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夢到舞弊案
  第89章 夢到舞弊案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秋闈的時候,已經連續好幾天沒下雨,早晨出門的時候,就有些熱。

  這樣的天氣裏,林昭穿得是紗衣,紗衣顏色很淺,層層疊了起來,顏色像是在暗室裏剛培育出的芽,綠中帶著一點嫩黃色,這種顏色,但凡有些黑的姑娘家是決計不敢穿的,而林昭這一身飄逸紗衣襯得她膚白勝雪,頭上帶著冪蘺,腰間仍然是別著她的紅色長鞭,長鞭折攏收好,若是不細看,還以為是造型別致的繡囊。

  冪蘺的紗羅安靜地垂下,林晟彥看著這般的林昭,恍惚之中覺得她長大了不少,不再是孩童模樣,而是有了少女的窈窕。

  行走的時候,紗羅微微揚起,偶爾可以見到她精致眉眼,還有小巧挺直的瓊鼻。

  因為距離貢院足夠近,他們一行人出門的時候直接往貢院方向走去。街坊鄰居早就知道這一戶的林家郎君要考試,見著了林晟彥,便祝他高中。

  林郎君閉門不出安心讀書,街坊鄰居都知道的,畢竟他們家丫鬟每日裏都會去買最新鮮的水果和的蔬菜,還會去屠夫那裏剁肉。

  叫做聽雨的丫鬟有一雙巧手,每天林家的菜色都不同,那味道香的讓人流口水,大人還忍得住,孩子們通常被這個味道饞得不行。

  因為聽雨的手實在是很巧,而巷子裏的孩子被饞得厲害,幹脆聽雨就會做不少的小零嘴,有醃製青梅、烘小蝦幹、烘小魚兒、豬肉脯等等。

  每天約定在傍晚的半個時辰,給上門的孩子們一些小零嘴。

  這群孩子們因為林家的這些小零嘴,都不會在林家附近玩耍,而有了林家的小零嘴,在飯點嗅到林家的吃食,就會用小零嘴來解饞。

  孩子們的爹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林昭這個時候會笑盈盈地摸摸孩子們的腦袋,“沒關係,做得有多的,我們自己也吃。我哥哥最近在讀書,小寶要是方便的話,不到宅院附近玩就好啦。”

  這樣的要求自然是一口應下,等到林昭離開了,孩子父母耳提麵令抓著孩子們的耳朵,“還想吃東西不?記住了,林家郎君是要考試的,可不許過去鬧,要是鬧了,別人就不給你東西吃了,知道不?”

  孩子們自然是點頭,而當爹娘的撚一根小魚幹,這林家廚娘的手藝也太好了一些,而孩子們急急忙忙護住剩下的那點零嘴,不管聽雨姐姐做得是什麽,都很好吃。

  不去林家附近玩耍,是孩子們一致約定好的。每當有新來的孩子在跑動的時候快到了林家,就有人連忙拽出那孩子,“林家郎君要考狀元,不可以去玩耍。”

  新來的孩子眼饞林家門口的位置,“那邊有一大片空地呢!”

  大一點的孩子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油紙包,今天裝的是豬肉脯,忍痛給新來的孩子吃一片。

  新來的孩子從來沒有嚐過這種味道,被爐火烘過,肉的味道濃縮在這一小片裏麵,考慮到吃豬肉脯的大部分是孩子,並沒有烘得太幹,是有韌勁兒卻又不至於過於難嚼,豬肉脯是用了一點蜂蜜的,鹹甜的味道立即蟄伏了新來的孩子,眼巴巴看著大一點的孩子,還想要繼續吃。

  大一點的孩子可就這麽丁點的豬肉脯,可不願意再給出去了,於是說道:“還想吃不?”

  小一點的孩子自然是點頭。

  大孩子道,“這就是林家的人給的,要是不過去鬧,就有這些可以吃。”

  “那我也要!不去林家了!”於是小孩子不鬧了,就算是玩捉鬼這樣需要跑動的遊戲,都是快到林家宅院的時候停下。

  林晟彥安安靜靜地在家中備考,心中感激家人因為他考試而費了這麽多的心思。

  很快就到了貢院門口,林晟彥深吸一口氣,拎著考籃去列隊。

  不少不耐熱的學生額頭上都有汗水,但臉上都帶著笑,皇恩浩蕩,他們是第一次能夠在鄉試裏用冰的學生,吃的有越洋商行送的消暑丸,這群考生們就等著在緊接著的考試裏一展抱負。

  天氣過於炎熱,林晟彥帶著的幹糧都是聽雨細心準備過的,有烘得很幹的煎餅,這樣的話,雖說難嚼了一些,但是三天的時間不容易變質。有幹煸肉絲,聽雨還把肉絲浸潤在油中,當然也有適合第一天吃的,蓬鬆柔軟的饅頭,把可以夾進去的燉得軟爛的五花肉還有素油炒得青菜夾在裏麵。

  貢院門口的衙役一一翻檢考籃裏的東西,林晟彥這吃食直接放在玻璃罐裏,讓衙役笑道,“您這倒是方便,省得我們翻檢了。”衙役隻用稍微晃蕩一下,就可以看得出裏麵有沒有夾帶。

  林晟彥笑著點頭,“都是家人費心。”

  除了翻看考籃,勘驗信息,再用夾板從上到下一一敲打,還讓考生跳動,看看有沒有夾帶。等到勘驗完畢,就給了林晟彥號牌可以進入到貢院裏了。

  一進入貢院就覺得涼沁沁的,冰盆已經放置好了,等到入了號舍裏,裏麵也放了冰盆,還有大小都一樣的蒲扇,若是熱得很了,可以猛地扇兩下解暑。

  林晟彥先前得了小三元,他的位置較為靠前,偶爾有考生經過,都可以看到他們麵露激動感激神色,若不是因為這裏是考場,隻怕要高聲感激了。

  章凱鑫特地從林晟彥麵前經過,他高高挑起的嘴唇,含笑的眉眼無一不表現出他的驚喜來,等到後來考官過來貢院裏,表示皇恩浩蕩的時候,章凱鑫的聲音是最洪亮的。

  作為副考官的趙昶安也含著笑,當時在消息出來,說是所有人都表示皇恩浩蕩,有意無意忽視了他這個三皇子,小舅舅一蹦三尺高,都沒心思出去喝酒,而趙昶安是鬆了一口氣的,他並不想要任何的名聲,並不想要給自己增加奪嫡的籌碼。

  叩謝聖上之後,就是所有的考生對著考官作揖,唱喏考生的身份,再次核對之後,學子們入了號房,等待分發卷子。

  鄉試與先前的考試相比,時間陡然長了起來,一共是要考三場,而每一場都長達三日,這不光是考學識,其實也是對人意誌力的一種考察。

  這鄉試像是鯉魚躍龍門的龍門一樣,若是越過這門,那就是舉人老爺,可以免除徭役、見到官也可以不必下跪,還有了做官的資格。既然是龍門,也便會設置的格外難一些。

  林晟彥在拿著了卷子之後,先是在草稿上捋清思路,再一筆一劃用館閣體答題。

  先前在元家族學那些時光不論,在鄖河縣的時候,他和妹妹林清薇一起讀書,平心靜氣下來了之後領悟到了讀書的樂趣,在鬆林書院讀書,不如在鄖河縣裏有趣,並不是所有的課業林晟彥都是喜歡的,但是他認真聽著每一堂課,珍惜讀書的時光。

  那些讀書的積累在考場上有了作用,林晟彥看著題目,腦中就出現了應對的答案,隻需要默寫在草稿上,再謄寫就是。

  八股文章對現在的林晟彥也不難,破題的幾種方法,明破、暗破……等等方法了然於心中,隻待他選一個最合適的方法,怎麽把題破得更深一些,怎麽樣做出最好的文章。

  貢院的學子們埋頭苦思冥想,上首的趙昶安這個副考官就當真隻是副考官而已,他甚至沒有如同衛淞一樣巡場,隻是手中托著茶盞。

  碧綠茶葉在沸水裏舒展開葉片,根根半懸在水中,舒展自如,趙昶安認真地品茶,偶爾還會拿書出來看,絲毫沒有看學子們的意思。

  衛淞看著趙昶安的模樣,深深歎了一口氣,隻覺得貴妃娘娘這一次的安排又白費了,三皇子確實是毫無野心,這樣的場合都不願意巡場,給學子們留下印象,隻是品茶。

  說趙昶安對這一次秋闈不上心也不對,這位三皇子直接把上了封條的考卷安置在他的房間裏,就衛淞所知,其實不少地方的同考官對卷子是起碼能知道一兩道大題的,而三皇子這樣一做,湖江是完全沒有一丁點透題出去,別說是同考官了,就連衛淞自己都不知道題目是什麽。

  於知府這幾天表情很是憔悴,衛淞想著,這位隻怕往年也靠著這個賺錢,結果今年路全部堵死了,不光是如此,期間他兒子於琨還試圖潛入三皇子的房間,結果被侍衛打得半死,要不是最後說自己是知府之子,隻怕會當場打死。

  在於知府找過來的時候,汪德全的臉色沉沉,說話滿是銳氣:

  “於知府,你知道上一次因為三皇子的事死的人是誰嗎?是貴妃娘娘奶嬤嬤的獨苗樊保山!樊保山以前是汪家的管事,他搶了人的傳家寶,弄了別人家的閨女,最多打一下他的板子,咱們汪家替他賠銀子,替他擦屁·股。這些都不算什麽,貴妃娘娘也不會在意,但是他犯了錯,引了人來刺殺三皇子,這是絕對的不允許,我把人給殺了,等到回京了,貴妃娘娘也會說我做得對。”

  “三皇子就是貴妃娘娘的命根子,貴府公子是什麽原因潛入我都不管,是看著您的麵子,才給了留了一條命。”

  衛淞還記得當時於知府難看的臉色,這一次的同考官也由雲州知府,換成了布政使司的潘曾毅。

  其實於琨當真是不敢碰三皇子的,他是衝著考卷來的,在花娘那裏誇下海口表示會知道題目,而嬌嬌花娘偎依在他的懷中,溫聲細語表示想看看,才有了於琨偷偷潛入三皇子房中的事。

  於琨因為花娘的攛掇被打得半死,花娘怎麽會得好?

  這位惹事的花娘由原本的清倌做了流鶯,割了舌頭,斷了手筋,讓她說不出話,不能寫字,隻要是給錢就能用,務必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個行當。

  而這位花娘為什麽打聽考題,其實是為了自家的竹馬,今年心上人(侯家郎君)要參加鄉試,所以為他去打聽的,所以不光是花娘被砍頭,牽扯到其中的那位侯少爺也直接被打斷了腿,再也不能站起來的那種。

  不光如此,牽扯到此事的還有一位侯姑娘(侯雅茹),聽說似乎她私下裏與花娘說的這件事,讓花娘動了心,因為還有幾分容貌,幹脆喂了藥,一輩子無法生育並且做了於琨的通房。

  想到了這樁事,衛淞搖著扇子感慨,倘若這副考官不是三皇子,隻怕就讓於琨拿到了試題,這湖江還不知道是怎麽樣的動蕩。

  衛淞在貢院之中反複踱步,心中想著,這些考生們可知道,今年湖江的題目差一點就在於琨的手中泄了出去。

  於知府為了保住兒子的命,還有自己的烏紗帽,大半的家產都給了汪德全,所以也就是汪德全、衛淞還有三皇子幾人曉得險些露題之事。

  衛淞感慨三皇子的功德無人知曉,而其實考場外的一人曉得這一切,曉得三皇子所行好事。那人在當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裏是湖江的鄉試因為舞弊案而生得所有風波。

  做著夢的人自然便是林昭,在夢裏小紅尾的尾巴碰觸到林昭眉心的時候,特地收斂了一部分的能力。

  過往這樣的夢宛若是無形的漣漪擴散開,緩緩地讓其他人也做到了相同的夢,這一次牽扯的人太多,小紅尾的金色尾巴擺動,無形的漣漪像是碰到了牆壁,反彈了回來,這樣一來就隻會有林昭做夢。

  林昭的身體下墜,眼前先是一黑,繼而視野又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