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冬日的山林,較起別處來,更加冷。

    尤其是臘月,林子裏不見什麽生機,有一種別樣的蕭索。

    周尚皺著眉,心裏跟著罵了聲鬼天氣:“現在不好下山,咱們先去山腰處的莊子,等明日雪停了再說。至於嫂子,家中不是有興安嗎?”

    已經是過晌,下山的路不好走,即便是趕回縣裏,怕是已經天黑。

    賀勘不語,眼睛看著深林,仿佛想穿透過,看去外麵。

    不遠處,幾個衙差也略顯疲累,聚在一堆木頭前說話。說是來林場清點樹木,實則,他們是過來搜捕秦尤。

    就在早上,秦尤刺傷的那個人,居然死在家中。本來是一樁賭債的事,如今又加上一樁人命案。

    不過這件事兒,賀勘讓周尚暫且壓了下來,並未傳揚出去。因為很有可能,秦尤沒有離開紅河縣,正躲在某處,希冀著秦家人會幫他;況且賀勘回來了,亦是會讓秦尤生出想法,以過往秦家養育恩情,讓賀勘出手相幫。士族一旦出手,什麽事情都會很好辦。

    所以,不能讓秦尤知道自己背上了人命,這樣他會徹底藏匿,甚至遠走。

    “必須快些找到他。”賀勘開口,背在身後的左手來回撚著手指。

    周尚望著林子歎氣,麵上略顯疲累:“賀兄,你確定他在山裏?”

    賀勘點頭,眸中漸漸深沉:“多年前有一次也是這般,他惹禍將人打傷,後麵藏匿起來,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大概是半個月後的晚上,他偷跑著回了家。”

    “他是算到家裏幫他把事情處理好了,就出來了是罷?”周尚嗤笑一聲,語氣很是無奈,“你們家啊,怎麽攤上這麽個東西?”

    賀勘臉色清淡,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秦尤是當年跟人去了外地,再回來就變了另副樣子,有些東西一旦沾染上,便就再難掙脫。

    也就是那次出事,秦老爹把秦尤趕出了家,說是不準人再回去。他自己明白,養父是怕秦尤的事連累他,畢竟他得走科考。

    “所以,我猜他在山上有一處藏身的地方。”他往前走了兩步,腳底踩進雪裏,接觸到底下的落葉層。

    無意間,他曾聽秦尤酒後吹噓過。隻是這山林終究太大,還牽扯著別的秦家族人,很是麻煩。

    周尚抬頭看看天色,雪花片子落在一張俊臉上:“先去莊子罷,吃些東西,再晚就天黑了。”

    這間木屋太小,統共裏外兩小間,他們一道來的五六個大男人,若是住在裏頭根本擠不開。周尚所說的莊子,是需往北走上一段,再下去一個坡,是周尚外祖家的產業,去了也方便,不過是與紅河縣相反的方向。

    賀勘頷首,便同周尚等人一起離開了林場,前往莊子。

    幾人在林中走著,好在還能辨認出路來。

    賀勘與周尚走在後頭,這樣無聊的時候,周尚就會講他家的小閨女,說到高興處,自己咧著嘴嘿嘿發笑。

    “賀兄,秦家的人之前可一直在說,你們賀家是想吞掉秦老爹的林場。”周尚晃了晃肩膀,看了後麵的人一眼,“我聽了都覺得好笑,賀家怎會看得上這一點林場,幾棵樹?”

    賀勘抬下眼皮,看著前麵人的後背,隻是聽著也不說什麽。

    賀家是想要林場,不過不是隻有養父的這一片,他們想要的是整個秦家族人掌握的這片。

    。

    卓家。

    暖閣裏溫暖舒適,炭盆源源不斷往外散發著熱氣,軟塌上一方小幾,擺著精致的茶壺與瓷盞。

    可孟元元並沒有感受到一點兒的暖意,相反,卻覺得這裏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還要寒冷。

    她心中發疼,就像有人拿著針尖一點點的挑開,滴滴的鮮血往外流。怎能想到,這樣惡劣的話自一個稱作長輩的人口中說出?

    袖下的雙手攥起,發抖。女兒家的矜持與內斂,讓她無法說出同木氏一樣的話語。

    “好歹我們卓家養了你三年,你這一回來就想撇幹淨?”木氏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處,“人呢,要講良心啊!”

    小小的一處暖閣,關起門來,誰也不知道裏麵的兩人都說了什麽。

    “良心?”孟元元清淩淩的開口,眸中淡淡,“舅母說養了我三年,可我吃用的,都是孟家的銀錢。”

    當初母親臨終前,一大筆銀子給了卓博簡,將自己托付給卓家照顧,她並沒有白白吃住他們的。除了這些,她還會教卓焦念書,會去鋪子幫忙,家裏也幫著做事的。

    木氏現在可不聽這些,便輕緩了下口氣:“我都不能說你兩句了?口口聲聲的就是銀錢。”

    當年卓氏給的拿筆銀錢,木氏早就揮霍一空,要不然也不會惦記著唯一剩下的那口箱子。可問題是,那箱子鑰匙在孟元元手中,除了她誰也打不開。

    越是如此,卓氏便越是斷定,那箱子裏的定是了不得的寶貝。曾經也想過幹脆砸開,又怕破壞裏麵的東西,這廂就一直放著。

    “那麽,舅母這廂也說過我了,可以把箱子還給我了嗎?”孟元元手攥著,指甲掐進手心裏。

    木氏自是不想交出來,可一想到孟元元身後有個賀勘,她便覺得心虛。於是,她便扯出了一年多前那件事,想以此來做要挾,逼著孟元元就範,讓她交出鑰匙。

    畢竟,這個外甥女兒現在的相公可了不得,士族嫡子,又有功名,鼎鼎的人物呢。

    她料想,孟元元會將那件事深深藏住,不讓賀勘知曉。

    “元元,”木氏站起來,懶懶的走了兩步,“你的那件事,舅母幫你瞞的辛苦。你瞧這家裏,什麽地方都得用銀錢,吃的、穿的,焦哥兒的將來,每件事兒都得我來。”

    那件事!那件事!

    孟元元心頭又是一刺,表麵上安靜的站著,可是內裏整個身體翻湧著,沉痛與憋悶混雜著,幾欲使她昏厥。

    她掐著手心,極力讓自己清醒,告訴自己不能退縮,拿回自己的東西。

    “舅母想要銀錢,”她嘴角漸驅麻木,兩眼似是蒙上一層輕灰,“我便實話與你說,那箱子裏沒有。”

    這話,木氏是不信的。卓氏還活著的時候,就極其在意那箱子,孟家當年何等的財富,會把一隻什麽都沒有的箱子當成寶貝?

    “我也沒說要你什麽箱子,”卓氏站在炭盆邊上,貌似被冤枉的皺著眉,“隻是想跟元元你說,你是攀上高枝了,也別忘了家裏啊?”

    屋中溫暖,可孟元元實在是憋得喘不動氣:“我不明白,舅母直說便好。”

    不想與木氏糾纏,也不想對方總提起那段不願記起的過往,她隻想快點拿著東西離開。從此與他們撇清關係。

    聞言,木氏在孟元元臉上巡視一番,隨後牽著嘴角一笑:“你看,當初你年紀小不懂事,鬧出了那麽一件事,舅母這兒一直為你的事掛心,你也不想賀大公子知道罷?”

    孟元元皺眉,胃腹中翻騰著,惡心的幾欲推門跑出去。始終,木氏想拿著那件事拿捏她。

    見她臉色蒼白的沉默,木氏心中幾分得意,左右也不寄望這個外甥女兒以後與卓家多親近,還不如就直接從她身上撈好處。好說好笑的供著她,不如直接捏著她的短處就行。

    木氏覺得,手裏握著孟元元天大的把柄,她根本不敢反抗。女子家的,終歸在意清白,更遑論還有那樣一位前途無量的相公。人一定會妥協。

    “這樣罷,秦家的那些地,你以後也不能回來管,便讓舅母幫著打理罷。”明著要銀子,傳出去畢竟不好聽,這樣幫著打理秦家田產的借口正好。

    明著是幫,底下的進項便入到卓家這邊。賀家離得老遠,也不會在乎這一丁半點兒。

    事情也悠著來,免得一口吃太多。木氏心中算計的明明白白,比起那個隻會端著讀書架子的男人,她可是每一處都會細細打算,這樣的要求,以孟元元現在的能力,也可以做到。

    再看著孟元元久久不說話,應當是在思忖,估計是真的怕那件事被賀勘知道。

    良久,孟元元穩住身形,看著對麵的女人,眼神中露出厭惡:“舅母錯了,秦家的東西我做不得主。”

    世上到底是有這樣貪心的人,以為當年從母親那裏侵吞了些好處,自己這邊也會忍氣吞聲?這廂,都是惦記上秦家的東西了嗎?

    一口一個舅母長輩,一口一個為她好,當初她在秦家時,卓家可曾露過一次麵?如今還拿著以前的事要挾她。

    她若是這次退縮被拿捏住,有了第一次,那後麵便是無窮無盡,永無寧日。木氏就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

    木氏沒想到孟元元會直接拒絕,塗著厚粉的臉一陣訝異:“你不怕賀公子知道那件事?”

    “知道便知道罷,”孟元元心口發疼,眼前景象亦是輕晃著,“正也趁此與他了清。”

    “你瘋了罷!”木氏情急之下失了聲調,嗓音變得尖利,“放著高門的少夫人不當?”

    孟元元盯著那張憎惡的臉,極力用平靜的聲音說道:“舅母不是一直想知道箱子的鑰匙在哪兒嗎?我今日就拿出來,與你一起打開那箱子,看看裏麵是什麽?”

    她不回答木氏,而是說去自己的事。

    木氏怔住,事態的走向不在她的預想之中,更沒想到孟元元會直言與賀勘了清?

    接著,就看見孟元元自發髻中抽下一根簪子,黃銅質地,桃花形狀的簪頭。再平常不過的簪子,隨處可見。

    隻見她手指間輕輕一扭,那簪尖被擰開,竟是一把鑰匙。

    木氏怎能不震驚?當初她惦記著箱子,一直在找箱子鑰匙,包括孟元元出嫁那時,她把要帶去秦家的東西翻找了一遍。

    “好,我也讓你看看,舅母這邊一直將箱子放得好好的。”她應下,現在隻想知道箱子裏到底是什麽。

    至於別的事,可以後麵慢慢來,左右自己手裏還攥著孟元元的短處。想到這兒,不禁心中罵聲卓博簡一無是處,事事都得她來操持。

    孟元元見木氏答應,握著簪子的手緊了緊。

    木氏的視線從孟元元手上移開,這才取下掛在牆上的鬥篷,慢條斯理披去身上。如今話都說成這樣,也沒必要裝什麽長輩關心。

    “走吧,東西在後院兒的庫房。”木氏從小幾上取過手爐,抱在胸前。

    門一開,她對著院裏的婆子吩咐了一聲。婆子會意,便帶著另一人一起去了後院兒。

    雪還下著,不急不慢的。外麵的寒冷,也讓孟元元冷靜了幾分。木氏越是想牽著自己的鼻子走,自己越不能隨她的願。

    木氏縮縮脖子,顯然是煩氣天氣的寒冷,最終不鹹不淡的道:“走罷。”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回廊,往後院兒裏走。

    剛拐進後院兒,聽見垂花門處有說話聲,是卓博簡回來了,好似還有別人。

    這邊,孟元元和木氏沒在意,進了一間後罩房。

    房中昏暗,也沒有燒炭,牆邊支著一張舊床,桌椅上亦是落滿了灰塵,冷冷清清的。便就是以前孟元元所住的房間,隻是現在用來放了不少雜物。

    木氏瞧著到處的灰塵,厭惡的拿手揮了揮,當然也不忘虛偽的客套一聲:“想回來住了,就讓人打掃打掃。”

    孟元元道聲不用,然後就安靜等著。

    外麵落雪簌簌,過了一會兒,兩個婆子抬著一隻箱子進來,擺在房中地上,隨後退了出去。

    時隔這樣久,孟元元終於再次見到母親的東西,心中百感交集。也是在這間房,病弱的母親拿著那些書冊,與她講著裏麵一個個的故事。

    “打開罷。”木氏也走了過來,盯著箱子。

    又看眼孟元元手裏的簪子,奇怪於鑰匙的形狀,看著並不是大渝朝的那種,竟是三麵有齒,難怪她找了許多鎖匠,愣是打不開。

    孟元元看人一眼,隨後緩緩蹲去地上,手裏的鑰匙塞進了孔中,接著便是清脆的一聲哢嚓,箱蓋明顯的小彈了一下。

    雖然這箱子一直在木氏手中,不過她從不擔心裏麵東西被拿走,因為這把箱鎖是天竺的一位僧人所製,奇巧無比。

    當著木氏的麵,孟元元雙手掀開了箱蓋,就這樣明晃晃的展現出裏麵來。

    雪光明亮,從敞著的門進來的光線,清晰了箱裏,是一層層摞著的書籍,還有些再普通不過的小玩意兒。

    沒有什麽珍奇寶貝,之所以沉重,全是因為那些書冊。

    木氏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就是她一直期盼的珍寶?如今也顧不得什麽架子顏麵,蹲在箱子前就開始往下翻,整個人差點兒栽進箱子裏。

    可即便是翻到底,也沒見到一點兒金銀的影子。是有著幾樣首飾,那也是多年前的老款式,早就沒有了鮮亮的色彩。

    “這,怎麽會這樣?”木氏嘴裏嘀咕著,又去翻著那些書冊,希冀著裏麵會夾著銀票地契之類。

    可終究還是沒有,地上扔滿了書冊,連著她那隻手爐也已經滾去了牆邊。

    孟元元安靜站著,看著木氏幾乎癱倒的樣子,嘴角略略的譏誚。惦記了多年,如今是這樣的結果,人一定是氣傻了罷?

    怕不是當年母親與自己說這箱子裏的都是寶貝,被木氏記住了?寶貝,不是隻有金銀珠寶。

    木氏扒在箱子邊,半天未有緩上神來,嘴裏一遍遍的嘀咕著。方才在暖閣中她有多自信,如今就有多失望。

    “舅母,你也看過了,現在我能帶走嗎?”孟元元清淡的開口,端的就是心平氣和。

    木氏抬頭狠狠瞪了眼,手裏還抓著一本書,不舍棄的又翻了翻。什麽也沒有,還是一本看不懂的梵文佛經。

    這時,門外走來一個婆子:“夫人,家裏來客,老爺讓您過去。”

    “我頭疼,不過去了。”木氏沒好氣道,心中無比的失落。

    孟元元隻是看著,心知這個舅母如今是徹底死了心,遂也將桃花簪重新別進發間。低頭見,看見地上的一本冊子正攤開來,露出其中的一頁。

    她蹲下來,拿起冊子,看著上麵的圖片,是一株珊瑚,總覺得十分的眼熟。

    忽然,也就想起當初在洛州,賀勘手裏有一張草圖,似乎圖上也是這樣的珊瑚。不過,她當時隻是模糊的透過紙後看的。

    木氏摁著箱子支撐站起,全身力氣抽光了一樣,麵如死灰。一堆破書,她要來何用?

    往外走時,恰又被門檻絆了一下,人直接栽進雪地裏,像一截倒下的蘿卜。婆子見狀趕緊將人扶起來,吆喝著叫人。

    外麵一通混亂,木氏這一摔,竟是手臂脫了臼,嗷嗷著被人抬回了正屋。

    後罩房這邊終於安靜下來,雪地裏留下一片淩亂的腳印。

    經過這麽一番,天色也暗了下了。

    孟元元想著趕緊將箱子收拾好,趁著還有些時候,去街上雇一輛騾車。從此,不再上卓家的門兒。

    她合上那本書,擺進箱子裏。有曲譜、佛經,還有父親整理的航海記,這些在木氏眼中當然不值一文,可在孟元元眼中,當屬無價。

    收拾到一半,突然身後一響,是關門的聲音,接著屋中徹底暗了下來。

    孟元元一手搭著箱沿,便回頭去看,下一瞬瞪大眼睛,下意識從地上跳起,跟著就是後退了兩步。

    “你來做什麽?”她嗬斥一聲,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兒。

    左宏闊肥碩的後背抵上門扇,先是看看地上散落的書冊,而後盯上幾步外的纖細少女:“元元,你相公是不是待你不好?怎麽這麽些破爛東西,還讓你回來拿?”

    他的臉上還掛著一道傷,是上次被孟元元用笤帚打的,看著才結上薄痂。

    孟元元皺眉,難掩麵上厭惡:“你走開,我舅父……”

    “現在都忙活著你舅母呢,沒人顧得上你。”左宏闊皮笑肉不笑,背手就別了門閂,“聽說你不想做賀家少夫人了?要不要阿叔……”

    “你滾開!”孟元元歇斯底裏,瞪大的眼眶發紅,像一頭發怒的小獸。

    對方的逼近,讓她那死灰一樣的記憶重新燃起,再穩不住自己的情緒。她腳下碰到了什麽,是木氏掉落的那個手爐。

    她想也沒想,迅速彎腰撿起,朝著來人就砸了過去。

    房中昏暗,手爐砸過去的時候,左宏闊躲閃慢了半拍,竟是被砸中了左肩。

    當即他怒不可遏的衝上去,伸手就想抓住那躲閃的少女,嘴裏咒罵著:“老子當初讓你跑了,現在可不會。”

    他像一頭餓狼,手裏下了狠力,一把扯上孟元元的袖子。

    孟元元撈起能拿的東西,一件件的往人砸去,嘴裏喊著:“滾開……”

    一如一年前那般。

    左宏闊豈肯罷休?揮臂掃開打來的東西,臉上露出凶狠的笑:“這回你跑不掉,一年前是我大意,才便宜了秦家那小子。早知道,藥就該下足了。”

    孟元元退到了牆角,手裏再沒有可以扔的東西。外麵風雪飄加,沒人在意到這間昏暗的後罩房。

    她用簪子對著來人,眼中全是恨。就是麵前這個混蛋,將她的人生徹底打亂。

    “行了,”左宏闊看出人已經無處可躲,幹脆假惺惺的哄人,“別弄傷自己。”

    話音未落,他便快速朝人衝過去,一把抓上少女的手腕。

    “哐當”,一聲巨響,門板應聲倒地,地上的灰塵飛揚起來,彌漫著散開。

    外頭風雪正盛,雪光中映出一個高挑的人影。

    他擰眉瞧著屋裏,麵色比此刻的落雪還要冷,那雙深眸暈染開冷戾的怒氣。

    “放開她!”冷冷的三個字自他的齒縫中擠出,看著那隻髒手握著她的手腕,若此時手中有把利刃,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將其砍斷。

    是賀勘。

    孟元元看著門處,沒想到他會出現。

    同樣愣住的還有左宏闊,還不待他反映上來,腰間已是挨上一記重重的腳踹。下一瞬,便像個球兒一樣滾去地上。

    賀勘兩步上去,掄起拳頭照著那樣厭惡的臉狠狠砸下:“敢碰她!”

    他的拳頭不停,雨點兒一樣落下,草包一樣的左宏闊哪還有本事還手,嘴裏嗚嗚著求饒。

    一切發生在片刻間,孟元元還站在原先的牆角,眼看著賀勘將左宏闊打了個不省人事。隨後見著他站起來,俊美的臉上全是噴濺上的血點子,完全沒有了往昔的清明。

    可他尤不算完,像拖布袋一樣拖著左宏闊往外走。

    “二郎!”孟元元驚慌喚了聲,隨即踉蹌的跑出去。

    她看見賀勘提著左宏闊扔進了牆邊的魚池,他的腳踏上人的後背,往水踩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