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劊子手中,他首當其衝
  第66章 劊子手中,他首當其衝

  抵達墓園的時候,空氣裏都帶著雨後的陰冷。

  楚詩染走進去,即便身上穿著羽絨服也忍不住覺得身上發涼,那是往骨子裏鑽的寒意。

  一座新的墓碑正在麵前,上麵的字明顯是新刻上去的。

  【愛女賀安安之墓】

  上麵刻著時間,賀琛沒有騙她,那一小團血肉沒有被扔進垃圾桶,他真的有為她的女兒立碑。

  楚詩染看見這個墓碑,出奇的沒有再落淚。

  她靜靜地蹲下身,看著麵前的墓碑,眼眶泛紅,可是眼中沒有淚,似乎已經釋然。

  就算這個孩子留下來又能如何呢?她能保護好她嗎?

  到底……是她沒有能力護下這個孩子。

  楚詩染緩緩抬起手,指尖落在墓碑上,冷硬的墓碑傳遞給她的隻有冰冷的溫度,但是她依舊覺得心裏劃過絲絲暖意。

  她心裏默默念叨著,下輩子投一個好人家,不要受苦,這麽可愛的丫頭,就應該被捧在掌心裏好好嗬護著。

  而不是跟在她身邊,與她一起受盡刁難……

  她身體前傾,在墓碑上輕輕落下一吻,喃喃道,“丫頭,是媽媽對不起你……”

  苦澀的笑了笑,抬手輕輕地在墓碑上勾畫,原本灰蒙蒙的眼睛漸漸變得清明。

  眼底異樣的神色翻湧,隱有黑雲壓城之勢,怨恨夾雜著不甘在眼底湧動。

  她什麽都沒有了,也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繼續失去的了。

  她背對著賀琛,賀琛看不到她眼神的變化,但是能看到她顫抖的肩膀,以及周圍氛圍的異樣。

  權當楚詩染在悲傷,他沒有多想,看著這座墓碑,他心中也頗多感慨,帶著細細密密的疼。

  這是他與楚詩染的第一個孩子,也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一個已經成形的女兒,若是這個女兒平安出生,到時候一定會像楚詩染一樣,膚白漂亮,隻是不知道會不會像了楚詩染那冷淡的性子,還是會像一般的小丫頭一樣跟在自己身後一聲一聲爸爸的叫他,甜甜的,軟軟的。

  就像是看到小時候的楚詩染,借著這樣,去進入,去窺視他沒能參與的童年。

  剛知道楚詩染懷孕的時候,隻有天知道他有多高興,甚至傻兮兮的去用自己與楚詩染的照片生成未來孩子的照片,光是幻想都是甜滋滋的,甚至早在那時候就幻想好了以後的一切,起好了名字,然而這場意外,讓他的夢碎了。

  靜靜的看著墓碑,隨後愧疚的低下頭。

  說到底,劊子手中,他首當其衝……

  一邊的牧瑾彥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的陪著,視線落在墓碑上,眼神平靜無波。

  從來沒有一刻,讓他清晰地認識到賀琛與楚詩染之間有了他無法參與進去的羈絆。

  他自然不會去期待賀琛的孩子,他的悲傷,僅僅是因為看楚詩染悲傷。

  天色漸晚,再待下去必然是要生病的,楚詩染大病未愈,到時候無疑是雪上加霜。

  牧瑾彥俯身將楚詩染扶起來,輕聲道,“時間不早了,回去吧,等以後再過來看,安安也不會想看見你生病的。”

  楚詩染沒有多說什麽,嗯了一聲,隨著他的手起身。

  蹲了太久,兩條腿都有些發麻,甚至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

  牧瑾彥光看楚詩染的麵色就知道楚詩染嚴重貧血,這一切,都歸咎於賀琛的身上,楚詩染的不幸,是從遇見賀琛開始的,是這場婚姻給予的!

  想到這裏,他對賀琛便越發怨恨。

  賀琛上前一步,擋住牧瑾彥的手,自己扶著楚詩染。

  楚詩染沒說話,牧瑾彥也沒有立場說什麽,牧瑾彥低頭看著自己空了的手,指尖輕輕撚了撚,甚至還能感受到楚詩染身上淡淡的溫度,一時間心頭有些悵然。

  他站在身後看著楚詩染與賀琛並肩的樣子,心裏酸澀難忍。

  曾何幾時,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可如今卻成了另一個人。

  看見心悅之人過得不好,自己卻沒有任何立場去為她伸張公道。

  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就算業界有名,也隻是一個小醫生,背後的父母也隻是守著畢生心血的醫院,如何與如同八爪章魚一樣,盤踞在整個帝都之上,手伸到各個產業,甚至隱隱成為帝都命脈,有著自己商業帝國的賀琛一爭高低?

  牧家能在帝都排得上名號,不是因為他的父母,而是因為牧家有深厚的紅色背景。

  爺爺當年想要讓父親棄醫從政,走上自己為他打造好的仕途,又或者從商,任誰都要給他幾分薄麵,但是父親卻沒有像爺爺的野心,而是像了奶奶,對醫學有著極度的渴望,甚至那份渴望也遺傳到了自己身上,可是如今,他有點想要推翻自己堅守了二十幾年的東西。

  眼神微微眯起,垂在身側的手也緊緊捏成拳頭,眼神深深地看著前麵的楚詩染,眼底掀起異樣的風雲。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楚詩染感受得到,但是她沒說,賀琛也渾然不知。

  牧瑾彥沒一會兒就追上他們,開車送他們回了住院部,離開時,看著楚詩染蒼白的臉頰,他忍不住問出口,“心裏有沒有好受一些?”

  去了一趟墓園,他能感受到楚詩染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眼神裏似乎有了光,隻是這抹光也不像是以前一樣帶著清澈透亮,而是黑幽幽的泛著幽光,讓人無端生起寒意。

  楚詩染臉上的神色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麻木冰冷,甚至還對他露出一抹笑,“好受多了,不用擔心我。”

  聲音依舊虛弱,牧瑾彥心裏擔憂不減,甚至隱隱帶著不安,他感受到楚詩染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具體是哪裏不對勁,他說道,“我有一個很厲害的心理醫師朋友,等明天,我帶他過來看看你。”

  賀琛眉頭輕皺,心裏有些不悅,但是到底沒說什麽。

  他始終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楚詩染會有抑鬱症,但是早上護士的話跟牧瑾彥的話如出一轍,如今不低頭不行,隻能默許牧瑾彥帶人過來,期望明天的檢查結果隻是他一場虛驚。

  楚詩染與牧瑾彥揮手道別,牧瑾彥目送他們進去,隨後默默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聯係人。

  指尖輕觸,將自己的決定發送過去。

  【我想離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