

    他直接的喊著那兩人的名諱,著實那樣的人不必對以長輩的尊重。

    “休妻?”孟元元眼中閃過微詫,沒想到卓博簡那樣懼內的人,會休掉蠻橫的木氏。

    說到底,卓博簡內心也知道,家中大都是木氏撐著的。有時與其說是懼內,不如說是他沒有底氣。

    賀勘頷首,唇角彎起:“木氏動了卓博簡最在意的麵子。”

    孟元元似懂非懂,自己沒親眼看見,到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可以確認賀勘說的是真的。這樣一來,卓家幾乎可以肯定是會散掉。

    “元娘,你覺得這條發帶如何?”不再去討論卓家那遭爛事,賀勘抬眼看去旁邊。

    “什麽?”孟元元問,轉過臉去看。

    輕柔的絲帶掃過臉頰,看到了五彩的竹竿架子,便就是女子們綁發用的發帶。

    他的手臂從她的發邊擦過,去解著那係在杆子上的發帶,右臂顯然抬起時有些費力。

    孟元元仰臉,日光耀著她半眯了眼睛,男子的下頜線柔和,不知是不是光亮的原因,竟看不出絲毫疏淡。

    他認真解著一條絲帶,是淺淺的柔綠色,像是初春那種柳樹的嫩芽兒。

    “以前的臘月,娘來趕年集,總會給淑慧帶一條發帶回去。”賀勘說著,手裏已然取下那條發帶,然後比去孟元元的發間。

    女子秀發烏黑,隱隱的能嗅到淺香,發帶顏色鮮亮,於她耳邊垂下。

    “公子為娘子係上看看。”賣發帶的婦人笑著道。

    孟元元往四下看,全是人,忙道聲:“不用了。”

    賀勘微笑,道聲:“看看罷。”

    他更加靠近她,立於她的身側,指尖捏著發帶自她發間穿過,隨後輕輕的係了一個結。

    孟元元低著頭,試到發間的微微的拉扯,地上是他和她拚接在一起的影子,那樣親密。

    “賀兄好興致,”周尚懶散散的走過來,麵上難掩調侃,“給嫂子選發帶呢?”

    賀勘冷冷憋了一眼過去。

    誰知對方像沒看見一眼,兀自走過來,嘖嘖兩聲:“給我家娘子也選一條罷。”

    這時候,有人看到了攤子前的賀勘與孟元元。人家夫妻倆站在一處,相公正為娘子係發帶,分明之間恩愛的很。這可不像是當初女方算計來的姻緣,怎麽看都是男方更加疼愛。

    如此就越發覺得那木氏不是個東西,好好的一個姑娘家,陰險的想把人往火坑裏推,好在老天有眼。那左宏闊什麽東西,家裏有多少女人,什麽德行,真當別人不知道?

    孟元元覺得奇怪,因為來往的人看向她時,眼神不再是以往的複雜,而是帶著善意。

    不由,她看向身旁的賀勘,可他隻是盯著她發上的絲帶,似乎覺得滿意。

    “這條罷。”周尚選了一條發帶,收進袖中放好,給婦人遞了銅板,“賀兄,下次有這樣的好戲,必須叫上我。”

    他對賀勘笑笑,隨後轉身離去。

    “咱們也走罷。”賀勘道了聲。

    孟元元抬手摸了摸發間的絲帶,大約試到了是打的最簡單的結:“好。”

    兩人一起往前走,賀勘走在外側,擋著人來人往,不讓走在裏側的孟元元被擠到。

    “今日好多人,”賀勘開口,方才在書鋪中的運籌帷幄,變為了現在搜腸刮肚的想找句話與她聊,“往年都不曾在意過。”

    孟元元嗯了聲,半垂著臉看著前路,兩隻手端在腰前:“年集罷。”

    賀勘步子往她近了些,手臂靠上了她的:“要不要買些什麽回家?”

    感受到人的靠近,他的半邊身形擋在她的身後,孟元元抿了抿唇:“應當家裏都有。”

    “是嗎?”賀勘應了聲。

    孟元元餘光往身側看了眼,是男人青色的袍擺,以前他都會走在她的前麵,如今這樣跟著她,怎麽看都有些護著的意思。

    想到這兒,雙手不禁捏緊了些。

    一段不短的路,兩人不知不覺從縣西頭走回到秦家。遠離了熱鬧的集市,便就進了秦家所在的巷子。

    才拐過來,就看見那顆高大的梧桐樹,上麵築著堅固的喜鵲巢。

    進到院子,那木匠還在叮叮當當的敲打著,興安則剛從西廂裏出來,說是箱子放在了裏麵。

    “進去看看,少沒少什麽?”賀勘示意一眼西廂,隨後過去推開了屋門。

    孟元元心內微微波瀾,看著他走進西廂,然後去掀開了箱子。其實,從一回紅河縣,他說是處理秦家的事,可是分明又件件牽扯著她。

    跟著,她進了西廂。

    外麵正在化雪,屋裏生了炭很是暖和,她走過去蹲在箱子前:“是以前我娘從權州帶過來的。”

    東西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手裏,孟元元心中鬆口氣。

    說起權州,賀勘可一直記得孟元元說要回去,以至於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打消這個念頭。他是想帶著她回去的,後麵也一起去京城。

    她是妻子,自然該跟著他。

    他走過去關了屋門,擋住往屋裏衝進來的涼氣:“可能元娘小的時候,我見過你。”

    孟襄,原與外祖也算相識罷。

    孟元元正扒在箱子沿兒上,聞言疑惑抬頭:“什麽?”

    “那時候你應當還是個小娃娃。”賀勘道,而他那時候也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奇怪,兜兜轉轉的,他倆成了夫妻。

    孟元元自是什麽都記不清,想著賀勘少時在權州,或許也是有可能,畢竟父親和市舶使要打交道,認識陸司使也不足為奇。

    想起了什麽,她走去桌前,從上麵拿了藥膏,走回到床邊:“上一下藥罷,不然手容易留凍瘡。”

    賀勘正除下外衫,偏頭看著她已站在身邊:“好。”

    他淡淡一笑,遂坐去床邊。

    孟元元跟著坐下,手裏打開藥盒,手指肚刮出些藥膏來:“不會影響到春闈嗎?”

    她指的是他毆打左宏闊的事。

    “我有分寸,元娘不必擔憂。”賀勘道,垂眸間就是女子認真的眉眼。

    孟元元笑笑,兩顆酒窩淺淺:“沒事就好。”

    她左手過去握上他的右手指尖,看著上麵開始幹涸結痂的擦傷。那樣白皙瘦長的手,誰能看得出會打架呢?

    “我從來不打架的,”賀勘看著女子清靈的眼睛,輕聲道,“昨日是氣瘋了。”

    知道自己的妻子被欺負,他可做不到心平氣和,不打死那混蛋算便宜了。

    孟元元可沒想到,能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向來都是麵色淡淡,不言不語的就把什麽都做成了。直接衝上去打人,根本不像是他。

    她不說話,把藥膏輕輕摸上他的手背,然後一點點揉開。

    “元娘,”賀勘身子一起,往她身邊坐近了些,“跟我回洛州罷?”

    孟元元抬頭,撞進他的眼中,清楚看見了裏麵的期待,還有他眼底躺著的倦意。

    “你看,淑慧定然也等著你回去。”賀勘繼續道,手臂過去順著就圈上她的腰。

    或許一次兩次的,現在就成了熟門熟路,手裏不自覺的就想過去握住那一把盈盈一握。

    他頓了頓:“我也不想你離開。”

    可能很快就會離開紅河縣,快則兩三日,慢則四五日。賀勘明白,孟元元心中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和他在紅河縣這裏分開,自此各不相見。

    然而他不想,這裏是他和她開始的地方,但並不希望也是結束的地方。

    孟元元無法回他,因為之前她從未想過和他有什麽結果,打從一開始,兩人就是一個錯誤。

    “公子你說過,”良久,她開了口,“先把秦家的事處理好,別的事後麵再說。”

    聞言,賀勘噗嗤笑出聲,無奈搖了下頭:“你都拿我的話來堵我了?”

    他不管她的僵硬,將她摟過來抱住,整個完全的圈在自己的身前,臉頰貼在她的額前。他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卻也驚喜的發現,她的雙手不再想著推開他。

    看她對秦家養父母的態度,就知道她內心和她的表麵一樣,根本都是很柔的。

    這樣好的女子,他要是鬆了手,絕對會後悔一輩子。

    孟元元貼在賀勘的身前,鼻間全是屬於他的氣息。明明睡得很好,可是現在腦中仍然暈乎乎的,一些事情根本理不清。而箍在腰間手又勒緊幾分。

    “嗯。”她忍不住輕哼一聲,又輕又軟。

    下一瞬,賀勘呼吸一滯,體內熟悉的燥意開始複蘇翻騰,好不折磨。大概抱著妻子不能碰的,也隻有他了罷?

    “元娘,別動。”他輕輕的說一聲,手拍了拍孟元元的後背。

    孟元元沒再動了,而賀勘也隻是簡單的抱著她,盡管手臂收得有些緊。

    屋裏靜了下來,外麵斷斷續續的是木工敲釘子的聲響。

    兩人這樣擁在一起,孟元元漸漸試到賀勘的身體鬆緩開,隻是手臂仍在。她有些不自在的動了下,然後腰間的手瞬時一收。

    突然,她瞧見箱子裏的一本書,想起裏麵的那張珊瑚圖:“公子……”

    她仰起臉看時,才發現賀勘已經闔著眼睛睡了過去。

    他抱著她,倚在床柱上,下眼瞼浮現倦意,呼吸綿長,看得出是真的睡著。也是,他自從回到紅河縣,每日都是白天黑夜的忙,好似沒有真的停下來休息過。

    孟元元眨巴兩下眼睛,如今這樣,她是不知道該動還是不動。

    也是頭一次離著這樣近的看他,不同於平日裏那副冷淡的樣子,睡著的他臉色柔和許多。五官每一處都是極好的,難怪紅河縣的姑娘都會心裏惦記這個郎君。

    後麵孟元元還是從人的身前掙脫出來,不好叫醒他,便給他身側墊了枕頭和軟被,讓他姿勢不至於太不舒服。

    到了傍晚,劉四嬸來到家裏。

    白日裏書鋪的事已經傳遍縣裏,她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孟元元同劉四嬸在正屋說話,見著賀勘出了門。

    “都快天黑了,二郎還要出去?”劉四嬸問了聲。

    孟元元往天邊看了眼,日頭已經西沉,僅餘一片晚霞掛在那兒,隨時會被黑暗吞噬幹淨:“應當是有事。”

    劉四嬸點頭:“也是,離著年節近了,處理好不得趕緊回州府?”

    聞言,孟元元想起晌午時,賀勘與她說的話,他說要她跟著回洛州。

    “元娘,你現在可算是不用再擔心了,”劉四嬸笑,臉上難掩鬆快,“我聽說了,卓博簡是真的把木氏休了,一道連著她那些衣裳什麽的扔去了大街上,四下鄰裏都看見了。”

    提起卓家,孟元元心內已無波瀾,隻淡淡應了聲。

    劉四嬸又說起那間書鋪過晌的時候,不知道被誰給放了一把火,裏頭燒了個幹淨。至於左宏闊,也被轟出了卓家。

    孟元元聽著,知道這是舅父最後的掙紮,通過休妻和攆走左宏闊,想保住他秀才的功名,書香之門的名聲。隻是這些顯然沒有用,那朱院長肯定會寫信往上送,告知官家卓博簡的所作所為。

    那些東西,卓博簡根本保不住。

    “二郎真是了得,”劉四嬸讚歎一聲,“通過今日,是徹底洗清了你當日的冤屈,為你正名。”

    聞言,孟元元一愣,想到了街上那些人看她時,眼神中的變化。

    他為她洗清了嗎?

    。

    入夜甚冷,白日積雪未盡,殘留著的直接凍硬,踩上一腳吱吱嘎嘎。

    縣郊的一條河,在夜裏安靜的流淌,一艘船飄飄悠悠而來,船頭一盞朦朧的羊角燈。

    不遠處的山頭上,一道頎長身影立於古鬆之下,玄色的鬥篷罩住整個身軀。月霜落在他的臉上,映出好看的五官,當真是位出色的郎君。

    “公子,來了。”興安從地上跳起來,指著那艘船,“姓左的果然是想逃。”

    賀勘望去那河上唯一的一點兒光亮,冷清的眼中沒有情緒。

    興安往前翹著腳,嘀咕著道:“果然心裏有鬼,才會想著半夜裏往外跑。嘿嘿,正好讓他碰上鬼。”

    話剛說完,忽然覺得不對,趕緊閉了嘴。他怎麽就把不住嘴,說自家公子爺是鬼?

    說起左宏闊,白日裏被卓博簡給攆出了卓家。因為書鋪那檔子事兒爆出來,連客棧都不願意接待他,怕影響生意。他傷得厲害,頭上還破著一個大窟窿,隻能先住進一處勾欄兒裏。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紅河縣呆不下,這才趁夜色坐自己的船走。

    賀勘沒在意興安的話,雙手背後,猶如石像。

    這裏離著河著實有一段距離,船上的人是根本不會注意到山坡上。

    等著船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那盞掛在船頭的羊角燈掉落,接著不知道為何,船身著起火來。

    天幹物燥,那火勢借著風力瞬間大了起來,沒一會兒功夫便成了一團火球,火光映亮了河麵。隻聽船上的人吆喝著,紛紛跑出來,想也不想就跳進了水裏。

    賀勘站在山頭上,隻看了片刻便轉身離開。

    倒是興安還多看了一會兒,心道這樣的火,那躺著動彈不了的左宏闊,怕是葬身火海了。這樣的混蛋是咎由自取,活著也是禍害別人。

    天上的冷月,此時同樣落在秦家院子。

    西廂房裏靜悄悄的,床幔中,孟元元正麵朝裏牆睡著。

    輕微的開門聲,男人修長的身形自外麵進來,他先是往床的方向看了眼,隨後輕著動作除掉鬥篷及外衫。後麵洗幹淨了手,蹲在已經燃盡的炭盆旁,半濕的雙手靠上去。

    外麵太冷,他帶了一身的寒氣回來,想要借著炭盆暖一下。

    孟元元半睡半醒之間,試到床板輕輕地一聲吱呀,似有一陣輕風進來。朦朧著,她動了動身子,似乎知道了是賀勘回來。

    外頭院中的喜鵲喳喳叫了兩聲,她知道應該是快天亮了。所以他這是一晚上都在外麵?

    她閉著眼睛沒有動,隻當是自己還在睡著。身後有著窸窸窣窣的微響,應當是他已經躺下。

    沒有了中間隔閡的被子卷,總覺得他人是緊靠著自己,哪怕是呼吸,亦能聽得清清楚楚。甚至,她都知道,他正側躺著,麵朝著她的這邊。

    睡意全無,身體似乎也下意識開始慢慢緊繃。

    下一瞬,她的腰窩處落上一些重量,是賀勘搭上來的手,隔著被子,似有似無的握了下。然後後背同樣感覺到了他的靠近,噴灑而出的鼻息,掃上了她的後頸。

    微微的癢意,混著他微濕的氣息。

    孟元元下意識縮了下脖子,身後的人停止了動彈。等了一會兒,大概是以為她隻是睡夢中的輕動,他輕輕地舒了口氣。

    接著,他的手探在她的頸下,輕柔的托上她的腦袋,就這樣輕輕地,帶著她枕上了他的臂彎。

    隔著被子,她被他擁住,能試到他的手在她的腰那處丈量拿握著,好似是想知道那把子腰到底有多細。

    忽的,耳邊是他的一聲很輕的笑,聲調中帶著別人從未聽到過的愉悅。

    他說:“我家元元,真的好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