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嫦娥的悲苦曆劫
  第八十二章:嫦娥的悲苦曆劫

    天界太子壽宴臨近,因凶獸放逐,一時間而亂成一鍋粥的六界,總歸是迎來了一件喜事。

    若然拜別了南陌,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天界。

    梨雨軒。

    若然禦風飛行,剛到梨雨軒大門,便直直去了前廳。

    濯盥、花辭與林修,便去寢殿拾掇若然的行裝,四人就此分別。

    前廳。

    染月一席水翠色衣裙,居於高位,眉眼明麗生動,點雲坐在她身側,藕色長裙逶迤拖地,清麗的麵容上掛著一抹盈盈的笑意。

    “母神!雲姨!”

    染月與點雲未還見若然半分影子,那脆脆的呼喚便從前廳大門前悠然傳入。

    緊接著,一抹水藍色長裙的絕美女子便一蹦一跳地闖入殿內。

    雪白綢緞般的肌膚,華眸子閃爍著灼人的笑意,漆黑的烏發自然起伏,珠翠點綴,便是靜靜佇立,自有一股清靈韻味,渾然天成,動如脫兔,活潑狡黠。

    染月欣喜,起身迎了上去。

    點雲目光觸及到若然的瞬間,溫柔無限,笑嗬嗬道:“方才我還同你母神說你呢,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到了。”

    染月淺笑盈盈,拉住若然,左看右看,越看越是驚喜。

    也是忍不住讚歎:“若兒如今長本事了,不過數月未見,修為見長了這麽多!”

    若然驕傲地抬起下巴,一副孤高自得的模樣:“那可是,我先前可是能斬殺了饕餮的!憑我之後又修煉數月,若是再遇饕餮這般凶獸,我定能更加輕鬆斬殺!”

    染月聞言,露出後怕不已的神色:“你快別說這話了,先前你父神傳音於我,我嚇得站都站不住,得虧你雲姨攔住了我,不然我真要放下梨雨軒的瑣事不管,去青丘看看你!”

    若然嘿嘿一笑,有些尷尬,心知當初斬殺饕餮,她有些衝動了,確實有運氣的成分加持,若非千熠相助,她說不定早凍死在了饕餮腹中。

    若然心中唏噓不已,但還是安慰出聲:“我如今已然曆劫,就差受封禮,便可昭告六界,位列上神,區區凶獸,憑我這智謀與修為,斬殺它,不在話下!母神你就別擔心了,,”

    染月深知若然悲天憫人的天性,聞言,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得伸出一根素指,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下次可萬不能這般衝動了,,”

    若然聞言,笑意盎然,依偎在染月的肩頭,撒嬌道:“知道了知道了!”

    點雲溫柔地望著若然與染月這般親昵的舉動,眉眼彎了又彎。

    若然突然想到了什麽,從染月的肩頭抬起腦袋,忽閃著雙眸,問道:“母神,嫦娥仙子和望舒女神曆劫可結束了?”

    染月歎了一口氣,麵露難色。

    若然眨了眨眸子,清靈的雙眸染上朦朧的霧氣。

    “母神,怎麽了?”

    染月避而不談,麵露傷神哀愁之色。

    若然轉而問向點雲:“母神這是怎麽了?”

    怎料,點雲亦是麵露難色,反而讓若然心中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點雲見若然神色,猜出了個七七八八,防止她亂想,歎了口氣,道:“你去廣寒宮,一看便知。”

    有些情,隻有經曆放才知曉得。

    有些債,如何也償還不得。

    有些苦,卻隻有自己才懂得。

    解鈴還須係鈴人。

    情之一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廣寒宮。

    水浸碧天天似水,廣寒宮內丹桂飄香,樹影縹緲,玉欄白牆,淒清寂寥。

    若然踏進廣寒宮,幽冷的桂花香濃重襲來,她心情也有些沉重。

    廣寒宮前有一株碩大的桂樹,生機勃勃,馨香四溢,樹下站著一精壯男子,坦胸露乳,肌肉緊實,寬鬆的粗布衣褲緊緊束於腰間,手執一把利斧,奮力砍在樹上。

    月桂樹隨砍即合,吳剛每砍一斧,斧子砍下的樹葉便會重新長回樹上。

    直砍得吳剛汗流浹背,汗珠如豆大,簌簌從肩頸流淌而下,打濕了腰間的束布。

    嫦娥有恨已難辨,吳剛伐桂千年癡。

    吳剛正忙著砍樹,間或用掛在脖子上的手巾擦汗,抬頭的瞬間,一位嫋娜的絕美女子映入眼簾。

    吳剛眼前一亮,喜不自勝,立馬站定,扔下斧子,擦淨臉頰上的汗珠,恭恭敬敬朝若然一拜:“吳剛見過若然上神!”

    若然見狀,嗬嗬一笑,擺了擺手:“我與嫦娥仙子交情甚篤,你見我何須如此多禮。”

    吳剛樂嗬嗬道:“我這修為不過是個砍樹的小仙,在這廣寒宮當值,我見了你,必得恭恭敬敬,不可失了禮數。”

    若然淺笑盈盈,那笑意淡淡,卻如同三月春風拂麵,令人心間恍若流淌甘泉,滋潤四肢百骸。

    吳剛癡了癡,連忙回神,轉而麵露難色,道:“若然上神是來找嫦娥仙子的吧,快進去同她說說話吧,仙子方才心情不好,喝了好些酒,,”

    若然點頭,越過吳剛,走近一所殿宇,推門而入。

    濃重的酒氣掩蓋住殿內幽冷的桂花香,撲鼻而來。

    隻一眼,若然便看見嫦娥癱坐在矮桌前,身邊散亂著許多酒壇,清風輕搖拂玉袖,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神情淒苦,滴滴珠淚奪眶而出。

    嫦娥抱著大羿神箭,癡癡凝望,不言不語,滿臉淚痕。

    她身邊蹲著變化成人形的玉兔茸茸,一身雪白衣裙,豎著雙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通紅,可憐兮兮地望著嫦娥,也不知說什麽話勸慰。

    茸茸見若然推門進來,苦巴巴的小臉終於有了一絲明媚,呼喚:“若然,你來啦?”

    “嗯。”

    若然朝茸茸點了點頭,她心中難受,走到嫦娥身邊,蹲下,輕輕呼喚:“姐姐,我來看你了。”

    嫦娥恍若不聞,依舊癡癡地望著手中那把大羿神箭,眼眶中滑出兩行清淚。

    茸茸看著若然,神情企盼,期待若然能有辦法。

    若然抿了抿唇,開門見山,道:“姐姐下界曆劫可有什麽收獲?”

    嫦娥神情破了一絲,眸光依舊停留在大羿神箭上,不肯離去,卻依舊不言不語。

    茸茸與若然對視一眼。

    若然頓了頓,又問道:“姐姐如今這副模樣,可是為情所傷?”

    嫦娥癡癡望著手中的大羿神箭,仍是不言不語。

    若然望著嫦娥手中的大羿神箭,說出心中猜想,道:“姐姐下界,可是見到了大羿?”

    嫦娥聞言,神色傾坍,先前為自己鍍上的一層堅不可摧的城牆終於坍塌,淚珠不要命似的速速往下掉。

    茸茸嚇得抱住了嫦娥,小小的身子顫抖著囁嚅道:“主人,你不要嚇茸茸,,”

    說話間,也從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擠出滴滴清淚來。

    茸茸原本便雙目通紅,如今一哭,雙目更是如同被清水洗刷的紅色寶石一般。

    嫦娥泣不成聲,茸茸也跟著嚎啕大哭,弄得若然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硬著頭皮拾起身側的酒壇,狠狠飲了一口酒,辛辣刺激的酒味刺激得她清醒了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嫦娥哭夠了,茸茸的聲音也跟著小了起來。

    若然哭笑不得,又飲了一口酒,辛辣刺激得她神情似乎也恍惚了些許。

    心中默念:萬萬不能喝了,她醉了可不好收場。

    嫦娥歎了口氣,終於舍得放下手中的大羿神箭,從若然手中奪過酒壇,一飲而盡。

    若然掌心之間空了空,她捏了捏手指,回味酒壇的清涼,見嫦娥喝酒牛飲,忍不住勸慰:“姐姐喝這麽著急,小心嗆著,,”

    嫦娥放下酒壇,擦了擦嘴角的酒漬,神情落寞。

    嫦娥強忍著心中哀痛,朝懷中軟糯的茸茸擠出一抹微笑,又伸出手來輕輕撫摸她的雙耳。

    茸茸被嫦娥撫摸得溫柔舒服,很快心中也不那麽悲痛煩惱了。

    嫦娥望著若然。

    若然雙眸清透,能清清楚楚印出一個她來,眸子裏的她雙目發紅,發絲淩亂。

    她曾幾何時,也有過這樣一雙清澈的眸子。

    可如今,卻變成這副淩亂混沌的模樣。

    嫦娥歎了一口氣,她心中知曉若然此行。

    當日曆劫重回天界之時,便有些許好友得知了情況,前來廣寒宮中拜訪。

    期間,各種好言好語都勸慰過。

    若然來此,無非也是那麽幾句話,她是耳朵裏聽出了繭子,實在不想聽了。

    嫦娥神色蒼渺:“我此去曆劫,與大羿的轉世,再續前緣了。”

    若然看了一眼茸茸,茸茸也同樣看著她,目光裏滿是擔驚受怕。

    若然眸波流轉,望著嫦娥,露出微笑,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如此,那便要恭喜姐姐了!”

    “從前獨自一人吞了丹藥,老天爺便懲罰我此生要在這廣寒宮內孤苦一生,我在這寂靜的廣寒宮內獨自一人,早就已經習慣,哪怕沒有他作陪,我也不覺寂寞。”

    恭喜?

    嫦娥苦笑。

    “我原想著,我與大羿緣盡於此,誰知如今曆劫,還能再續前緣。我寧願從未與他相遇,從未得到過不可怕,擁有過後再失去才最痛苦,,”

    “我是貪戀了與他相處的這些日子,回了這淒苦的廣寒宮,反而比曆劫之前更加寂寞了,,”

    “若然啊,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可憐,,”

    一席話下來,嫦娥神情有些癲狂,若然聽的心間頗為難受,卻不知怎麽開口安慰。

    勸她放下?說那不過是一場夢?

    她做不到。

    嫦娥一定很愛大羿吧!

    若然心間微微發苦,脫口而出:“愛是什麽?”清靈的雙眸子裏,滿是懵懂與不忍。

    嫦娥聞言,轉眸望向若然,朦朧的醉眼突然清明起來,她似乎正在細細思索。

    “愛就是,,”

    嫦娥此刻仿佛記起了一段無法抹去的回憶,喃喃道:“見不到的時候很想他。”

    她微微露出淡淡的苦笑,抬手輕輕拭去臉上縱橫的淚水。

    “得到他之後,又貪戀他的滋味。”

    嫦娥頓了頓,歎了口氣,望著懷中豎起雙耳,懵懵懂懂的茸茸,將她放開,重新拾起矮桌上倒下的酒杯,翻了翻倒在地上的酒壇,自顧自重新斟了一杯酒。

    嫦娥望著杯中清透的瓊漿玉液,逐漸流露出淒清的神色。

    “離別之後,痛徹心扉。”

    話落,她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隨之,向空中吐了一口濁氣,神情落寞,悲戚萬分。

    “從此以後,長夜漫漫,又隻剩我一個了,,”

    清冷的大殿中,一聲慨歎。

    輕輕落落,沒什麽情緒。

    仿佛看開了一切,又仿佛一切都沒放下。

    “主人,茸茸求你別喝了,,”

    茸茸望著嫦娥幾近癡狂的模樣,傷心欲絕。

    可無論怎樣,她都勸慰不了嫦娥。

    有些事情,唯有自渡,茸茸能做的,隻有陪伴。

    但曆劫之後的苦楚,需得嫦娥一人消解。

    這或許才是臨淵天帝對她真正的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