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抉擇
  第46章 抉擇

    七日後。

    秋狩結束, 一行人離了別?宮回到謝府,謝老夫人年邁體弱,去?不得別?宮,在府裏枯守了十餘日, 見兒孫們都回來?了, 歡歡喜喜地喚眾人一道?用膳。

    聽聞崔寄夢被封鄉君,老夫人更是為外孫女高興:“咱們夢丫頭總是能帶給人驚喜, 指不定?還藏著別?的絕活呢!”

    一番小別?, 席間眾人都有說有笑的,連沉默了許久的王氏也罕見開顏, 對崔寄夢的態度也熱絡了些。

    昨夜,謝執稱兩個孩子八字不合, 不宜婚配。卻聽謝執說要出?麵?解除婚約,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而後謝執又說這些年對妻兒多有疏忽, 是他的不是。

    他這般說,王氏反倒想起十八年前那?件舊事?,當年她遭刺客擄掠,謝執出?於職責帶人前去?相救, 被困一夜後帶回她時?,她已因?受傷昏迷。

    回來?時?王謝兩邊的長輩都在, 因?他們孤男寡女,一道?被困了一天一夜, 怕她名節有損, 謝家人主動提出?定?親, 謝執稱自己並未越禮,她當時?迷迷糊糊的, 自然聽到了那?些對話,本來?隻要主動說句話就可以免去?成婚,但出?於私心,王氏選擇自欺欺人,繼續昏睡過去?。

    如?今謝執一道?歉,她反倒心虛了,罷了,隻要婚約解除,一切好說,讓她待崔寄夢一如?往常也不是不可以。

    用過晚膳,謝執稱有要事?要同崔寄夢和謝老夫人商議。

    清退無關人等?後,他取出?一張合婚庚帖,交由謝老夫人:“母親,這是兒前些日子去?三清觀算的合婚庚帖,您過目。”

    謝老夫人喜滋滋地接過來?,看了眼,笑容凝滯在臉上:“這,怎會如?此……”

    謝執沉聲解釋道?:“十年前定?下婚約時?,兒曾找道?人算了算,八字正和,便定?下了,可前些日子才知?道?寄夢的生辰八字誤了一處,兒又找三清觀的仙師替兩個孩子重新合過八字,仙師稱兩個孩子八字命局中?的用神互為忌神,不宜婚配。”

    空歡喜一場,謝老夫人失望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心疼地看向崔寄夢。

    崔寄夢因?事?先被謝執和大表兄知?會過此事?,倒不訝異,隻說:“外祖母,既然我與二?表兄八字不合,這婚事?不如?就作罷吧,是我當年記岔了,給錯了舅舅我的生辰,實在對不起二?表兄。”

    記錯了是謝執讓她如?此說的,隻為給她一個台階下,但這句對不起是發自內心的,謝執亦聽出?來?了,擺手道?:“丫頭你不必內疚,是舅舅疏忽,連累了你們。”

    謝老夫人平日對鬼神之說半信半疑,但八字合婚這事?曆來?疏忽不得,可她仍存了些僥幸,問謝執:“要不,咱們再找別?的仙師算算?”

    謝執垂下眼,憾道?:“母親,三清觀乃天下第一觀不會有錯。”

    老夫人頹靡地扶著拐杖,喃喃自語:“難怪夢丫頭剛來?第二?日就落了水,後來?隔三差五生病,還連連做噩夢,原是如?此……”

    可想起二?孫,老人又陷入為難:“阿嶼可知?道?消息了,他怎個說?這孩子自小不信鬼神,隻怕不會樂意。”

    謝執凝起眉心,前日謝泠嶼傳回家信,稱他不介意所謂八字,讓家中?不必管,但謝執並未同老夫人如?實說,隻道?:“已派人給他去?信了,這孩子近日太忙,估計還未看到。”

    謝老夫人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此事?,又怕二?孫難過,便建議謝執:“此事?不宜操之過急,慢慢說服他,免得孩子難過。”

    又說:“阿嶼是謝家子孫,雖說會難過一陣,但過後依然可以同別?家姑娘議親,我到不擔心,隻是夢丫頭,我實在不放心她嫁去?別?處……”

    謝執是知?道?謝泠舟一心想娶崔寄夢的,但私認為此事?不宜過早提起,便隻勸解:“母親放心,夢丫頭是我們謝家的人,日後定?不會受委屈的。”

    謝老夫人拍著崔寄夢的手,長長哀歎,想到她那?位故去?多年的親姐姐,蒼老麵?容一下失了生氣。

    崔寄夢見老人家為她發愁,心裏亦不好受,更是心酸,婉言勸道?:“外祖母別?擔心,我如?今可是鄉君,又得陛下和長公主喜歡,日後定?會有更合適的親事?。”

    她說起長公主,謝老夫人忽而福至心靈,待崔寄夢回去?後,拉過身側的老嬤嬤:“你說,長公主殿下正好也喜歡夢丫頭,若是改將夢丫頭許給大哥兒,成不?”

    老嬤嬤想起上回謝泠舟從茶室破窗而出?時?的一番話,並不敢多言,隻附和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但老夫人,表姑娘才剛和二?公子解除婚約,此事?過早提大房二?房麵?上都不好看,況且還要看兩個孩子的意願,若您有意,平時?可以多讓兩個孩子接觸,說不定?就培養出?感情了呢。”

    謝老夫人覺得有理?,說這些都還太早,夢丫頭懂事?,但那?固執的二?孫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鬧呢,謝老夫人一時?也沒了別?的心思,隻想先將這樁出?了紕漏的婚事?解決了再說,長歎:“可團哥兒有心儀之人,還是得看兩個孩子的意思,我老婆子再樂意,也不能亂點鴛鴦譜啊,我隻是愧對長姐,她就清芫這麽一個孩子,托付給了我,如?今清芫去?了,隻剩夢丫頭,這丫頭同她外祖母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聲聲哀歎從蒼老的身體中?溢出?,消沒在空曠的廳內,而崔寄夢從外祖母院裏出?來?後,在園中?徘徊不定?,轉身往佛堂的方向拐。

    這是自他揭穿共夢後,她頭一回來?到佛堂,一進門,上次在別?宮的記憶和在佛堂的夢境交雜在一處,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夢做的,哪些是現實裏做的。

    自那?日過後,腦海裏不時?會冒出?一些零星片段,讓崔寄夢越發難堪,怎能在大表兄跟前露出?那?般媚態?她把那?夜二?人的瘋狂歸咎於自己中?藥欲求不滿的緣故。

    進門時?,她還是照常對他福身,為了顯示自己也是矜持的人,行動間比以往還要拘謹:“表兄。”

    謝泠舟依舊坐在那?書案邊,手中?批閱著公文,一切如?常。隻不同的是,角落裏還多了張竹榻,上麵?放著軟枕,邊上擺著個邊幾?,放了點心茶水。

    “喜歡麽?特地為你置辦的。”他倒比以往更自然,擱下筆從座上起身,拉過她的手將人領到竹榻前坐下。

    崔寄夢臉一熱,脫口推拒道?:“可這是書房,外頭還是佛堂……不成”

    說完抬頭望到大表兄清俊的眉眼,桃花眼中?含笑,破無奈道?:“你怎麽總是在不該想歪的時?候想歪。”

    “我……”崔寄夢被問得難以為顏,為挽回顏麵?,絞盡腦汁想了個說辭,“我意思是,外邊是佛堂,這裏又是書房,一個是該潛心禮佛的地方,另一個是刻苦用功的地方,都不大適合發懶休憩。”

    說完見謝泠舟眼中?笑意越來?越多,這悠然自得的笑實在可恨,好像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偏生他這陣子的確進退合宜,好像隻有她一人為那?些瘋狂羞臊,不服氣地詰問:“我看,是表兄自己想歪了吧?”

    “表妹說得對,是我心思不純。”他低眸笑笑,起身給她倒了杯熱茶:“秋夜天涼,暖暖手。”

    手上是有些涼,崔寄夢接過茶杯雙手捧著,熱乎乎的茶水通過杯身傳到手心,心情安定?了些許,一切都和大表兄說的相差無幾?,八字合婚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現在她擔心的是二?表兄。

    上回在藏書閣,他表露心跡的那?句話說得無比鄭重,況且先前二?表兄也曾說過他不信鬼神。

    她不免擔心:“表兄先前說要打賭,可你究竟要如?何試探二?表兄?我不想讓二?表兄因?為我受到傷害。”

    “表妹心裏,我是那?樣不擇手段、枉顧兄弟之情的人?”謝泠舟反問她,語氣像情人之間的調l情,可崔寄夢未捕捉到這話裏的逗弄,以為他生氣了,手中?茶盞不知?不覺歪了些,灑了一膝蓋。

    她顧不上茶盞和被熱茶澆濕的裙子,解釋道?:“我並無此意。”

    謝泠舟和煦一笑,伸手接住茶盞輕輕放在桌上,拿過崔寄夢剛掏出?的帕子,細心替她擦拭著。

    熱燙的茶水浸入了裙擺,從腿間慢慢往腿心流……某些記憶驟然鮮活起來?,偏偏這時?候大表兄還在細心替她擦去?水漬,她緊張得繃起腿,輕輕倒吸一口氣。

    “燙到了?”謝泠舟知?道?她肌膚格外嬌嫩,那?夜他情難自抑時?手上猛地一用力,沒一會她心口就被抓出?一道?指印,這熱水澆上去?,隻會更難受,思及此他眉心一凜,要替她查看。

    崔寄夢按住他的手,她實在不想再經曆一次上藥了:“不礙事?的。”

    謝泠舟不強求,隻說:“燙到了需立即塗藥,否則一會你身上會火辣辣的“。”他起身走到角落裏的矮櫃上,取出?一瓶燙傷藥遞給她,背過身去?:“上次在別?宮是我太心急了,擔心你羞於和侍婢們求助,傷口遲遲好不了才親自塗藥。”

    按理?說兩人有過夫妻之實,不必如?此計較,但對於崔寄夢而言別?宮和謝府中?不一樣,回到府裏,他越親密,她越有背著長輩無媒苟l合的羞l恥感。

    他如?今這樣她反而鬆快了些。

    崔寄夢用力拔l出?瓶塞,那?一聲動靜又讓她紅了臉,明知?大表兄背對著她瞧不見,還是抬頭望向了他,卻始料未及瞧見他通紅的耳尖。

    在別?宮幫她塗藥時?,他可是一派坦然,崔寄夢扳回了一城,原來?不止她回到府裏會拘謹,大表兄也會。

    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勢均力敵”,她放鬆了些,小心翼翼掀開裙擺,再褪下褻褲,果真膝頭到腿裏側被燙得微微發紅,雖不嚴重,但熱辣辣的也不大好受,便蘸取一些藥膏輕輕塗上去?,涼意從被熱水澆到的肌膚上傳開,某些記憶驟然闖入。

    那?一夜,她好像把大表兄的手當成冰塊,按在身上發燙的地方反複揉搓……

    這還是當著謝泠舟的麵?,想到他定?也記得清楚,崔寄夢亂了陣腳,手中?的瓷瓶哐當一下掉落,滾到謝泠舟腳邊。

    她愣在了原地,渾身僵住了,就那?樣岔著腿,手還放在腿根。

    謝泠舟側過身撿起藥瓶時?,刻意克製著目光,但還是有一部?分餘光不聽話地飄向崔寄夢的方向。

    她不知?道?又想歪到了何處,整個人僵著一動不動的,手還放在那?處,實在叫人誤解,在府裏過於親昵隻會嚇壞她,於是他克製著收回目光。

    崔寄夢剛醒過神,也發覺自己這姿l勢實在引人遐想,待瞧見大表兄紅上幾?分的耳根時?,知?道?他定?然也看到了,慌慌忙忙將褻褲穿上,理?好裙擺,再也顧不上問二?表兄的事?,低著頭道?別?溜出?了佛堂。

    佛堂裏,檀香縈繞。謝泠舟凝眸,目光越來?越深,緊緊握著手中?瓷瓶,將瓶塞重重塞入,一直塞到整個塞子沒入,瓷瓶和木塞合為一體。

    *

    夜深時?分。

    秋夜寒涼,營帳前的長槍架結了層薄霜,謝泠嶼眉間也結了霜,心事?重重地回到營帳內。

    這愁並非因?家中?來?信,而因?這陣子軍中?失利,原本他隻差一步就可以往上走一級,誰料提拔的信卻被駁回,本該屬於他的位置,即將落到個酒囊飯袋頭上。

    且那?紈絝子弟素來?喜歡捉弄他,上回在樂館就曾故意把茹月安排到雅間內,想看他笑話,這些時?日更是原形畢露,露出?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謝泠嶼冷著臉起身,走到外頭抽出?一杆長槍,長槍上的霜被手心的溫度融化,順著收緊的指縫滲下。

    “這麽晚了,怎的還未歇下?”

    渾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頓了頓,轉身拱手行禮:“周將軍。”

    這位周將軍便是統領禁軍的中?領軍,先前武衛大將軍突然找上他,示意他將這位謝家二?公子調入他麾下,他還以為謝泠嶼是個走後門的紈絝子弟,但這數月裏,這年輕人踏實能幹讓他改了觀。

    本想提拔,卻橫生枝節。

    看著年輕人失意他也不忍,但武衛大將軍囑托,他不得不照做,拍拍謝泠嶼肩頭:“別?泄氣,並非你之過。”

    謝泠嶼不解:“將軍何出?此言?”

    周將軍照著武衛大將軍的話,委婉將緣由告知?。

    謝泠嶼這才明白症結所在,扯了扯嘴角,拱手:“謝將軍提點。”

    說著話,傳信的人又急匆匆來?了,給謝泠嶼送來?一封信,周將軍出?於關切,輕詢:“這兩日府上有事??”

    謝泠嶼想都不用想便知?定?又是催促他下決斷的信,初次收到這封信時?,他不以為意,可如?今,卻不得不懷疑。

    他問周將軍:“將軍可信鬼神之說?”

    周將軍笑了笑,“看情況,不可信亦不可不信,為何如?此問?”

    謝泠嶼苦笑:“家中?來?信,稱找三清觀測算,得知?我與表妹八字不合,正壓著我解除婚約。”

    “這……”周將軍其實是不信所謂八字合婚的,但接連的這幾?件事?湊到一塊實在巧合,莫非,武衛大將軍讓他暫時?打壓這謝二?公子,是想撬人牆角?可大將軍家中?那?兩毛頭小子才十五歲,不至於吧?

    雖百思不得其解,但周將軍還是違心勸說道?:“別?的我不信,但我信八字,早年間我家有位遠親,本來?一帆風順,卻因?與妻子八字不合還不顧父母勸阻堅持成婚,婚後兩個人都倒了大黴了,哎!”

    說完還拍了拍謝泠嶼肩頭:“府上定?也是為了你好,這八字不合可非同小可,快些回信罷,省得家人不安。”

    夜深露重,營帳內一片肅殺,謝泠嶼拿著信立在寒夜中?良久。

    方才周將軍稱偶然從妻子處得知?武衛大將軍與已故的崔將軍當年是對立陣營,勢同水火,並暗示他此次升遷受阻是因?為與崔家扯上幹係。

    連一直極力主張他和表妹婚事?的父親都在勸他,稱表妹得知?他們八字相克,嚇得又開始做噩夢,母親也因?此寢食難安,好幾?日吃不下飯,讓他速下決斷。

    謝泠嶼默不作聲將信揉成一團。

    次日,他從營中?走出?,迎麵?碰上那?走運搶了他位置的同僚,對方上前搭著他肩頭:“謝二?,怎的又未睡好?瞧著眼底下,擦了煤灰似的。”

    謝泠嶼並未搭理?他,往射箭場走去?。

    那?年輕武將追了上來?,揚聲道?:“哎,別?介!都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知?道?你是家中?有位年輕有為的兄長,你成日拿來?作比有壓力,但今日兄弟我升了,來?日多幫襯著你,不也一樣!”

    他聲音很大,周圍人都聽到了。

    謝泠嶼劍眉淩厲,麵?色愈發冷,頓下腳步,冷道?:“你費心了,我心緒不寧是因?近日家裏有事?。”

    說完回到了營裏,獨坐許久後提筆寫了兩封信交由下頭兵士。

    信很快就送到了謝府,一封給謝執的,另一封給崔寄夢。

    收到信時?,謝執也不敢相信,那?孩子向來?固執,原以為他要鬧一番,怎的短短幾?日就同意了?

    後來?通過在禁軍中?的友人一打聽,才知?這孩子先前是在軍中?被打壓了,不過這幾?日又峰回路轉。

    此刻謝執才明白謝泠舟說的“讓二?弟自己選”是何意,阿嶼向來?要強,大概寧可一生無妻也不願碌碌無為。

    將信交給崔寄夢時?,明知?她心裏沒有阿嶼,謝執還是內疚:“孩子,你莫自責,原是我考慮不周,非你之過。”

    崔寄夢雙手接過信,信紙在微微顫抖,二?表兄略顯狂躁的字跡也跟著抖,信上隻寫了寥寥幾?句:“是我對不住表妹,祝表妹另得良人。”

    她看著信上字跡,想到二?表兄那?開朗的麵?龐,一陣酸澀,深深朝謝執行禮:“多謝二?舅舅關照。”

    “好孩子,回去?吧,你值得更合適的人。”謝執看了眼這張與妹妹肖似的臉,釋然笑了笑,轉身往暗處走去?。

    崔寄夢在采月陪同下往皎梨院回去?,九月裏的黃昏,天兒越發陰涼,園中?一派枯槁荒涼,落葉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短短半月裏經曆了太多事?情,人生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一霎,她忽然有種被從過去?生生扯離的錯覺。

    和二?表兄的婚約是長輩為她鋪就的一條路,為了讓她走得更順,祖母多年悉心教誨,她亦十年如?一日地循著既定?的路一步步往前,直到遇到了大表兄,她拐向了一條截然不同的,甚至前程未卜的路。

    一切雖是從他這裏先開始的,但未必不是她自己的抉擇,習慣了長輩指點,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自己做決定?。

    心不在焉踱步到杏林附近時?,采月忽地輕輕喚她:“小姐。”

    崔寄夢抽回神思往前看,見謝泠舟正立在前方,披一襲月白披風,大概是晚霞作祟,一向清冷的人周身竟顯出?些罕見的脈脈溫情。

    她沒有停頓,也沒有加快腳步,在他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輕輕喚他:“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