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半日沉
  第二十八章:半日沉

    一杯熱茶下肚,千熠眉梢舒展,淡淡出口:“凝酥是我妹妹,而我作為其兄長,理應對她的終生大事兒稍微留心些,我在此還請落絮王子切莫辜負了凝酥才是。”

    什麽意思?這話是針對落絮說的,還是針對若然說的?

    可是,落絮並不喜歡她,她也斷然沒有半分喜歡落絮!

    若然還未停止咳嗽,聽千熠說這話,隻覺得莫名其妙,顫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千熠,想開口罵他,卻隻有:“咳咳咳——”

    千熠淺笑,直直看著若然。

    若然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再被千熠這麽一激,咳得更加猛烈,更甚至不爭氣地流出了眼淚。眼眶微紅,淚珠晶瑩。

    千熠見狀,眼底的淺笑極致淡泊,目光生冷僵硬,利利射向若然。

    “太子殿下不用太過留心,凝酥公主貴為天界公主,千金之軀,自有天帝與司雪娘娘為其籌謀,擇選佳婿,未來所嫁之人,又豈是泛泛之輩?”

    落絮淺笑不止,那笑意不達眼底,更蒙上了一層霜霧。

    “若是說喜歡花辭姑娘之言,落絮定是很欣賞花辭姑娘的,因為她為我雪族解決了無目獫,是我雪族一大恩人,,”

    “我們太子殿下慣會說笑。”落絮上前,不動聲色地按下若然的手指,輕輕安撫道,“六界皆知千熠太子隻有凝酥這麽一個妹妹,怕是你今日衝撞凝酥一事,已然傳入他的耳朵,太子殿下護妹心切,如今是在嚇唬你呐!花辭姑娘當句玩笑話聽聽便好,可莫要放在心上。”

    護妹心切?未必吧!

    但是因著她打了凝酥這事兒,如今卻是算是給自己來了個下馬威。

    總之,就是個小肚雞腸的太子!

    “本姑娘才不會放在心上呢!”

    若然終於緩了過來,紅潤的臉蛋也恢複白皙正常,她冷冷地瞪了一眼千熠,這才轉眸麵向落絮,好聲好氣道:“抱歉啊落絮,我出來這麽許久,家中娘親定然十分擔憂,如今是一定要回去的了。”

    這麽快就回去了?

    落絮聞言,心底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依舊不死心:“走得這樣匆忙?可惜我方才才結交了花辭姑娘這個朋友,還未帶你嚐嚐雪族美味、還未帶你領略雪族風光呢,實在可惜,,”

    “當然,,”

    若然見落絮神傷,但自己出來這許久,確實不得不回去了,躊躇著,正想拒絕,恰在此時,肚子卻不爭氣地響了起來。

    “咕咕咕——”

    若然十分不好意思地捂著肚子,嬌俏的臉上染上紅雲,尷尬道:“這冰雪糕實在不能果腹,沒過多久便餓了,哈哈哈,,”

    信兒站在一旁,捂著唇瓣笑道:“花辭姑娘,不然你留在雪族,用完午膳再走也不遲啊?”

    落絮輕笑:“是啊,正值午膳時間,不若花辭姑娘在雪族用完午膳再走吧?”

    若然捂著肚子,心想:確實餓了,此去天界,路途遙遠,若是食不果腹,說不定半路便被迫掉落另一處“蠻荒之地”。

    若是餓著肚子,再遇到像千熠和凝酥這般的兄妹倆,她得活活氣死!

    若然點頭,訕訕笑道:“如今好了,雖不能領略雪族風光,但也能淺嚐雪族美味,既是王子邀請,豈有不吃之理啊!”

    信兒欣喜。

    落絮笑著吩咐下去,安排人宰了一隻羊來吃。

    羊?

    若然大駭:“吃羊?未羊大仙知道嗎?若是讓他知道你殺了他的徒子徒孫,一定大鬧雪族!”

    想起天界那個未羊大仙,幹幹瘦瘦一個白發老人,笑起來眯著眼睛,看起來十分和藹可親,但是發起火來一點兒也不含糊,絕對的得理不饒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若是讓未羊大仙知道,若然在雪族吃了他的後人,估計能氣衝衝殺到梨雨軒,將整個梨雨軒踏平!

    若然咽了咽口水,不敢接受。

    落絮見狀,哈哈大笑:“我才不怕,咱們雪族族人,雞鴨鵝、牛羊豬,都是會吃的,若是饞極了,說不定會將無目獫的屍首拿出來烤了吃了!”

    若然聞言,臉色都變了。

    信兒翻了個白眼,寬慰若然:“花辭姑娘別聽王子胡言亂語!咱們雪族地處陰寒,又多炙烤,但也不會亂吃,平常也隻是食些墮入畜生道的雞鴨鵝、牛羊豬之類。無目獫這種害人之物,斷然是不會入腹的,收服之後,早就被雪族眾長老用烈火煆燒成粉末煙消雲散了!”

    若然半信半疑。

    見若然麵染躊躇之色,信兒出謀劃策道:“若是花辭姑娘不太願意吃雪族烤肉,我叫人蒸煮些清淡的吃食過來。”

    若然點點頭。

    落絮上前,隻手搭在千熠肩上。

    “太子殿下願不願意與落絮和花辭姑娘共進午餐?”

    千熠緩緩吐露:“卻之不恭。”

    卻之不恭?若然暗暗翻了個大白眼。

    落絮站在寢宮空地中,大手朝空中一揮,那漫天飛舞的雪瓣便消失不見。

    若然震驚:“這雪,是你來操控的?你竟會操控風雪?”

    看著若然驚奇不已的神色,落絮笑了:“是啊,我父神是滕六雪神,與火神共工和水神祝融齊名,而我作為他唯一的子嗣,這風雪之術,自然習得。若是不把這漫天的飛雪停了,豈不是攪了我們用餐的興致?”

    若然點頭,內心不得不暗暗歎服:真是自己見識淺陋,還以為雪族的雪是自然風雪,長年飄零,經久不衰的,原來也是為了粉飾雪族境內氣氛,使用風雪之術召喚而來的。

    很快,落絮便命人搭了一個大小合適的烤架,一隻現宰洗淨的羊便被架了上去。

    紅色的火舌舔舐之時,發出“劈裏啪啦”之聲,隨之還冒出黃嫩嫩的油脂來。

    油香四溢之時,落絮接過一旁遞來的蘸著醬料,仔仔細細刷勻羊肉表皮,神情之中,十分嚴肅。

    不一會兒,炙烤羊肉的濃香之氣翩然飄至。

    落絮遂用小刀割下一塊羊肉,也不待涼些,便直接放入嘴間,羊肉濃香填塞唇齒。

    落絮嘖嘖讚歎:“熟了!”

    還不忘遞了把刀子給千熠:“快吃吧,涼了便不好吃了!”

    千熠唇角掛著淺笑,接過刀子,手起刀落,一塊羊肉便捏在指尖,淺淺品嚐,確實濃鬱鮮香。

    若然在一旁看著,吞了吞口水,她如今算是大開了眼界:雪族豪放,午餐都是這般大快朵頤。

    居住在雪族幾千年的千熠如今也算是半個雪族人了,吃起炙烤之食來幹淨利落,十分熟稔。

    原諒若然沒法兒入鄉隨俗,十分忌憚未羊大仙的脾氣,還是不敢吃掉未羊大仙的“徒子徒孫”。

    很快,信兒便端來一些精致的吃食上來。羊肉的膻腥味兒遠遠蓋住了吃食的味道,但瞧著模樣,便知製作精細。

    若然端坐在一旁,夾著筷子一一品嚐了幾口,臉上便露出饜足之色。

    落絮在一旁瞧著,嘖嘖道:“你還真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啊!”

    若然訕訕笑道:“若不是因為忌憚未羊大仙的脾氣,我說不定會同你們吃了這羊肉。”

    若然突然想到了什麽,拂手間,桌前便呈現兩壇梨花釀。

    “若是吃肉,怎麽能不飲酒呢?”

    若然笑意盈盈:“這是我親自釀的梨花釀,也不醉人。太子殿下,落絮王子,若是不嫌棄,一同嚐嚐吧?”

    落絮拾起一隻小巧精致的酒壇,一口飲下,香醇的梨花香氣帶著絲絲甜味,驟然充斥舌腔。

    若然驚愕:“你這樣牛飲,讓我和太子殿下怎麽喝啊?”

    落絮怔愣。

    若然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回去重釀便是,太子殿下,這壇給你吧?”

    說罷,便將桌上另一壇梨花釀遞給了千熠。

    “多謝!”

    千熠不愛飲酒,接過酒壇,輕輕捏著,隻沾了一點,隨後,微微蹙著眉頭:“有些辛辣刺激。”

    “辛辣刺激?”

    “辛辣刺激?”

    若然與落絮聞言,異口同聲。

    隨即互相對視了一眼。

    落絮首先反應過來:“算了,咱們天界的這位太子不太愛飲酒,覺得辛辣刺激也是正常。”

    若然有些尷尬,她抬手間,掌中便出現一個小小精致的玉瓷瓶:“這是梨花膏,殿下若是覺得辛辣刺激,我為殿下兌上梨花膏吧?”

    千熠看著若然溫溫的眸光,眸子清澈,毫無一絲雜色,隨即淡淡吐露:“好。”

    落絮不服,嚷嚷道:“我也要我也要!”說話間,便將手中的酒壇遞在若然跟前。

    若然嗤笑著將梨花膏首先兌在落絮的酒壇中。

    二人再嚐之時,兌入梨花膏的梨花釀香醇可口,十分甜美。

    落絮嘖嘖:“這梨花釀還真是很適合姑娘們飲。”

    若然笑道:“畢竟是個姑娘親自釀的。”

    若然再次拂手,桌上呈現一盤軟軟糯糯,還染著潔白花瓣碎的糕點,在濃烈的羊膻之氣中,悄然飄入一絲冷香之氣。

    若然介紹道:“這是梨花酥,可是我親手做來解饞的。”

    她翻手間,又一個小小精致的玉瓷瓶便被捏在之間。

    “淋上梨花漿,這個梨花酥便變得格外香甜可口了!”

    若然將梨花漿細細淋在梨花酥上,一一分給千熠和落絮,眸光十分期待,道:“嚐嚐?”

    落絮捏著這軟軟糯糯、精致小巧的糕點,心頭悸動之際,將其小心送入口中,剛沾唇舌,入口即化,格外香甜。

    落絮眸中閃過豔羨之色,忍不住嘖嘖驚歎:“沒想到花辭姑娘做的糕點竟然如此好吃!甜而不膩,回味無窮!與我們雪族的冰雪糕相較,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然心地十分高興,卻擺了擺手,十分謙虛:“有落絮王子這般評價,往日我這梨花酥定然精進!”

    落絮一口一個梨花酥,一口半壇梨花釀,不一會兒便將它們一掃而空。

    隨即,一邊回味梨花酥和梨花釀的味道,還一邊嘖嘖評點:“雖然花辭姑娘的酒釀得十分好,但比起我們雪族靈酒,‘半日沉’來講,還是稍遜風騷。”

    若然驚奇:“半日沉?”

    落絮自豪道:“雪族靈酒,半日沉——半口一日沉,可不是什麽酒都能隨隨便便比的,花辭姑娘的梨花釀已算上乘,可和雪族靈酒半日沉來比,還處下風。”

    若然來了興致,目光灼灼:“那可否請落絮王子大方拿出,好讓我品鑒學習一番啊?”

    “這有何難?”

    話落,落絮得意地一個伸手,掌中便握住了半日沉的酒壇,遞在了若然跟前。

    若然抬手接過,這酒壇十分沉重,觸手間還隱隱傳來陣陣涼意,隻是還未打開,便能聞見四溢飄香的酒氣。

    若然聞著有些醉人的酒氣,躊躇一會兒,開口問道:“我喝了這半日沉,不會醉的不省人事吧?”

    明麗的臉上閃著怯意與羞澀。

    落絮望在眼裏,心底直癢癢,笑道:“那就要看花辭姑娘的酒量如何了!”

    若然挑眉,不服氣道:“我可是千杯不醉!”

    落絮哈哈大笑:“好好好!花辭姑娘請吧!”

    千熠靜立一旁,精致的唇瓣抿著淡淡的弧度,隨後又微微張開,輕歎了一口氣:原來小丫頭長大了,也是個倔脾氣,,

    若然知道落絮明顯不信,其實她自己也不信,隻是逞個口舌之快罷了。

    她望著半日沉的酒壇,心中十分好奇,十分想嚐嚐,這喝了半口便沉一日的雪族靈酒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兒,便拾了一個幹淨的碗,小心翼翼倒了一點。

    落絮笑道:“花辭姑娘千杯不醉,怎麽隻倒這麽一點?”

    若然翻了個白眼,並不理落絮,端起碗看去,那酒呈現琥珀之色,清澈透明,酒香之氣充斥鼻腔,若然聞著酒氣,便覺得眩暈不已。

    在落絮注視的目光中,一飲而下。

    辛辣之氣穿腸而過,刺激得若然“嘶”得叫驚呼一聲。

    若然放下碗,捂著嘴巴:“你這酒,怎得如此辛辣刺激?”

    說話間,若然美眸蒙上一層霧氣,紅暈悄悄染上雙頰。眼神迷離,異樣動人。

    落絮震驚,若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