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這個……笨鳥先飛。

    本來老慶沒理解, 看見向園隱晦地笑了下,似乎是什麽不可言說的深意,他這才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徐燕時:“不會是我理解的那個鳥吧?”

    “自己理解。”徐燕時氣定神閑, 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老慶深知在徐燕時嘴裏占不了便宜, 隨手撈了一張紙,卷成話筒樣,采訪一旁笑得正歡的向園:“向小姐,對這位徐先生暗戳戳攻擊你前男友們是‘笨鳥’的行為抱有什麽看法, 請問是否要發動‘逐客令’技能?”

    向園佯裝沉吟片刻,笑眯眯地對準老慶的自製話筒,故作驚訝地問:“哦?我可以趕客嘛?”

    老慶一臉理所當然,“of course, 這是你家。”

    向園點頭:“好, 那你出去吧。”

    老慶懵然地看著徐燕時, 後者此刻正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眼底抻著未名的笑意,而他旁邊的向園, 笑得就差拍桌了, 這才反應過來,這倆合起夥起來欺負自己。

    “ok, 我走,我去沙發上,你們這對奸夫淫,婦身上散發的愛情酸臭味都快把我給腐蝕了。”老慶非常識趣地拿起自己的電腦去一旁的沙發上,決定把餐桌讓給這對狗男女, 話雖這麽說,但老慶心裏是暢快的,他好像很久沒見徐燕時這麽笑過了。

    老慶端著電腦,甩溜溜球似的甩著鼠標,意猶未盡地補了一句:“老徐,我本來以為你是正經人,沒想到你講黃段子比老鬼還溜。ok的。”

    向園憋著笑去看徐燕時,徐燕時也正巧在看她,視線一撞,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似乎凝滯了。

    向園臉上的笑意在漸漸淡去,望進他的眼神裏,似乎多了些渴求的東西,那雙神氣活現、單純天真的眼睛裏,比此刻外麵的星星還閃、還亮。

    而徐燕時眼底漫不經心抻著的笑意,也在慢慢收斂。他剛剛眼神裏,某一瞬間,流過的少年意氣,像重新打開了一個急湍的漩渦,深深吸引著麵前這個姑娘。然而,稍縱即逝。

    他壓抑克製比窗外夜幕還深沉的眼神,讓向園心猛地一抽。

    是不是在見識過生活的磨難後,會習慣性克製自己,他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得到過自己想要?

    向園佯裝咳嗽了一聲,淡淡別開眼,再看下去,她怕自己身陷囹圄無法自拔了。

    徐燕時下一秒也平靜地收回視線,注意力重回電腦,完全無縫對接,直接就著剛才寫到一半的方案劈裏啪啦敲下鍵盤。

    向園不想打擾他,悄悄挪著凳子往邊上移了移,誰知道這餐廳椅子跟地板一磨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弄巧成拙。

    徐燕時餘光一瞥,“你動靜還可以再大點。”

    向園誠懇道歉:“對不起。”

    徐燕時:“白癡。”

    向園發現還是工作中的男人比較迷人,徐燕時工作太認真,基本上都很投入,偶爾卡思路的時候,會摘了眼鏡靠在座椅低著頭閉著眼睛揉搓鼻梁,再睜開眼,麵無表情劈裏吧啦一通寫,她光是看著都心花怒放的,雖然看不懂,但感覺那敲下去的每個字符,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她狗腿地問:“要不要幫忙呀?”

    徐燕時瞥她一眼,“不用,我寫好方案發給老慶,這周他出個測試版,等下周我……從北京回來再說,比賽時間還早,你不用太緊張。”

    “我跟你一起去北京。”向園看著他眼睛說。

    他愣了下,還是說:“不用了,假很難請。”

    向園衝他眨了眨眼睛,“我當然有辦法,不然我上次年休假怎麽請出來的?”

    提起這個,他終於想起來,方案也不寫了,人鬆散地往後靠,看著向園淡聲問:“什麽辦法?”

    “不告訴你,”向園支著腦袋,一臉神秘,“萬一你依樣畫葫蘆怎麽辦?”

    徐燕時笑了笑,從椅子上直起身來:“我沒你這麽無聊。”

    最後還是告誡了一下:“不許找永標請假,好好留在這邊上班,楊部長這段時間在外地開會,你要是跟我都走了,技術部就張駿一個人上班你信不信?”

    向園啊了聲,“不是要指紋打卡麽?高冷他們也太不自覺了吧?”

    徐燕時:“你以為呢,你不信回去翻翻高冷工位底下的箱子裏。”

    向園好奇:“有什麽呀?”

    “自己回去翻。”

    “好吧,那我把我舅舅的聯係方式給你,你去了北京記得聯係他,他真的非常不好約的,很多領導想掛他的號都得提前排隊,我舅舅這個人脾氣不太好,說話也比較直接,但他在肺癌這塊真的非常權威。我剛剛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他最近剛好在國外休年假,人不一定能趕回來,但是至少可以先聽聽他的意見,我把他的微信推給你,然後到了北京,你就聯係他。好不好?”向園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翻手機,把顧嚴的微信發給徐燕時,又笑著把手機放下,看著他說:“祝你朋友早日康複。”

    一句祝你朋友早日康複,狠狠地撞進徐燕時的心裏,像是一記重拳,不由分說地砸在他心裏,可他此刻心裏就像一團棉花那般軟,滿滿的無力感。

    向園怕他有負擔,立馬說:“你不用覺得為難,也不用覺得欠了我人情怎麽樣,你也為我做了很多事,就當是感謝你帶我參加這次的比賽,其他都不重要,贏得獎金才是最重要的,我信用卡還等著還呢。”

    想了想,她又補了句:“換成是技術部的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幫忙,更何況我們倆還是同學,我想我們感情應該比別人還深一點,還有就是,你當我在提前賄賂你吧。”

    “賄賂?”他略一沉吟。

    “是呀,因為我來這家公司另有目的啊!”

    “什麽目的?”

    “把永標幹下去!”

    徐燕時終於笑了笑,“那祝你成功。”

    氣氛終於給撈回來了,不然徐燕時再像剛才那樣“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能當著老慶的麵做出些什麽來。

    向園長舒一口氣,終於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比賽的事暫時不需要她,於是她開始看高冷下午發給他公司過去曆年在售的新產品信息。

    徐燕時看她一個頭兩個大,倒是有些信了她說要把永標幹下去的目標了,2010停產的產品信息都被她找出來了,再一看發件人,高冷。哦這倆傻子。

    向園抓耳撓腮看了半天,才發現是停產的,她給高冷發了條微信。

    向園:這位哥,我讓你找的是在售產品信息,你給我找的都是亂七八糟什麽玩意啊,全都是停產產品的信息,我這還研究了半天呢!

    高冷回了段語音:“是嗎,那我可能勾錯格了,很著急嗎?我明天上午再給你取一次數據吧?”

    向園也回語音:如果我現在要你回辦公室加班取數據,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情呢?

    誰知道,高冷的第二段語音裏,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他可能是聽到向園要叫他回去加班激動地忘記關小視頻的聲音了,所以微信那頭“嗯嗯啊啊”此起彼伏的某種不和諧運動的聲音全都錄了進來。

    伴隨著這樣的背景音樂,屋內三個人,完完整整地聽完高冷的語音。

    “向組長,雅蔑蝶!我畫個圈圈詛咒你啊!”

    雅蔑蝶是他的口頭禪,但是配著這樣一段背景音樂,不知道,還以為他在調戲向園。

    向園整個人已經石化了!

    不等她說什麽,大概是高冷自己也聽了語音,整個人傻掉,立馬把第一段語音撤回,又著急忙慌地發了一條過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剛剛一聽到要加班我就有點太激動了,忘記關聲音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組長!”

    向園氣得連紅一陣白一陣,剛要回,她手心一空,手機被人劈手奪過。

    徐燕時人靠在椅子上,麵前電腦停留在ppt的界麵,眼睛盯著電腦,一隻手抄在兜裏,按下她的手機語音鍵,聲音聽不出情緒,反正是他慣有的冷淡:“在二組呆久了是不是皮癢了?回去加班。”

    一句不容置喙又極其不耐煩的“回去加班”,直接把躺在床上看小黃片準備入睡的高冷給嚇清醒了,一個激靈乍然彈起,屁滾尿流套上褲子回去加班了。

    然而,車子開到一半,才想起來,似乎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低頭一看表,現在不是九點嘛?!為什麽老大還跟向組長在一起?

    某種可能性,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高冷立馬把這條八卦發在他們的王者小群裏:

    老大,好像跟向組長在談戀愛。

    尤智:何以見得?

    李馳:我不信,你說老大會爬樹,我都不相信他會跟女人談戀愛,而且還是這麽不靠譜的辦公室戀情。

    施天佑:拿錘說話,沒錘自爆。

    張駿:求錘。

    高冷把剛才的事情用最客觀的語言在群裏解釋一遍,最後還加了一句:請你們用你們的豬腦袋仔細認真的分析一下,老大為什麽說的是,讓我回去加班,而不是回來加班。這不是說明了他倆在一起,但是不在公司裏,不在公司裏還能在哪裏?要麽在老大家裏,要麽在向組長家裏。不然這麽大半夜的,兩個人在外麵挨凍?

    李馳:你這一頓分析猛如虎啊。我完全被你說服了。

    尤智:好了,破案了,老大在向園家裏,我剛剛給徐成禮打過電話了,家裏沒人。

    眾人:好了,高冷你快去加班吧,別讓老大他們等急了,工作完不能太晚,不然幹不了別的事兒!你不是最盼著老大色令智昏就沒時間管我們了嗎!好不容易有個懷疑對象了,你可別給我們攪黃了。

    高冷恍然大悟,激昂亢奮地對司機說:“師傅,請您再開快一點,我趕著去加班!”

    ……

    ——

    半小時後,高冷把所有的在售新產品的信息準確無誤地發送到向園的郵箱,並在結尾附上一句忠誠的祝福:為了能讓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我把技術部所有電腦都開了,我機智不?

    向園回了一條,“機智,你簡直聰明絕頂。”

    高冷: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我們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畢竟老大是第一次。

    這句話向園看了半天也沒看懂,把手機遞給徐燕時,問高冷什麽意思,徐燕時掃了眼,直接把手機反過來蓋在桌麵上,“不用搭理他。”

    向園狐疑地蹙眉,有種莫名其妙又被人抓了什麽把柄的感覺,可她是個好奇寶寶,一臉迫切地看著徐燕時。

    徐燕時直接把她電腦拎過來,看了眼這幾年新產品的數據,高冷差不多都找齊了,但是有些數據後台是沒有做過修改的,當初他們測試的時候就改了很多數據,他快速掃了幾年,憑著記憶把這幾年的修改的一些數據信息全都給她改過來。

    這招轉移注意力法還挺好使的,向園一下子就不糾結了,看著他行雲流水地一頁頁改動數據,“你怎麽能記這麽多信息?!”

    徐燕時仍是盯著電腦,一心二用:“有規律,你多看幾遍就知道了,我跟高冷剛進公司的時候,整個技術部的產品信息很亂,我們用了一周時間把所有產品信息,和更新數據都整理出來,自己親自對比過,大部分都記得。”

    “你真厲害。”向園由衷誇道。

    他把電腦推回去,“差不多了,看不懂問我。”

    向園心裏還是冒泡泡,喜滋滋地掰過電腦:“好。”

    她覺得現在這樣真好,不管他過去經曆過什麽,她都不想再問了,如果他有一天,他願意告訴她,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忠誠的聽眾,認真地洗耳恭聽。

    不過,她看不懂的太多了,除了上次跟高冷要的那兩個導航,餘下的產品她都不太熟,所以完全不知道這對比數據的意義,她隻是想對比下這幾年的產品為什麽一年比一年下滑,究竟是在技術上出了問題,還是說,這個市場本身已經到了夕陽產業。

    她發現高估自己了,她根本看不懂這技術性的內容。

    全程在跟徐燕時一問一答。

    “這個產品是能裝雙係統的?韋德的係統跟gps的係統同時可以使用嗎?”

    徐燕時:“基本上咱們公司都產品都可以裝雙係統,除了最近新出的極個別產品。但是我們的後期市場測評和數據獲取,韋德的係統使用率很低。”

    向園若有所思:“那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幹脆直接取消跟韋德的合作,反正也賣不好。”

    徐燕時:“韋德是中國的定位係統,gps是美國的定位係統。”

    向園沒理解,狐疑地看著他。

    徐燕時把電腦數據滑到下一頁,鼠標停在2015年,“這一年的後期市場數據和技術數據,你對比下。”

    向園驚奇的發現,2015年韋德的使用率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而當年韋德係統並沒有改良,他們也並沒有出新產品,“這是為什麽?”

    “2014年年末,韋德發射了一顆衛星,當天晚上gps就更新了更精密的係統。有些東西,一開始落後,並不是永遠都落於人後。陳珊就是堅持這一點,一直跟韋德合作。”

    是的,落後就要挨打,五千年文化曆史血淋林的教訓。

    向園心裏莫名地竄起一起熱血,“我好像有點明白你了。”

    徐燕時一笑,無奈地搖搖頭:“我?你不明白。”

    正說著,這時,老慶忽然說了句,“我下樓買包煙,老徐,你要嗎?”

    徐燕時搖頭說,“不用。”

    結果等老慶回來,手裏多了兩包煙,外加一個蛋糕,從門口晃悠晃悠進來,向園正跟徐燕時在討論上個月的數據指標問題,一分心,瞧見他手裏香噴噴的蛋糕,隨口問了句:“這附近在蛋糕房嗎?我怎麽沒找到呢?”

    老慶晃悠著他身上的肥肉進來,神神秘秘地把蛋糕放在桌上,一臉“你有奸情”的模樣看著向園。

    向園被他筆直地眼神瞧得心裏發毛,忍不住往徐燕時那邊縮了縮身子,“幹……幹嘛。”

    老慶剛買完煙從樓下上來,看見門口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手上還拎著一個蛋糕,穿得是人模人樣的,不過老慶很快被他手上的蘭博基尼車鑰匙給吸引住了目光。似乎是找向園的,他沒忍住,搭了腔:“找向園啊?”

    男人穿著灰色貼身的及膝羊絨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藍灰色格子羊絨圍巾,挺闊熨帖合身的褲管下是一雙擦得鋥光發亮得鱷魚皮鞋。總之一身金貴相。

    他彬彬有禮地看著老慶:“是,您是?”

    老慶下巴一指,“我是她朋友。”心下也不知哪來的鬼主意,大概是下意識出於保護小妹妹的心理說了句:“她睡了,您有事兒嗎?”

    男人猶豫了片刻,看老慶這一臉不肯讓的架勢,斯文有禮地把手上的蛋糕遞過去:“那麻煩您把這個交給向小姐。”

    老慶拿著蛋糕進屋,向園這才想起來,“對哦,今天是小皓生日。”

    老慶下意識看了眼徐燕時,“小皓是誰?”

    向園掏出手機給那人發了一條微信,頭也不抬地對老慶說,“我一鄰居的兒子,應該就是你剛才見到那個。”

    一旁的徐燕時始終看著電腦,一言不發。

    老慶驚詫:“他結婚了都?”

    向園:“是啊。”

    不等她說完,老慶語重心長地勸她:“哥勸你離結婚的男人遠一點啊,特別是這種有錢、長得又帥的。”

    向園:“他好像離婚了。”

    離過婚?!

    老慶沉思片刻,摸著下巴忽然問,“類似這種的,女的,你有沒有介紹的?”

    不等向園回答,一旁的男人終於坐不住了,隨手揉了一旁的紙團,朝人不輕不重砸過去。

    老慶被砸得一頓嗷嗚,他憤懣不平呐,“怎麽了嘛,還不允許別人有點夢想嘛?我現在就是既不想工作,又他媽想著天上能掉錢呢!”

    結果就聽,徐燕時不冷不淡地看著電腦說:“那你怎麽不當許願池的王八呢?”

    老慶差點沒被憋死。

    不過最後,他還是提醒了向園一句:“不過你以後還是得小心點這男的,大半夜的上門送蛋糕,不安好心。老徐你說是不是?”

    又是一個紙團,老慶被砸得徹底閉了嘴,看餐廳上那個男人好像沒什麽情緒。

    老慶心裏倒是挺唏噓的。

    那身羊絨穿在他家老徐身上該多帥啊,多禽獸啊!

    作者有話要說:

    高冷:來來來,技術部眾籌給老大買羊肉大衣了啊!不起球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