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第57章

    翌日, 向園迷迷瞪瞪醒來,臥室所有窗簾都拉著,陽光沒照進來, 她睜眼, 癡癡地盯著天花板醒神,大約是做了一晚上的噩夢,此時還有點渾噩,看著四周有點陌生的裝修, 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在哪。

    直到瞧見床頭幹淨冷冽的男性手表,才後知後覺自己在徐燕時這。

    昨晚沒來得及仔細打量他的房間,此刻一眼望去,幾乎沒多餘的東西, 格局很簡單, 黑白色調, 櫥櫃裏擺著幾瓶酒和幾個獲獎證書, 是他們團隊的。衣櫃敞著,不是霸道總裁那一水兒各式各樣的西裝, 休閑服、羽絨服、運動服什麽都有, 有點隨性,昨晚穿過的襯衫被他脫下來丟在一旁的籃子裏。早上進來換過衣服了?

    整個房間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工作狂、性冷淡風。

    然而, 當向園瞥到窗台上那罐啤酒後,才想起來,昨晚他是怎麽逗她的。向園下意識去看自己的衣服,好像是跟他聊著聊著就睡著了, 沒來得及換衣服,襯衫扣此刻已經全部規規矩矩地扣在胸前了。

    她頓覺不對,感覺有點奇怪,手從後背伸進去摸了下。

    內衣怎麽開了……

    好像有點不對勁,沒脫下來,隻是被人從後麵解開了扣子……

    向園腦袋發脹,心想除了他也沒別人了吧?

    剛想尖叫,又怕他聽見,隻能拿被子蒙住臉,然後繃直腳尖,打了個滾,“撲通”一聲,猝不及防地滾到地上。隨後,地上被黑色被子團成團的人,似又不甘心、羞惱地狠狠蹬了下腿。

    “砰!”一聲巨響。

    腳背直接磕到了實木的床腳。

    “嗷!!!!”向園終於吃不住痛,哀嚎出聲。

    沒人過來。

    她又不甘心地叫了聲,“啊!!!!”

    還是沒人過來。

    “徐燕時!!”

    沒人。

    等她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間門,一跳一跳地繞著滿屋找了一圈,也沒見人,才知道他應該是去上班了。

    八點半,向園給徐燕時發了條微信。

    向園:把你家地址給我發一個,我下個跑腿訂單。

    xys:買什麽?

    向園:紅花油,起床的時候磕到腳了。

    xys:傻?

    向園:你才傻,去上班也不跟我說。

    xys:馬上到家了。

    十分鍾後,人就回來了,手上還順了瓶紅花油。向園正單腳跳去廚房找有什麽吃的,徐燕時過去把人抱過來,放在沙發上,拎起她纖瘦的腳看了眼,淤青了。

    “等會還能出去麽?”男人半蹲在沙發前,一邊拆紅花油,一邊問了句。

    向園啊了聲,“你今天不上班嗎?”

    他低頭,捏住她的腳,揉了下,“嗯,帶你玩兩天。”

    向園摟住他的脖子,眼睛閃著光,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其實不怎麽疼。”

    徐燕時失笑,“別傻,要真難受還得上醫院看看。”

    約會啊,他倆還沒正兒八經約會過呢。

    怕他變卦,向園興衝衝地似乎要從沙發上站起來,摟著他的脖子,撒嬌:“真的沒事,你不信啊?”她腳尖一繃緊,煞有介事地起範兒:“我還能給你表演個沙發芭蕾呢!”

    沙發芭蕾?

    徐燕時把人給扯下來,“無聊,先把藥擦了。“

    向園悻悻地坐下來。

    誰知道,擦完五分鍾後,電視機忽然傳出一條晨間新聞——東莞一對感情瀕危夫妻,因妻子修習芭蕾舞後感情竟死灰複燃,丈夫回應:夫妻間的情趣才是長久之計。

    身旁的男人忽然開始撤抱枕和毯子。

    向園:“你幹嘛呢?”

    徐燕時:“沙發芭蕾,跳給哥哥看看。”

    “……”

    向園還真學過,她學東西三分鍾熱度,什麽都會一點,什麽東西都學了個皮毛就不肯再往下學了,幾個長輩都說她比家冕聰明,但就是心浮氣躁,需得修身養性,有點隨她父親。

    不過沙發芭蕾還是沒跳成,向園剛起了個勢就被人拽下來,摁在沙發上狠狠親了一通,她順勢勾住他的脖子倒下去,唇舌糾纏難舍難分,直到他粗喘的呼吸在她耳邊,似抽了口氣,咬她耳朵,鼻子,最後吻落在她眼睛上……

    向園一笑,唇微微上移,去親他。

    溫柔的唇瓣相貼,徐燕時加大力度,索性扣了她的雙手高舉過頭,壓在沙發扶手上,黢黑的眼神,有點泛著猩紅,垂眼上下一掃身下眼眸含春水汪汪的女人,低聲問:“不想出門了?”

    向園此刻就像一條滑膩膩的小魚,落人砧板,任人宰割。她昏昏沉沉地想,接吻是不是會讓人上癮。

    “今天去做什麽?”

    “你想做什麽?”他反問,“吃飯看電影逛街?”

    “都行,”她摟緊他的脖子,像條考拉一樣掛著,腦袋埋在他胸膛前,小聲呢喃,“跟你在一起就行,要不你就這樣抱著我吧,我不想走。”

    大概是真委屈了,這麽粘他。

    徐燕時揉了揉她的頭,直接把人抱起來回臥室,低頭笑著逗她:“給你買個輪椅好不好?八十歲還能用的那種。”

    向園窩在他懷裏,聞聲忽而抬頭盯著他瞧,又把腦袋埋下去,小聲嘀咕:“那買個自動的吧,我自己能遙控的那種,去哪兒都方便。”

    徐燕時笑笑,“看不出來還是一名身殘誌堅的好同誌。”

    “……”

    徐燕時把人放到床上,向園的行李箱攤在地上,他走過去,幫她拿衣服,向園昨晚收拾了一下,行李箱上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女性用品,也就大大方方地敞著。

    “穿什麽?”他目光挑揀地看著,隨口問她。

    向園指了一件,“那件蕾絲長裙。”

    徐燕時抽出來,一摸料子,太薄了,他還拎著看了一會兒,二話不說給丟回去,“外麵零度。”

    都說南方沒有北方冷,她還特意帶了幾件去年秋天買了沒來得及穿的衣服。有點不滿地看著徐燕時,又指了件,“那羊絨衫和那條紗裙。”

    “腿不要了?”徐燕時蹲在她行李箱邊上,一隻手杵著膝蓋,麵無表情地警告她。

    “……”

    向園瞪他,一臉不太高興的樣子。

    徐燕時敗下陣來,怕影響她心情。女孩子本來也就愛美,作為男人不好過多幹涉,又把紗裙和羊絨衫拿出來遞給她,手在她腦袋上捋了下,“換完出來吃早飯。”

    向園順了氣,他的讓步和寬和讓她心頭一軟,忽然就沒了脾氣。

    以前戀愛的時候,不知道是他們那時候太年輕,還是不夠喜歡對方,總會在各種各樣的問題上發生爭執,彼此要爭個對錯,最後爭了個臉紅脖子粗,什麽難聽話都蹦出來了,而徐燕時雖然看起來似乎是最不好相處的一個,可偏偏談起戀愛來,他是最縱容她、最好說話的一個。

    向園一邊換衣服一邊感歎,怎麽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

    跟以前每一次戀愛的感受都不同,以前是越相處,感情越淡,這次卻是越來越濃烈,越來越覺得他很吸引她。

    早飯隻有她一人份。

    徐燕時沒吃,坐在她對麵低頭看手機,向園喝了口豆漿,小口小口地掰著麵包塞進嘴裏,低著頭問:“昨天晚上……”

    徐燕時正在看今天的路線,林凱瑞給他發了一個上海帶妹指南,他看了一眼就關了,幾乎是上海情侶酒店大全。

    聽見她說話,抬頭盯著她,把手機放到一邊,“什麽?”

    本來向園是想趁他玩手機的隨口問一下,結果誰知道他一聽她說話就把手機放下了,還正兒八經地看著她,向園反倒有點問不出口了,低著頭,看著滿桌的麵包屑,才慢說:“是不是你幫我解得扣子?”

    原來是問這個。

    “這屋裏還有別人?”徐燕時側頭瞥了眼窗外,“不是說穿著睡對身體不好?”

    “這你都知道。”向園小聲嘀咕。

    徐燕時牽了下嘴角沒答。

    這他哪知道,也是跟她在一起之後,那段時間怕自己沒經驗,就上網查了一下,然後就無意間點進一個帖子,好像是關於女生的一百個秘密什麽的。

    雖然當時挺抗拒這種帖子的,但是好像多了解點也沒什麽錯,就抱著學習的態度點進去看了會。

    就這事兒還被林凱瑞嘲笑好久,因為有一天被林凱瑞在他電腦裏,看見自己的瀏覽記錄。

    裏麵寫得還挺詳細,比如女生不能穿內衣睡覺,會增加得乳腺癌的風險,還有來例假要注意什麽等等。

    臨出門的時候,徐燕時穿好外套又從櫃子裏拿了件衣服丟進車裏,而這件衣服,他全程都自己拎在手裏。

    向園本來以為是他自己的衣服,結果到了晚上的時候,徐燕時把衣服丟給她蓋腿,“冷了?”

    兩人當時在外灘。

    雖然林凱瑞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帶向園去外灘,但終究還是拗不過向園自己想去,本來也是全程陪她的,索性就沒安排路線,她想去哪,就開車帶她去了。

    他們從南京路一路過去,其實人不多,甚至很靜謐,兩旁的梧桐樹如崗哨一般在黑夜中昂揚挺立。

    外灘風景韻致,一座座精致現代化的洋房建築,透著一點舊上海的風情,對岸是一座座在黑夜裏閃著霓虹光的高樓大廈,日夜通透地照著這座不夜城。

    底下是黃浦江,江麵上泛著星星點點的光,一艘富麗堂皇的“中華號”郵輪在江上泛遊,明珠塔近在咫尺,筆直且恢弘,照進人間燈火。

    黃浦江波濤滾滾,江麵風大,紗裙迎風招展,風從底下灌進去,是真冷,向園把他的衣服蓋在腳上,心裏像是灌滿了水,不斷有小魚蹦出,落回,蹦出,落回,孜孜不倦地搗鼓她那本來就不安分的心。

    晚上回家,兩人各自洗完澡,回了自己房間。

    向園跟許鴛煲電話粥。

    許鴛聽完後嘖嘖歎息:“徐神還真是出人意料啊,我還以為他談戀愛是那種六親不認女朋友也打的人。”

    “他有時候嘴是挺毒的,”向園說,“但是也真的溫柔。有時候是挺冷淡的,但是有時候又特別吸引人,特別是今天早上,他本來在玩手機,聽見我跟他說話,就立馬放下手機一本正經地聽我說話,你知道我以前爸爸媽媽都不聽我說話吧,所以,那一下,我就感覺我沒救了。”

    許鴛被塞一嘴狗糧,要掛電話,“忘了提醒你了,過年早點回來,今年同學會,鍾老師六十大壽,所以今年九班跟我們班一起了。鍾靈組織的。”

    彼時,徐燕時在書房也接到一個電話。

    是當年的班主任,鍾靈的媽媽,鍾秀美的電話,“是徐燕時嗎?”

    徐燕時禮貌地:“嗯,鍾老師。”

    電話那頭的女中年聲似乎鬆了口氣,“總算聯係上你了,之前大家都聯係不上你,聽說你現在在上海?”

    徐燕時還挺奇怪的,他沒跟過去的同學聯係過,包括李楊他們,除了那次在北京見過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不過還是應下來,“是的,鍾老師。”

    鍾秀美:“是這樣,今年咱們老毛班長從海外留學回來,剛好趕上我六十生日,靈靈說,就咱六班和九班的同學一起開個同學會,你回北京過年吧?”

    ……

    另一邊房間,向園乍然一驚,“他們也聯係了徐燕時?他們怎麽知道徐燕時在上海?”

    “其實是這樣,”許鴛支支吾吾道,“前幾天碰見鍾靈,幾個女生就聊起了當年的男神們,那你知道,徐燕時當年那風光的,大家肯定會提起他咯,然後鍾靈就說他混得不好什麽的,我就……沒忍住,說了……”

    向園氣結:“你,你你,你都說啥了?”

    許鴛忙不迭說:“你放心,我沒說你倆的事情,我知道當年你倆的緋聞,你怕大家傳他不好聽的,搶兄弟女朋友什麽的,我就說了他現在在上海混得很好,是一副總……”

    其實要是向園聽見了,也會忍不住說的,許鴛跟她果然是一個性子。

    見她沉默,許鴛小心翼翼地問:“你沒生氣吧?”

    這麽一想倒也可以理解,“沒有,我太緊張了。”

    ……

    書房靜謐,徐燕時電腦開著,人窩在椅子上。

    “叩叩——”有人輕輕地敲了下。

    他走過去把門打開,向園光著腳站在門口,徐燕時擰眉,把人抱起來放到沙發上,倒也沒有責備的意思,就隨口一句:“你怎麽老不穿鞋。”

    向園著急忙慌過來,哪還記得穿鞋,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你過年回北京麽?”

    一個站在沙發上,一個站在地上。

    他反應快,下意識就想到估計也是通知到她了:“同學會的事?”

    “已經找你啦?”

    徐燕時把人抱下來,從邊上拎了雙拖鞋過來,“剛鍾老師給我電話了。”

    “那你去麽?”向園靠在他懷裏,在他胸口打圈圈。

    徐燕時給她套上鞋,低頭看懷裏千嬌百媚的女人:“你希望我去麽?”

    她埋著頭,仔仔細細的盤算,如實說:“其實去也沒什麽,你現在都一副總了,去破破傳聞也好,隻是我不太高興,以前你在西安混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找你去,這會混成副總了,鍾老師就眼巴巴來找你了。”

    她有點酸酸地說:“說不定還給你和鍾靈做媒。”

    他低頭,刮她鼻子,逗她:“吃醋?”

    “我是覺得他們太看不起我老爺子了,憑什麽在維林工作就得不到他們的邀請呢!”她氣鼓鼓地說。

    這話題轉的,徐燕時失笑,隨後把她打橫抱回房間,“我還沒答應鍾老師,你不願意我就不去了。”

    “你當初還當著鍾靈的麵拒絕我這個仇我到現在都沒忘,”她壞心眼的建議,笑眯眯地,“要不這樣,你先拒絕鍾老師,然後同學會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我說徐燕時啊,我好想你啊,你來嘛,然後你就屁顛屁顛跑來接我好不好?然後讓大家都覺得你暗戀我啊,又得不到我啊,喜歡我喜歡的要死,默默守候著我,鍾靈這事兒咱就翻了好不好?”

    向園是半開玩笑地說,也就是過過嘴癮,當然沒打算這麽幹。

    誰知道,徐燕時竟然認真地看著她,說了個“好”。

    那認真的眼神,差點把她弄哭了,呆愣愣地看著他,笑意僵在嘴角,卻不知,怎麽的,心裏的小魚又開始躍出水麵,千百條翻江倒海般的折騰。

    鼻尖一酸,“你怎麽什麽都說好。”

    那天晚上,兩人親到半夜,徐燕時不再逗她,也不再調戲,力度也比以往都溫柔,從她額頭一路密密麻麻地吻下去,停在鎖骨處,又沿著脖頸一路吻上去,含住她的唇,更像是安撫性的親吻。

    那一晚,向園在他懷裏睡得特別安穩,沒有再做噩夢。

    早上醒來,徐燕時的手臂已經全麻,向園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心疼地抱著他手臂給他舒筋活骨:“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結果被她一拽,麻得更不行,手筋都抽。

    男人剛睡醒,嗓音說不出的啞,手被她拽著,躺在枕頭上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手臂又疼又麻,低啞地嘶抽了聲,半個腦袋笑得無奈地埋進枕頭裏,沒過一會,悶悶地聲音從裏頭傳出來:“你別拽,拽了更難受,讓它自己回下血。”

    向園立馬放下,坐起來諂笑著在他耳邊說:“我去給你做早餐。”

    男人半側著臉,瞥她一眼,懶懶地,有點懷疑:“你確定?”

    向園是挺確定的,就是不知道廚房的鍋碗瓢盆們確定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