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南淮皆安
  第200章 南淮皆安

    臨州就在青州旁,也是素來聞名的江南之地。南淮縣是其中的一座小鎮,地方不大,但景色秀麗,依山傍水,最是江南煙雨朦朧。

    這裏最富庶的人家便是縣令的府邸,再就是張員外家。其餘百姓便做些小生意糊口,雖說不上富裕,但也還過得去。

    加上縣令與員外都是和善之人,偶爾遇上災年,他們便會在縣裏設粥鋪布施,幫襯著百姓度過艱難的時候。

    南淮縣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過著封閉又自足的生活。

    三年以前,卻有一戶人家闖入了這座桃源。

    那對年輕的小夫妻生得如仙人一般,盡管身上穿著樸素,但一看便知,他們絕不是尋常人家。

    他們身上都有傷,還帶了兩個貌美的侍女與二三小廝,那時京中大亂,很難不讓人猜想,他們是被波及到的權貴人家。

    但南淮縣的人心地良善,縣令在府中琢磨了一夜,最終決定幫助他們留下。

    隻要朝廷沒有相關的緝拿令,他留下他們,又能怎樣呢?

    雖做了決定,但縣令仍有些提心吊膽。直到新帝登基後數月,一切風平浪靜,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那對小夫妻行事低調,在縣裏安置下宅邸後便沒了別的動作。縣令去探訪過幾次,那時那位郎君的身子已然養好,女君則好像體弱些,最初都隻能臥榻,日日都有醫官在他們府中。

    幾次接觸下來,縣令也將二人的性子摸了個大概。

    郎君名喚裴穆之,是個性冷的,並不多話,偶爾還有些令人害怕。但縣令將此歸結於他們初來乍到,仍有戒備的緣故。

    女君叫江玥,性子便軟和許多,又生得貌美,相處起來令人舒服極了。他們府中的侍人並不多,但個個訓練有素,行事比縣令府裏的還要妥帖。

    縣令偶爾眼紅,開玩笑似的向女君討要法子。但還不等女君開口,他便被那個郎君提溜著衣領趕了出去。

    縣令從未被如此對待過,是以呆愣住了。身後是女君不住道歉的柔聲細語,和嗔怪郎君的嬌聲。縣令想自己這番舉動或許確實冒犯了些,趕緊賠罪過離開了。

    “裴卿,那縣令可是此處最有聲望的人,我們得罪了誰都不能得罪他啊。”

    宋清安被氣笑,連遮掩裴卿的身份都顧不上:“若是他怪罪我們,我們該去哪尋這樣的地方?”

    “怕什麽?他要是有意見,我不介意讓南淮縣換一個縣令。”裴卿淡聲,漆眸看向宋清安時又變得溫柔許多,“你別動氣,陸川說了,你得靜養。”

    宋清安嗤聲:“有你在跟前,隻怕我靜養不了。”

    兩人說話時,翠珠捧著藥碗進來。宋清安不由皺了皺眉:“這藥太苦了,今日能不喝嗎?”

    裴卿看了翠珠一眼,後者放下藥碗就退了出去。

    “當真不喝?”

    “不喝。”宋清安說著,還賭氣似的背過身去。

    裴卿好像沒了動作,但宋清安卻分明瞧著榻上的光暗了下來。

    耳畔噴灑上溫熱的氣息,宋清安不由縮了縮。

    “公主要咱家如何……才願意喝藥呢?”

    宋清安眸中閃過促狹的光,她回肩攬住裴卿的脖子,將他拉近了。

    昏暗的榻上,她狐眸帶媚,氣息如蘭:“穆之愛我一下……我就喝。”

    裴卿微微一哂,便俯身下去,纏綿在一處。

    ……

    一個時辰後,宋清安懶洋洋歪在榻上,由裴卿一口一口喂著湯藥。那湯藥早就涼了,還由翠珠又去煨了煨。

    湯藥苦得她眉頭擰緊,但她麵上還殘留著些饜足的懶怠感。

    “你可要記得,明日去縣令府上賠個罪。”

    “知道。”

    裴卿無奈道,又喂了一勺。

    —

    三年轉瞬即逝,過往的所有都漸漸被人淡忘。有關於東廠與裴卿的流言,都漸漸不再被人提起。

    正是夏日,宋清安閑坐在屋子裏,由著裴卿給自己染指甲。

    屋裏四角都放了冰,正由小桃與卓寧他們扇著風。

    這三年足夠他們在南淮站穩腳跟,再沒有比當下更安全愜意的時候了。

    裴卿動作細致,專心在她手上皴染。宋清安卻不是個老實的,赤著的足不時在他腿上上下撩撥。小桃與卓寧他們眼觀鼻鼻觀心,對此見怪不怪。

    “公主。”

    裴卿這一聲,成功令她停止了作亂。

    三年能改變許多,但裴卿還是喜歡這樣稱呼她。

    哪怕她早就不是公主了。

    宋清安空閑的手支著臉頰,瞧著跟前的裴卿出神。

    狹長的眼眸,黑濃的睫羽,挺拔的鼻梁,殷紅的薄唇……宋清安的視線自上而下,緩緩掃過他麵龐,又凝住。

    真是看多少次……都不會厭倦的樣貌。

    “公主盯著我做什麽?”

    “我在想……若三年前我沒能成功,我們……可能就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裴卿抬眸看她,眼裏帶了些笑意:“是,公主救命之恩,我自是銘記在心。”

    宋清安勾了勾唇,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眉心:“幸好我還留了個心眼,早早讓竹煙去將你那些鋪子賣了,才有這麽多銀兩夠我們來此安置。”

    “你說你,若我看不懂你當時的暗示,現在該怎麽辦?”

    “我自有辦法。”裴卿捏住她的手指,曖昧地抵在唇間,“何況……咱家相信,公主一定看得懂。”

    “那時你就隻是敲了兩記牆,要不是我仔細,哪能注意到這個?”宋清安嗔怪著,“誰知道你會將地契藏在那裏。”

    “公主與我心意相通,有什麽不知的?”

    裴卿抬眉,小桃他們見狀況不對,早早就退了出去,此時屋裏隻留下他們二人。

    “染完這些再說。”

    宋清安將手往他跟前遞了遞,裴卿眨了眨眼,還是順從地握住她手。

    白皙指尖上點染上鮮紅蔻丹,對比鮮妍奪目。

    “前些時候,你又與你兄長傳信了嗎?”

    “是啊。兄長說……那些大臣催著他選秀,讓他很頭疼呢。”宋清安說到這裏便輕笑一聲,“如今那些貴女都想入朝為官,也不知有幾個還想入宮的。”

    “說起來……她們應當過得不錯了吧。”

    “公主是說傳信的那些女子嗎?”

    裴卿捏了捏她柔軟的掌心,宋清安嗔他一眼,感慨道:“是啊,也是托了兄長的福,她們找營生也方便許多。她們還說,要準備去學堂讀書識字,若有可能,就去科舉試試。”

    宋清安口中的,便是三年前幫助她掩蓋梁帝已死的女孩們。

    腳邊忽挪來一個白毛團子,宋清安低目看了眼,便讓裴卿將它抱到自己膝上。

    酥酪也是個命大的兔子,那時明光宮幾乎快塌完了,它居然還能跑到他們邊上來。

    宋清安一麵揉著酥酪柔軟的毛,一麵出神。

    他們到此的第二年,就有人暗裏向裴卿說媒,要他納妾。

    緣由……自然是他們這麽久了,還未有所出。

    這當然怪不得宋清安,但外人又怎會知曉裴卿身上的秘密。

    裴卿一開始還懶得回應,但來說媒的人多了,他不耐煩,索性在府裏辦了場宴會。

    筵席之上,他抱著酥酪到眾人麵前,冷著臉說明這隻兔子就算作宋清安與他的孩子。

    縣裏的人紛紛被說服……

    並沒有。

    這實在有些荒唐,人們都以為隻是裴卿的一個玩笑。

    最終說媒的風波,是由一個媒婆被裴卿從府裏丟出來結束的。

    這事情過後,裴卿與宋清安道:“還是殺人最方便。”

    當時的他又被宋清安數落了一頓。

    想到這裏,宋清安不由輕笑出聲,揉搓酥酪的力道也大了些。

    “怎麽?”

    “去歲時,你還在眾人跟前說,酥酪是我們的孩子。”

    宋清安笑意盈盈看向他,裴卿耳尖微紅,伸手提溜著酥酪將它扔了下去。

    “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麽?”

    宋清安知道他為此事發窘,笑意便更深了。

    “卿卿害羞了嗎?”

    她向前探身,湊近了裴卿柔聲說道,雙眸瞧著他耳尖的血色更濃重了些。

    裴卿僵了片刻,隨後忽然摁住她後頸,將她向自己叩來。

    宋清安沒有推拒,輕柔地回應著,唇齒間彌漫著清甜的氣息,還帶了冰塊的涼意。

    “陛……公子不進去嗎?”

    臨淵看著抽身回來的宋清懷,不由疑惑問道。

    陛下寧願在外頭偷看,也不願進去嗎?

    宋清懷默了片刻,想著方才,他隔窗望見的情形。

    知道她過得很好……這便足夠了。

    這些年也並非全然斷了來往,也不知玥兒從哪裏認識的人,竟願意替她與自己傳信。

    “何必打擾他們,以後……再說吧。”

    宋清懷回眸又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淡聲:“準備回宮。”

    “是。”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