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年三十晚
  第120章 年三十晚

    這個冬天,是芸惜過得最漫長的一季。

    身邊沒有好友陪伴,也沒有喜歡的人相守。

    她仿佛一個旁觀皇宮繁華的孤魂野鬼,後宮人的悲歡離合,跟她沒有絲毫關係。

    大年夜裏。

    蕭蜀雪盛裝打扮,芸惜跟芍藥伺候她梳妝打扮。

    “主子美極了。”

    “今夜守歲,你們也不必拘著禮,芍藥,給大家的壓歲錢,都發了嗎?”

    芍藥笑著回道:“回主子,都發了。”

    戴好披風,蕭蜀雪走到奶娘跟前,伸手摸了下兒子的手,“太熱了,別給二皇子穿太厚,到了外麵冷熱調和不好,再傷了身子。”

    “是。”

    恭送蕭蜀雪離開福陽宮後,芸惜先去洗了手,冰冷的水衝過指腹,刺骨的寒意,從指尖直接傳到心髒。

    冷得她渾身一激靈。

    洗完手,她轉身就要回房。

    正殿院子裏有不少宮人在熱鬧地過年守歲,她才十五,虛歲十六,就已經不喜歡湊這種熱鬧了。

    越是這樣熱鬧的節日,她越覺得孤單,那種誰也不想理會,隻想找個地方藏起來一覺睡過去。

    過完年,就該準備著南巡了。

    “芸惜,大家約著想去禦花園放花燈許願,一起去吧!”

    禦花園有一處偏僻的湖,位置不好,宮裏的主子祈福都不會去那裏,久而久之就成了宮女太監祈願的地方。

    寫一個新年祝福,放在花燈上。

    大家心裏都知道,花燈是流不出皇宮的,也隻是想要個希望罷了。

    “我沒什麽願望。”

    出宮,報仇。

    任何一個,都不是能訴諸於口的願望。

    “走嘛,你會寫字,大家還盼著你能幫我們寫一下祝福呢!”

    芸惜就這樣被拉走了。

    七八個宮女簇擁著她往禦花園走,頭頂是絢麗的煙花,她們仰頭看去,驚歎道:“真好看!”

    她仰頭看去,煙花的確絢麗。

    來到放花燈的地方,就看到湖裏已經有幾盞花燈了,“來,我們也放!”

    大家在湖邊準備好東西,芸惜拿出紙和筆,“來吧,你們要求什麽?”

    幾個人湊上去,七嘴八舌地提自己的願望。

    “芸惜,我想給我娘求平安。”

    “芸惜,我最近犯太歲,我想來年順遂點。”

    “我還有兩年就能出宮了,我想求到時候能嫁個好男人!”

    求姻緣的一開口,就被大家揶揄,“小紫姐姐思春了!”

    “小紫姐姐,內府鍾公公可是對你很殷勤呢,你不考慮找他當對食嗎?”

    “去去去,你們別幹擾芸惜,我才不跟太監對食,我要找個男人嫁了!”

    芸惜聽著幾人開玩笑,心中其實蠻開心的,大家是這個皇宮裏最不起眼的奴才,生死都不由自己,即便如此卑微,卻也有積極向上的心,有著和普通人一樣的夢想。

    “寫好了。”

    她把寫好的紙條遞給大家。

    看著大家跪在湖邊誠心祈禱,最後把紙條放到花燈裏,然後放到湖麵。

    芸惜坐在石頭上,手裏拿著毛筆,撐著下巴,靜靜看著湖裏的花燈。

    那一盞一盞的小船,承載著夢想和希望。

    比天上的煙花還要美。

    “芸惜,我這裏還有一盞花燈,給你,你也許個願吧。”

    一個宮女把花燈遞給她。

    她笑著婉拒,“不用了,你多許個願吧!”

    “不行,人不太貪心,老天爺看著呢,許願許多了,就不靈了,你來吧!”

    “是啊,芸惜,你可是我們中間年紀最小的,姐姐們都許願了,怎麽能少了你呢?”

    三個宮女走過來,催促她,“快寫一個!”

    芸惜拗不過大家,想了一會,在紙上寫了四個字:願平安順遂。

    她沒有趙語夢那樣的才華,也沒有林景州那樣的聰慧,沒辦法出口成詩。

    如果願望真的可以成真,她隻希望,昨日之日,再不複來!

    放完花燈,大家相攜離開。

    路過禦花園的時候,她們看到涼亭裏有人,待走近了,看清裏麵的人,大家急忙跪下。

    “奴婢叩見陛下。”

    林景州回過身,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芸惜身上,須臾才挪開,他走近陛下,“陛下頭疼得厲害,想是喝了酒,又受了涼所致,要不要尋人來按按頭?”

    夏赫南開口:“嗯。”

    林景州看向眾人,“你們誰能為陛下緩解頭痛?”

    “芸惜,芸惜手法極好,伺候舒妃娘娘的時候,就曾被娘娘誇過。”

    芸惜詫異地看向身側之人,她需要她誇嗎?

    “芸惜?”夏赫南緩緩睜開眼睛,“孤記得她,讓她來。”

    “是。”

    林景州走下台階,來到芸惜跟前,“今日是你的大幸,去伺候陛下吧。”

    芸惜抬眸,憤怒的眸子盯著他,他到底要鬧哪樣?

    她說過不想留在皇宮的,這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往陛下跟前送,他就不怕她真受寵了,當了主子,第一個就拿他這個太監出氣?

    他挪開視線,彷佛沒看到她的憤怒似的,“還不快去。”

    她故意用手抓了一下毛筆尖,染了一手黑墨,然後起身走到亭子裏,故意把手伸到陛下眼前。

    “且慢,你的手……”

    她低頭一看,忙跪下請罪,“奴婢該死,奴婢剛才跟姐妹們去湖邊祈願,將手弄髒了,奴婢沒發現。”

    夏赫南皺眉,他是帝王,什麽都是最好的,怎麽可能讓一個雙手髒汙的宮女碰他的身體。

    “下去吧。”

    “奴婢遵旨。”

    她快步走下亭子,和林景州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把手裏的墨擦到了他衣角上。

    陛下身邊的太監,可是要非常注重儀表的。

    算是她小小報複了!

    她跟幾個宮女離開禦花園,看了一眼手上的墨汁,停下腳步,“你們先回去吧,我到湖邊洗一下手。”

    墨汁若是幹了,就難洗了。

    “好。”

    她跟大家分散,走向湖邊。

    天上時不時還有煙花,她走到湖邊,坐在石頭上,隨手舀起湖水洗手。

    湖水刺骨,凍得她手發抖。

    另一邊。

    夏赫南揉揉眉心,站起來,剛要下台階,餘光瞥到林景州的衣服,“小林,你衣服髒了。”

    林景州低頭一看,就看到一片墨跡。

    “你是孤的貼身太監,時刻都要保持體麵,不必跟著孤了,去處理一下,然後去勾了各府請安的折子,再送回去。”

    “奴才遵旨。”

    林景州目送陛下離開,然後往外奉天宮走。

    走出禦花園,剛要穿過一個假山,就和洗完手的芸惜遇到了,她正低頭朝雙手哈著氣。

    兩人中間隔著三四步的距離。

    他提了一下衣擺,“你弄的?”

    她輕笑一聲,“林公公有證據嗎?”

    “幼稚。”

    “不及公公。”

    她挺起胸膛,抬腳朝他的方向走去,她要回福陽宮,他身後的道路,是必經之路。

    她問心無愧,自然不必避著他。

    就在兩人要擦肩而過的時候,遠處突然有男女的腳步聲,“這裏不會有別人吧?”

    芸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林景州捂住嘴,拉到了假山背後。

    她瞪他!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