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看著兩人,孟元元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她和賀勘這才剛進到秦家院子。

    進來的兩人也看見了她,登時臉上嚴肅一沉:“孟氏,你還回來這裏做什麽?”

    聲音中帶著嚴厲的責備,走在前頭的年長男人雙手往後一背,儼然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態。他便是秦父的一位堂兄,秦升。

    後麵跟著的堂叔隨著附和一聲:“不聲不響的跑掉,你不知道外麵傳得多難聽?”

    孟元元抿緊唇角,她這邊還未說出一句話,這兩位秦家叔伯先開始了對她的責難。

    “兩位叔伯,”她穩穩心神,從屋中出來,下來到天井,“我如何不能回來?”

    秦升冷哼一聲,根本不把眼前的女子當回事兒,端著長輩高高在上的架子:“你如此樣子,不敬尊長,秦家可容不得你這種女子。快把這家裏的房契田契交出來,你拿著成何體統!”

    孟元元袖下的手攥緊,知道最後一句才是兩人來的目的。那些個過往,也一點點在腦中浮現。

    秦家父母走後,秦家那些人不管遠的近的,一個個的都想把秦父的這點基業歸到族裏去。其目的,不過就是以後分與眾家。

    加之之前秦尤賣了一些田產,這些所謂的長輩便更有了借口,說是收歸族裏才能保住剩下的家業。開始也是和顏悅色的談,後麵逐漸露出本性,更不惜去逼秦淑慧那個小丫頭。

    “我,”她語調稍稍一頓,話中幾分清靈,“自認所有事做的心安理得,對得起過世的公婆。至於大伯父說我不敬尊長,可全紅河縣都知道,是我將兩老下葬入土。”

    “嘖嘖,牙尖嘴利的,”那體型很瘦的堂叔插話,高仰著臉拿鼻孔看人一般,“叔伯們也是一片好意。你若交出來,秦家自然厚待你,不會讓外麵人欺辱你。”

    這話孟元元是不信的,說起欺辱,難道不是這些所謂的叔伯?

    真要聽了他們的,把所有東西交出去,那才是會一無所有。而一無所有的人,才真的不會被任何人看重。

    “兩位叔伯回去罷,房契田契我不會交出來。”她簡簡單單一句話,不想和這些頑固又貪婪的人繼續糾纏。

    秦升作為同輩中最大的一個,那容得了一個媳婦兒輩兒的如此無禮,臉上當場起了怒色:“你一個外姓的女人,拿著我們秦家的東西,定然不安好心。”

    “是啊,”那位堂叔緊跟著搭腔,陰陽怪氣,“你當初怎麽進的秦家門兒,全忘了?如此品性的女子,用的什麽手段……”

    “她怎麽進的秦家門兒?我來說才行。”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字字咬重。

    天井中的三人循聲看去,見著從院門進來的賀勘。他青色冬袍,身形板正修長,左手中提著一個藤條簍子,裏麵盛著滿滿的黑炭。

    穩當的步子下到天井,疏淡的眼眸掃過兩個長輩,沒有溫度。

    “二,二郎回了來?”秦堂叔僵硬笑笑,腳下不著痕跡的往秦升後麵移著。

    這微小的舉動,被賀勘收入眼中。方才進門之前,他也多少聽見一些,這秦家長輩完全沒有長輩樣子,對孟元元一再緊逼,完全不顧與養父的同族情誼。

    可見,養父母過世的時候,這些人是如何放肆,而孟元元又過得如何辛苦?

    他半邊身形擋在孟元元前麵,手裏簍子往地上一放,不急不慢的開口:“堂叔適才問元娘怎麽進的秦家,自然是我當日明媒正娶進的門。”

    一句話擲地有聲,明媒正娶。

    院中攸然一靜。

    孟元元臉龐微側,看著擋在自己前麵的男人,他的肩上還沾著那些落灰。

    他在幫她說話。

    “那麽現在該我問問兩位叔伯,”賀勘掃過兩人,淡淡問,“你們緣何逼元娘?我記得早在十幾年前,秦家便已經分家。平時有事互相出個主意可以,但是我們家自己的事兒,過什麽日子,便不用你們操心了罷。”

    沒想到他會直截了當這樣說,秦升臉上難看的要命:“難道讓我們幾個長輩說幾句都不行?還有秦尤,就眼睜睜看著他去死?說句不好聽的,他才是秦家的兒子。”

    他是找不出話來說,拉出了那個不爭氣的大侄兒。

    賀勘點頭認同這點,並不反駁:“是了,所以我與他全是兄弟,還是我們自己說便好。”

    秦升一噎,氣得抖了抖胡子。內心裏對賀勘始終是忌憚的,對方現在的身份是士族不說,身上還背著功名。

    “伯父,堂叔,”賀勘喚了兩聲,一字一句,“以後莫要再來為難元娘,有什麽事情便找我。”

    “你……”秦升想用手指去指上賀勘,但是到底不敢,隻是又不甘心那片林場,裏麵的老樹那是很大一筆銀錢。

    賀勘直視對方,唇角勾了個沒有暖意的弧度:“今日我與元娘才回紅河縣,還有旁的事做,沒辦法招待兩位長輩。不過,還是有些事要和長輩們商談的,如此,明日晚上秦家祠堂罷!”

    秦升兩人相互對視,一時不知道賀勘到底要做什麽?

    這時,大門處又有了動靜。

    “公子,興安回來了。馬車在半道兒壞了,修了……”興安背著個包袱跨進院門,什麽也不管,先朝著院中喊了一聲。

    待看清那邊的幾人,以及冷冷的氣氛,瞬間閉了嘴。

    緊接著,後麵有人抬著東西進來,是賀勘隨行帶著的幾個家仆。

    見狀,兩個秦家長輩沒了氣焰。那堂叔開口:“那便依二郎的意思,明日晚上去秦家祠堂。到時候,大事小事的都說開。”

    說完,手裏拽了拽一肚子氣的秦升,好歹拉著出了院門。

    賀勘回身,看著孟元元問:“他們以前總是這樣,對罷?”

    孟元元點下頭,也沒多說什麽,彎腰提起簍子,往西廂走去。

    “元娘,”賀勘跟上,從她手裏接過簍子,“這一年來,你受苦了。”

    “我隻是不想這些東西平白無故落去別人手裏。”孟元元輕聲回道,有些人呐,不是自己的東西偏偏就要惦記著搞到手。

    就像當年,孟家的那些長輩,亦是如此,手段可比秦家這幾個厲害多了。

    聽著她簡單的說話,賀勘皺了眉:“我不會再讓這些亂事兒纏著你。”

    孟元元淡淡應了聲,本來這趟回來,也是為了理清與秦家的牽連。要說賀勘,大概同樣想與秦家族人斷開,畢竟他將來是要走仕途的,這些秦家人說不準就能鬧出什麽。

    他選的時機剛好,借著處理家事,也可把這些多餘的枝枝叉叉給清理完全。明年春闈,便不會有任何障礙。

    “等等,”賀勘叫住她,兩步到了她邊上,“你忘了這個。”

    孟元元低頭,看著他正把井沿上的橘子拿起,兩下剝了皮,隨後給她塞來手裏。

    “你知道興安嘴饞,讓他看見可沒有你吃的,”賀勘壓低聲音,示意正搬東西的興安,“這是給你買的。”

    手心裏微涼,鼻尖嗅得到淡淡橘子香,孟元元道了聲謝。

    要說人多了,做事情就快。

    秦家院子半天功夫就收拾了出來,搖搖欲墜的院門也被重新修好。

    興安忙得腳不沾地兒,指揮著家仆做這個做那個,半天下來嗓子都啞了。

    而門外,時不時就會有人往裏瞅幾眼。

    家裏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抽空兒,孟元元去了一趟前街劉四嬸的家。

    劉四嬸乍見到進門的孟元元,吃了一驚,忙將人請進屋去。

    孟元元捎了些禮物,說是感謝人幫著照看家門。劉四嬸覺得受之有愧,因為根本不知道是誰過去砍的院門。

    坐下來後,也就說起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兒。說秦尤被扣在賭坊,那些放債的讓秦家叔伯拿錢去贖人,可想而知,沒有人會去,後麵秦尤被斷了兩根指頭,有一日他打暈了看守自己的人,逃了出來,自此再沒人見過他。

    “你說你公婆那樣好的人,怎就有秦尤這樣的混賬兒子?”劉四嬸氣得拍大腿,“那些個好田就給抵了出去,誰看著都心疼。”

    孟元元知道劉四嬸與秦母交好,是真的對秦尤恨鐵不成鋼:“那嬸子知道大伯去了哪兒?”

    劉四嬸搖頭:“不知道,有人說被賭坊的人給抓住,直接打死扔進洛江了;也有說藏到大船上,去了海外。”

    “淑慧讓我給嬸子問聲好,她現在身子強了不少。”孟元元話去別處,想著秦尤應該沒那麽容易死,至於去海外,也不會有那個膽量。

    他那人,怎麽看都不是個能吃苦的。

    “小慧也是苦命,虧著當日你帶她走,否則還不知會怎樣。這次,是二郎與你一起回來的?”劉四嬸對秦家的事情很了解,當初也是看著孟元元嫁給賀勘。

    夕陽的光透過窗紙進來,屋中略顯昏暗。

    孟元元點下頭,嘴角總是緩緩的勾著:“公子說要把這邊的事全理清。”

    “怎的叫公子?他不是你相公嗎?”劉四嬸笑,拉著她的手拍了拍,“你婆婆知道你們這樣,也該安心了。”

    孟元元跟著笑笑也不多說。

    劉四嬸瞅著,故意板著臉嗔怪一聲:“別隻是笑,嬸子最會看人,元娘你可是有福的人呢。”

    說著,她把一碟柿餅往人前一推。

    孟元元也沒客氣,伸手撚起一塊:“嬸子總是這樣照顧元娘。”

    “那你就常來跟我說話,”劉四嬸笑,頓了一瞬,試探問到,“卓家,你舅舅那邊要回去看看嗎?”

    孟元元剛剛咬下一塊柿餅,原本口腔中的甜蜜味兒,竟然越發覺得苦澀更多:“自然。”

    看是要看的,自己的東西,也會一樣不落的帶走。

    天開始下黑的時候,她回了秦家,想著將劉四嬸這裏說的講於賀勘聽。畢竟,他離開了一年多,明日與秦家長輩們相談,也還有個數。

    剛進去院門,就瞅見裏麵各處房間點了燈。

    興安見她回來,立時迎了上來:“少夫人回房用膳罷,公子有事出門,說晚些時候回來。”

    孟元元嗯了聲,便往西廂走去,劉四嬸給帶上的一包柿餅,順手塞給了興安:“你拿去與他們分著吃罷。”

    “公子是去找以前的同窗了。”興安跟在身後,解釋著,樂嗬嗬的收下了柿餅。

    孟元元點了下頭,手推開了西廂的門。

    牆邊桌上,一碗香粥,兩碟菜肴,其中桌角上還擺著一個橘子。

    用過晚膳,孟元元早早上了床睡下。白日裏一番忙碌,身子難免困乏。

    熄了燈後,天井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樹落下影子,映在窗紙上搖晃。隱約間,能聽見東廂房中傳來的聲音,那是興安在給同來的仆從們講紅河縣的種種傳說。

    孟元元舒展了下身子,便睡了過去。終於,院中多了些人,她不必再像之前那樣擔驚受怕。

    曾經,偌大的院子隻有她和小姑兩人,家中做活的兩個婆子也因受不了秦家那些人的威逼,無奈辭了工。

    每天夜裏,姑嫂兩人窩在西廂的這間床上,神經緊張。

    想著想著,她也就迷糊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好似聽見了細微的動靜。

    孟元元眼睛眯開一條縫,燭火的光線透進幔帳來,正好一個身影從床前經過。

    頓時,她睡意全無,蹭的抱著被子坐起身:“誰?”

    外麵,才將進屋的賀勘頓下腳步,回身看去床幔。薄綠色的幔帳此時輕晃一下,接著一根細細的手指挑開一條縫,小心翼翼。

    “元娘,是我。”他回了聲,正過身來。

    床幔挑開一些,露出了半張女子的嬌靨,麵上尤帶睡意,可是眼睛明明也是認真。

    孟元元看清外麵站的人,心中一鬆。就在聽見動靜的時候,她還以為是以前在秦家時,有人偷著潛進她的房中來。

    “公子。”她看著他喚了聲,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夜裏出現在這兒。

    尚未完全清醒過來的神識,仍舊有些發懵。西廂房,本就是賀勘的臥房,他當然能回來。更確切的說,這裏是他倆的房間。

    賀勘洗幹淨手,拿手巾兩下擦幹,重新搭回盆架上:“回來晚了些,吵醒你了?”

    說著,他脫下外衫,彎下腰去撿起鐵夾子,往炭盆裏喂了兩塊炭火。本已奄奄一息的炭灰,重新複燃,發出劈啪的輕響。

    做完這些,賀勘走到床邊,對上那雙還在看她的眼睛,居高臨下:“興安說,你有話跟我說?”

    他細長的手撩上床幔,挑開一些,也就看清了帳內的朦朧。

    燭光灑進去一些,映亮她半仰著的臉頰,長長青絲垂下,似跪似坐的疊著雙腿,一隻手前撐在被褥上,身子略略前傾,顯出一把及軟的腰肢。脖下中衣鬆垮,他這樣站著,竟是無意中窺見那雙半遮半掩的雪團兒……

    孟元元眨眨眼,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聽聞問話,朦朧間記起自己是與興安問過賀勘何時回來。

    “有的。”她嗓音略啞,才說出,就覺身旁位置往下一陷,賀勘已落身坐在床邊。

    本就在心中想著自己要說的話,這樣人突然的接近,讓她一時更是沒想上來,同時淡淡的酒氣鑽進了鼻間。

    賀勘坐著,兩腳落上腳踏,雙手分別搭在自己的雙膝以上,一錯不錯的看著帳中的人,似乎在等著她的話。

    “我去過劉四嬸家。”孟元元開了口,想著深吸口氣讓自己清醒些,結果縈繞周圍的隻有酒氣與男人身上獨有的氣息,“與我說了些近日發生的事。”

    “嗯,”賀勘應了聲,很有耐心的聽著,“元娘說說看。”

    有了他的回應,孟元元下意識拉高了被子,擋在身前,腦中清明幾分:“大伯從賭坊裏跑了,我覺得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說不準會來家裏找麻煩。”

    心中理了理清楚,將劉四嬸那兒聽來的,簡單說了出來。

    聽完,賀勘眼睛眯了下,薄唇冷冷一抿:“他當真就是個禍害。”

    經過這麽多事情,他要是還念及那什麽可笑的兄弟情義,而放過秦尤,那以後隻會有更大的禍端。

    孟元元同樣心中一歎,要說解決秦家的這些亂事,秦尤就是最根兒上的原因。包括她自己,也是因為秦尤擅自的一張抵債書,而被無故牽扯。

    “當務之急,就是先找到他。”賀勘語調略冷,“畢竟你的那張抵債書,始終是個變故。”

    “公子,”孟元元眼睫微垂,有些試探的問道,“會不會叔伯們知道大伯的下落?”

    賀勘眉間一擰,認真思忖起孟元元的這個想法,他看著她:“你是怎麽想的?”

    “我也不確定,”孟元元見他問,也就說出自己心中所想,“隻是覺得大伯這人好逸惡勞,吃不得苦也怕死。說他出逃海外是不可能的,正值臘月,不會有海船出去。”

    賀勘點頭,目光中帶著讚賞:“還有呢?”

    “海上討生活,很苦很累,還有風險,”孟元元繼續道,雙眼熠熠生輝,“大伯不會出海,若是他還活著,定然還是會尋求同族人的幫助。畢竟當日,也是族裏叔伯找他回的秦家,我想他是不是還藏在紅河縣?”

    “元娘是說,秦尤在叔伯們手裏還能利用一二?”賀勘嘴角起了笑意,“你說得很對,我會讓人底下去查。”

    見此,孟元元從被下抽出一隻手,擺了兩下:“我隻是猜想的,不一定對。”

    “查一下又沒什麽損失,”賀勘笑,順著她搖著的手,看到了露出的圓潤肩頭,“以前正是因為沒聽你的話,錯過了許多。所以以後,我不想錯過。”

    豈止是錯過了許多?差一點兒,他連她都錯過,明明這樣好的妻子,卻從未看清過。

    當真是眼瞎罷。

    賀勘最後的話,孟元元沒明白過來是何意?以前他極少有耐心聽她說什麽,更不會問也不會理,相對無言。可現下,他不但聽了,還要根據她所說的去做。

    她想是不是他酒喝得有些多?再仔細一看,男人那雙冷淡的眼睛,眼尾暈著不易察覺的紅。

    賀勘很輕易抓住了孟元元打量自己的眼神,像極了謹慎的小兔子,縮在被子裏小小的一團。曾經也在這方幔帳間,他與她成了真正的夫妻。

    熟悉的地方,女子身上的水仙香,逐漸升高的熱度,腦中抑製不住的想起那些曾經榻間的交織。他不是聖人,自然也會貪戀那種黏連一起的融合。搭在膝上的手指開始發緊,身形抑製不住的想要去靠近她。

    偏偏這時,孟元元打了個哈欠,手指擋在嘴邊,眼見擠出微微濕潤,一個動作坐久了,被下雙腿動了動,一隻腳不慎鑽出被子來。

    賀勘垂眸去看,便見著那幾顆圓潤的腳趾微勾,珍珠一樣。

    隻是很快,那隻小巧的腳縮回到被子裏,再看不見。

    “今晚,我也要住在這間房的。”賀勘開口,果不其然就看見那小女子眼中閃過複雜,但絕對沒有驚喜,心中微微一澀,“旁的屋裏都有人住,正屋又不能過去。”

    他解釋著,可笑這明明是自己的房間。

    孟元元抿著唇,不知道說什麽好,又不能真的趕人走:“淑慧的房間呢?我過去那邊罷。”

    立時,她想起正屋左麵的耳房,那是小姑的閨房,總不能讓跟來的家仆住進去罷?

    賀勘疑惑看她一眼,問:“你忘了?淑慧那間屋子的窗扇爛了,還沒修。”

    “哦,是啊。”孟元元不自在的道了聲,更是覺得現下的氣氛怪異。

    見她如此,賀勘內心一歎,突然身子一轉探向床裏,正好從孟元元身旁掠過。

    “你,你做什麽?”孟元元一驚,下意識抓緊被子,雙眼瞪大。男人的手臂擦著她的被子滑過,而後伸去床頭。

    “這樣行罷?”賀勘側過臉看她,隨後扯了床裏的一條被子出來,“中間隔著它,隻給我床外麵的這處地方,不擠你。”

    他把被子疊成長卷兒,橫亙在兩人之間,算作界線。

    也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把他趕出去,亦或是睡去地上,左右就是對付一宿。孟元元想著明日修好耳房,自己去那邊住,再者,賀勘一個堂堂舉子,也不至於真的會做出那種荒唐事。

    見他合衣而臥,背朝著她,身子僅僅刮著床沿。她也沒再說什麽,同樣背對著他躺下。

    燭火熄滅,房中陷入黑暗,隻有炭盆還在忽明忽暗。

    “元娘,”他喉嚨發幹,已經退散的酒氣居然重新上湧,呼吸開始不順暢,“有件事想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