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她懷了五個月的崽崽卻被他親手送入監獄,她回眸笑問:“如果我死了,你會開心嗎?”他眸色沉沉:“那我可得全城放煙花來慶賀。”

  她眼圈泛紅,剛想問他能不能照顧寶寶長大,最後卻隻垂眸捂住了孕肚:寶寶讓她免於死刑,他一定恨透了寶寶。

  她服x的日子裏,他看似回歸了正常生活,可沒有一天不在痛苦之中。他倆本無感情基礎,卻被家族安排聯姻,為了這場無愛婚姻,他放棄了白月光接受她,他努力做一個好丈夫,她卻還是不知足,對白月光步步緊逼,甚至sha害了他的母親,

  她被捕時,他差點qia斷她的bo子:“我已經為你拋棄了心上人,我母親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如此惡毒!”

  她還是用那無辜的眼神看著她,沒血色的小嘴說著天大的謊:“我沒有,”他再想shan她終於被人拉開,他的眼神像要把她盯出幾千個窟窿,他最討厭她這副好像純情惹人憐的樣子,他被她騙了那麽久,

  時光度過,有人發現他會去她所在監yu高牆前,呆呆站上一整天,不送東西亦不傳話。

  “顧總,您是不是想看她什麽時候生?那好歹是顧家的孩子,”

  “不存在,我隻是想看她什麽時候s。”

  他說著最狠的話,卻做著最令眾人費解的事,她得以沉冤昭雪,害他母親的白月光被繩之以法,都是他下的功夫。

  出yu後的她性格大變,幾天說不出一句話,她隻會抱著寶寶發愣,從不和人有任何眼神交流。

  他隻能遠遠看著她,她不讓人靠近,似乎已經不認識任何人了。

  “顧總,您早就懷疑少夫人是被冤枉的?”

  “不,我曾經深信她是凶手,不疑。”

  他不敢告訴任何一個人,他哪怕堅信她是凶手,也要救她,哪怕她害他失去白月光,失去母親,都是真的,他也要救她。

  不是因為她懷了他的孩子,隻是因為他早已不可救藥的愛上她,超過他曾在意過的任何人。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可惡,可他沒辦法看著她去s。

  她病了,絕症晚期,可她哪怕躺在病床上被他仔細照料著,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每天每夜合不了眼,就怕一睡著,醒來她就不在了,渾渾噩噩神經衰弱的他,不知從哪兒聽說,煙花祈福可以成真。

  他買遍全城的煙花,沒日沒夜不停的放,他乞求上天把他的壽命換給她,某天,絢爛煙火下的她終於張開了眼睛。

  她終於願意和他對視,他欣喜的差點忘了呼吸。

  她竟還會對他笑。

  “哈哈,你終於可以放煙花慶賀了。”

    周盡城從食堂裏出來,被護理學院的大一新生餘潔給攔住堵在了大門口。

    身後站著二十多個戰友,七嘴八舌地起哄:“盡城,牛啊,第七個了吧!”

    周盡城笑著回頭,劍眉深目,嘴角一勾。他偏頭看餘潔,流暢的下頜從側麵看堪稱完美,軍帽在下巴處投上一片陰影掩蓋住了精致突出的喉結:“找我有事啊?”

    餘潔耳根紅了一片,遞過手裏的綠豆冰沙:“給你的,降火。”

    “降火,降哪兒的火?”周盡城沒接,饒有興致地問。

    餘潔聽到這話,臉唰地紅透了,再也堅持不下去,低著頭一溜煙跑了。

    施仰上前一巴掌拍到周盡城的肩頭:“你怎麽這樣呢,看把人小姑娘給嚇的。”

    周盡城不以為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怎麽了?我什麽都沒幹呢!”

    “列隊!”施仰還沒來得及開口討伐回來,帶隊教導員黃建平便帶著凶神惡煞的表情朝他們吼了過來。

    黃建平走到周盡城麵前的時候刻意停下:“注意你們的作風!別給學校、組織丟人!”說完走到隊伍右側,帶著二十幾個大四軍校生齊步走向學校給他們安排的賓館。

    路過實驗樓的時候遇到一群剛剛下課的大三學生,女生居多,靠邊一站就開始犯花癡——

    “好帥,天啊!”

    “我的兵哥哥啊承包了我所有的少女心……”

    “哎,看排頭,是不是就是這兩天刷爆學校BBS的那個史上最帥教官周盡城?”

    “就是他。”

    “真人比照片好看。”

    “聽說有八塊腹肌,有人還摸到了。”

    “真的假的啊,我也想摸。”

    ……

    聞言,周盡城腳底一軟,總感覺黃建平向他投來了一道很具有殺傷力的目光。

    “立定!”

    果然,兩秒鍾後黃建平粗嗓門一扯,二十多個人“咵”的一聲整整齊齊站成兩條直線,目光平視前方,汗珠子順著臉頰流進脖子,迷彩外套裏T恤在胸前處濕了一片。

    “周盡城!”

    “到!”

    “出列!”

    “是。”

    “原地軍姿一小時,其他人回賓館休息。”

    “報告!”

    “說。”

    “站完之後呢?”

    “站完之後接著站!”

    施仰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並順便給了他一記無盡的眼神。周盡城無聲喊冤——我幹什麽了我?

    黃建平帶著一隊人剛走沒幾步,周盡城身邊就圍上來了一群女生,打傘、遞水、送紙巾,要啥有啥。

    “周教官幾歲了啊?”

    “有女朋友不?”

    “你看我這款怎麽樣?”

    ……

    黑色瀝青路上莫名升騰起一股熱浪裹著一群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翻卷著湧向四麵八方,鑽進實驗樓。

    “什麽聲音這麽吵?”沈應知戴著電子顯微鏡站在實驗台前,聲音輕軟。

    等在一邊的室友向末打了個哈欠:“你沒聞到一股濃濃的荷爾蒙正飄向咱們嗎?”

    沈應知沒接話,左手戴著一次性橡膠手套扶著裝片,右手在實驗報告上寫著數據,拿筆的手蒼白細長,露在白大褂外麵的胳膊的皮膚下的血管隱隱可見。

    向末見她對這個話題沒興趣,於是便掏出手機,湊近了問:“圖圖說下午去看電影,你是想去‘華誼’還是‘萬達’?”

    “我下午沒時間。”沈應知扯掉手套丟進實驗用品回收桶,開始收拾並整理實驗台。

    向末略感失望:“可是下午沒課啊,今天有安排你去見習?”

    “葉教授找我有事。”

    “不是吧?”向末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號,“說他看上你了,你還不承認!你這才大四,就算是他想收你入他門下讀研,未免也太早了點吧!”

    沈應知將散在額前的頭發捋到耳後:“早是早了點,但他肯定沒看上我。”

    “你這麽肯定?”

    “性別不一樣。”

    向末反應了兩秒,接著下意識地做了一個抱胸的動作,後退,驚慌失措道:“我早就覺得你不對勁了,長這麽漂亮卻一直沒男朋友!”她又痛心疾首道,“沈應知,我沒想到,我把你當姐妹,你卻想……”

    沈應知頭疼:“走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向末抱著書,越發悲痛,“不用如此暴擊吧!我腦子裏‘存檔’了三年都還沒舍得幻想,就這麽沒希望了?”

    沈應知低頭笑,從背包裏掏出兩樣東西——遮陽傘和香橙味的真知棒,傘給了向末,卻將棒棒糖撕開包裝放進嘴裏,最後說了句:“晚上見。”

    “不是,你現在去哪兒啊?”

    “去看看‘荷爾蒙’。”

    “啥玩意兒?”

    沈應知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裏,背著書包從實驗樓前的小竹林裏走出來,對麵通向學生食堂的馬路上,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群人。最裏麵站著的人,肩膀以下都被擋住了,露在外麵的,被鼻子以上的軍帽遮著看不到。隻有一張嘴,唇形標準,嘴角勾著,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不再繼續往前走,沈應知將剩下的真知棒丟進垃圾桶,扭身去了臨床醫學院的院辦公室。

    下午太陽最毒的時候,操場上響起了口哨聲,新生們極不情願地從各個樹蔭裏出來,曬幹菜一樣頂著高溫開始站軍姿。

    沈應知從窗戶望出去,感覺那空氣都被曬得在飄,人影全是虛晃的。

    她心裏同情了幾分,然後剝開一顆冰鎮過的“妃子笑”塞進嘴巴。

    老校醫進門見臨時醫務室裏隻有沈應知一個,嗬嗬一笑,問:“哎,小黃哪兒去了?”

    沈應知回得隨意:“陪我們葉教授逛街去了。”

    老校醫習以為常:“哦,你又被拉來當壯丁?”

    “壯丁最後還有幾塊大洋的遣散費呢,我隻有一斤爛荔枝。老師,您吃嗎?”

    老校醫擺擺手:“就當陪我這老頭子聊聊天了。這才軍訓第二天,那幫孩子還扛得住,事不多。”

    這話音剛落,門就被打開,一股熱氣從正前方撲過來,沈應知手上剛剝開的荔枝一滑,從桌子上滾下去,停在門口一人的腳邊。

    “這位同學中暑了,麻煩……”周盡城話說到一半,對視上沈應知望向他的眼睛,心跳瞬間漏了一拍,然後說了句沒頭沒尾的,“我媳婦兒……”

    一同跟來的施仰使勁踢了他一腳,訕笑,繼續他沒說完的話:“麻煩幫忙處理一下。”

    沈應知坦坦蕩蕩地盯著周盡城看,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好像要把中午沒看到的給補回來。

    老校醫覺得這兩人一來就眉來眼去的實在不像話,於是咳了一聲:“來來來,我看看。”

    那中暑的人正是中午給周盡城送綠豆冰沙的餘潔,被太陽曬得滿臉通紅,這會兒整個人差不多是掛在周盡城身上的,一隻手緊緊攥著他胸前的衣服不放,那力氣怎麽看也不像中暑,倒像是懷春。

    沈應知看破沒說破,低頭又給自己剝了一顆荔枝,還沒塞進嘴裏就被人搶去了。

    周盡城將那顆帶著冰涼觸感的荔枝握在掌心,似笑非笑地說:“荔枝吃多了上火。”

    施仰心想不好,這美女醫生肯定得跳起來暴揍周盡城不可。他正想著怎麽解圍,就聽那女醫生不急不躁地來了句:“我不是聽說你很會降火嗎?”

    這……果然是個看臉的時代嗎?施仰心裏憤憤,看周盡城的眼神都不對了,恨不得眼神變作一挺機關槍突突突給他掃成個靶子:什麽便宜都讓周盡城占完了,一操場的大一女生不夠,連醫務室的女醫生都不放過。周盡城,你是人嗎?

    “咳咳……”老校醫也看不下去了,及時打斷,“小沈會紮針嗎?”

    沈應知瞟了一眼餘潔:“不會。”

    “不能夠啊,我記得你們臨床醫學都要學的。”

    “忘了。”

    “這還能忘,”老校醫笑著嘀咕,然後坐下開藥單,“輕微中暑,不礙事,吊瓶水就行了。”

    沈應知眼睛還盯著餘潔的那隻手,像粘了502膠一樣粘在周盡城的衣服上放不下來。於是,她一用力,手裏握著的沒剝皮的荔枝碎了,汁液順著指縫滴到桌子上。

    “吊什麽水,喝兩瓶藿香正氣液就行了,”沈應知起身從地上的藥架上拿出一盒沒拆封的放到餘潔麵前,“軍訓就好好軍訓,想些有的沒的,不中暑才怪。”

    餘潔臉一紅心裏不悅,但還是鬆開了周盡城的衣服。

    周盡城笑:“沈醫生華佗再世啊,連病因都能找得這麽準確。”

    沈應知回:“比不上教官你貌比潘安,隨便往哪兒一站,就能讓人生病。”

    “給沈醫生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裏的話,替你解決麻煩,我樂意得很。”

    “好說,留個電話?”

    沈應知痛快地報出了十一位數字,問:“記住了嗎,要不給你寫下來?”

    “寫一個吧。”

    沈應知一把拉過周盡城的手腕,抄起桌子上的筆就往他手心裏寫下一串號碼。

    周盡城低著頭盯著沈應知,語氣雖然不正經,但態度還挺真誠的,問:“打給你,會接嗎?”

    “你試試看。”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完全看不出是沒排練過的。直到沈應知重新坐回椅子上,施仰都沒閉上嘴巴,驚訝得幾乎眼珠爆裂,心裏翻江倒海,暗自腹誹——這又是一波什麽新的操作?

    餘潔拿著一盒藿香正氣液走出臨時醫務室,回頭看到周盡城和施仰半分想要跟上來的想法都沒有。她正憋著氣,就聽到周盡城匯報工作一般地說:“我一直單身,從沒對別的姑娘動過心思……”

    施仰毫不留情地拆穿:“單身是真的,動沒動過心思這就要看你要不要臉了。”

    周盡城覺得掃興:“你怎麽還在這兒?”

    施仰好心勸告:“沈醫生,你可千萬別被這小子的臉給騙了,你知道我們教導員每個星期都要收到多少情書嗎?都是這小子的愛慕者寄來的,教導員說一放他出去就盡惹桃花,而且你看他這輕浮樣兒。我也不錯的,你考慮考慮?”

    沈應知眼皮一抬,掃過周盡城的臉,問施仰:“他對別的姑娘動心思,多嗎?”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前兩天,他跟人搞網戀,還發腹肌照勾引別人。”

    周盡城一巴掌拍過去,落在施仰肩頭:“瞎說什麽呢,你別信。”

    中年女護士一腳踏進門,合上遮陽傘,抱怨:“今年大一的新生真是囂張,這才……你倆是教官吧,操場上都打起來了,你們還在這裏吹空調?”

    順著她的目光,兩人往外一瞅,操場中間一片穿迷彩服的學生打得正熱火朝天。

    “要壞!”施仰猛地一拍腦門,先周盡城一步跑了出去。

    “等一下,”見周盡城也要出去,沈應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幫他把軍帽扶正,“腹肌照,下次也給我看看。”

    周盡城幹脆扭身,俯到她耳邊低聲說:“叫一聲哥,叫了現在就給你看。”

    老校醫給空調換了個檔,頭頂上發出“轟”的一聲,沈應知愣了個神的時間,周盡城已經跑了出去。

    熾烈的驕陽像鎦金滾燙的潮水烙在他身上,他一頭紮進那陣炙熱的風中,頎長高大的身材晃得沈應知眼睛生疼。

    打架的連隊正好就是周盡城的十七連和於盞的五連。

    中間隔著十幾個連都能動上手,戰鬥力這麽強!周盡城感歎,看來也不用為我軍的後備力量擔心了。

    十七連是護理學院的學生,放眼望去基本上是一水的女生;而五連則是臨床醫學專業的學生,男女參半。

    打起架來,十七連不占優勢那是自然的。但十七連勝在人數多,互毆的時候,三個女生一組也是很嚇人的。

    周盡城趕過去的時候,場麵還十分混亂,於盞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維持秩序,但沒有人聽他的。

    其中氣氛最緊張的是三個護理學院的女同學合力將臨床專業的一個五大三粗的男生壓在地上,其他人圍著問他知道錯了沒。

    那男同學有點血性,至死不改:“笑話,我臨床女神也是能讓你們拿來調侃的?”

    “女神?”護理學院的一個女生不屑,“你們女神是專修精神科的吧?”

    “你再給我說一遍?”

    “說就說,誰不知道你們臨床大四學生沈應知靠勾搭我校年輕教授葉南肆年年拿獎學金的事情。你們以為她是喜馬拉雅山頂的白蓮花,其實她就是一臭不要臉的綠茶婊。不就是仗著有點成績嘛,囂張什麽啊,給盒藿香正氣液侮辱誰呢?”

    那男生嘴上不饒人:“也就是我們女神,還給藿香正氣液,要是換作我,醫務室的大門都不讓你們進。”

    “心機婊的仰慕者也就你這點素質,要我說……”

    話還沒說完,地上的男生猛地一掙,一個挺身站了起來,抬手就是一巴掌向那女生扇過去,卻在緊要關頭被一隻橫空而來的手阻斷。

    那隻手,以絕對的不容掙紮的力道鉗製著男生的手腕。周邊空氣裏流竄著慌亂與囂張,那男生回頭,對上的是一雙幽深明亮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一臉不高興,開口便是:“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

    那位男同學興許是覺得有點羞愧,咬了咬牙:“我也沒想打她,但你們連的女生都是什麽德行啊,說話跟噴糞一樣。”

    “我知道了,回去吧。”

    周盡城鬆開那男生,其他圍觀和動手的人也都消停了下來。

    於盞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低聲對周盡城耳語:“黃老頭說了,讓你晚上回去寫報告,一萬字。”

    “這麽少?”周盡城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行,帶你們五連的趕緊走。”

    混亂的操場又恢複了秩序,軍姿站完,分散訓練。周盡城回過頭,眉頭深皺,抬手看了看表,心裏不是滋味。

    還沒等他開口,餘潔就抽泣著主動認錯:“是我不好,我不該說學姐……”

    “軍姿,再站半小時!”周盡城聲調高揚,沒搭理她,英挺的鼻梁下的嘴角微顫,“說點題外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站的各位今後都將是白衣天使,白蓮花、綠茶婊、心機婊……注意措辭啊,姑娘們!”這話說完,臊得有些女生臉上火辣辣作痛。

    周盡城站在那群女生中間,雙手叉腰,身姿筆挺,迷彩外套袖子挽在肘間,露在外麵的胳膊膚色偏深,肌理勻稱,血管脈絡清晰。長腿裹在迷彩褲裏,褲腿紮進了軍靴,走路時動作很輕,經過誰身邊都能帶去一股熱浪翻滾的濃烈荷爾蒙味道。

    這股味道和夏季烈日的焦灼不同,它代表著純粹又熱烈卻又一閃而逝、不會為誰留下的情感。

    偏偏有人對這情感動了心思,想要握在手中。

    那天下午,護理學院的訓練格外嚴苛,到了最後,其他連隊都解散了,她們還被強製留下來站了半個小時的軍姿,誰動一下就全體增加十分鍾。

    周教官的解釋是,她們有過剩的精力需要疏散。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在公報私仇。

    明眼人像是吃屎了一樣,生硬地問道:“小夥子,你不會是對那小醫生動真格了吧,這才軍訓第二天,你就打算為了她跟你那幫女學生兵戎相見了?”

    周盡城隨便扒了兩口飯,意味深長地來了句:“你聽說過沒有武裝的割據嗎?”

    施仰搖頭。

    “那就對了,我也沒見過不帶暴力的教育。”

    “你這都是在哪兒學的,一套一套的。”

    “哪兒學的不重要。哦,對了,你等一下回賓館別忘了幫我通知江舟,讓他寫一萬字的報告,我明天早上要的。”

    “人家江舟遠在城西你都不放過,你是不是人啊,周盡城!”

    周盡城起身:“我這本來就是替他來的,是人不是人他都得寫。”

    “你去哪兒啊?”

    “人家學校學通社的邀請我去做個專訪。”

    施仰羨慕不來,隻好酸:“你能不‘浪’嗎?還嫌禍害的人不夠多?”

    周盡城抓起桌子上的軍帽給了施仰一個“你不懂”的眼神:“最想禍害的那個還沒得手。”

    軍訓期間,大一學生解散得早,可以提前霸占食堂的好處就是能給學長學姐們留殘羹冷炙、就絕對不會留熱湯香飯。

    沈應知和向末站在窗口望了幾眼,當下決定回宿舍用藏在床底的小電飯鍋煮泡麵。

    經過那二十多個坐在食堂中間的軍校生,向末留意了一下,他們坐姿端正筆直,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十分顯眼。於是,她推了推沈應知,問:“哎,你覺得哪一個是周盡城啊?”

    沈應知頭都沒扭,直接來了一句:“他不在那裏麵。”

    “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

    “什麽還你就是知道!”向末笑,“話說,周盡城真的很帥嗎?”

    “嗯。”

    “你見過了?”

    “學校論壇裏不是有嗎?”

    向末就奇怪了,沒聽說沈應知喜歡刷學校論壇啊,什麽時候轉性的?

    兩人穿著白大褂走在一片綠油油的迷彩服叢裏也是非常顯眼,沒走兩步就和餘潔她們迎麵相遇。

    有人滿嘴不屑,諷刺道:“喲,臨床女神,名不虛傳啊。”

    沈應知沒打算搭理她們,和向末繼續向前走。

    但有人偏要找事,跟上去推了她一下:“裝什麽裝啊,下午在操場上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哪兒來的本事讓我們周教官那麽維護你啊?”

    沈應知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可能是——長得好看?”

    向末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女生沒料到沈應知臉皮這麽厚,一下子憋得滿臉通紅,說話磕磕巴巴:“你你……你長得好看了不起啊?”

    “沒有啊,”沈應知非常無辜,“可你們周教官要是喜歡,我也沒辦法啊。”

    “你少自戀了,我們周教官才不喜歡你呢!”

    沈應知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繞過那女生,一步登上兩級台階進了學校小超市,徑直走到泡麵區,在老壇酸菜麵還是紅燒牛肉麵之間猶豫不決。

    向末追了過去,不敢相信地問:“我就一下午不在你身邊,你就脫單了?”

    “你哪隻耳朵聽出來我脫單了?”

    “那周教官是什麽情況?”

    沈應知沒解釋,在老壇酸菜和紅繞牛肉之後選了一個泡椒味的,又走到生活區拿了一瓶防曬霜,最後在收銀台旁邊糖罐裏拿了七根香橙味的棒棒糖,結賬走人。

    三個小時後,沈應知火了。

    四人間的宿舍,頭頂上有兩台老式吊扇,基本不起什麽作用,噪音還大。

    213宿舍的四個人,秦厘家近一般不住校,剩下三個默契十足地各自備有一台小風扇掛在床頭。塗圖的比較高端,扇葉上帶有霓虹效果,轉起來的時候整個宿舍的畫風十分KTV。

    “圖圖,”沈應知扭過頭拍了拍塗圖的背,“把課表傳我一份。”

    塗圖摘下耳機,捋了捋自己的短發,在電腦上翻找了半天:“我好像沒存哎。末末,課表有嗎?”

    塗圖側過身趴到向末背上:“你電腦裏有課表嗎?哎,你在看什麽?”

    “女神,你火了你知道嗎?”向末的手握著鼠標,電腦頁麵停在校內BBS灌水區。

    一個名為“軍訓,為何讓我們又愛又恨”的帖子差不多已經爆了。

    然而,這和沈應知有什麽關係?

    “你點開看啊。你被那個最帥教官點名表白了,啊,不,是深情告白了。”

    沈應知嘴角一勾,並沒有點開看,而是低頭在手機上回了個消息。

    “天啊,知知,”塗圖扭身把沈應知一把拉了過去,非要她參與,“你和這個周盡城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啊?”

    帖子裏有一段直播采訪視頻。

    前麵的內容都很正經,正經到讓人聯想到外交訪問之類的場麵。周盡城作為本次海城醫科大學軍訓的教官隊長,非常全麵又完善地回答了關於今年軍訓的內容、將會遇到的困難以及解決這些困難需要教官和學生共同麵對的問題,還包括對新生的期待。

    好,到這裏,這算是一個科普帖。

    但接著,畫風就歪了。

    就在學通社的成員問出“周教官覺得我們學校的女生在這次軍訓中的表現怎麽樣”之後,周盡城回答的是:“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臨床大四的沈應知,我覺得她很好。”

    學通社可能是以為他沒弄懂他們的意思,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強調:“我的意思是,大一的。”

    周盡城麵對鏡頭,軍帽下的眼睛一挑,接著嘴角上揚:“抱歉,我眼裏隻看到她了。”

    接著視頻一黑,采訪中斷。五秒鍾不到,帖子被刪。

    但還是有手快的人提前下載,重新開了個帖。

    多數跟帖的人都在“人肉”沈應知,而對周盡城的態度卻是楚漢分界、涇渭分明——女生們因為他的不羈更加深了迷戀,男生們則站出來口誅筆伐。

    “怎麽辦,我感覺我們宿舍明天可能要被潑油漆了。”向末擔心地說。

    塗圖不明白:“我們又不是欠了高利貸,為什麽會被潑油漆?”

    “圖圖,你是不是不知道周盡城這兩天在我們學校那些小女生心中的地位啊?”

    “什麽地位啊,不就是個教官嗎?”

    “不就是?你知不知道,他來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三個大一女生尾隨到了賓館。第二天表白人數就從個位數直接上升到了十位數。我和女神今天晚上在回來的路上就被他的愛慕者給擠對了。你說他腦子怎麽想的,居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公開表白我們女神,這不是讓我們女神不好做人嘛!”

    塗圖噘嘴:“不就是個男人嘛,跟沒見過一樣,無知!”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沈應知,起身將桌子上新買的防曬霜拿在手裏,說:“我出去一趟。”

    向末擔心:“風口浪尖的,你這個時候出去?不怕被人拿麻袋蒙頭丟進湖裏?”

    “不怕。”

    沈應知笑著走出宿舍,向末再回頭,發現論壇上出現了一個新帖,直接用真實姓名注冊的馬甲,開了個帖喊話周盡城——論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可行性操作。

    馬甲叫沈應知。

    寥寥幾筆,拒絕和撇清得幹脆又殘忍。

    沿著司勤湖一路向北,很快就到了海城大學的正門口。

    保安坐在保安亭外拿著蒲扇在跟路過的人閑聊。

    兩輛車擦著沈應知的身體飛速駛過,洗完澡後穿的裙子隨之翻飛了起來。她盯著手機上周盡城給她發的地址找了過去。

    賓館雖然不是什麽豪華賓館,但勝在格調很高,比較安靜,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住的那種。

    門口放著兩盆萬年青,上麵那一層葉片沾滿了灰,沈應知剛踏進去,就被人一把拽進了懷裏。

    隔著薄薄一層T恤,能聽到那人有力撞擊的心跳,洗過澡的身體帶著香皂淡淡的味道和著男性的炙熱躥入沈應知的鼻腔。

    “叫哥。”周盡城抱著她湊在她耳邊央求。

    沈應知便乖乖叫了一聲:“城哥。”

    “想我嗎?”他問,音色有點顫,好像很害怕聽到一個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想。”

    周盡城收緊手臂,急於解釋:“我沒有對別的姑娘動過心思,那段網戀是江舟的,我就看了一眼,腹肌照也是江舟的。”怕她不信,他強調:“他隻有六塊,但我有八塊。”頓了一下,邀功一般的語氣道:“都是你的。”

    “不是給別人摸過了嗎?”

    “沒有,那是戰友開的玩笑,給你留著呢!”

    穿堂風貼著牆邊的景觀樹吹了過來,沈應知散在肩膀的頭發飄起又落下,撓得周盡城鼻尖發癢,愣神的瞬間,沈應知已經撩開他T恤下擺,一隻手如遊蛇一樣伸了進去。

    柔軟沁涼的五指在他緊實的腹部上掃過,留下的卻是火燒一樣的灼熱。周盡城反應迅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半笑:“真摸啊?”

    沈應知答得誠懇:“手感不錯。”

    周盡城低頭,問得曖昧:“喜歡嗎?”

    “可以的。”

    “那你多摸一會兒。”

    沈應知沒客氣,又伸了進去:“那我不客氣了。”

    周盡城覺得忍得難受,於是嘴唇貼著她的臉頰,剛準備親一下,她便站直了身體,將手中的防曬霜遞給他,客氣又疏離:“我回去了。”

    周盡城有些懵:“你來就是為了給我這個的?”

    沈應知理所當然地回:“對啊,好久不見,也不知道送什麽,這個,軍訓應該需要。”

    “不是,我們六年沒見了……你不該表現得再激烈點嗎?”

    沈應知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育:“城哥,這不是見了嘛,以後常聯係。”

    這……這算什麽?

    剃頭挑子一頭熱?

    你把別人稀罕了這麽久,到頭來,在別人眼裏你不是那回事?

    周盡城有點恍惚:“不是,那什麽,我們倆難道不是那種關係?”

    “我們倆,什麽時候是那種關係了?”沈應知跟著恍惚。

    “可是,你摸了我的……”周盡城脫了軍帽的臉在夜色的映襯下,俊氣的輪廓多了幾分柔和,看得讓人不忍,望著沈應知的眼神專注又深刻,“你把我摸了,就想走?”

    沈應知正兒八經地說:“不走不行,我宿舍要關門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我……”這種情況他沒有遇到過,所以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但他是個認死理的人,沈應知是他小時候就預定過的媳婦兒,即便中間分開了這些年,再遇見,那關係還能變了不成?

    至少在他這裏,是不可能變的。

    但顯然,沈應知並沒有這種自覺,她今天跑來找他,絕對不是為了跟他天雷勾地火的,而劃清界限的嫌疑貌似更大。

    事情怎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呢?周盡城手裏握著防曬霜,看著沈應知轉身而去的背影,一時間陷入了錯亂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