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第180章 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難道說曆史上的烏江邊，也如現在這般慘烈嗎？”
“還是說因為詭異靈境的緣故，這一切都是項羽死後的臆想？”
宋終下意識地低呼著，雙眼死死盯著那尊撐起了天地的高大身影。
眼前的一幕，讓宋終有些驚詫。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曆史上記載的項羽，是四麵楚歌走投無路。
在烏江邊上，準備自刎以謝江東父老。
而不是四麵楚歌走投無路，隻好扛著烏江背水一戰。
然後，把漢軍揍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看著渾身迸發著不可言說氣息的項羽，和被殺得人仰馬翻的漢軍。
宋終感覺到自己對曆史的認知，受到了一絲衝擊。
過往的曆史在他的心中，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迷霧，開始模糊不清起來。
但是疑惑歸疑惑，宋終並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破掉詭異靈境，找到項羽的屍骨。
先無為觀一步，把項羽的眼珠子摳出來帶走。
然而，破掉詭異靈境的關鍵，在宋終看來有一種最簡單的方式——那就是打敗眼前的項羽！
宋終如此想著，和身旁的關彩對視一眼。
然後夾緊馬腹，就要衝上前去。
但是沒想到二人胯下的駿馬，剛剛撩動了幾下馬蹄，就突然哀鳴了一聲！
然後，兩匹大馬就雙雙前蹄跪地，七竅暴血而斃！
幸好宋終和關彩都不是普通人，一個翻身就站穩在原地。
宋終剛剛站定，就聽到身旁的關彩發出了一聲痛苦的驚呼。
“宋哥！”
宋終聞聲轉頭，正好看到關彩跪坐在地上。
“我……好像過不去了。”
“就在剛剛，我的腦海中多了好多繁雜的低語……”
“並且，低語伴隨著陣陣浪濤聲，在不斷的放大……頭疼！好疼！”
“烏江……那是烏江！”
隨著關彩的痛呼。
宋終麵色凝重的看向了捂著腦袋，神情痛苦迷茫的關彩。
以及關彩身旁，有著同樣表現哀嚎的漢軍。
仔細一想，宋終就明白了這種現象的根源。
他們都是被項羽身上，那股不可言說的氣息所影響！
準備的說。
關彩和漢軍，都是被項羽身後的烏江所影響！
宋終如此篤定的原因則很簡單。
因為宋終清晰的感知到，項羽身上竟然一共有著兩道氣息！
一道來自項羽身後的烏江，如同恐怖黏稠的滔滔深淵！
另一道來自項羽的本身，是純粹勇烈 的絕倫霸氣！
兩道恐怖的氣息交融交錯，互相影響又互相牽製。
造就了宋終眼前即便兵敗，卻仍然恐怖無比的項羽！
也是讓漢軍驚惶，駿馬暴斃，關彩失魂的真正原因！
而唯有同為不可言說的宋終，才能對項羽和烏江的氣息威懾視若無睹。
幸虧關彩體質特殊，不然她也該如同那些漢軍一樣，直接瘋癲崩潰了。
這邊。
在宋終明白一切的根源之後，他便獨自站起身來看向不遠處的項羽。
“關彩，你走遠點兒。”
“不然的話，很可能這處詭異靈境還沒破解，你就先失去理智陷入迷失了。”
“那霸王項羽，交給我就好。”
說完。
宋終就逆著潰敗的兵將洪流，大踏步衝向了不遠處的項羽！
並且，在衝鋒的過程中，宋終在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十步。
宋終扔掉了手中的長戈，抽出了古樸無華的打神鞭。
打神鐵鞭被抽出的瞬間，就震顫著發出金鐵交錯的低鳴！
二十步。
宋終渾身上下迸發出漆黑的焰火，並且身形在不斷的拔高！
在迅猛的迎麵風中，魔王相宋終背上的人皮護背旗獵獵作響！
三十步。
魔王相宋終的身後，隱現著四尊煞氣逼人的惡神！
並且，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兵刃，殺意鎖定了近在咫尺的霸王項羽！
沒錯。
宋終隻用了三十步，就躍過了層疊的潰軍，來到了項羽十步之內。
而就在此刻，宋終才看清了此刻項羽的真正模樣。
暴虐揮舞著長戟的項羽，好似失去了神智一般。
即便身周遭已經沒了上前圍攻的漢軍，他仍然胡亂著揮舞著自己的霸王戟，試圖殺死每一個靠近他的人。
他的頭顱被渾濁黏稠的怨氣籠罩，已經看不清麵容。
並且，那股怨氣，不止籠住了項羽的頭顱。
項羽渾身上下的甲胄中，都滲出了絲絲潮濕的怨氣！
順著那怨氣望去。
盡頭，是項羽身後的整條烏江！
看著被烏江怨氣籠罩著麵目，隻知暴虐揮舞長戟的項羽。
宋終心中沒來由的冒出了四個字——
寶刀蒙塵。
眾所周知，一副好刀必須有一把妥帖的刀鞘。
因為過剛易折。
名刀一直暴露著鋒芒，就會生鏽，就會侵蝕，就會容易被折斷！
此刻的項羽，就像一把絕世的好刀，卻失去了藏鋒的刀鞘，在風霜的廝磨中鏽跡斑斑。
不改名刀之根本，卻再無名刀奪人的風華。
但即便如此。
宋終對眼前的項羽，也不敢有半分小覷！
隻因為項羽身上籠罩的怨氣，極為驚人。
甚至，比曾經驚鴻一瞥的歡喜天，來得還要純粹！
宋終甚至懷疑項羽溝通的烏江，絕不是什麽簡簡單單的存在。
很可能是被曆史所掩埋的，楚地的某尊神明！
因為宋終依稀記得。
古代居住在楚地的楚人們，曾供奉祭祀過很多掌管江河的神明！
而項羽現在溝通烏江為己用的偉力，很可能就來自其中一尊上古神明！
念頭電閃。
已經衝至項羽麵前的宋終，根本不敢托大。
快手一鞭抽出萬丈金光的同時，身後四尊惡神也齊齊出手。
宋終要一擊功成，趁項羽瘋癲中，直取項羽性命！
即便宋終如此謹慎，接下來的場景卻也讓他微微一愣。
在他與四尊惡神齊齊出手之下。
眼前的項羽好像意識到什麽，原本雜亂無章的大戟猛然一揮。
單手執戟，格住一刀一鞭的同時。
項羽抽出了腰間寶劍橫在胸前，撥開了戳胸一槍，然後一腳踩住了來自鍾馗的長劍！
隻有一根鐵棍在倏忽間長短變換，戳中了項羽被怨氣籠罩的頭顱！
如果不是大聖爺的定海神珍可大可小，項羽竟然差一點兒把五把兵器齊齊擋住！
但是這一棍，並沒能直接了結項羽。
霸王項羽猛一仰頭，借著猛烈的力道後退踉蹌了兩步，噴出了一大灘黑水。
並且，麵龐上黏稠濕膩的怨氣，竟然微微散溢了兩分。
怨氣散溢之間，隱約能看到霸王刀削斧鑿的硬朗麵容，還有那濃密胡須下開合的大嘴。
霸王項羽在受傷之後，竟突然開口稱讚！
並且，聲音中隱約的欣賞，讓宋終明白大聖爺這一棍竟然敲醒了項羽！
“好！”
“好一個五將合圍！”
“當世遑論五將……即便五十將！也休論當孤一戟！”
“更不要提，能傷孤分毫！”
“好好好！天下猛士，盡此一戰！”
“孤乃西楚霸王，來將可通姓名！”
看著好像突然恢複了清明神智，語句條理清晰的項羽。
宋終的眼中，難掩敬佩的神色。
他早就看出來項羽的神智，一直在被其身後的烏江黑水所侵蝕。
那濤濤的烏江，既是項羽的力量來源之一，也是侵蝕其理智的罪魁禍首！
但是項羽竟能如天人一般，硬抗著不可言說的大恐怖。
並且在兵鋒交錯間，恢複一絲絲清明的神智。
其意誌之堅韌，當得起那一句讚言——
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麵對項羽的喝問，宋終胸臆中一腔黑火翻滾。
魔王相低垂的雙目中，燃燒著戰意的黑焰又蓬勃了幾分。
最後，滿腔的敬意與黑火，全化作簡單利落的四個字。
“臨江，宋終。”
第181章 黑虎坐騎
宋終的答話中，全是對項羽這位“千古無二”的敬意。
但是在項羽聽來，卻別有一番意味。
因為在祂的認知裏，並未曾聽過有什麽地方叫做“臨江”。
也沒有聽說過天下英雄，有哪位名作“宋終”。
反而在他的背後。
倒確確實實依臨著一條，濤濤洶湧的烏江！
“臨江送終……”
“這就是孤的命數嗎？”
項羽低語著，渾身怨氣開始上下起伏，隱隱有著崩壞的趨勢。
並且周遭的環境，以及那些敗退的漢軍也開始變得模糊。
好像整個世界，都要隨著項羽的明悟破碎一樣。
宋終見狀微微一愣，然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這裏畢竟是詭異靈境。
項羽也早就死了。
剛剛自己一言之下，巧合的暗表了項羽已死的事實。
讓這處由項羽怨氣構成的詭異靈境，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
難道就這樣要結束了？
……也罷，結束了也好。
宋終慶幸之中，又帶著惋惜。
沒能和千古無二的項羽酣暢淋漓的交手，實在是一種損失。
而且項羽身上隱藏的秘密，也勾起了宋終的好奇心。
但是下一秒。
一聲石破天驚的暴喝，震撼了宋終。
並且重新穩固了，項羽身上不可言說的氣息。
甚至在暴喝之下，祂的氣勢猛然上漲了一截！
“命數命數……命它個鳥數！”
“孤不服！”
“孤死，亦霸王也！”
“來戰！看是你臨江送終，還是孤背水一戰！”
話罷。
項羽不待宋終回應，大戟直直劈出！
從古至今，有很多人以武器成名。
諸如幹將莫邪，青鋼七星。
而唯獨項羽，是武器因人而成名！
祂手中的大戟，在常年的廝殺中換過無數杆。
但是無論項羽手中的大戟有多普通，有多殘破，世人都要尊稱其一聲——
霸王戟！
宋終現在，就麵對著這股來自霸王戟的壓力！
項羽完全放棄了防守，任由四尊惡神的武器在祂身上施為。
因為四尊惡神的兵器每次擊中項羽，項羽的身軀都紋絲不動。
但如果仔細觀察。
就能看出項羽身後的烏江，在祂被擊中之後都會不規則的震顫一下。
四尊惡神滔天的力道，竟然是全部被散溢在明顯古怪異常的烏江之中！
而項羽完全不做防守，是有原因的！
祂那一杆霸王戟如巨龍翻舞，一招一式帶著莫能擋之的霸氣，直取手持打神鞭的魔王相宋終！
祂好像看出了那四尊惡神的根源，就在於眼前的宋終！
而宋終在艱難抵擋的同時，也切實體會到了自己和不可言說的差距。
項羽帶給他的壓力，就像一座連通天地的巍峨大山一般。
並且祂手中的霸王戟，始終給宋終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如果不是身後的九龍拉棺相助，宋終可能連項羽的一戟都擋不住！
宋終明白，這不是什麽詭異能力。
完全就是項羽在戰場廝殺中，千錘百煉出來的戟法！
因為宋終修習過的春秋八法，就有著相似的效用。
隻是關帝的春秋八法，全遠不如項羽的大戟來的絕倫霸道！
這樣此消彼長之下，宋終開始逐漸吃力起來。
自出道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被動。
項羽仗著身後的烏江，竟然一人一劍一戟就把宋終壓著打。
因為身處絕境的霸王項羽，完全是在和宋終換命！
這就是想要同歸於盡的不可言說存在，帶來的恐怖壓力！
宋終又和項羽對過了一戟，打神鞭上傳來的轟鳴讓他越來越冷靜。
長時間被項羽的壓製，讓他胸中藏著一股橫生的惡氣！
一直沒有發作的原因，是因為項羽背後的烏江太過古怪。
每次宋終想要越過項羽探查，都會被祂一戟擋回。
這讓宋終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絲的不對勁。
項羽的破綻，一定在那烏江上！
隻是因為宋終越不過項羽這道大山，所以應對的如此吃力！
宋終重重噴出一口氣，呼吸中灼燒著周圍空氣的溫度又高了兩分。
抵擋著大戟兵鋒的同時，心中不斷思索該如何靠近烏江。
正在宋終和項羽的戰況，膠著不下的時候。
宋終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宋老板！接坐騎！”
宋終聽出了那是張雲安的聲音。
他沒有立刻回頭，直到再次擋過了項羽的大戟，他才顧上匆匆一瞥。
身著潦草方士袍的張雲安，腦門上貼著七八道清心符。
他一邊揮手呼喊著，一邊跑向宋終。
並且在他的手裏，高高舉著一尊大號的黑虎坐像。
在看到宋終注意自己之後，張雲安麵色一喜，然後甩手扔出了那尊黑虎坐像！
“去吧！數碼……去吧！王倀！”
隨著張雲安的大喊。
在半空中。
那尊不知什麽材質雕成的黑虎坐像，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並且好像活了一樣，不斷變大的同時擠出一身油亮的純黑虎毛，那一對吊睛凶光隱現！
那黑虎坐像，竟變成了一隻渾身黑毛的吊睛巨虎！
在巨虎出現的瞬間，它的身影就在半空中消失不見。
虎影閃爍，黑光乍現之間。
黑毛巨虎就瞬移到了宋終身下，馱起了與項羽拚殺的宋終！
宋終感覺到身下毛茸茸的黑虎，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這是……
王倀？
他怎麽變成了這個吊樣子？
福瑞控？？？
不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如果是王倀的話……
我現在能瞬移了？！
宋終眼前一亮，下意識就揪住了身下黑虎的耳朵。
而他對麵的項羽，也瞅準機會就是一戟！
但是祂勢在必得的一戟，卻落到了空處。
騎著黑虎的宋終，竟在項羽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並且祂四周被宋終召喚出的四尊惡神，也隨著宋終的消失而消失不見。
霸王項羽一愣，然後下意識地回頭。
祂感應到，宋終的氣息竟然在祂的身後出現。
而項羽的身後。
正是烏江！
“項王之勇，冠絕千古，宋某佩服。”
手持打神鞭，身跨黑紋虎的宋終看到項羽轉身，直接灑脫的一拱手。
打不贏很正常。
要是個個都能打贏項羽，那“霸王”之名早就爛大街了。
尤其是現在的項羽，有著烏江不可言說的加持。
但是幸好，宋終找到了項羽的破綻——
烏江！
“項王一直攔我，是不想讓我靠近烏江吧？”
“這烏江，就是項王的力量源泉，命門所在，對不對？”
雖然宋終是在問話，但是語氣中有著十足的肯定。
因為他剛到烏江邊。
就從烏江那粘膩的氣息中，感到了一絲畏懼的情緒。
這也讓宋終徹底明白了，為什麽項羽能一個人壓著自己身上五尊不可言說打。
這是來自不可言說的規則能力。
簡單來說。
就是你怎麽抽項羽，祂都能借著烏江水係把力量化去。
項羽不可言說的詭異能力，應該是類似於近水無敵的存在。
但是如果有人能越過項羽，靠近烏江切除其聯係，項羽就不會是打不死的存在了。
雖然可能依舊難纏，依舊霸道，依舊冠絕天下。
但是，項羽現在麵對的是宋終。
隻要能被殺死。
那就都在宋老板的業務範圍內！
尤其是現在的魔王相宋終，手上的打神鞭大小正不斷變化著！
時而高聳入雲，時而小若銀針！
他在向項羽展示。
展示著自己，有填滿這烏江的能力！
“項王！宋某敬你，不填這烏江！”
“希望項王，能給宋某一個坐下聊天的機會！”
感受到宋終的氣息已經出現在了烏江邊上，項羽突然歎了一口氣。
沒什麽好說的，不用找什麽借口。
敗就是敗了。
當年孤認了，現在孤也能認。
因為。
孤乃霸王！
霸王的大戟往地上一插，然後沉著的呼喝了一聲。
低沉磁性的聲音不大，卻正好傳進了宋終的耳邊。
“不打了，孤敗了。”
第182章 力拔山兮氣蓋世
隨著項羽這句話擲地有聲的落下。
他閑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宋終的身旁，將寬闊的後背露給了宋終。
並且隨著項羽的行走，他渾身上下的甲胄，以及手中持握的大戟隨風消散。
隨之一同消散的。
還有項羽身上裹挾的怨氣，和烏江江畔的漢軍。
仿佛剛剛的大戰，如同過眼雲煙一般。
那些隻不過是他在千年的無聊時光裏，用來打發時間的玩物罷了。
一襲布衣的項羽如大鳥般伸展開雙臂，閉著眼感受著來自烏江的涼風。
千年以前的他，就是迎著這樣的涼風自刎於江畔。
而千年以後的他……很迷茫。
“你知道這世上最毒的計謀是什麽嗎？”
迎著涼風。
背對著宋終的項羽，突然開口問道。
“是攻心。”
不等宋終答話，項羽自言自語道。
“韓信勝孤，隻勝於背義之戰。”
“而張良、陳平二人攻心之計，才是斬孤的殺招。”
宋終聽著項羽不著四六的話，腦袋裏裝滿了大大的問號。
“項王不是……自刎的嗎？”
項羽聽到宋終的問題之後，輕笑了一聲。
然後，語氣有些輕鬆的問道。
“孤率八百騎破圍，所為何事？”
“逃跑。”
“跑出來了嗎？”
“跑出來了。”
“那孤自刎個鳥？”
宋終聞言眨了眨眼睛，隨即恍然大悟的問道。
“對啊！那你自刎個鳥？！”
“難道說……”
“是因為你渡了江之後，就沒有烏江中那位神明的力量加持了？”
宋終說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猜測，卻隻得到了項羽搖頭否定的答複。
“‘大水’乃楚地世代祭祀的神明，即便不在烏江，在別的江流也能溝通起於‘大水’的聯係。”
“孤不渡江，全在於一句話。”
“一句張良和陳平提前安排好別人，說與孤聽的話。”
項羽說到這裏，才回過頭麵對著宋終，一雙緊閉的雙眼輕輕的顫了顫。
“江東雖小，地方千裏，眾數十萬人，亦足王也。”
“這是那名要帶孤渡江的烏江亭長，對孤說的話。”
“也就是張良和陳平，提前安排好的一句話。”
“這句話的意思是，江東雖然小但也有千裏的土地，數十萬的人口，夠孤稱王了。”
“可能在你聽來沒什麽，但是在孤聽來卻是痛徹心扉！”
“張良與陳平對人心之把控，簡直毒辣！”
“因為孤自起兵開始，身經七十餘戰，未嚐一敗！霸有天下！”
“但是垓下一戰過後，孤幾乎一無所有，竟要靠江東父老的施舍，在彈丸之地稱王！”
“那時候的孤剛逢大敗，孤與‘大水’的溝通又耗費了極大的心神。”
“心情激蕩之下，孤被這句看似安慰的話，點破了渡江之心。”
項羽說到這裏的時候，怒目圓瞪，須發皆張。
但是，那雙圓睜的大眼中卻空洞洞的，隻能看到缺失了雙目的肉膜和密布的神經。
即便如此，宋終還是從那黑漆漆的空洞中，感受到了一股銳利的目光。
“哪怕孤還能這樣苟延殘喘著，哪怕孤死後還保有著聖人重瞳……”
“哪怕還有楚國臣民想要用‘大水’複活孤，也都於事無補了。”
“當孤自刎的那一刻起，霸王就隻存在於他人之口了。”
說完，項羽渾身霸絕的氣勢頓時散溢。
現在的他看上去，真就如同一位簡簡單單的高大鄰家叔叔一樣。
還瞎了。
一旁的宋終看著頹廢的項羽，人都驚了。
一方麵，是驚歎於漢初兩位頂尖謀士，對人心的操控能力之強。
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但是也能管中窺豹，看出張陳二人施計時機之準！
而另一方麵，讓宋終更覺得震驚的是——
“項王，你眼珠子呢？！”
宋終猛然湊近項羽的麵龐，仔細端詳著黑咕隆咚的一對眼窩。
他費勁巴拉的打開霸王墓，和項羽打了這麽半天。
為得不就是先無為觀一步，取得項羽的兩顆眼珠子嗎？！
那現在項羽的眼珠子，怎麽沒了？
宋終有些鬱悶的看著，表情疑惑的項羽。
猛然間。
他回憶到了一個一直忽略的細節。
而接下來項羽的回答，也佐證了他的想法。
“重瞳？送給故人了。”
“那日虞美人拜墓，求孤的遺骸重瞳。”
“孤不過墳中枯骨罷了，美人索要，豈能不成全其心意？”
“並且她答應孤，會讓孤的那對重瞳，再現當年的意氣！”
項羽臉上露出了追憶的神色。
一雙空洞的眼窩，重新“看”向被幻化出來的烏江。
而一旁的宋終，也有些沮喪的歎了一口氣。
MMP！
忘了美人皮這茬兒了！
宋終光想著沒有將軍馬鞭，無為觀法師進不來霸王墓。
還以為能領先一步。
但是卻獨獨忽略了美人皮的存在！
按路線上來說，無為觀可是先刨的虞家墳，再來的霸王墓！
無為觀八成和美人皮，達成了某種交易。
而項羽怎麽會拒絕虞姬的請求？
如此看來的話。
那虞姬的美人皮，八九不離十就是畫皮陳萍萍。
而且，她和無為觀，九成九已經勾搭上了！
嗬……呸！
臭不要臉！
想到這裏，宋終有些悶悶不樂。
靜靜呆了一會兒，項羽忽然感慨道。
“差不多了。”
宋終聞言疑惑的抬起頭來，看向負手而立的項羽。
“什麽差不多了？”
項羽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再次閉上了眼睛，體會著那來自烏江的涼風。
良久，才緩緩說道。
“這處天地，是孤的執念所化。”
“隻要孤不允，它就一直不會消散。”
宋終沉默的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因為剛剛詭異靈境中怨氣之磅礴，可是能承受著宋終和項羽拔山倒海的折騰。
這就足以顯示出項羽的強大！
哪怕項羽現在隻是一具屍骨。
哪怕他沒了“大水”的賜力。
哪怕他沒了重瞳。
但是僅憑他本身的怨氣，也足以讓宋終為之側目！
“千年以來，這方天地一直重演著垓下那一戰。”
“演到孤都有些厭煩了，演到孤已經萌生了死誌。”
“但孤不願意就這麽消失。”
項羽語氣沉靜，仿佛千年的寂寞不過彈指的風霜。
“並非孤想要苟活，隻是因為垓下一戰，孤打的太憋屈了。”
“就這麽簡單死去，孤不甘心。”
“孤想要堂堂正正的敗，堂堂正正的死。”
“幸好，你來了。”
項羽說著，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
一如千年前的烏江，千年前的涼風。
也一如千年前，那青年人的率性大笑。
“可能有些難以理解，但是孤隻求這一戰罷了。”
“孤也不在意旁人的口惡，因為孤就是這樣的大丈夫，就是這樣的好戰！”
“勝者生，敗者死！”
“成王，敗寇！”
“若孤有來生……哈哈哈，怕是沒了！”
“但是若有機會，孤還想再與諸君長戰三百合！”
“希望到時候，孤與五位皆非殘魂！能戰得驚天動地！”
項羽說完，在笑聲中橫劍染血。
以前宋終從不相信有人自刎能一劍斷頭，那簡直荒謬。
但是現在他看到了。
隨著橫頸一劍，一顆好頭“噗通”砸入了烏江裏。
然後又飄飄搖搖的浮在水麵。
宋終沉默的看著烏江中漂浮的項羽首級，輕輕的應合著。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第183章 棺材板
項羽死了。
求得一敗痛快了嘴皮子之後，灑灑脫脫幹淨利落的死了。
但是留給宋終的爛攤子和疑問，還有一大堆。
比如項羽口中的楚神“大水”，究竟是什麽。
比如當年的垓下之戰，漢軍是怎麽把如此強大的項羽逼成了這樣。
比如為什麽在項羽口中，自己的五尊惡神被稱作“殘魂”……
好吧。
其實這些對宋終來說，暫時都不重要了。
因為最關鍵的重瞳，已經被無為觀掏走了。
至於無為觀造神計劃的最後一塊“拚圖”，所謂的“二郎骨”。
宋終目前，也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
這次霸王墓之行，可以說徹底失敗了。
想想也對。
無為觀那些法師是瘋子，又不是傻子。
啟動造神計劃之前，必然思慮周全，甚至事無巨細。
宋終從一開始，慢的就不止一步。
因為連他的死亡案件中，都有無為觀的影子。
“唉……少俠，請重新來過……”
宋終絮絮叨叨，很沒形象的往地上一坐。
他感受到了詭異靈境的怨氣，隨著項羽死去正在不斷消散。
估計再過一會兒，就要回到現實世界了。
在宋終恍神之間。
眼前的烏江變作了一座棺材，漂浮在烏江中的項羽頭顱，也變成了白骨。
宋終剛剛所處了古戰場，竟不過是霸王墓中的方寸之地罷了。
他身後的張雲安關彩等人，則因為詭異靈境和現實世界的跳躍，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中。
宋終看著自己身上開始碎裂的皮膚，知道自己已經難以再在現實中久留。
隨即有些意興闌珊的，在地上一躺。
放空自己的腦海，準備靜等著回歸詭異世界。
可剛剛躺下，宋終就猛然睜大了雙眼。
他發現霸王棺木正上方的石板上，模糊的刻著什麽字。
武功秘籍？
蓋世兵法？
不對……項羽從來不學那些玩意兒。
宋終歪著頭，想要辨認出石板上的文字。
他以腦袋為圓心，在地上畫了個圈之後。
才發現了文字的真正閱讀姿勢——
“對不起啊項王，借你棺材躺躺。”
“以後遇到虞姬，我給她個幹脆的死法。”
宋終嘴裏念念有詞的，躺進了裝有項羽屍骨的棺材裏。
在躺好之後，宋終終於看清楚了石板上寫了什麽文字。
幸好天師府傳承中，有相關古代文字的知識。
讓宋終能勉強辨認出，石板上到底寫了什麽。
【霸王，下相人也，姓項名籍，字羽。】
【王幼時有聖人像，天生重瞳。】
【少時，王書劍不學，誓學萬人敵。】
【王先學兵法，略通大意。才氣過人，竟自成其道。項梁驚之，以王為天人。】
【於是項梁教王巫蠱，王天縱奇才，三日通萬法。】
【梁大喜，遂察楚巫遺，祭‘大水’……】
【……王曰：孤見大水，大水亦見孤，自此萬人敵。】
【王初起，長勝七十陣，天下莫能當之，遂稱霸王。】
【……後遇韓信殺陣，萬軍困於方寸，王逃。】
【再逢張陳毒計，烏江為之倒流，王哀。】
【臨江邊，亭長惑言壞王心誌，又雜萬象生，遂自刎。】
【李氏罪將妄言，以正根本。】
那石板上有多處塗抹的地方，甚至語句有些不通順。
大概是因為李將軍也是個大老粗，能寫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宋終瞅了一會兒，也總算理解了個大概。
簡單來說，就是項羽很屌。
不僅天生重瞳，還十分有才華，幹啥啥行。
他叔叔項梁覺得項羽是天人，就尋找楚地殘留的巫法。
想要通過祭祀名叫“大水”的神明，來增強項羽的力量。
（中間塗抹了大段，宋終推測應該是抹去了祭祀的過程。）
項羽說：他看到了大水，大水也看向了他，從那天起項羽成了萬人敵。
然後就是項羽起家，成就霸王。
（又是一段塗抹，不知道隱藏了些什麽。）
項羽遇到韓信的“殺陣”，楚軍被困在了方寸之間的小地方。
項羽逃了出來，又遇到張良陳平的“毒計”，力量源泉烏江倒流，他哀痛不已。
最後到了烏江邊，在亭長的妖惑言論下。
項羽心誌徹底毀壞，眼前浮現了萬種異象，最後烏江自刎。
看到最後，宋終不由得喃喃自語。
“所以，就連曆史上的楚漢相爭，其中都有超自然力量的幹預嗎？”
“那如果這樣說……”
“怕不是我一身的惡神，在生前就強得離譜？！”
“所以項羽才會稱呼我身上的惡神是殘魂？！”
“不對……那關羽和大聖的力量不應該差不多……”
“一定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地方……”
宋終正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棺材外關彩的聲音。
“宋哥？宋哥！”
“你在哪兒？
宋終眨了眨眼，直直的坐起身來。
在猛一起身下帶起了陣陣的煙塵，讓關彩下意識的召喚出了怨氣鋼索。
直到看清楚是宋終的模樣，關彩才鬆了一口氣。
坐在棺材裏的宋終，看著有些緊張的關彩，撓了撓頭咧開嘴笑著說。
“別緊張，太累躺了一會兒。”
正在關彩翻了翻白眼，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她突然發現宋終身上的畫皮，開始一縷縷脫落。
他渾身的氣息，也開始不穩起來。
“宋哥？你要回去了？”
宋終感受著天地之間對自己身體的力量輾軋，點了點頭。
然後，隨意的說道。
“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吧，線索斷了。”
“我估計就算線索沒斷，想逮到無為觀的現行也很難。”
“讓我整理整理這次的經曆，再說別的……”
隨著宋終的話語，他的身軀在被逐漸擠壓回詭異世界。
關彩下意識的想伸手，卻也隻抓住了一團空氣。
又走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宋哥能正兒八經站在現實世界的土地上。
關彩有些沮喪的低下了頭，突然在棺材裏看到了兩樣亮晶晶的東西——
一件金縷玉衣。
一件烏黑透亮的長戟頭。
第184章 在下徐向歌，拜島梁山泊
詭異世界，東平湖邊。
身披著狐裘大衣的徐向歌，默默的前行。
夏日的烈陽照在他的身上，他卻分毫不覺。
隻有胡萊嘰嘰喳喳的聲音，在不停抱怨著。
“我說，你真就不熱嗎？”
“我說實話，這個天氣我都以為我沒機會出門了。”
“哪有傻子頂著大太陽，跑出來溜達的？”
“老娘都熱！真的！”
麵對胡萊帶有怨念的碎碎念，徐向歌一言不發。
隻是在必要的時候，也就是胡萊太吵的時候，他才微微皺眉。
然後胡萊就會停一會兒休息休息，等著下一次開始這重複無聊的單口相聲。
當然。
胡萊這樣也是有理由的。
自從變成狐裘大衣之後，她就在風滿樓中努力適應著自己的“新身份”。
畢竟雖然變成了大衣，但是她的四肢尾巴都在。
努努力的話，還不至於是個殘疾狐。
在經過笨拙的自我訓練，胡萊已經恢複了少許正常的行動能力。
甚至已經能做出簡單的勞力工作，把胡塗沉睡的房間打掃的幹幹淨淨。
正當她吃著火鍋唱著歌，快樂的打掃著衛生的時候。
突然就被徐向歌拎了出來！
在吱哇亂叫，反抗無效的情況下。
胡萊隻能老老實實的，接受了這次任務。
也就是作為狐裘大衣，陪著徐向歌去東平湖打探情報。
“呆子，要是他們不吃你這套，直接動手怎麽辦？”
“能打，也跑得過。”
徐向歌惜字如金的回答道，目光銳利的四處掃射著。
他在找楊過所說的，湖邊交通湖心島的船塢。
而胡萊卻不依不饒，在徐向歌身上蛄蛹著碎碎念。
“那你跑的時候，可別把我扔下了。”
“我聽說那些土匪，有的連羊駝都不放過……”
“我這麽如花似玉的大美狐，噫……”
胡萊好像想到了什麽，惡寒的打了個冷戰。
而徐向歌的回答，也如同往常一樣平淡。
“不會。”
胡萊百無聊賴的用尾巴戳著徐向歌，這大太陽連她都有些燥熱。
但是她身下的徐向歌卻恍若未覺，連汗都沒流一滴。
又走了不知多時。
徐向歌目光突然一凝。
他看到了，那座交通著湖心島的船塢。
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想要上湖心島，必須得讓岸邊船塢的船老大，帶著他駛向東平湖。
“別說話，裝死。”
“不然把你賣了。”
徐向歌淡淡的囑咐著胡萊，然後徑直朝著船塢走去。
並且直直找上了，其中一名橫躺在船上的漢子。
不因為別的。
就因為那漢子的滿嘴金牙。
就那滿嘴金牙，徐向歌就能確定他是船老大。
隨著徐向歌靠近那個金牙漢子，他身邊也慢慢圍上了一圈精壯的水手。
那些水手的目光，或凶惡或戲謔的看著徐向歌。
直到徐向歌站定在船老大身前，他身後才有水手打著呼哨喊道。
“老大睜眼！來了個愣頭青！”
而這個時候，那滿口金牙的船老大才睜了眼，打了個嗬欠問道。
“蘑菇，哪路？什麽價？？”
徐向歌麵對船老大滿口的黑話，有些遲疑的回答了一句。
“不吃蘑菇。”
金牙聞言一愣，和徐向歌大眼瞪著小眼。
“噗哧！我操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個精壯的水手，突然笑出了聲來。
有了第一個人笑，就有第二個人。
像是連鎖反應一樣，整座船塢附近都是水手的歡聲笑語。
“哈哈哈哈！這還真是一個愣頭青！”
“真他媽有意思，你看老大的臉，都綠了哈哈哈哈！”
“給這小子沉了吧！老大！他取笑你呢！”
諸如此類起哄的聲音，充斥著船塢碼頭。
就連徐向歌身上的胡萊，都開始暗暗焦急起來——
傻木頭！
什麽吃蘑菇！那是人家的黑話！
最後氣氛尷尬之間，還是徐向歌對麵的金牙率先忍不住了。
“別他媽的笑了！”
“你，對！別瞅別人！你個木頭腦袋！”
“你他娘……你他娘不吃蘑菇，你來這幹哈！”
徐向歌歪了歪腦袋，還是沒理解“蘑菇”與“蘑菇”之間的關係。
但是還好。
他還記得自己的目的。
下一秒。
碼頭上水手的笑聲像是被生生掐斷一樣，戛然而止！
尤其是徐向歌麵前的金牙，顫抖著往後退了兩步！
因為在眾人驚疑和恐慌的目光中。
徐向歌左右四臂一齊伸出，左一臂攥拳，右三臂搭掌，伸手一禮。
“在下徐向歌，拜島梁山泊。”
第185章 好東西，會說話
“徐……向歌？”
“天地集團的人？！”
在徐向歌亮明身份之後，船塢四周的氣氛有些凝固。
每個水手臉上，都寫滿了苦澀的沙。
尤其是剛剛笑得最大聲的那幾個，直接“霹靂啪啦”連抽了自己十幾個大嘴巴子。
然後直接趴伏在地上，“嘩啦啦”拜倒了一大片，瑟瑟不敢動。
他們這麽慫，這麽沒有土匪的草莽氣概，是有原因的。
不因為別的。
就因為眼前的男人，叫徐向歌！
他們梁山泊名頭雖大，但是這些水手隻是普通的底層水匪而已。
無論他們平時是如何的殘忍凶暴，橫行一方。
也隻是因為，靠上了“梁山泊”這個乘涼大樹罷了。
麵對真正的猛人，這些水匪也不過是區區無膽匪類罷了。
而徐向歌，正是那種一人滅了兩門半的猛人！
在東平市有好事者的統計中。
徐向歌一共在東平市，出手過兩次半。
第一次出手，他還是一條胳膊。
然後珍珠死，風滿樓滿樓皆滅，隻留了幾十個弱小的服務員。
從此風滿樓易主，東平市就有了天地集團的名號！
第二次出手，徐向歌有了四條膀子。
緊接著王鋼腦袋落地，王家滿門隻剩下一個下人。
而且那個下人，也被徐向歌折斷了四肢扔在門口，被隨後趕來的街坊鄰居拿板磚掄死。
直到現在。
王家父子的腦袋，還擺在風滿樓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口中，供人瞻仰。
最後半次出手，是錢家滅門。
具體不再贅述。
但是從那天起。
徐向歌上街行走，他的周圍十步聽不見人聲，百步之內都不見人蹤。
人送外號——徐淨街。
可以說天地集團在東平市的威懾力，有一大半都來自於徐向歌。
麵對徐向歌這樣的猛人。
剛剛出聲嘲笑的水手，又怎麽能不心生畏懼？
所謂下跪，為求活命而已。
然而徐向歌，則根本沒在意那些水手的動作。
他目不斜視。
或者說他眼中根本沒看任何人，隻盯著自己的四條手臂。
場麵一時間有些喜感。
“徐……四爺。”
金牙猶疑不定的看了看徐向歌的四條膀子，最終繃出了這麽句稱呼。
畢竟，徐向歌出道成名太快，殺氣又太重，一出手幾無幸免。
江湖上對他的稱呼，也大多是“四臂夜叉”，“火眼修羅”，“徐淨街”這樣的匪號。
金牙不知道眼前這位爺，喜不喜歡這些稱呼。
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安全些，他最終選擇了這麽一個折中的敬稱。
“徐四爺，咱們爺們兒雖然敬重您的威名，但是我們梁山泊拜島是有規矩的。”
“拜島有拜島禮，我看徐四爺身上……”
金牙話隻說了一半，就有些畏畏縮縮不敢繼續往下說。
生怕一個不好，惹惱了麵前的殺神。
徐向歌看著眼前搓手幹笑的金牙，卻像早有準備一般。
徑直把身上的狐裘大衣脫了下來，衝著金牙抖了抖。
“拜島禮。”
金牙見徐向歌真的有所準備，一拍大腿大喜過望。
“好！四爺痛快！”
“我這就準備船，帶四爺上島！”
跪伏在地上的水手們，也齊齊鬆了一口氣。
其實按照正常的流程，金牙免不了要對拜島禮指手畫腳一番，從中尋些好處。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他又不是活膩歪了！
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主動要求，檢查徐向歌手中狐裘大衣的成色！
金牙現在巴不得把這位爺，抓緊送上島！
然後收拾細軟，等待風聲跑路！
金牙打定了主意，就帶著幾名水手跳到了船上。
水手黢黑精幹的手臂，一圈一圈轉著手搖發動機。
發動機“突突突”的聲音響起。
金牙衝著船下的徐向歌喊道。
“來！四爺上船！”
披著狐裘大衣的徐向歌，揀了一把小馬紮坐下。
就開始嚐試著從金牙的口中，套些話出來。
雖然徐向歌溝通的技巧，可能並不純熟。
“嗯……你們大當家吃了沒？”
“……”
陪坐在徐向歌身邊的金牙臉色一僵。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徐向歌的問題。
什麽叫我們大當家吃了沒？
他哪天不吃？！
大哥我知道你想套話！
但是你想套話，麻煩也專業一點兒好不好？！！
麵對著徐向歌認真的表情，金牙深吸了一口氣。
腦海中浮現了徐向歌渾身浴血的模樣，他不由得從心的說道。
“啊……啊！我們梁山泊大當家矮腳虎王英，今天吃過了！”
“現在因為梁山泊上隻有大當家一位好漢，他每天都吃的可好了！”
“包括我們梁山泊上上下下共計五百餘人，每天都吃嘛嘛香！”
“尤其是因為梁山泊對於外界來說十分神秘，所以我們天天吃了就睡高枕無憂！”
“這五百多人吃完飯之後，分別負責的工作是……”
“分別駐紮的崗位是……”
“分別的性癖是……”
金牙可以說是非常懂事了。
也就十分鍾，就把梁山泊的底給徐向歌交了個遍。
並且，語氣該加重的地方毫不含糊，不重要的是一句沒提。
反正他已經決定，把徐向歌送上島之後直接跑路。
徐向歌默默聽著白嫖的情報，心中對現在的梁山泊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雖然這就是水滸傳中的梁山泊。
但是那一百零八位好漢，隻有一位在死後回來了。
也就是現在梁山泊的大當家，矮腳虎王英。
至於剩下的好漢去了哪裏，無人可知。
在這談話間的功夫，徐向歌所在的小船已經到了湖心島。
眼中看著崗哨散漫的水寨，耳旁聽著島上放肆高歌的聲音。
徐向歌心底對原本神秘戒嚴的梁山泊，有了新的評價——
外緊內鬆，土雞瓦狗。
這邊。
金牙駕駛著小船靠了岸，便恭敬的衝著徐向歌彎了彎身。
“四爺，我領你入堂。”
“好。”
徐向歌簡單的回應了一句，就大步流星的跟在金牙身後。
入堂。
就是入“忠義堂”，是梁山泊的聚會議事，出征頒令的地方。
更是梁山泊大當家和手下嘍囉，歡慶同樂的地方。
就像現在一樣。
徐向歌和金牙麵前的忠義堂裏，傳出了吆五喝六行酒令的聲音。
隨著嬉鬧聲音一起飄出的，還有陣陣酒肉的香氣。
隻是徐向歌在那酒香肉香中。
莫名聞到了一股古怪又濃厚的血腥氣。
看著眼前“替天行道”的飄搖大旗，和那塊“忠義堂”的牌匾。
領著徐向歌的金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在堂外大聲喊了幾嗓子。
“岸邊吃湖，船上拉網。”
“滾水遊魚，過湖化龍！”
“岸前哨領金牙，有幸結識風滿樓徐向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特領徐四爺過湖拜島！”
徐向歌隻聽懂了最後一句話。
前邊兩句是梁山泊特有的黑話切口，他是半點兒不懂。
沒想到金牙的這兩句話，好像有著很大的震懾力。
原本從忠義堂中傳出來的吵鬧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
那些飲酒作樂的匪眾，紛紛正襟危坐，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一樣。
直到一個公鴨嗓的男聲傳了出來，才打破了這份寧靜。
“入堂吧。”
隨著這個聲音落下。
金牙衝著徐向歌拱了拱手，欠身示意徐向歌入堂。
而直到進入忠義堂裏，徐向歌才看見了那道公鴨嗓的主人。
那人五短的身材容貌醜陋，一雙光眼滴溜溜的轉。
並且，滿臉的油光，顯得油膩而又凶惡。
可就是這幅尊榮，偏生坐在了聚義廳的最中央頭把交椅上，也就是梁山泊大當家的位置。
徐向歌心中頓時了然眼前男人的身份——
矮腳虎，王英。
“這位就是天地集團的徐向歌，徐四爺？”
王英在徐向歌進門之後，就懶洋洋的說道。
並且他好像早就知道了徐向歌聽不懂黑話，所以並沒有說那些奇怪的黑話切口。
“既然四爺拜島，可是帶了拜島禮？”
徐向歌聞言解下身上的狐裘大衣，拎在了手裏。
“有，這個。”
王英的眯起一對兒小眼，不由自主的站起身走到了徐向歌身邊。
開始仔細觀察起徐向歌手中的狐裘大衣。
他一邊觀察，一邊搖頭歎惜。
“嘖，嘖嘖嘖……我看四爺的拜島禮……不是很體麵啊？”
“這狐裘大衣講究個集腋成裘，是隻取狐狸腋下的那一揪皮毛製作而成。”
“可是你徐向歌的這件狐裘大衣，怎麽有頭有尾有爪子的？”
“怕不是匠人沒處理幹淨的殘次品，拿來糊弄咱王英的吧？”
“要是就帶這點兒東西來拜島……我梁山泊，以後還怎麽在道上交朋友？！”
王英的神色猛然一正，聲調提高了八度。
隨著王英的責問，他身周遭的匪眾盡皆怒目圓瞪，虎視眈眈的看著徐向歌！
忠義堂中的氣氛，一時間直接僵住了。
甚至，有的匪眾抽出了自己的佩刀，麵色不善的靠近了徐向歌。
徐向歌身旁的金牙見狀瑟瑟發抖，冷汗直冒。
畢竟，徐向歌是他帶上島的，如果出了什麽差錯。
他得被天地集團和梁山泊，兩方勢力一起追責！
造孽啊！
怎麽這樣的事兒非攤上了我金牙！
而一旁的徐向歌麵對滿屋的殺氣，還真歪頭想了一會兒。
畢竟，他是來探聽情報的，並非來找茬的。
探聽情報，自然該有個探聽情報的樣子。
徐向歌想了大半天，然後抖落抖落手上的裝死的胡萊，麵無表情的說道。
“好東西，會說話。”
“會說話？”
王英狐疑的重新打量起，徐向歌手中的狐裘大衣。
當他那張醜臉慢慢湊近的同時，原本如同死物的狐裘大衣竟突然掙紮起來。
在徐向歌手中掙紮的胡萊，一邊撲咬著徐向歌，一邊吱哇亂叫著。
“你大爺的徐向歌！讓我裝死的是你！讓我說話的還是你！”
“你今天，真想把老娘賣了不成？！”
第186章 討回公道！
王英一看徐向歌手中的狐裘大衣，真的活了起來，兩枚小眼突然放光。
他的小眼睛裏的貪婪神色，幾乎無法抑製。
不止是因為眼前的狐裘大衣，突然變成了活物。
更是因為那狐裘大衣發出的女聲，十分嫵媚酥人，勾魂奪魄！
要知道王英本來就是色中惡鬼，在變作詭異之後下限更低。
在胡萊撩人的嗔怪聲中，王英下意識的伸手就要摸向那皮草。
但是卻摸了一個空。
王英有些不爽的，看著突然收回狐裘大衣的徐向歌。
嘴上卻一改之前的跋扈。
“四爺？這是什麽意思？”
“別見外，剛剛是和四爺開的玩笑。”
“這件寶貝，咱王英看上了！”
徐向歌麵對王英的討要，卻搖搖頭說道。
“先談合作。”
與此同時，徐向歌的心底也冒出了另一句話。
先讓我看看，梁山泊值不值得存在。
徐向歌一直都沒忘記來此的目標。
看一看這裏的詭異，是該殺還是該留。
目前而言，梁山泊並沒有太過火的地方。
還處於天地集團，願意接納的範圍內。
在徐向歌愣神的過程中，王英的眼珠子卻是轉了兩轉。
然後大手一揮，哈哈大笑的說道。
“懂！咱王英懂了！”
“先吃飯，邊吃邊談！”
“來人，給四爺添張椅子，上酒上菜！”
“再把咱島上珍藏的‘特色菜’帶上來！”
“四爺以後就是自己弟兄，給咱王英伺候好了四爺！”
“今天見了寶貝，咱王英高興，也得讓四爺開開眼！”
在王英的招呼下。
忠義堂中的殺氣瞬間消散，並且匪眾們都大聲歡呼起來。
好像那道“特色菜”，是什麽不能錯過的美食佳肴一樣。
匪眾們的動作很快。
徐向歌剛坐下，酒菜就擺在了他的眼前。
並且，匪眾從忠義堂的裏屋，抬出來了張四人合舉的大木板。
隨著那張大木板出現，整個忠義堂都陷入了歡呼聲。
並且，隱隱約約能聽到“美味佳肴”這樣的字眼。
徐向歌見狀，有些好奇。
如果他所料不錯，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特色菜”。
隻是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大菜。
在匪眾的歡呼聲中，那張木板被擺在了沉默的徐向歌麵前。
在那張木板上，躺著一具不能被稱之為“活人”的軀體。
那軀體骨架頗大，能看得出原本是個極壯實的男人。
隻可惜男人的兩手兩腳，都被利器齊齊斬斷。
從胸口到小腹，被利索的破開了一個大洞。
徐向歌能清晰的看見，男人的內髒還在鮮活的跳動。
雖然男人的器官還很鮮活，但是他麻木的表情和滿身的血汙，都昭示著他命不久矣。
徐向歌看著木板上被開膛破肚的男人，閉上雙眼掩蓋了閃過的紅光。
足夠了。
雖然不知道梁山泊是用什麽方法，把現實世界的活人帶到了詭異世界。
但是單單吃人這一條，就足夠徐向歌殺人了。
目前的問題就是，他一個人很難把整座島給揚了。
當時徐向歌能揚了整個王家，是因為他麵對的隻是一宅一院的詭異。
相當於他已經潛行進了敵人內部，要麵對的不是整個勢力。
而風滿樓最大的依仗是那名和尚，在徐向歌出手的時候也已經死了。
可以說前麵兩次，是徐向歌“投機取巧”了。
但是，這次不同。
畢竟，作為東平市第一勢力，湖心島上的詭異眾多，其中不乏好手。
想要憑一己之力，在島上殺完人之後全身而退，多少有些艱難。
要等老板回來再動手嗎？
徐向歌默默思索著這個問題。
而王英則不知道，此刻的徐向歌心中一直琢磨著怎麽殺掉自己。
他反而端著酒杯，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徐向歌身前，對他介紹著所謂的“特色菜”。
“四爺請看！這就是我們梁山泊最近抓到的好寶貝！”
“一名覺醒了‘人彘’詭異能力的活人！”
“你可不要小瞧他，他已經活了好久了！已經被我們兄弟們享用過數十次了！”
“隻可惜早就不張嘴哀嚎了，估計已經失去理智了。”
徐向歌聞言，驚訝的睜開了眼。
而王英看到了徐向歌驚訝的表情，十分的滿意。
“來啊！小的們，給四爺展示展示！”
隨著王英一聲令下。
一名名匪眾高聲叫好，然後迫不及待的掏出小刀，割取那木板上的人肉分食。
徐向歌驚訝的發現。
雖然那“人彘”的肉，在被興奮的匪眾們不斷割取。
但是每被割取一塊肉，“人彘”都能通過吸收怨氣重新長出來。
在匪眾分食的同時，矮小的王英有些自得的介紹起來。
“這可是好寶貝，具有‘人彘’血脈的大活人！”
“有這個血脈的人，哪怕隻是個普通人。在斷掉四肢之後都不會流血致死，反而還能慢慢恢複。”
“而如果覺醒了詭異能力，那麽他的恢複能力就更強了！簡直是天生的食材！”
“據說啊……”
王英說著說著，表情有些神秘。
“據說這‘人彘’血脈的人，在覺醒詭異能力之後，除了恢複能力變強，他的肉還有其他的功效。”
“至於什麽功效我就不知道了，這隻人彘的血脈好像沒那麽稀有，不過不礙事……好吃就行！”
王英一邊介紹著，一邊端起了酒杯。
“哈哈哈，我先幹一個！咕嘟咕嘟……啊~”
“說實話，我看四爺的麵相，不由得想起一位故人。”
“四爺一身的殺氣苦大仇深，與我那兄弟林衝如出一轍。”
“隻可惜隻可惜，你二人無緣得見，不然定是極好的朋友！”
王英手舞足蹈的，滿嘴說著恭維的話語，想借此和徐向歌拉進關係。
誰成想徐向歌聽到王英的恭維之後，反倒皺了皺眉頭，搖頭說道。
“我不是林衝。”
王英被徐向歌認真的話，嗆得咳嗽了兩聲。
隨即他好像誤會了什麽，讚賞的點了點頭。
還挺有自知之明。
我林衝兄弟那般人物，豈能是你這種醃臢貨色相比得了的？
不過倒是個利落的人，值得一交！
尤其是那條狐裘大衣……嘖嘖嘖。
王英眼中淫邪之色一閃而過，然後招呼著徐向歌。
“來四爺，嚐嚐肉，香的哩！”
王英一邊說著，一邊抄著小刀從那“人彘”的身上，割下了一片新鮮的肝髒。
然後小刀往嘴裏一抹，將肝髒囫圇吞了下去。
並且他的臉上，還露出了極為享受的表情。
不得不說，王英的場麵功夫做的極為漂亮。
因為其實眼前這“人彘”身上的肉，他原本是不吃的。
一是覺得不是新捕來的人，缺了新鮮的滋味。
二則是因為“人彘”的心和大腦不能取食，不然“人彘”就會當場暴斃。
王英最愛食用的，就是人的心腦。
而這兩個部位，卻是“人彘”最重要的部位。
為了可持續發展，所以王英就一直對眼前的“人彘”興致缺缺，甚至一口都沒嚐過。
直到昨天。
他們梁山泊前往現實世界捕殺人類的車，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並且怎麽操控都不回應。
斷了新鮮的活人器官來源，王英當下也隻能吃吃“人彘”的肝髒。
而徐向歌的注意力，則不在王英的身上。
他再次看向了那名“人彘”。
因為徐向歌發現那“人彘”的臉上，一改之前麻木瘋癲的表情。
而且，莫名浮出了一抹快意的神色。
這種表情，徐向歌很熟悉。
當初的他大仇得報，也是這種表情！
猛然間，徐向歌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這肉有古怪。
徐向歌的想法，很快就被驗證了。
“啪！”
徐向歌眼前的王英，突然一扔手中的酒杯。
單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並且麵色鐵青的掃視著四周。
“嗚嚕嗚嚕……誰？！”
“誰在酒肉裏下了汗？！！”
“給我……給我把人找出來！”
但是沒人理會王英的咆哮。
因為他身周遭的匪眾，也同時露出了和他相同的表情和動作。
並且，有些怨氣稍弱的匪眾，渾身的怨氣莫名的開始消散了起來。
一時之間，整個忠義堂亂作一團。
徐向歌見狀，若有所悟。
如果結合那“人彘”的表情，這亂局一定是他造成的。
起碼和他有很大關係。
但是他殘廢的身軀，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難道……
這“人彘”隱藏了自己的能力？
他的肉不止可以高速再生，還有類似於化解詭異怨氣的能力？
好像也不重要。
自己要的亂局出現了。
終於……可以殺人了。
正在徐向歌思索著準備動手時。
一聲粗狂夾雜著瘋癲的大笑聲，從那原本表情麻木的“人彘”口中傳出。
“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奶奶的……嗬咳咳……老子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你個狗東西終於肯吃老子的肉了，不知道老子這口‘化怨肉’你吃的爽不爽！”
“嗬嗬嗬……你真當老子是人豬？你他娘的才是豬！”
“呸！豬都不如的畜生！”
李南策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無意識的囈語了幾句，發出了瘋癲的“嗬嗬”聲。
在詭異世界這麽長時間，他早就處於了理智崩潰的邊緣。
能堅持到現在，是因為他心中的一個信念——
“嗬……嗬嗬！”
“嗬嗬嗬！李南策……李南策活到今天，就是為了以身做餌，替東平市三百七十二名枉死的居民……”
“嗬……”
“嗬嗬。”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李南策今天，要替東平市三百七十二名枉死的居民，討回公道！！！”
第187章 徐某的眼裏，摻滿了髒血
李南策嘶嚎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忠義堂中。
而各種各樣的目光，也齊齊投射到他的身上。
李南策看著匪眾們驚怒交加的表情，開合著大嘴還想要多說些什麽。
但除了越來越急促的“嗬嗬”聲，他再也發不出來其他的聲音。
發動剛剛那種能力，是有代價的。
尤其是他一直以人身處於詭異世界，理智早已經消磨殆盡。
能支撐他到現在不轉換為詭異的原因，隻是一股子執念罷了。
現在李南策身為人的執念，已經完成。
失去了心氣兒的他，即將進入迷失之後的詭異化。
這種詭異化的過程，是不可逆的。
即便他還擁有著軀體，也不過是孕育詭異的搖籃罷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
李南策被固定在木板上的身體，開始扭曲的掙紮著。
在掙紮的同時。
李南策的雙眼逐漸變得失神，一對獠牙從開合的口中擠出。
他渾身上下鮮活的傷口上，還是失去原本的活性，長出來細微的黑毛。
這個過程很快。
快到王英的一雙小眼中，除了怨毒還有驚訝。
快到一向殺伐果斷的徐向歌，都來不及出手。
快到那句“討回公道”，還未完全從眾人耳邊抹去。
李南策原本千瘡百孔的人類身軀，就迅速畸形的生長肥大。
變成了一隻渾身短毛四肢伏地，人頭豬身的詭異怪物。
看著迅速變化的李南策，徐向歌心中震撼不已。
眼前的這一幕，他隻在無序之地的某些癲狂詭異身上見過。
這是來自大量駁雜怨氣堆積，理智崩潰產生的畸變！
徐向歌可是親身經曆過這種過程，並且就差那麽一點兒也陷入了迷失中。
那無時無刻浮現在你眼前的幻象，和細碎神秘的低語。
會讓人感覺到每多活一秒，都是一種折磨！
此時此刻的李南策，恰如彼時彼刻的徐向歌。
隻可惜李南策的怨氣恨意，沒有徐向歌那麽強烈。
畢竟，想在迷失中重新找回自我，執念一定要極為猛烈。
猛烈到將整個人的品性都扭曲，甚至放棄原本的價值觀念！
而李南策拒絕了這種扭曲，自我放棄了這條路。
壯士悲歌。
電光火石之間。
徐向歌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麽四個字。
而另一邊的王英，在看著李南策的畸變之後，不由得破口大罵道。
“他奶奶的……臨死都要惡心咱王英！什麽公道不公道，公道就是我還活著！”
“咱王英混跡江湖這麽多年，給咱下汗的多了去了！”
“區區毒肉，就想要咱的性命？姥姥！”
“你等著吧，老子先給你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再趁著詭異入侵，直接殺進現實世界，帶著你的這顆好頭一起屠了東平市！”
“咱王英一定讓你死不瞑目，讓你眼睜睜看著什麽叫吃人矮腳虎！”
王英說著，就惡狠狠的伸手撕開了自己的肚皮。
那血淋淋上下睜開的肚皮，好像一張血盆大口，其中跳動著汙黑腐臭的器官。
王英猙獰著臉，伸手拽住自己的胃袋，就要將其扯出。
他竟是要用這種自損的方式，來阻斷李南策詭異能力的餘毒！
而被固定在木板上的李南策，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它“嗬嗬”嘶吼著想要掙脫木板，阻止王英繼續動作。
但是卻被零星趕來，沒有中招的水匪按住。
眼見這一幕，王英的一雙小眼中閃出一抹變態的快意。
“哈哈哈！好好看著吧！”
“就你這點兒能耐，咱休養個三五天……啊啊啊啊！”
“艸！艸你娘個血！”
正當王英得意洋洋的，準備扯出自己的胃袋時，他突然痛呼了一聲。
因為一股鑽心的劇痛，突然在王英的身體裏爆裂開來！
下意識的低頭一看。
是一隻銀白色的金屬大手，從王英的腰窩處直捅進了腸胃。
和王英的手，一同捏住了他的胃袋！
王英勉力回頭，想要辨認金屬手臂的主人。
卻隻看到了一雙通紅的雙眼，正死死盯著他的麵龐。
那一雙紅眼中除了殺氣，王英再看不到其他！
正是瞅準機會的徐向歌，出手製止了王英的動作！
“徐……徐向歌，你在幹什麽！”
“給咱鬆手啊狗東西！”
“來人！殺了徐向歌！”
這邊。
被捏住了命門的王英，有些驚慌的出聲喝罵道。
徐向歌不言不語，隻是沉默的催動著那具振金打造，百毒不侵的手臂。
在徐向歌的全力催動下，振金手臂用巨力，生生抓爆了王英的胃袋！
隨著王英的胃袋，在其體內被抓爆。
一灘惡臭血腥的腐肉爆裂出來，死死黏在了王英體內，並且迅速侵腐著其怨氣！
徐向歌這一抓之下，生生將李南策詭異能力的爆發再次提前！
現在王英的全身，都沾染上了李南策所謂的“化怨肉”！
肉眼可見的。
王英原本殘暴血腥的怨氣，開始迅速萎靡起來。
他感受著身上力量的流逝，驚怒不已的瞪著徐向歌。
他實在想不明白。
原本賓主盡歡的局麵，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大概在王英的腦海中，從始至終就沒有道德人性可言。
所以，他認為徐向歌這一舉動，相當於背信棄義的偷襲！
雖然王英想不明白，但是他的手裏動作卻不慢。
王英怪喊了一聲，伸手摸刀掄圓，直直就砍向了徐向歌！
“死！都死！”
“你敬酒不吃，就吃罰酒！”
這一刀看似又快又猛，卻是撲了個空。
他的身軀在“化怨肉”的影響下，早沒了全盛時期的勇力。
身法極好的徐向歌，隻輕輕側了側身，就繞開了王英的亮刀。
然後緊了緊腳下的力道，右三拳齊出把王英打翻在地。
並且快趕了兩步，就勢跨坐在王英的身上。
身周遭剛要上來支援的水匪們看到王英被擒，全都齊齊停下了動作。
王英被徐向歌壓在身下仍不死心，勉力想翻身逃脫。
一邊大罵著，一邊與徐向歌角力。
“徐向歌！入你全家的你偷襲老子！你算什麽好漢？！”
“咱王英真是瞎了眼拿你當兄弟，還把你比作林衝那樣的豪傑！”
然而如此好的機會，徐向歌怎肯撒力鬆寬？
在王英的喝罵下，徐向歌一雙殺眼通紅！
並且頭一遭的，在纏鬥過程中說了話！
“你……要入我全家？”
看著徐向歌那雙紅眼，王英隻感覺遍體生寒，心神當即被震懾住。
他生前死後兩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偏執瘋狂的眼神！
就連他一直認為最像徐向歌的林衝，都不曾有過這樣非人的目光！
而徐向歌看著突然怯懦的王英，卻猛然動了起來。
他左右三具大手發力，死死揪按住王英的雙臂和脖頸。
隻剩下一具鋼鐵澆築的手臂，一拳一拳的搗在了王英的那張肉臉上！
銀光閃動，拳拳入肉！
身周遭的水匪怒罵著想要上來解救王英，徐向歌卻根本不做理會。
哪怕刀槍刺穿，斧棍加身，徐向歌都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
他怒睜著那雙血紅眼眸，眼中除了王英那張醜臉，再看不進去旁的人！
他那具鐵拳掄動的速度看似緩慢，每拳下去卻都要聽得一聲巨響！
“嘭！”
“嘭！”
……
“噗嘰……噗嘰……”
也不知道多少拳錘下。
或是五十拳。
又像是七十拳。
錘到周遭的水匪心驚膽戰，不敢上前。
錘到王英的腦袋成了漿糊，發出粘稠的“噗嘰”聲。
錘到徐向歌的念頭通暢，血眼中化開了一絲清明。
直到這時。
徐向歌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停下了自己動作。
而他身前王英的腦袋，已經被捶打的如同那踩黏的西瓜一樣。
看著再也不能張嘴說話的王英，徐向歌一抹臉上迸濺的血肉濁漿。
清明的血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
“徐某，不是林衝。”
“因為徐某的眼裏，摻滿了髒血。”
“即揉不進沙子。”
“也容不下你這樣的惡人。”
第188章 天理，固難測
三個小時以後。
梁山泊湖心島上，突然冒出了陣陣濃厚的黑煙。
並且，伴隨著那股黑煙燃起的，是洶湧的無名大火。
但是這大火，卻沒有燒出慌張逃竄的人群。
因為湖心島上……沒活人了。
在湖心島一湖之隔的岸邊。
渾身血汙的徐向歌披著潔白狐裘，盤腿坐在地上。
靜靜趴在他身旁的，還有被他帶出來的畸變李南策。
他們正在欣賞眼前燃燒著罪惡的大火。
然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一群水手打扮的男人，瑟瑟發抖的跪著。
是徐向歌篩選之後，留下的船老大金牙和那些駐紮在岸邊的水手。
岸邊的氣氛就這麽古怪的持續著，直到徐向歌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結束之後，跟我走？”
盤坐的徐向歌，突然出聲問道。
他問話的目標，自然是身邊的畸形李南策。
很可惜。
徐向歌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畸形李南策被黑色占據的雙眼中，隻映照著湖心島的大火，再也裝不下其他。
而徐向歌仿佛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微不可察的歎了一口氣。
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人，是救不回來的。
沒人能說清楚失去理智者的腦海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或許隻剩下本能，或許連本能都剩不下。
這一刻的李南策和下一刻的李南策，可能都不能稱之為同一個人。
這就是完全失去理智的後果，也是迷失的終點——
行屍走肉。
唯一一件可能讓人感到有些安慰的事，是畸變之後的李南策很溫順。
徐向歌用各種方法測試之後。
發現李南策毫無攻擊傾向，好像真的變成了任人取用的“人彘”。
一想到這裏，徐向歌心中就隱隱約約感覺塞住了什麽東西。
“罷了，我帶你回去。”
“說不準老板有辦法。”
徐向歌平靜的說著話，起身就伸手撫向李南策。
沒想到李南策也踉蹌著爬了起來，躲開了徐向歌的手。
徐向歌見狀，有些失望的念叨著。
“你不願意？”
李南策沒有理會徐向歌。
它隻是又看了一眼湖心島的大火，眼中的火光又亮了幾分。
然後四肢伏地的李南策徑直轉身，匍匐著爬向了遠處。
每一步爬行間，齊根斬斷的四肢都會在地上留下一朵圓形的“血印”。
默默目送著畸形李南策，徐向歌明悟了一件事。
李南策死了。
雖然肉體仍然存在，但是李南策死了。
它留存的肉體，以及肉體未來的行蹤，隻不過是去麵對命中注定的消蝕罷了。
徐向歌愣了一會兒，突然頭也不回的開口問道。
“金牙，我想替他立個靈位。”
“但我隻知道他叫李南策，卻不知是哪三個字……你知道嗎？”
一旁跪倒在地上的金牙聽到這個問題，如蒙大赦一般，激動的往前匍匐了兩下。
其卑微的動作，與離去的李南策如出一轍。
“回四爺，小的不知……”
“但是！但是小的以為……”
“名字隻是個代號，此人絕對是個義士，不如就立個義士之位！”
徐向歌聞言不語，卻從懷裏掏出了一塊髒兮兮的骨頭。
這是他替李南策準備好的靈位——王英的脊梁骨。
他私下尋思著，這樣也算替李南策報仇了。
徐向歌一邊思索著，如何替李南策立靈位，一邊隨意的對金牙說道。
“我在島上要殺你，你哭著求我說想活。”
“當然這不是讓你活下來的理由……隻是因為你告訴我駐紮在船塢的你們，沒吃過人。”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騙我，因為從今天開始，你們都要在我手下贖罪。”
徐向歌說著，用振金手臂打著王英的脊梁骨，讓其更加平整。
“贖罪的方式很簡單，送死就行。”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天地集團的‘先登’，做送死的事，贖自己的罪。”
“直到天地集團在詭異世界遇不到敵手，直到新的秩序誕生，才允許你們退出。”
“不要想著在我背後捅刀子，我什麽樣你們也看到了，捅刀子沒用。”
“在你背叛的那一刻，我一定能先虐殺你。”
徐向歌說到這句，右手的麒麟臂掀開了狐裘大衣。
藏在狐裘大衣之下的裏衣上，已經沾滿鮮血。
仔細辨認。
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刀洞傷疤，直到現在還湧動著潺潺的鮮血染汙衣袍。
這些傷口，都是在清理湖心島殘餘水匪的過程中留下的。
但是卻沒有影響徐向歌分毫的動作，其人現在仍然語氣平靜的警告著金牙水匪。
“不願意的，現在站出來，我能給你們一個痛快。”
“願意的自斷右手小指，以作‘投名狀’，絕了過去，隨我‘先登’。”
徐向歌平靜的語氣中，卻吐露出冷酷無比的話。
並且說完之後，他再也沒有理會身後的金牙匪眾。
開始細細打磨著，手中李南策的靈位。
趴伏在地上的金牙，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他滿臉劫後餘生的欣喜，對徐向歌的條件卻沒有一絲絲的怨恨。
畢竟在島上，他是親眼得見徐向歌出手的凶殘！
在那個過程中，金牙被活生生嚇暈了過去。
尤其是王英最後的死狀。
讓他在心裏對“西瓜”這個單詞，產生了生理上反胃的感覺！
如今得到了這樣的“機會”，金牙沒有任何怨言——
隻要能活著。
隻要不死在眼前的徐向歌手裏！
隻要徐四爺能把我當個屁，還憋肚子裏！
“先登”算什麽，死又能如何？！
並且四爺也不是沒給機會，不就是重建秩序嗎……
天地集團這麽大勢力，說不準呢對不對！？
一念如此。
金牙當即立斷抽出了小刀，一刀剁在了自己的右手小指上！
並且剁下手指的同時，他的臉上泛起了不正常興奮的嫣紅，自豪的大喊道。
“罪囚金牙，交指‘先登’！”
如果說現實世界裏。
存在著人質對罪犯，產生感激情緒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那麽詭異世界從現在開始。
也有了罪囚對劊子手，產生感激情緒的“徐向歌症候群”。
起碼金牙以及其匪眾的思想，已經變成了徐向歌的“形狀”。
隨著金牙的帶頭斷指。
他身後的水匪眾三十三人無一例外，也齊齊拔出了小刀。
徐向歌現在的威懾力，可見一斑！
在整齊的快刀剁肉聲中。
背對著眾人的徐向歌，舉起了手中的靈位，仔細端詳了起來。
王英的那根脊椎骨，在振金手臂的打磨下，變得潔白光滑了一些。
但還是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原本像竹子一樣的根節。
徐向歌望著潔白的“靈位”，嘴中不斷念叨，眼中難掩一股悵然若失的意味。
“李南策……李南策……義士，到底是哪個南，又是哪個測？”
“雖然徐某未能和義士相交，但是義士壯行徐某佩服。”
“雁過留聲，人死留名。”
“但徐某不知貴名，隻能冒犯了……”
隨後。
徐向歌在平整的“靈位”上，用小刀豎列整齊的刻下了一行字。
【義士，理難測之位】
“李南策……理難測……”
“天理，固難測啊。”
“義士這一生英烈意氣，卻被小人所害，豈不就是天理難測嗎？”
徐向歌念念叨叨的，就把靈位收進了懷裏。
此後此位，常察常祭。
即是良師，也是益友。
心思了結的徐向歌，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大衣，站起身來轉身離去。
耀耀白狐裘，烈烈血衣袍。
在徐向歌轉身的袖袍揮抖之間。
揮出了遠方那一簇，久久難滅的梁山泊湖心火。
還抖落出身後，三十三名沉默不語的“先登”隨行。
第189章 三天之後，東平市要姓宋！
詭異世界，風滿樓。
“所以，你就把湖心島燒了？”
“是的老板。”
“還帶回來三十三個用來送死的怨種？”
“是的老板。”
宋終有些蛋疼的，看著眼前滿身窟窿眼的徐向歌。
還有徐向歌身後，單膝跪地的的三十三名狂熱“先登”。
宋終他是剛從現實世界被擠回來，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要。
就看到風塵仆仆滿身汙血的徐向歌，帶著烏泱泱幾十個人跑了回來。
在徐向歌一番講述之後，宋終才了解到了梁山泊的始末。
說實話。
宋終心疼徐向歌之餘，心裏還有點兒擔憂。
徐向歌哪哪都好，就是下手太毒，動輒就不留活口。
爽是爽了，但是帶來的弊病也很明顯——
直到現在。
宋終在東平市，都沒有什麽成規模的產業和人手。
一棟風滿樓，和千百名筒子樓的老弱病殘。
這對於恢複東平市的秩序，可以說是杯水車薪。
雖然宋終早有應對的方案，但是他不希望徐向歌一直這樣下去。
畢竟，徐向歌是獨立的一個人，不單單是宋終手上的刀。
一念至此，宋終不由得苦口婆心的教導起來。
“徐啊……這件事做的不錯。”
“但是你也要反思一下作風問題，不能老是殺殺殺，這不是個可持續發展的路子。”
“我們是做產業，不是做殺手，這我得交給交給你。”
“這個懲罰惡人，不一定要直接殺掉。”
“要是換我，我一定多篩選百十個島上的水匪。”
“公司裏折磨人的花活很多，還有各種各樣針對詭異的禁製，不怕他們翻身。”
“既然已經有三十三名‘先登’了，為什麽不把這個規模再擴大？”
“拿這些怨種的命換回無辜民眾的命，用起來還不心疼，對不對？”
宋終站起身來拍了拍徐向歌的肩膀，語重心長的繼續說道。
“徐啊，你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會變得越來越強。”
“眼界呢，要放開闊一些。格局呢，要大那麽一點點。”
“開公司做產業，不光要靠刀子，還要動腦子。”
“尤其我們天地集團，做的是恢複詭異世界秩序的大事……”
在宋終言傳身教的同時，徐向歌默默站在一旁聽著。
但是徐向歌披著的胡萊，卻有些不服氣。
在她看來，徐向歌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胡萊認為除惡務盡，才是正理。
“老板，我覺得你說的不對，秩序不就是讓每個惡人都罪有應得嗎？”
“徐向歌殺的人，也都該殺啊！”
胡萊不由得替徐向歌鳴不平。
因為她一直被披在徐向歌身上。
所以，也隻有她最清楚，徐向歌的傷口有多觸目驚心。
那淋漓的熱血，燙得她身體發熱。
宋終看著反駁自己的胡塗並沒有惱怒，反而輕笑了兩聲。
“你所說的，是秩序穩定時的中庸做法。”
“而已經失去秩序的土地，單單執行罪有應得已經不夠了。”
“你今天殺一個，明天殺一個，隻能叫做懲惡揚善，不能叫作重建秩序。”
“亂世當用非常手段，成非常之事。詭異世界，就是活脫脫的亂世！”
宋終說到這裏，眼神銳利了兩分。
“如果把詭異世界比作一塊田地，那這些破壞秩序的詭異，就好像滿田的螞蟻數不過來。”
“按死螞蟻固然簡單，但是一個人想憑手指按光這些螞蟻，是按不過來的……”
“在沒有其他條件下，消滅螞蟻的最好辦法，是操控那些順從你的螞蟻，讓他們自相殘殺。”
“隻有這樣，螞蟻消失的速度才是最快的，秩序才能更好的構建。”
“殺戮，是技術手段，不是戰略大綱。”
這是宋終一路從臨江市打到東平市，領悟總結的道理。
徐向歌看著突然嚴肅起來的宋終，有些迷茫。
他自從變成詭異之後。
除了為了複仇變強，就是變強了去複仇。
從來沒有考慮過更深奧的道理。
就哪怕是金牙這三十三個人，都是因為徐向歌念在金牙提供了情報，所以給他們開了個空頭支票。
在徐向歌目光所限的未來裏，不過都是用來使用的炮灰罷了。
胡萊雖然仍有不服，但是隱約也覺得有所道理。
隻可惜小狐狸的腦子太小，隻裝得下一顆花癡的戀愛腦。
看著徐向歌和胡萊有些迷茫的表情，宋終搖搖頭繼續說道。
“不理解沒關係，來，我教你這個遊戲怎麽玩。”
宋終說著，伸手按下了辦公桌上的通訊裝置。
“老白，把三日宴的來客名單拿來。”
宋終的話音落下，肥胖的白榮屁顛屁顛抱著一塊平板跑了進來。
“老板！名單！”
宋終接過平板，手指在平板上劃動著。
隨著他手指的劃動，一行行賓客的姓名和禮單，都浮現在了上邊。
徐向歌有些疑惑的和胡萊一起湊近了名單，不明白宋終想要幹什麽。
在他們眼中，那些隻不過是一串串禮單而已。
他們倆實在想不出來，三日宴的來客名單，能和重建東平市秩序扯上什麽關係。
直到宋終的手指點在了那名單上。
“徐啊，你看這一個個人名，知道他們為什麽在名單上嗎？”
徐向歌搖頭，但又有些不確定的回答道。
“因為他們送禮了。”
徐向歌的回答一向樸實，樸實到有些讓人無奈。
但是宋終聞言，卻一拍徐向歌的大腿說道。
“對！就因為他們送禮！”
“這些送禮的人，大部分都是牆頭草，哪邊勢強哪邊倒的人。”
“甚至很有一部分，就是曾經王錢兩家的幫凶。”
“換句話說，這些送禮的人，九成九都是在乎自己性命富貴的人！”
“所以這些人怕我，怕你。怕天地集團的宋終，怕屠了三門半的徐淨街。”
宋終說著說著就抬起了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徐向歌。
“你覺得在他們裏邊，會不會有該殺的人？”
“肯定有，對吧？”
“但是他們心中有畏懼，有畏懼就能利用。”
“風滿樓的三日宴，不是交朋友，是在篩選東平市軟弱卻掌握了權力的人。”
“畢竟，隻有掌握權力的軟弱者，才會關心東平市勢力的山雨欲來！”
徐向歌聽著宋終說的話，心中似有所悟。
他已經隱隱意識到，宋終在教他什麽。
不是說他殺人不好，是在告訴他殺人要有針對性。
殺戮隻是技術手段，而不是戰略方針！
下意識的，徐向歌開始仔細聽講宋終的計劃。
他已經有感覺，老板的這個計劃遠遠比殺人來的有效的多！
“掌握了這些人的名單，我們就隻需要三步，就能完成對東平市初步的秩序建立——請客，斬首，收下當狗！”
“懂不懂？”
宋終的這句“懂不懂”，不單單是在問徐向歌。
他的雙眼，還掃向了身邊的白榮，楊過和小龍女。
宋終重建東平市秩序的計劃，在這一刻才完全展現出來！
“老白，資金人力方麵你來調度，這是一次收購，要有禮貌。”
“找幾個漂亮的，拎著錢上門挨個拜訪。”
“問名單上的人是願意做富貴閑人一樣的傀儡，還是做風滿樓的樓前懸屍！”
這是請客。
“老徐，帶著你三十三名‘先登’，一旦有人不願意接受收購，直接上門。”
“隻勸三句，不降就殺。”
“但是如果真的遇到那種少之又少良善人家，就不要勉強他們。”
“並且其他的反抗者，也要隻誅首惡，降者不殺。”
“中間的尺度，老白你來把控。”
這是斬首。
“楊先生，龍小姐，你們領著筒子樓成員跟在老徐後邊，接收降者。”
“小錯小過，入職集團。十惡不赦，編入‘先登’。”
“以戰功論，記功贖罪。”
這是，收下當狗！
“東平市的幾座大山都已經被鏟平了，所以本次大收購行動，不允許失敗！”
說到這裏，宋終兩眼一瞪，大手猛地一拍桌子。
“老子花錢請客請了三天，聽了整整三天的虛情假意！”
“所以，我也隻給你們三天，三天之後，東平市要姓宋！”
“東平市的太陽下，隻能有天地集團的旗號！”
宋終話音一落，白榮就激動的鼓起掌來。
老板終於要開始整頓東平市了！
想當初在臨江，他就是這樣跟隨著宋老板一步一步打出來的天地集團！
在接到宋終的任務之後，所有人都魚貫而出。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任務，所以步伐都很快。
但是獨獨楊過慢了幾步，挪到了白榮的身邊。
並且，麵色猶豫的問道。
“老白，老板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不太講究……”
“三日宴一開始的主題，不是交朋友嗎？”
“老板這樣做，會不會太過激了？”
“畢竟有些豪商，圖的不是錢，就是自己一畝三分地的那點兒小權力……”
“咱們這樣，會不會適得其反，對他們來說太嚴苛了？”
白榮有些驚訝的看著並排而行的楊過，臉色十分不解。
直到聯想到楊過手下筒子樓，那如同工會聯盟一樣散漫的結構。
白榮才恍然大悟為什麽楊過，會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
太好說話了。
所以就被當成了軟柿子。
白榮看著楊過，說話間嘴角似有似無一抹微笑。
“你想差了。”
“這些不願意放權的人，哪個對東平市的秩序重建產生了用處？”
“就算適得其反又能如何？現在東平市拳頭最大的人是誰，還不夠顯而易見嗎？”
“要知道當膽戰心驚的那些豪商地主，帶著禮物赴宴時候……”
“他們在老板的規劃中，就已經成為東平市秩序的一部分了。”
第190章 來年輕人，冰闊落
現實世界，東平市。
關彩的公寓。
伸了個懶腰，關彩從睡夢中醒來。
看著窗外黑芒越來越重的太陽，關彩心中愈發緊迫起來。
在剛剛的夢中，她得知了宋哥接下來的一整個大動作。
現在是與天爭時的時刻！
如果宋終能在詭異入侵之前。
完成對整個東平市的秩序重構，那麽現實的壓力將會大大減輕。
同樣的。
如果宋終的動作慢了，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東平市現實秩序，大概率要陷入崩壞。
關彩想到這裏，心情激蕩的同時不禁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給宋哥燒點兒什麽東西下去？
自己唯一能幫助宋哥的方式，也隻有燒紙了。
可是要燒些什麽東西，才能幫上宋哥的忙?
嘖。
腦仁疼。
“可惜了……”
“要不是霸王槍頭和金縷玉衣燒不動，我高低給宋哥燒下去……”
關彩嘟嘟囔囔的起床。
在睡衣的縫隙裏，能看到她的上半身隱現著金光和玉華。
沒錯。
自從上次霸王墓之旅結束，關彩就把霸王槍的槍頭和金縷玉衣帶了出來。
畢竟霸王已經徹底消散了。
那兩件一看就不凡的寶物，放在裏邊也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不如被關彩帶出來，寶物再利用！
隻能說。
關彩是一個務實顧家的人。
“溫心！起床跟我去單位！”
“醒醒困，今天你和吳告南一起輪值詭異靈境。”
關彩一手拎著打哈欠的小溫心，一手拎著打瞌睡的火鍋。
風風火火就把兩人扔進了王倀的轎車。
在李北計“二進宮”之後，關彩和張雲安又重新擔起了民調局的擔子。
尤其是在詭異即將入侵的關鍵時刻，每份人力都要人盡其才。
溫心自然也喪失了她美好的回籠覺。
她每天睜眼之後，坐在書桌前要麵對作業，
離開書桌，就要麵對形形色色弱小的詭異。
美其名曰“德智體美勞”全方麵發展，妥妥是祖國未來的花朵！
“啊……嗚，這一點兒也不童年。”
溫心小大人一樣，托著腮坐在小馬紮上。
雙眼無神的，看著馬路對過的小超市。
張雲安和關彩，都去調查搜索流竄的活詭罪犯了。
隻留下了溫心蹲守著，比較穩定的詭異靈境。
而麵前的小超市，就是她今天輪值的詭異靈境。
溫心在這裏坐著，是為了監控詭異靈境的實時動態。
並且還要阻止偶爾路過的行人，走進那間小超市。
如果詭異靈境有異動，她和另一名調查員要視情況而定，決定是否進入靈境。
直白點兒講的話。
就是看大門的。
而和溫心一起看大門的另一名調查員，則也是張熟悉的麵孔——
“來小溫心，冰鎮的營養快線。”
剛剛溜達著抽煙的吳告南，一回來就從冰箱裏掏出了瓶營養快線遞給了溫心。
溫心並沒有立刻去接，反而無精打采的問道。
“南哥哥，為什麽不直接衝進去給這個靈境解決掉。”
“明明眼前靈境的怨氣波動，也不強啊……”
“況且就是一座小超市，能有什麽詭異？”
“他還能拿棒棒糖敲死我嘛！”
吳告南麵對溫心的疑問，嘿嘿一笑，擰開了營養快線自顧自喝了起來。
“嗝……小溫心啊，要服從組織命令知不知道？”
“靈境要一座一座的來，有計劃的清理。”
“更何況當初探查這座靈境的凶級調查員，連消息都沒傳出來。人就直接沒在了裏邊。”
“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超市裏的詭異靈境，是什麽類型……”
“要真的像你說的一樣莽進去，相當於傳送送人頭。”
吳告南語氣輕鬆的說著，仿佛很享受這樣的蹲守生活。
然而一旁的溫心聞言，揮了揮小拳頭，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我不送人頭，我可是很強的！”
“我可是凶級的詭異！”
吳告南麵對一臉“我超凶”的溫心，隻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然後用哄小孩的語氣，哄著溫心說道。
“是是是，溫心最棒了。”
“來，冰鎮特侖蘇，喝了長高高~”
吳告南哄了一會兒溫心，就像老頭子一般歪在小馬紮上。
行為氣勢之間，全無年輕人的朝氣。
就和路對過的小超市一樣，散發著沉重的暮氣。
正在一大一小，享受著片刻摸魚時光的時候。
在這條街不遠處，陰暗逼仄的角落裏。
有個滿臉緊張的年輕人，反複看著自己的手表。
他滿頭大汗，偶爾探頭張望著遠處的吳告南和溫心。
但是更多的時候，年輕人的目光會放在那座破舊的小超市裏。
他想進入那座小超市。
因為他接到了一份神秘的請柬。
請柬上說。
隻要進入那座小超市，就能通過完成某種條件，救醒他病重的母親！
“阿媽……我一定救醒您……”
“兒子這輩子雖然沒用，但一定報答您的救命和養育之恩！”
年輕人低聲念叨著，深呼一口氣。
雙眼中，浮現了一抹堅定。
隨即他就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手機號。
年輕人不是傻子。
他有幫手。
隻要幫手牽製住了那兩個民調局的蹲守人員，他就能趁亂進去！
……
“南哥哥，那人好奇怪？”
“他好像在衝著我們這邊走過來……”
坐在小馬紮上悶悶不樂的溫心，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
伸出小手，扯了扯吳告南的衣服。
懶散的吳告南頭也不抬，有些隨意的回答道。
“啊，沒事……”
“大概是過路人，或者好奇的居民……”
小溫心聽著吳告南的回答，反而有些疑惑。
“南哥哥，這附近還有棒球隊嗎？”
閉上眼的吳告南，有些無奈的回答道。
“開什麽玩笑，都封城了哪來的棒球隊？”
“別吵嗷溫心，按老辦法，我先睡會兒，你再睡會兒……”
“你要是再不補覺，當心長不高！”
但是剛閉上眼的吳告南，又突然睜開了眼睛。
因為他感受到身邊的溫心，無緣無故調動了自己的怨氣！
當他抬頭看去，就立刻明白了溫心調動怨氣的原因——
大白天的。
有哪個普通過路人會頭戴麵具，手拎棒球棒。
並且一麵具不善的，朝他們倆衝過來？！
怪不得溫心調動怨氣，這架勢明顯就是來找茬的啊！
吳告南看著氣勢洶洶衝過來的健壯麵具男，一臉嚴肅的剛想發動能力。
但是也幾乎是瞬間，他就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麽。
不對勁，沒有怨氣！
那是個普通人！
但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麽要突然對兩個人出手？
難道……
“溫心，別傷到他！”
“那是個普通人，是個幌子！”
吳告南一邊提醒著溫心，一邊猛然轉頭。
他唯一能想到目標，就是馬路對過的小超市！
而吳告南一回頭。
正好對視上了一名滿臉緊張的年輕人！
年輕人看到自己被發現，一咬牙拽住了眼前超市的大門。
並且雙眼中，滿是計劃成功的激動！
阿媽，我成功了！
那名調查員來不及阻止我了……
放心阿媽，我一定找到能治好你的方法！
年輕人心情激動的拽開了眼前小超市的門，突然臉色一僵。
因為在他打開門之後。
他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小超市。
反而隻有“嗖嗖”的冷氣，直吹著他的麵龐。
並且順著那冷氣。
年輕人看到了一排排冰鎮的可樂、娃哈哈、營養快線、雀巢咖啡……
“難道這些是治療阿媽的靈藥？”
年輕人看著眼前一排排的飲料，心中不由的胡思亂想起來。
正在他遲疑的時候，突然從他的耳邊伸出了一隻手。
並且從他眼前的冰箱中，拿出了一瓶冰鎮的可樂。
年輕人下意識的一回頭。
卻隻看到了吳告南的那雙笑眼。
“來年輕人，冰闊落！”
第191章 阿媽……有救了！
年輕人震驚的看著一臉鹹魚的吳告南，不由得一陣失神。
可惡……
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
為什麽會是冰箱？！
請柬不是說，打開門之後能看到一處無人打理的小超市嗎？！
為什麽……為什麽……
自己明明已經確定好了，今天值守的人隻有一名鹹魚廢物，和一名人畜無害的女孩！
為什麽還會被攔住？！
年輕人滿心的懊惱與失落。
根本不理會吳告南遞過來的冰鎮可樂，反而揪著頭發無助的蹲了下來。
吳告南見狀。
有些疑惑的撓了撓頭，看了看手上的冰鎮可樂。
沒過期啊？
不是說，大家都拒絕不了冰鎮可樂嗎？
難道說放太久，又沾上怪味兒了？
吳告南想著，扣開了手中的可樂。
“啪嗒。”
“噸噸噸噸……啊~嗝嗯！”
“沒味兒啊，你真不喝嗎？”
年輕人沒理會吳告南，他現在還沉浸在計劃失敗的自責中。
年輕人怎麽都想不明白。
麵前小超市的大門打開後，怎麽會變成冰箱。
他不知道的是，這就是吳告南常駐這座詭異靈境的真正原因。
因為吳告南的能力，太適合看守這座靈境了。
他根本不需要離靈境太近。
隻要吳告南能看到那扇門，就可以發動能力，阻止普通人進入！
【東平市調查員檔案】
【編號4399：吳告南】
【性別：男】
【溝通詭異：藏屍冰箱】
【詭異特征：一台純黑的銀色把手單開門冰箱，大小足夠兩個成年人躺在裏邊，裏麵“曾經”藏滿了分屍的屍塊。】
【詭異能力：在吳告南初步催動怨氣的情況下，能召喚出一台“曾經”藏滿屍體的單門大冰箱。】
【經過吳告南本人能力開發之後，在他完全催動的怨氣時，處於吳告南視線範圍內的任何一扇門，都可以變成打開他冰箱的冰箱門。】
【溝通後遺症：溝通者吳告南自述，他會經常感到體表產生巨量的燥熱。】
【他隻有躺在藏屍冰箱裏，才能夠睡著，但是每天都會夢到被分屍的夢境。】
【懷疑溝通藏屍冰箱之後，溝通者吳告南成為了冰箱的散熱裝置。】
【實力評價：巔峰執念級，且藏屍冰箱最高能完全承受凶級的一擊。】
【特別注釋：該調查員能力特殊，有一定可能成為模因級調查員。】
這邊。
吳告南看著蜷縮的年輕人，單手就把他拎了起來。
雖然吳告南隻有一米七，身材也有些瘦弱。
但是在變成活詭之後的體質改變，讓他輕鬆就拎起來一米八大個兒的年輕人。
把年輕人拎到原本值守的牆角，吳告南隨手就把年輕人扔在了馬紮上。
和他並排“坐”著的，還有被溫心的怨氣鋼索五花大綁的“棒球棍少年”。
而矮小的溫心，則雙手叉腰做凶餓的模樣。
“啊嗚！姓名！”
“……”
看著奶凶奶凶的溫心，吳告南不由得單手扶額。
“溫心啊，審訊不是這個樣子的……”
“起碼不能帶‘啊嗚’……”
溫心眨巴著大眼睛，扭頭看向吳告南無辜的問道。
“可是陳錦爺爺就是這麽教我的啊！”
“當時在臨江市，我隻要一掐腰一啊嗚，那些詭異就會瑟瑟發抖……”
吳告南翻了翻白眼。
他雖然不知道陳錦用什麽方法做到了這一點，但是他知道一件事。
臨江陳錦的不著調，在民調局內部是出了名的。
吳告南把氣鼓鼓的小溫心拎到一旁，然後很沒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衝著眼前的兩名少年，大大咧咧的說道。
“不好意思，重來一遍。”
“姓名！”
……
我叫韋浩，是個孤兒。
我從小就被阿媽收養，和我一起被收養的還有另一名孤兒，叫做韋成。
我和韋成的人生，一直很平淡。
阿媽含辛茹苦的把我們倆撫養大，雖然家境一般，但是我一直都能感覺到幸福。
但是很可惜。
我沒有什麽才能，連大學都沒考上，隻上了個大專。
而韋成的智商有點兒問題，平時隻能陪阿媽做做雜活。
然而。
阿媽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們。
哪怕，我們三人根本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哪怕，直到長大我和韋成都沒能有出息，報答阿媽的養育之恩。
在我記憶中，阿媽是最閃耀的人。
因為她經常帶著慈祥的笑容，摸著我們的頭說這麽一段話。
“不用想太多，撫養你們隻是為了詮釋我的人生，不需要你們費勁心力的報答我。”
“你們都大了，不要老被我這個糟老太婆拖累著……”
“你們，也應該詮釋自己的人生。”
我每次聽到這段話，都暗暗發誓要讓阿媽過上好日子。
因為阿媽是個好人，好人就該過上好日子。
但是老天不長眼，好人沒過上好日子。
人生就是這麽狗血，或者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操蛋。
當阿媽的病曆單，和高額的醫藥手術費擺在我麵前的時候。
我和韋成，都絕望了。
我們沒錢。
水滴籌在這個時代，就是個笑話。
嚐試過各種方法，甚至我和韋成一人賣了一個腎。
對於高額的醫藥費來說，都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直到有一天。
我的床頭上擺上了一封請柬——
【想救活你的阿媽嗎？】
【想把人生重新恢複到正軌嗎？】
【想給你的阿媽，一個完美的餘生嗎？】
【來吧孩子，來加入你的完美人生吧。】
【你本不必如此辛勞。】
【完美人生地址：東平市長尋街26號，伯勞小鋪。】
當我看到這封請柬的那一刻，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詭異。
但是我的第二個念頭，卻更加瘋狂。
詭異又如何。
阿媽……有救了！
第192章 歡迎光臨
東平市，“伯勞小鋪”門口。
“所以……”
“你就帶著這個拎著棒球棒的大胸弟，來襲擊我們倆？”
“你是不是有點兒瞧不起我？！”
一口一口喝著可樂的吳告南，虛著眼看著被怨氣鋼索束縛的韋浩和韋成。
沒想到韋浩在麵對吳告南的問題後，竟然真的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你們倆，一個看起來比我還鹹魚，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仗著有詭異能力，我早就進去了。”
吳告南和溫心聞言，氣得齊齊一扔手裏的奶瓶子。
MD！
這人雖然說的是實話……
但是好煩啊！！！
氣呼呼的吳告南，深吸了一口氣。
冷靜。
冷靜……
先把情報反饋一下。
隨即吳告南就掏出了手機，“劈裏啪啦”的打著字。
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座詭異靈境發生了異變。
竟然拓展了邀請人類上門的業務，並且還能夠直擊人類的內心最深處的需求！
這特麽簡直是牛仔褲套上了牛仔褲——酷中酷(褲中褲)！
吳告南一邊想著，一邊打著字。
字打了一半，吳告南突然想起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
那封邀請韋浩的詭異請柬。
那封請柬上，很可能有和詭異靈境的相關情報！
哪怕隻是細微的氣息，也有機會從中一窺詭異靈境的邊角！
一念至此，吳告南抬頭衝著蔫頭巴腦的韋浩問道。
“小夥兒，那封請柬還在你身上嗎？”
韋浩低著頭，語氣中聽不出明顯的情緒。
“在，在口袋裏。”
“要拿的話，你自己拿吧……塞的有點兒深，所以別讓那個小女孩摸，男女授受不親。”
“但是我求求你，能不能讓我進去。”
“隻要阿媽能複活，我們兄弟二人以後為你做牛做馬！”
“民調局不是缺人嗎？我可以送死！我可以！”
吳告南伸手掏進韋浩的口袋，嘴上卻無奈的回答道。
“那可不行，這是為你好。”
“如果詭異突然善心大發要救你，那麽一定是為了把你變成詭異。”
“相信我，哪怕詭異降臨癌症都是未解之謎，除非你的阿媽變成活詭。”
“但是如果你阿媽能變成活詭，那她早就是了，根本不用等到病重在床。”
吳告南念念叨叨的，告誡著孔浩。
然後大手在口袋裏摸索了一會兒，隨即眼前一亮。
他在韋浩的口袋裏，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掏出來一看，是一封灰色帶著白邊的簡樸請柬。
“讓我看看……”
吳告南念叨著，打開了那封灰色的請柬。
但是在打開請柬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縮。
他這才恍然大悟。
為什麽孔浩不讓溫心拿這封請柬。
因為請柬上的內容，雖然和韋浩說的一模一樣。
但是在請柬的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小的標注。
【店長注：親愛的客人，我希望您光臨本鋪的時候，能夠多邀請兩名客人。】
【如果隻有一名客人的話，本鋪恕不開張。】
【邀請其他客人的方式很簡單。】
【讓他閱讀完以下這行文字——】
【歡迎光臨，我的客人。】
吳告南在民調局裏，經常從事文書工作。
所以他的閱讀速度很快。
眾所周知，閱讀速度快的人有個毛病。
一張紙上的所有文字，都會被全部映照再腦海中。
先形成一個大概的脈絡，再去理順。
而這個臭毛病，現在給吳告南帶了巨大的麻煩。
哪怕他及時合上了請柬，但是請柬上還是散發出一股怨氣。
並且指向性的射向了，吳告南身後的“伯勞小鋪”！
電光火石之間，誰都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
那股怨氣直直打在了伯勞小鋪，那張殘破的小門上。
“咚！”
一聲不大的撞擊聲，卻像一塊巨石，砸在了在場眾人的心髒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間殘破的小超市。
在或驚恐，或不解，或解脫的眼神中。
那間緊閉的小門上，生鏽的門把手突然扭轉了一下。
顯然是超市裏有“人”，擰動了門把手！
“吱呀——”
“撲簌簌！撲簌簌！”
小門在緩緩打開的同時，就從中飛出了一大群灰色的小型飛鳥。
吳告南仔細辨認下。
發現那群灰色的小鳥都屬於同一種鳥類——伯勞。
還沒等他想明白，伯勞鳥和伯勞小鋪之間的關係時。
完全打開的小門裏，走出了一具彎著腰，身披灰袍的高大身影。
影影綽綽間。
吳告南努力辨別著那身影的身貌，並且在手機上飛速按動著虛擬鍵盤。
他身形高大，但擁有著正常人類的四肢。
獨獨有一個“特點”，區分出了他和人類的界限。
那具身影，擁有著一尊巨大的灰色伯勞鳥鳥頭！
似乎是因為身形太過高大。
伯勞巨人擠了半天，才徹底從伯勞小鋪中擠了出來。
並且在出門的過程中，引發了小門那有些喑啞怪怖的門鈴聲——
“叮——歡迎光臨——”
第193章 伯勞小鋪
伯勞小鋪前的氣氛，一時間非常嚴肅。
尤其是吳告南，冷汗都流了下來。
你問他敢動嗎？
他不敢動。
因為那具伯勞巨人的身上，散發著屬於模因級詭異的氣息！
更因為在吳告南潦草的調查員生涯中。
從來沒有見過，有詭異能自主從詭異靈境中走出來！
在這種驚悚的情況下。
還是伯勞巨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隻是他口中發出的“鏗鏗鏘鏘”聲音，好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破舊機器。
一直摩擦了兩分鍾，伯勞巨人才完整的說出了一整句話。
“你們三位——就是，新的客人吧。”
“來吧進來——來挑選，你們想要的‘商品’。”
伯勞巨人說完，就側了側他那具巨大的身軀。
然後歪著那具巨大的鳥頭，默默的看著吳告南，韋浩，韋成三人。
既是在邀請，也是在等待。
當然，還有威懾與警告——
既然成為了客人，就必須進入店鋪。
不進，會死！
吳告南深吸了一口氣。
對於眼前的伯勞巨人，他心裏冒出了三個形容詞。
很有禮貌。
很有氣質。
很特麽嚇人。
所以。
為了不被擁有嚇人氣質的伯勞巨人，禮貌的分屍掉。
吳告南隻好先把編輯好的手機消息發了出去，然後十分鹹魚的瞅了瞅身旁的溫心。
“小溫心啊，哥哥進去了。”
“我已經發好信息了，你在門口乖乖的等著關巡察她們。”
“她們從詭異靈境中出來的第一時間，應該就會趕到。”
“來，喝瓶冰的營養快線，喝完哥哥就出來了。”
沒想到溫心接過營養快線，看也不看。
伸手就惡狠狠的一摔小奶瓶。
並且雙手叉腰，奶凶奶凶的說道。
“啊嗚！我也是調查員，超凶的！”
“喂，那個大個子，你賣不賣棒棒糖，我能不能進去！”
溫心扭頭，衝著伯勞巨人凶巴巴的問道。
而伯勞巨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應了溫心的問題。
“小鋪裏——什麽都有。”
“來者即是——客。”
“好！那溫心也要進去！”
看著任性的溫心，吳告南翻了翻白眼。
隨便吧，毀滅吧……
反正他也製止不了溫心……
畢竟溫心的實力，伸伸手蹬蹬腿就能把他的冰箱幹廢。
一念至此，吳告南歎了一口氣。
示意溫心解開，韋浩和韋成身上的怨氣鋼索。
“對不起，我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韋浩剛被解開，就衝著吳告南一鞠躬。
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
包括莽撞的衝向，兩名擁有特殊能力的調查員。
尤其是他等了好久，才等到像吳告南這樣看起來不著調的調查員。
他需要挑選一名強大的隊友。
而調查員是否強大，韋浩作為普通人擁有自己的判斷標準。
那就是看起來越不著調的人，一定有著自己的特殊之處。
不然是沒可能勝任，日複一日的調查員工作的。
而一個鹹魚男人加上一個小女孩的組合，正好符合他的判斷標準。
這邊。
吳告南麵對著韋浩和韋成的致歉，卻並沒有生太大的氣。
歎出了不知道第多少口氣，他無奈的說道。
“走吧，兩位不知輕重的倒黴蛋。”
“雖然但是……按照請柬上所說的話。”
“我覺得很可能殺掉你們倆，這個詭異靈境就會自動解除。”
“因為人數會不夠啊。”
吳告南一邊說著，一邊冷靜的看向韋浩。
但是他的腳步，卻不像他的言語那樣鋒利。
甚至十分隨意的，朝著伯勞巨人的方向走去。
“不過誰讓我是調查員呢……”
“就這樣吧小倒黴蛋們，一起進去吧。”
“我可警告你們，出來之後你們都要接受民調局的處罰，一個都跑不了！”
“前提是，我們還能出來。”
吳告南邊說邊走進伯勞小鋪。
他身後跟著溫心，跟著愕然又慚愧的韋浩和韋成。
當然。
還跟著身體巨大的伯勞巨人。
在伯勞巨人費勁的鑽進“伯勞小鋪”後。
那扇腐朽的木門怦然緊閉。
並且一陣怨氣升騰之間。
伯勞小鋪門頭牌匾上的文字，突然發生一陣詭奇的變化——
伯奇小鋪。
第194章 親情是什麽？
吳告南進入店鋪之後，鼻腔中就聞到一股濃烈老舊的灰塵味道。
環顧四周。
他有些驚異的發現，整間小店的空間十分逼仄。
並且一排一排擁擠的商品貨架上，已經積滿了灰塵。
那販賣著煙酒的收銀櫃台，和路邊隨處可見的小超市如出一轍。
如果這店鋪屬於正常人類的話，打掃打掃灰塵說不準會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但是如果與伯勞巨人那龐大的身軀組合起來，就會顯得像一座囚牢一樣。
看著眼前狹小的環境，吳告南甚至一度懷疑伯勞巨人，是一名行動自如的活詭。
他沒能到處興風作浪的原因，也並非是被詭異靈境所困，而是因為這房子太小，他擠不出去。
當然，這隻是吳告南心中不現實的調侃。
因為隨著眾人依次進入店鋪，那巨大身軀的伯勞巨人也擠了進來。
店鋪的小門對於伯勞巨人的身軀來講，就像是一個型號不對的避孕套一樣。
巨人的鳥頭在門框裏掙紮扭動，卻遲遲不得其法。
在小門搖搖欲墜快要被伯勞巨人擠裂的時候，他終於鑽了進來。
然後半彎著腰，躡手躡腳的抱著膝蓋蹲進了收銀台中。
即便如此，伯勞巨人身軀映下的黑影，還是籠罩了所有人。
他巨大身軀和狹小收銀櫃的鮮明對比，就好像童話故事中擁有著高大黑影，又凶惡又滑稽的惡魔。
東張西望，對眼前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的溫心，在看到伯勞巨人滑稽的模樣之後，立刻眨巴著天真的大眼說道。
“歪，大鳥先生，要不然你把我們放出去吧！”
“你這裏這麽小，你這麽胖，住得多難受啊！按照白叔叔的說法，你這就是小車拉大鳥！”
“我帶你去臨江市，那裏有好多建築工叔叔，能給你造個大鳥巢！”
“真的，我還能帶你去玩旋轉木馬！或者……或者讓白叔叔和陳爺爺帶你去紅燈籠的遊樂場，他們說那裏可有意思了！”
溫心童稚的聲音，
吳告南眼見溫心越說越離譜，不由得伸手捂住溫心的嘴巴，然後幹笑著對伯勞巨人說道。
“別介意，別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嘿嘿，嘿嘿……”
替溫心辯解的同時，他的腦門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這特麽都什麽跟什麽啊！
詭異靈境裏說這些，觸發了詭異敏感詞怎麽辦！
溫心是從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那個陳爺爺，是陳錦吧？！
他不怕帶壞小孩子的嗎？！！
吳告南這倒是誤會陳錦了。
這些都是溫心做作業無聊的時候，偷偷聽到的。
正當吳告南手忙腳亂，捂著溫心小臉時。
坐在收銀台裏的伯勞巨人，突然動了。
他費勁的，從收銀台下摸出了什麽東西。
然後身體前傾，巨大的黑影籠罩著溫心和吳告南二人，並且那具健碩的手臂，直直握拳伸向了溫心。
正當吳告南以為是溫心的話，觸發了什麽致死點的時候。
伯勞巨人那雙大手卻突然一翻，展示出了手掌中的物品——
一根棒棒糖。
當然。
過期了。
“小孩不鬧——吃糖。”
“謝謝你，大鳥先生。”
吳告南撓破頭皮，都沒弄明白眼前的這一幕是什麽超展開。
說好了凶惡異常的詭異呢！
怎麽還會哄孩子！
md，奇葩！
吳告南看著眼前的伯勞巨人，他敏銳的發現這巨大的詭異雖然外貌凶惡，但是疑似存在著溝通的可能。
當然。
他絕對不會放鬆警惕。
因為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一名凶級調查員失蹤在這座靈境裏了。
這伯勞巨人現在的舉動，很可能隻是偽裝！
終歸還是要想方法逃出去！
一念至此。
吳告南為了搜集情報更好地活下來，心下一橫小心翼翼地問道。
“您好……店長先生，請問您叫什麽？”
伯勞巨人聽到吳告南的問題，巨大的鳥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了歪。
吳告南看不懂鳥類的麵部表情。
但是他能從伯勞巨人那猶如鋸木頭的幹澀聲音中，聽出一絲絲的遲疑。
“我——”
“我大概——叫做伯奇。”
吳告南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莫名的有種熟悉感。
但是一時半會兒卻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正當他想要繼續發問的時候，從一進門到現在都沉默的韋浩，突然麵露激動的湊了上去。
他也發現眼前名為“伯奇”的鳥人，看起來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凶惡。
也就是說。
那封請柬說的可能是真的！
伯奇可能真的有方法，救治他的阿瑪！
韋浩的雙眼閃亮，激動的說道。
“伯奇先生！我，我想治好我的阿媽！”
“請問怎麽樣才能讓您出手，治好她！”
伯奇聽到韋浩的問題之後，熟練的用幹澀的嗓音問道。
“你——想獲得完美的人生？”
韋浩聞言一愣。
然後誤以為這是伯奇的某種口癖，所以毫不猶疑的回答道。
“是的伯奇先生，我想獲得完美的人生！”
“我想獲得阿媽健康，阿成智力沒有缺陷的完美人生！”
“好——”
伯奇和楊浩一問一答的同時，伯奇從收銀櫃中，掏出了一張大牌子。
那張明顯有些髒兮兮的牌子上，寫了一排排的字。
代替著伯奇向眾人敘說著，店鋪中的購物規則。
【進入本店鋪的顧客，都必須按順序，依次購買“完美人生”。】
【一人一次，概不賒退。】
【並且顧客需要口述，完美人生中的必要條件。】
【如果口述條件不完全，導致的任何後果，本店概不負責。】
【完美人生的價格：顧客的“情感”。】
韋浩看著那板子上的文字，心中不由得陷入了遲疑。
如果價格是“情感”……
那麽自己治好阿媽之後，還能感受到和阿媽在一起的溫情嗎？
自己……
會不會變成沒有感情的人？
但是韋浩也僅僅猶豫了一秒。
因為他下定了決心。
無論在這之後，自己對阿媽還有沒有感情。
自己都要治好阿媽！
這是有感情的自己，能為阿媽做的最後一件事！
哪怕自己和韋成都失去了感情，那也是值得的！
下定決心的韋浩，和韋成對視了一眼。
然後不顧一旁吳告南的阻止，徑直往前走了兩步。
“伯奇先生，我先來吧，畢竟我是最先得到請柬的人。”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想獲得阿媽健康，阿成智力沒有缺陷的完美人生！”
“希望伯奇先生，能成全我們！”
伯奇聞言，巨大的鳥頭輕微點了點。
然後伸出自己的大手，按在了韋浩的頭上。
就這麽一瞬間。
被按住腦袋的韋浩，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到了伯奇那幹澀的聲音。
“好了——可以回去了。”
韋浩有些驚訝的看向了伯奇。
這麽快？
這麽簡單？
阿媽的病，就這樣好了？！
在得到伯奇的肯定之後，韋浩衝著韋成點了點頭，然後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出了伯奇小鋪。
他現在就要去看看自己的阿媽，到底有沒有康複！
但是他踏出伯奇小鋪的那一刻，隻感覺胸口空落落的少了些什麽，並且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他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少了什麽。
並且隨著一步步落下，他連自己原本為什麽激動都忘卻了。
隻剩下一個滿腹疑惑的年輕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渾渾噩噩的一路上，韋浩都糾結於這個問題。
就好像有一大段記憶，被生生抹去了一樣。
一直到家門口。
韋浩的思緒，才被一陣飯菜的香味所打斷。
阿媽在做飯啊。
好像好久，都沒吃到阿媽做的飯了。
可是……
為什麽我會認為，阿媽好久都沒給我做飯了？
除了發燒的那兩天，阿媽不是每天都在給我做飯嗎？
“嘿，自己怎麽出門遛彎遛傻了？”
“阿媽身體一直健健康康的，怎麽可能不給我做飯吃。”
韋浩自嘲著推開了家門。
他看到了阿媽在炒菜做飯，韋成在刻苦讀書。
韋浩十分自然的，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但是看著精力十足的韋成，韋浩沒來由的產生了一抹淡淡的厭惡。
因為在韋浩的認知中，最近韋成在考研究生。
這讓隻有大專學曆的韋浩，心中除了羨慕，就是嫉妒。
並且這股嫉妒，很快化為了行動。
“啪！”
“別看了！馬上要吃飯了！快去收拾桌子！”
韋浩一把打掉韋成手中的書，然後頤指氣使的指揮著韋成。
看著韋成一臉委屈不解地神色，韋浩心中一陣快意。
“你怎麽配讀書？你就適合做做家務！”
下意識地，韋浩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句話。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就是有種理所當然地感覺。
正在做飯的慈祥阿媽，聽到了客廳的響動，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當看到委屈收拾著桌子的韋成，和一臉扭曲不斷喝罵的韋浩，她當即怒斥了一聲。
“阿浩！你在幹什麽！”
“怎麽突然開始欺負阿成？！”
麵對阿媽的喝問，韋浩卻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阿媽，我覺得韋成不適合讀研究生，他還不如天天呆在家給你打打下手。”
“這書呆子，就是個賠錢貨！”
“住嘴！你今天怎麽回事？！”
慈祥的阿媽罕見的發了火，神情嚴肅的一指房門。
“阿浩，你給我出去，對著家門冷靜冷靜！”
麵對阿媽的斥責，韋浩“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出去就出去！誰要呆在這種肮髒貧窮的地方！”
“冷靜個屁！我不回來了！”
說完。
韋浩一眼都沒有瞅向阿媽和韋成，毫不留戀朝著門外走去。
雖然，他不知道該去哪兒。
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喜歡哪兒。
他厭倦了那個髒亂差的小地方。
現在韋浩的眼中，充滿了那林立的高樓大廈。
他要開啟自己的“完美人生”！
正當韋浩滿腔的豪情壯誌時，他的目光突然被高樓大廈上的彩色廣告吸引住。
【年度親情倫理大戲《回來吧，兒子》，將於今晚八點準時播出……】
看著絢麗廣告，韋浩眼神中滿是迷茫。
因為在那廣告中，有個詞頻繁的出現。
但是他怎麽也理解不了，那個單詞的含義——
“親情……是什麽？”
第195章 你們，要做什麽樣的美夢？
東平市，伯奇小鋪。
小鋪中現在十分安靜，安靜到針落可聞。
因為就在剛剛。
韋浩自告奮勇的想要購買“完美人生”，伯奇大手覆蓋在韋浩腦袋上的那一刻。
原本身高一米八幾的韋浩，竟然在伯奇的大手下迅速變矮變小！
直到變成了一具精致的“玩偶手辦”！
並且隨著韋浩縮小的同時，伯奇昂起了那顆巨大的鳥頭，發出了舒暢的“啊”聲。
就好像從韋浩的身體中，汲取了某種能量一般！
突然的驚變讓所有人都沒想到，隻有一直沒說過話的韋成，艱難的張開了嘴。
他說話的語氣遲緩，詞句極不通順，分明是智力有著些許的障礙。
但是智力上的障礙，絲毫不影響他感情的表達。
“哥哥！你……鳥頭人，把我哥哥，他幹嘛了！”
按照正常來講。
是很難理解明白，韋成在表達什麽。
但是巨大鳥頭的伯奇，好像有種極為強大的共情能力，聽懂了韋成的意思。
“你哥哥啊……你哥哥去體驗他的完美人生了。”
“要知道……最完美的人生，隻會在夢中。”
“沒關係……馬上到你了。”
伯奇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整座小鋪裏。
讓在場的眾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震驚中。
任他們怎麽想都沒想到，所謂的“完美人生”，竟然是這個意思！
尤其是吳告南，他在聽到伯勞巨人的回答後，大腦直接“嗡——”的一震。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個‘伯奇’！”
他終於意識到，為什麽他會對“伯奇”這個名字，有淡淡的熟悉感。
作為民調局的成員，會大量閱讀和詭異有關的材料。
不光是現代的，還有古代的。
而吳告南就恰好在一本古書上，閱讀過有關伯奇的傳說！
據《曹子建集》的記載。
在周朝時期。
周宣王手下有位大臣叫做尹吉甫，尹吉甫擁有一個才華橫溢的兒子，叫做伯奇。
但是伯奇的生母死的早，尹吉甫不甘寂寞，續娶了一位妻子，並且產下了幼子。
後妻是一名善妒惡毒的婦人，她為了讓自己的幼子分得更多家產，設計陷害伯奇。
而尹吉甫聽信了後妻讒言後，誤殺孝子伯奇。
伯奇死後，化作飛鳥“哀鳴於野”，也就是世間第一隻伯勞鳥。
伯奇雖然變成了鳥，但心明如鏡，故能知惡夢，吃惡夢，為民俗信仰中吞鬼的十二神獸之一。
他與其他十一種神獸一起，吞食世間的災厄。
所以。
伯奇，是惡夢的吞噬者。
而吳告南眼前的伯奇，也確實在替人類吞噬著惡夢。
隻不過這個吞噬惡夢的價格，太過高昂！
所以……眼前的伯奇，是從古代一直存在到現在的遠古詭異？！
吳告南腦海中，冒出了一個讓他戰栗不已的念頭。
不對……不對！
而且天師府的道長說過，這種古代神話一般不會隱瞞真相。
所以伯奇在最一開始，一定是種吞噬惡夢的神獸！
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被怨氣汙染了嗎？
那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
這邊。
在吳告南意識到真相的同時。
韋成那有些笨拙的大腦，才剛剛反應過來自己的哥哥已經遇害。
他兩眼一紅，拎著棒球棒就要朝高大的伯奇衝了過去！
“把哥哥變大……打打打！打壞人！壞人該死！”
韋成智商不高，或者說就是弱智。
但是他能明白，伯奇就是害的他哥哥生死不明的始作俑者！
幸運的是。
吳告南手快，一把拽住了失去理智的韋成。
雖然他還在思索著破局的方式，但是絲毫不影響他順手攔住一個白癡去送死。
然而不幸的是。
伯奇幹涸的笑聲，在韋成的咆哮聲後適時響起。
“嗬嗬，所以……你的完美人生，是想在一個沒有我的世界裏嗎？”
“好，滿足你……在這段漫長的完美人生中，不會有我的存在！”
驀然間，吳告南隻感覺自己拽著韋成的手上，傳來了一股巨力！
是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在把吳告南手中的韋成吸向伯奇的大手！
哪怕溫心適時召喚出鋼索捆住韋成的身體，也於事無補。
伯奇健壯的手臂，還是毫無阻攔的輕輕按上了韋成的頭顱。
恐怖的怨氣升騰之間，韋成的身軀也快速變小。
一直縮小成一具，酣睡在伯奇大手中的手辦！
緊接著，就是伯奇的一聲長歎——
“啊~”
“人類的夢，就是如此的有趣。”
伯奇感歎著，然後從收銀台下拽出了一個大大的黑布口袋。
然後伸手把韋浩韋成二人的小人手辦，扔進了黑布口袋裏。
並且從布口袋露出的邊角裏，能看到了一口袋滿滿當當，都是如同韋浩韋成那樣的小人手辦！
簡單收拾了一下，伯奇的那具伯勞鳥頭扭轉，看向了吳告南和溫心。
他那鳥頭上鏈接著雙眼的黑色絨毛，莫名讓人有種值得信賴的感覺，就好像古代賢良的貴公子一樣。
麵對伯奇溫柔的注視，吳告南下意識地將溫心護在了身後。
他敏銳的發現隨著被吞噬者的變多，伯奇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伯奇的嗓音，開始逐漸擺脫了之前的那種幹澀！
“該你們二位了，尊敬的客人……”
“你們，要做什麽樣的美夢？”
第196章 我好了，您隨意
吳告南現在很慌。
因為從某種角度上，他在這座詭異靈境裏就是個廢物。
他擅長的文字分析，思維邏輯，以及那有些花哨的輔助能力，在這間逼仄的小屋裏毫無施展的機會！
而他現在要麵對的，卻是一名強大不可力敵的模因級詭異！
“不行，冷靜……一定有方法……”
吳告南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一塊燒紅的pua，能隱隱抓住線頭，但是怎麽都找不到完整的解題方法。
並且雪上加霜的是，來自伯奇彬彬有禮的催命魔音，已經響在他的耳旁！
“按理來說，該女士優先，讓這位小女孩先來體驗完美的人生。”
“但是您很‘幸運’，先生。您是第三個接觸請柬的人。”
“所以，您想做什麽樣的夢呢？”
“要知道，其實完美人生是很美好的……在完美人生中隻要走出這扇門，你就會活成你想要的樣子……”
伯奇循循善誘的用話語引誘著吳告南，那模樣不像是個伯勞鳥，反倒像是一條狡詐的狐狸。
而吳告南卻不為所動。
他緊閉著嘴的同時，捂住了溫心的嘴，試圖不讓他們倆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是他總結出的“規律”之一，隻要不回應伯奇的問題，就還能拖延一陣時間。
因為根據他的觀察。
韋浩和韋成兩兄弟，都是在回答完這個問題，才陷入了“完美人生”的夢境中！
可惜。
這隻是拖延之策，並非問題的正確答案。
伯奇見吳告南沉默，眯了眯眼。
但卻並沒有多做什麽表示，而是慢悠悠的在收銀櫃台裏翻找著什麽。
在他漫長的歲月中，有很多人都發現了這個最明顯的拖延時間的方法。
但是伯奇自有一套，接待這樣無賴客人的方法。
一陣忙活之後，伯奇掏出了另一塊木板。
然後用玩味的眼神，看著沉默不語的吳告南和溫心。
那塊木板上邊，隻寫了兩行的字，潦草又簡單。
【溫馨提示：當輪到對應順序的客人購買完美人生時，每個客人擁有五分鍾的時間，來思考自己的完美人生。】
【並且每個人的完美人生，隻能有三個條件生效。】
【超過時間不予回答的客人，將被視作對店長的不尊敬，店長有權自行處理。】
吳告南和溫心閱讀完文字之後，瞳孔齊齊一縮。
溫心更是掙脫了吳告南的手，不滿的說道。
“大鳥！哪有你這樣的！”
“誰家買東西還限定時間，我要去消費者協會舉報你！”
“你攔我幹嘛啊南哥哥，唔……嗚嗚嗚！舉報！”
在一旁的吳告南瘋狂眨眼擺手，示意溫心閉嘴。
他生怕觸發關鍵詞，讓伯奇把溫心送進一個小鋪被舉報的夢境。
但是溫心卻掰開了吳告南的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小大人一樣說道。
“傻南哥，你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這大鳥自己，也被店鋪中的某種規則限製著。”
“就比如現在，我隻要‘尊敬’的和他講話，他就沒辦法把我怎麽樣。”
“因為現在正在購買的客人是你，不是我。”
“所以這樣推論的話，這座靈境是存在著某種逃生邏輯的靈境，隻不過我們還沒有發現。”
緊緊閉嘴的吳告南雙眼中，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甚至連對麵的伯奇都一臉驚異的看著溫心，由衷的誇讚道。
“思維好冷靜的小姑娘，在這種環境下能這麽清晰的捋出規律，真是不多見。”
沒想到溫心聞言，卻翻了翻白眼。
“聰明吧，熬夜抄答案練出來的。”
“要知道《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抄錯一個答案順序，一張卷子可就都錯了！”
溫心說到這，一張小臉上滿是心痛。
每次她抄錯答案順序，後果都很嚴重。
隻要一個答案錯位，基本上一張卷子就都錯了，但是後邊的答案順序卻和正確答案相同。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
關彩姐都會笑眯眯的，帶她去買一份全新的輔導材料，然後當著溫心的麵把答案燒掉。
所以。
好習慣都是從小養成的。
甭管方法靠譜不靠譜。
這邊，吳告南在得到溫心的啟發之後，思維瞬間猶如泉湧。
他雜亂的思維好像擁有了一條主題，將進入靈境之後的一切串通了起來！
吳告南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在他心中默默念叨著整理出來的“規律”。
“第一，伯奇並非詭異靈境的掌控者，他也疑似為參與者，隻不過他在靈境中的角色地位比我們高得多。”
“第二，隻要‘尊敬’伯奇，他就不能對我們主動出手。”
“第三，完美人生是必須購買的產品，同時逃生的機會也在其中……”
“第四，伯奇能看到完美人生中的夢境，甚至，很可能能加入進去。”
“第五，也是最關鍵的一條……”
“雖然沒有看到韋浩韋成的完美人生夢境，但是從伯奇的隻言片語中能聽出，夢境中的世界，起點就在這座小屋裏。”
“並且夢境中的一切，一定會達成購買者的口述條件，該怎麽利用這一條呢……”
吳告南在心中模擬著各種情況，時間也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而一旁的伯奇則一點兒不著急，甚至有些懶洋洋的說道。
“別費力了，你們就算知道了規則也逃不出去。”
“哪怕正確答案哪怕擺在你們麵前，你們也達不到離開的條件。”
“比這樣還要露骨的提醒，我都說出來過，甚至把正確答案拍在客人的臉上都沒用。”
“在我漫長的人生中，能達到離開條件的人少之又少，喏，兩巴掌都不到。”
伯奇伸展著他的那對大手晃了晃，吳告南根本不理會，而溫心也隻是“哼”了一聲。
伯奇頓感無趣，隨即抽出了一根棒棒糖塞在鳥喙裏。
沉默中，時間過得很快。
五分鍾很快過去了，吳告南也苦笑著睜開了眼睛。
首先，他確定他和溫心是等不到支援了。
雖然已經拖延了五分鍾，但是韋浩和韋成結束的太快。
所以從他們進入詭異靈境到現在，才不過過去了短短十分鍾。
其次。
他想到了一種逃生的方法。
但不是屬於他的逃生方法……
是屬於溫心的，逃生方法——
“伯奇先生，我準備好了……”
“首先，在我說出‘我好了’這個關鍵詞之前，我關於完美人生的敘述，都沒有結束。”
吳告南睜開眼睛，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的伯奇。
伯奇聞言，突然一驚。
然後無意識的，壓碎了嘴裏的棒棒糖。
因為類似於這樣出現“設定”的句式，他之前從一個奇特的客人口中聽到過。
並且在那次聽到這樣的句式之後，他就被“關押”在這方天地裏直到現在！
這代表著伯奇不能夠斷章取義，在客人說到一半的時候強行將客人拖入完美人生夢境。
同樣。
這還代表著客人掌握了完美人生的“做夢規則”，並且有了自己的逃生思路！
想到那個人的麵龐，伯奇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緊接著。
在伯奇狐疑的目光，和溫心擔憂的眼神中。
吳告南的聲音，極為有條理的回蕩在小小的店鋪中。
“我希望在我的完美人生中，這間小屋的“出口”隻能是那扇門。”
“我希望，能邀請伯奇先生參與我的完美人生中。”
“伯奇先生，我好了，您隨意。”
“難道說曆史上的烏江邊，也如現在這般慘烈嗎？”
“還是說因為詭異靈境的緣故，這一切都是項羽死後的臆想？”
宋終下意識地低呼著，雙眼死死盯著那尊撐起了天地的高大身影。
眼前的一幕，讓宋終有些驚詫。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曆史上記載的項羽，是四麵楚歌走投無路。
在烏江邊上，準備自刎以謝江東父老。
而不是四麵楚歌走投無路，隻好扛著烏江背水一戰。
然後，把漢軍揍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看著渾身迸發著不可言說氣息的項羽，和被殺得人仰馬翻的漢軍。
宋終感覺到自己對曆史的認知，受到了一絲衝擊。
過往的曆史在他的心中，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迷霧，開始模糊不清起來。
但是疑惑歸疑惑，宋終並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破掉詭異靈境，找到項羽的屍骨。
先無為觀一步，把項羽的眼珠子摳出來帶走。
然而，破掉詭異靈境的關鍵，在宋終看來有一種最簡單的方式——那就是打敗眼前的項羽！
宋終如此想著，和身旁的關彩對視一眼。
然後夾緊馬腹，就要衝上前去。
但是沒想到二人胯下的駿馬，剛剛撩動了幾下馬蹄，就突然哀鳴了一聲！
然後，兩匹大馬就雙雙前蹄跪地，七竅暴血而斃！
幸好宋終和關彩都不是普通人，一個翻身就站穩在原地。
宋終剛剛站定，就聽到身旁的關彩發出了一聲痛苦的驚呼。
“宋哥！”
宋終聞聲轉頭，正好看到關彩跪坐在地上。
“我……好像過不去了。”
“就在剛剛，我的腦海中多了好多繁雜的低語……”
“並且，低語伴隨著陣陣浪濤聲，在不斷的放大……頭疼！好疼！”
“烏江……那是烏江！”
隨著關彩的痛呼。
宋終麵色凝重的看向了捂著腦袋，神情痛苦迷茫的關彩。
以及關彩身旁，有著同樣表現哀嚎的漢軍。
仔細一想，宋終就明白了這種現象的根源。
他們都是被項羽身上，那股不可言說的氣息所影響！
準備的說。
關彩和漢軍，都是被項羽身後的烏江所影響！
宋終如此篤定的原因則很簡單。
因為宋終清晰的感知到，項羽身上竟然一共有著兩道氣息！
一道來自項羽身後的烏江，如同恐怖黏稠的滔滔深淵！
另一道來自項羽的本身，是純粹勇烈 的絕倫霸氣！
兩道恐怖的氣息交融交錯，互相影響又互相牽製。
造就了宋終眼前即便兵敗，卻仍然恐怖無比的項羽！
也是讓漢軍驚惶，駿馬暴斃，關彩失魂的真正原因！
而唯有同為不可言說的宋終，才能對項羽和烏江的氣息威懾視若無睹。
幸虧關彩體質特殊，不然她也該如同那些漢軍一樣，直接瘋癲崩潰了。
這邊。
在宋終明白一切的根源之後，他便獨自站起身來看向不遠處的項羽。
“關彩，你走遠點兒。”
“不然的話，很可能這處詭異靈境還沒破解，你就先失去理智陷入迷失了。”
“那霸王項羽，交給我就好。”
說完。
宋終就逆著潰敗的兵將洪流，大踏步衝向了不遠處的項羽！
並且，在衝鋒的過程中，宋終在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十步。
宋終扔掉了手中的長戈，抽出了古樸無華的打神鞭。
打神鐵鞭被抽出的瞬間，就震顫著發出金鐵交錯的低鳴！
二十步。
宋終渾身上下迸發出漆黑的焰火，並且身形在不斷的拔高！
在迅猛的迎麵風中，魔王相宋終背上的人皮護背旗獵獵作響！
三十步。
魔王相宋終的身後，隱現著四尊煞氣逼人的惡神！
並且，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兵刃，殺意鎖定了近在咫尺的霸王項羽！
沒錯。
宋終隻用了三十步，就躍過了層疊的潰軍，來到了項羽十步之內。
而就在此刻，宋終才看清了此刻項羽的真正模樣。
暴虐揮舞著長戟的項羽，好似失去了神智一般。
即便身周遭已經沒了上前圍攻的漢軍，他仍然胡亂著揮舞著自己的霸王戟，試圖殺死每一個靠近他的人。
他的頭顱被渾濁黏稠的怨氣籠罩，已經看不清麵容。
並且，那股怨氣，不止籠住了項羽的頭顱。
項羽渾身上下的甲胄中，都滲出了絲絲潮濕的怨氣！
順著那怨氣望去。
盡頭，是項羽身後的整條烏江！
看著被烏江怨氣籠罩著麵目，隻知暴虐揮舞長戟的項羽。
宋終心中沒來由的冒出了四個字——
寶刀蒙塵。
眾所周知，一副好刀必須有一把妥帖的刀鞘。
因為過剛易折。
名刀一直暴露著鋒芒，就會生鏽，就會侵蝕，就會容易被折斷！
此刻的項羽，就像一把絕世的好刀，卻失去了藏鋒的刀鞘，在風霜的廝磨中鏽跡斑斑。
不改名刀之根本，卻再無名刀奪人的風華。
但即便如此。
宋終對眼前的項羽，也不敢有半分小覷！
隻因為項羽身上籠罩的怨氣，極為驚人。
甚至，比曾經驚鴻一瞥的歡喜天，來得還要純粹！
宋終甚至懷疑項羽溝通的烏江，絕不是什麽簡簡單單的存在。
很可能是被曆史所掩埋的，楚地的某尊神明！
因為宋終依稀記得。
古代居住在楚地的楚人們，曾供奉祭祀過很多掌管江河的神明！
而項羽現在溝通烏江為己用的偉力，很可能就來自其中一尊上古神明！
念頭電閃。
已經衝至項羽麵前的宋終，根本不敢托大。
快手一鞭抽出萬丈金光的同時，身後四尊惡神也齊齊出手。
宋終要一擊功成，趁項羽瘋癲中，直取項羽性命！
即便宋終如此謹慎，接下來的場景卻也讓他微微一愣。
在他與四尊惡神齊齊出手之下。
眼前的項羽好像意識到什麽，原本雜亂無章的大戟猛然一揮。
單手執戟，格住一刀一鞭的同時。
項羽抽出了腰間寶劍橫在胸前，撥開了戳胸一槍，然後一腳踩住了來自鍾馗的長劍！
隻有一根鐵棍在倏忽間長短變換，戳中了項羽被怨氣籠罩的頭顱！
如果不是大聖爺的定海神珍可大可小，項羽竟然差一點兒把五把兵器齊齊擋住！
但是這一棍，並沒能直接了結項羽。
霸王項羽猛一仰頭，借著猛烈的力道後退踉蹌了兩步，噴出了一大灘黑水。
並且，麵龐上黏稠濕膩的怨氣，竟然微微散溢了兩分。
怨氣散溢之間，隱約能看到霸王刀削斧鑿的硬朗麵容，還有那濃密胡須下開合的大嘴。
霸王項羽在受傷之後，竟突然開口稱讚！
並且，聲音中隱約的欣賞，讓宋終明白大聖爺這一棍竟然敲醒了項羽！
“好！”
“好一個五將合圍！”
“當世遑論五將……即便五十將！也休論當孤一戟！”
“更不要提，能傷孤分毫！”
“好好好！天下猛士，盡此一戰！”
“孤乃西楚霸王，來將可通姓名！”
看著好像突然恢複了清明神智，語句條理清晰的項羽。
宋終的眼中，難掩敬佩的神色。
他早就看出來項羽的神智，一直在被其身後的烏江黑水所侵蝕。
那濤濤的烏江，既是項羽的力量來源之一，也是侵蝕其理智的罪魁禍首！
但是項羽竟能如天人一般，硬抗著不可言說的大恐怖。
並且在兵鋒交錯間，恢複一絲絲清明的神智。
其意誌之堅韌，當得起那一句讚言——
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麵對項羽的喝問，宋終胸臆中一腔黑火翻滾。
魔王相低垂的雙目中，燃燒著戰意的黑焰又蓬勃了幾分。
最後，滿腔的敬意與黑火，全化作簡單利落的四個字。
“臨江，宋終。”
第181章 黑虎坐騎
宋終的答話中，全是對項羽這位“千古無二”的敬意。
但是在項羽聽來，卻別有一番意味。
因為在祂的認知裏，並未曾聽過有什麽地方叫做“臨江”。
也沒有聽說過天下英雄，有哪位名作“宋終”。
反而在他的背後。
倒確確實實依臨著一條，濤濤洶湧的烏江！
“臨江送終……”
“這就是孤的命數嗎？”
項羽低語著，渾身怨氣開始上下起伏，隱隱有著崩壞的趨勢。
並且周遭的環境，以及那些敗退的漢軍也開始變得模糊。
好像整個世界，都要隨著項羽的明悟破碎一樣。
宋終見狀微微一愣，然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這裏畢竟是詭異靈境。
項羽也早就死了。
剛剛自己一言之下，巧合的暗表了項羽已死的事實。
讓這處由項羽怨氣構成的詭異靈境，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
難道就這樣要結束了？
……也罷，結束了也好。
宋終慶幸之中，又帶著惋惜。
沒能和千古無二的項羽酣暢淋漓的交手，實在是一種損失。
而且項羽身上隱藏的秘密，也勾起了宋終的好奇心。
但是下一秒。
一聲石破天驚的暴喝，震撼了宋終。
並且重新穩固了，項羽身上不可言說的氣息。
甚至在暴喝之下，祂的氣勢猛然上漲了一截！
“命數命數……命它個鳥數！”
“孤不服！”
“孤死，亦霸王也！”
“來戰！看是你臨江送終，還是孤背水一戰！”
話罷。
項羽不待宋終回應，大戟直直劈出！
從古至今，有很多人以武器成名。
諸如幹將莫邪，青鋼七星。
而唯獨項羽，是武器因人而成名！
祂手中的大戟，在常年的廝殺中換過無數杆。
但是無論項羽手中的大戟有多普通，有多殘破，世人都要尊稱其一聲——
霸王戟！
宋終現在，就麵對著這股來自霸王戟的壓力！
項羽完全放棄了防守，任由四尊惡神的武器在祂身上施為。
因為四尊惡神的兵器每次擊中項羽，項羽的身軀都紋絲不動。
但如果仔細觀察。
就能看出項羽身後的烏江，在祂被擊中之後都會不規則的震顫一下。
四尊惡神滔天的力道，竟然是全部被散溢在明顯古怪異常的烏江之中！
而項羽完全不做防守，是有原因的！
祂那一杆霸王戟如巨龍翻舞，一招一式帶著莫能擋之的霸氣，直取手持打神鞭的魔王相宋終！
祂好像看出了那四尊惡神的根源，就在於眼前的宋終！
而宋終在艱難抵擋的同時，也切實體會到了自己和不可言說的差距。
項羽帶給他的壓力，就像一座連通天地的巍峨大山一般。
並且祂手中的霸王戟，始終給宋終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如果不是身後的九龍拉棺相助，宋終可能連項羽的一戟都擋不住！
宋終明白，這不是什麽詭異能力。
完全就是項羽在戰場廝殺中，千錘百煉出來的戟法！
因為宋終修習過的春秋八法，就有著相似的效用。
隻是關帝的春秋八法，全遠不如項羽的大戟來的絕倫霸道！
這樣此消彼長之下，宋終開始逐漸吃力起來。
自出道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被動。
項羽仗著身後的烏江，竟然一人一劍一戟就把宋終壓著打。
因為身處絕境的霸王項羽，完全是在和宋終換命！
這就是想要同歸於盡的不可言說存在，帶來的恐怖壓力！
宋終又和項羽對過了一戟，打神鞭上傳來的轟鳴讓他越來越冷靜。
長時間被項羽的壓製，讓他胸中藏著一股橫生的惡氣！
一直沒有發作的原因，是因為項羽背後的烏江太過古怪。
每次宋終想要越過項羽探查，都會被祂一戟擋回。
這讓宋終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絲的不對勁。
項羽的破綻，一定在那烏江上！
隻是因為宋終越不過項羽這道大山，所以應對的如此吃力！
宋終重重噴出一口氣，呼吸中灼燒著周圍空氣的溫度又高了兩分。
抵擋著大戟兵鋒的同時，心中不斷思索該如何靠近烏江。
正在宋終和項羽的戰況，膠著不下的時候。
宋終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宋老板！接坐騎！”
宋終聽出了那是張雲安的聲音。
他沒有立刻回頭，直到再次擋過了項羽的大戟，他才顧上匆匆一瞥。
身著潦草方士袍的張雲安，腦門上貼著七八道清心符。
他一邊揮手呼喊著，一邊跑向宋終。
並且在他的手裏，高高舉著一尊大號的黑虎坐像。
在看到宋終注意自己之後，張雲安麵色一喜，然後甩手扔出了那尊黑虎坐像！
“去吧！數碼……去吧！王倀！”
隨著張雲安的大喊。
在半空中。
那尊不知什麽材質雕成的黑虎坐像，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並且好像活了一樣，不斷變大的同時擠出一身油亮的純黑虎毛，那一對吊睛凶光隱現！
那黑虎坐像，竟變成了一隻渾身黑毛的吊睛巨虎！
在巨虎出現的瞬間，它的身影就在半空中消失不見。
虎影閃爍，黑光乍現之間。
黑毛巨虎就瞬移到了宋終身下，馱起了與項羽拚殺的宋終！
宋終感覺到身下毛茸茸的黑虎，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這是……
王倀？
他怎麽變成了這個吊樣子？
福瑞控？？？
不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如果是王倀的話……
我現在能瞬移了？！
宋終眼前一亮，下意識就揪住了身下黑虎的耳朵。
而他對麵的項羽，也瞅準機會就是一戟！
但是祂勢在必得的一戟，卻落到了空處。
騎著黑虎的宋終，竟在項羽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並且祂四周被宋終召喚出的四尊惡神，也隨著宋終的消失而消失不見。
霸王項羽一愣，然後下意識地回頭。
祂感應到，宋終的氣息竟然在祂的身後出現。
而項羽的身後。
正是烏江！
“項王之勇，冠絕千古，宋某佩服。”
手持打神鞭，身跨黑紋虎的宋終看到項羽轉身，直接灑脫的一拱手。
打不贏很正常。
要是個個都能打贏項羽，那“霸王”之名早就爛大街了。
尤其是現在的項羽，有著烏江不可言說的加持。
但是幸好，宋終找到了項羽的破綻——
烏江！
“項王一直攔我，是不想讓我靠近烏江吧？”
“這烏江，就是項王的力量源泉，命門所在，對不對？”
雖然宋終是在問話，但是語氣中有著十足的肯定。
因為他剛到烏江邊。
就從烏江那粘膩的氣息中，感到了一絲畏懼的情緒。
這也讓宋終徹底明白了，為什麽項羽能一個人壓著自己身上五尊不可言說打。
這是來自不可言說的規則能力。
簡單來說。
就是你怎麽抽項羽，祂都能借著烏江水係把力量化去。
項羽不可言說的詭異能力，應該是類似於近水無敵的存在。
但是如果有人能越過項羽，靠近烏江切除其聯係，項羽就不會是打不死的存在了。
雖然可能依舊難纏，依舊霸道，依舊冠絕天下。
但是，項羽現在麵對的是宋終。
隻要能被殺死。
那就都在宋老板的業務範圍內！
尤其是現在的魔王相宋終，手上的打神鞭大小正不斷變化著！
時而高聳入雲，時而小若銀針！
他在向項羽展示。
展示著自己，有填滿這烏江的能力！
“項王！宋某敬你，不填這烏江！”
“希望項王，能給宋某一個坐下聊天的機會！”
感受到宋終的氣息已經出現在了烏江邊上，項羽突然歎了一口氣。
沒什麽好說的，不用找什麽借口。
敗就是敗了。
當年孤認了，現在孤也能認。
因為。
孤乃霸王！
霸王的大戟往地上一插，然後沉著的呼喝了一聲。
低沉磁性的聲音不大，卻正好傳進了宋終的耳邊。
“不打了，孤敗了。”
第182章 力拔山兮氣蓋世
隨著項羽這句話擲地有聲的落下。
他閑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宋終的身旁，將寬闊的後背露給了宋終。
並且隨著項羽的行走，他渾身上下的甲胄，以及手中持握的大戟隨風消散。
隨之一同消散的。
還有項羽身上裹挾的怨氣，和烏江江畔的漢軍。
仿佛剛剛的大戰，如同過眼雲煙一般。
那些隻不過是他在千年的無聊時光裏，用來打發時間的玩物罷了。
一襲布衣的項羽如大鳥般伸展開雙臂，閉著眼感受著來自烏江的涼風。
千年以前的他，就是迎著這樣的涼風自刎於江畔。
而千年以後的他……很迷茫。
“你知道這世上最毒的計謀是什麽嗎？”
迎著涼風。
背對著宋終的項羽，突然開口問道。
“是攻心。”
不等宋終答話，項羽自言自語道。
“韓信勝孤，隻勝於背義之戰。”
“而張良、陳平二人攻心之計，才是斬孤的殺招。”
宋終聽著項羽不著四六的話，腦袋裏裝滿了大大的問號。
“項王不是……自刎的嗎？”
項羽聽到宋終的問題之後，輕笑了一聲。
然後，語氣有些輕鬆的問道。
“孤率八百騎破圍，所為何事？”
“逃跑。”
“跑出來了嗎？”
“跑出來了。”
“那孤自刎個鳥？”
宋終聞言眨了眨眼睛，隨即恍然大悟的問道。
“對啊！那你自刎個鳥？！”
“難道說……”
“是因為你渡了江之後，就沒有烏江中那位神明的力量加持了？”
宋終說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猜測，卻隻得到了項羽搖頭否定的答複。
“‘大水’乃楚地世代祭祀的神明，即便不在烏江，在別的江流也能溝通起於‘大水’的聯係。”
“孤不渡江，全在於一句話。”
“一句張良和陳平提前安排好別人，說與孤聽的話。”
項羽說到這裏，才回過頭麵對著宋終，一雙緊閉的雙眼輕輕的顫了顫。
“江東雖小，地方千裏，眾數十萬人，亦足王也。”
“這是那名要帶孤渡江的烏江亭長，對孤說的話。”
“也就是張良和陳平，提前安排好的一句話。”
“這句話的意思是，江東雖然小但也有千裏的土地，數十萬的人口，夠孤稱王了。”
“可能在你聽來沒什麽，但是在孤聽來卻是痛徹心扉！”
“張良與陳平對人心之把控，簡直毒辣！”
“因為孤自起兵開始，身經七十餘戰，未嚐一敗！霸有天下！”
“但是垓下一戰過後，孤幾乎一無所有，竟要靠江東父老的施舍，在彈丸之地稱王！”
“那時候的孤剛逢大敗，孤與‘大水’的溝通又耗費了極大的心神。”
“心情激蕩之下，孤被這句看似安慰的話，點破了渡江之心。”
項羽說到這裏的時候，怒目圓瞪，須發皆張。
但是，那雙圓睜的大眼中卻空洞洞的，隻能看到缺失了雙目的肉膜和密布的神經。
即便如此，宋終還是從那黑漆漆的空洞中，感受到了一股銳利的目光。
“哪怕孤還能這樣苟延殘喘著，哪怕孤死後還保有著聖人重瞳……”
“哪怕還有楚國臣民想要用‘大水’複活孤，也都於事無補了。”
“當孤自刎的那一刻起，霸王就隻存在於他人之口了。”
說完，項羽渾身霸絕的氣勢頓時散溢。
現在的他看上去，真就如同一位簡簡單單的高大鄰家叔叔一樣。
還瞎了。
一旁的宋終看著頹廢的項羽，人都驚了。
一方麵，是驚歎於漢初兩位頂尖謀士，對人心的操控能力之強。
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但是也能管中窺豹，看出張陳二人施計時機之準！
而另一方麵，讓宋終更覺得震驚的是——
“項王，你眼珠子呢？！”
宋終猛然湊近項羽的麵龐，仔細端詳著黑咕隆咚的一對眼窩。
他費勁巴拉的打開霸王墓，和項羽打了這麽半天。
為得不就是先無為觀一步，取得項羽的兩顆眼珠子嗎？！
那現在項羽的眼珠子，怎麽沒了？
宋終有些鬱悶的看著，表情疑惑的項羽。
猛然間。
他回憶到了一個一直忽略的細節。
而接下來項羽的回答，也佐證了他的想法。
“重瞳？送給故人了。”
“那日虞美人拜墓，求孤的遺骸重瞳。”
“孤不過墳中枯骨罷了，美人索要，豈能不成全其心意？”
“並且她答應孤，會讓孤的那對重瞳，再現當年的意氣！”
項羽臉上露出了追憶的神色。
一雙空洞的眼窩，重新“看”向被幻化出來的烏江。
而一旁的宋終，也有些沮喪的歎了一口氣。
MMP！
忘了美人皮這茬兒了！
宋終光想著沒有將軍馬鞭，無為觀法師進不來霸王墓。
還以為能領先一步。
但是卻獨獨忽略了美人皮的存在！
按路線上來說，無為觀可是先刨的虞家墳，再來的霸王墓！
無為觀八成和美人皮，達成了某種交易。
而項羽怎麽會拒絕虞姬的請求？
如此看來的話。
那虞姬的美人皮，八九不離十就是畫皮陳萍萍。
而且，她和無為觀，九成九已經勾搭上了！
嗬……呸！
臭不要臉！
想到這裏，宋終有些悶悶不樂。
靜靜呆了一會兒，項羽忽然感慨道。
“差不多了。”
宋終聞言疑惑的抬起頭來，看向負手而立的項羽。
“什麽差不多了？”
項羽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再次閉上了眼睛，體會著那來自烏江的涼風。
良久，才緩緩說道。
“這處天地，是孤的執念所化。”
“隻要孤不允，它就一直不會消散。”
宋終沉默的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因為剛剛詭異靈境中怨氣之磅礴，可是能承受著宋終和項羽拔山倒海的折騰。
這就足以顯示出項羽的強大！
哪怕項羽現在隻是一具屍骨。
哪怕他沒了“大水”的賜力。
哪怕他沒了重瞳。
但是僅憑他本身的怨氣，也足以讓宋終為之側目！
“千年以來，這方天地一直重演著垓下那一戰。”
“演到孤都有些厭煩了，演到孤已經萌生了死誌。”
“但孤不願意就這麽消失。”
項羽語氣沉靜，仿佛千年的寂寞不過彈指的風霜。
“並非孤想要苟活，隻是因為垓下一戰，孤打的太憋屈了。”
“就這麽簡單死去，孤不甘心。”
“孤想要堂堂正正的敗，堂堂正正的死。”
“幸好，你來了。”
項羽說著，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
一如千年前的烏江，千年前的涼風。
也一如千年前，那青年人的率性大笑。
“可能有些難以理解，但是孤隻求這一戰罷了。”
“孤也不在意旁人的口惡，因為孤就是這樣的大丈夫，就是這樣的好戰！”
“勝者生，敗者死！”
“成王，敗寇！”
“若孤有來生……哈哈哈，怕是沒了！”
“但是若有機會，孤還想再與諸君長戰三百合！”
“希望到時候，孤與五位皆非殘魂！能戰得驚天動地！”
項羽說完，在笑聲中橫劍染血。
以前宋終從不相信有人自刎能一劍斷頭，那簡直荒謬。
但是現在他看到了。
隨著橫頸一劍，一顆好頭“噗通”砸入了烏江裏。
然後又飄飄搖搖的浮在水麵。
宋終沉默的看著烏江中漂浮的項羽首級，輕輕的應合著。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第183章 棺材板
項羽死了。
求得一敗痛快了嘴皮子之後，灑灑脫脫幹淨利落的死了。
但是留給宋終的爛攤子和疑問，還有一大堆。
比如項羽口中的楚神“大水”，究竟是什麽。
比如當年的垓下之戰，漢軍是怎麽把如此強大的項羽逼成了這樣。
比如為什麽在項羽口中，自己的五尊惡神被稱作“殘魂”……
好吧。
其實這些對宋終來說，暫時都不重要了。
因為最關鍵的重瞳，已經被無為觀掏走了。
至於無為觀造神計劃的最後一塊“拚圖”，所謂的“二郎骨”。
宋終目前，也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
這次霸王墓之行，可以說徹底失敗了。
想想也對。
無為觀那些法師是瘋子，又不是傻子。
啟動造神計劃之前，必然思慮周全，甚至事無巨細。
宋終從一開始，慢的就不止一步。
因為連他的死亡案件中，都有無為觀的影子。
“唉……少俠，請重新來過……”
宋終絮絮叨叨，很沒形象的往地上一坐。
他感受到了詭異靈境的怨氣，隨著項羽死去正在不斷消散。
估計再過一會兒，就要回到現實世界了。
在宋終恍神之間。
眼前的烏江變作了一座棺材，漂浮在烏江中的項羽頭顱，也變成了白骨。
宋終剛剛所處了古戰場，竟不過是霸王墓中的方寸之地罷了。
他身後的張雲安關彩等人，則因為詭異靈境和現實世界的跳躍，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中。
宋終看著自己身上開始碎裂的皮膚，知道自己已經難以再在現實中久留。
隨即有些意興闌珊的，在地上一躺。
放空自己的腦海，準備靜等著回歸詭異世界。
可剛剛躺下，宋終就猛然睜大了雙眼。
他發現霸王棺木正上方的石板上，模糊的刻著什麽字。
武功秘籍？
蓋世兵法？
不對……項羽從來不學那些玩意兒。
宋終歪著頭，想要辨認出石板上的文字。
他以腦袋為圓心，在地上畫了個圈之後。
才發現了文字的真正閱讀姿勢——
“對不起啊項王，借你棺材躺躺。”
“以後遇到虞姬，我給她個幹脆的死法。”
宋終嘴裏念念有詞的，躺進了裝有項羽屍骨的棺材裏。
在躺好之後，宋終終於看清楚了石板上寫了什麽文字。
幸好天師府傳承中，有相關古代文字的知識。
讓宋終能勉強辨認出，石板上到底寫了什麽。
【霸王，下相人也，姓項名籍，字羽。】
【王幼時有聖人像，天生重瞳。】
【少時，王書劍不學，誓學萬人敵。】
【王先學兵法，略通大意。才氣過人，竟自成其道。項梁驚之，以王為天人。】
【於是項梁教王巫蠱，王天縱奇才，三日通萬法。】
【梁大喜，遂察楚巫遺，祭‘大水’……】
【……王曰：孤見大水，大水亦見孤，自此萬人敵。】
【王初起，長勝七十陣，天下莫能當之，遂稱霸王。】
【……後遇韓信殺陣，萬軍困於方寸，王逃。】
【再逢張陳毒計，烏江為之倒流，王哀。】
【臨江邊，亭長惑言壞王心誌，又雜萬象生，遂自刎。】
【李氏罪將妄言，以正根本。】
那石板上有多處塗抹的地方，甚至語句有些不通順。
大概是因為李將軍也是個大老粗，能寫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宋終瞅了一會兒，也總算理解了個大概。
簡單來說，就是項羽很屌。
不僅天生重瞳，還十分有才華，幹啥啥行。
他叔叔項梁覺得項羽是天人，就尋找楚地殘留的巫法。
想要通過祭祀名叫“大水”的神明，來增強項羽的力量。
（中間塗抹了大段，宋終推測應該是抹去了祭祀的過程。）
項羽說：他看到了大水，大水也看向了他，從那天起項羽成了萬人敵。
然後就是項羽起家，成就霸王。
（又是一段塗抹，不知道隱藏了些什麽。）
項羽遇到韓信的“殺陣”，楚軍被困在了方寸之間的小地方。
項羽逃了出來，又遇到張良陳平的“毒計”，力量源泉烏江倒流，他哀痛不已。
最後到了烏江邊，在亭長的妖惑言論下。
項羽心誌徹底毀壞，眼前浮現了萬種異象，最後烏江自刎。
看到最後，宋終不由得喃喃自語。
“所以，就連曆史上的楚漢相爭，其中都有超自然力量的幹預嗎？”
“那如果這樣說……”
“怕不是我一身的惡神，在生前就強得離譜？！”
“所以項羽才會稱呼我身上的惡神是殘魂？！”
“不對……那關羽和大聖的力量不應該差不多……”
“一定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地方……”
宋終正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棺材外關彩的聲音。
“宋哥？宋哥！”
“你在哪兒？
宋終眨了眨眼，直直的坐起身來。
在猛一起身下帶起了陣陣的煙塵，讓關彩下意識的召喚出了怨氣鋼索。
直到看清楚是宋終的模樣，關彩才鬆了一口氣。
坐在棺材裏的宋終，看著有些緊張的關彩，撓了撓頭咧開嘴笑著說。
“別緊張，太累躺了一會兒。”
正在關彩翻了翻白眼，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她突然發現宋終身上的畫皮，開始一縷縷脫落。
他渾身的氣息，也開始不穩起來。
“宋哥？你要回去了？”
宋終感受著天地之間對自己身體的力量輾軋，點了點頭。
然後，隨意的說道。
“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吧，線索斷了。”
“我估計就算線索沒斷，想逮到無為觀的現行也很難。”
“讓我整理整理這次的經曆，再說別的……”
隨著宋終的話語，他的身軀在被逐漸擠壓回詭異世界。
關彩下意識的想伸手，卻也隻抓住了一團空氣。
又走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宋哥能正兒八經站在現實世界的土地上。
關彩有些沮喪的低下了頭，突然在棺材裏看到了兩樣亮晶晶的東西——
一件金縷玉衣。
一件烏黑透亮的長戟頭。
第184章 在下徐向歌，拜島梁山泊
詭異世界，東平湖邊。
身披著狐裘大衣的徐向歌，默默的前行。
夏日的烈陽照在他的身上，他卻分毫不覺。
隻有胡萊嘰嘰喳喳的聲音，在不停抱怨著。
“我說，你真就不熱嗎？”
“我說實話，這個天氣我都以為我沒機會出門了。”
“哪有傻子頂著大太陽，跑出來溜達的？”
“老娘都熱！真的！”
麵對胡萊帶有怨念的碎碎念，徐向歌一言不發。
隻是在必要的時候，也就是胡萊太吵的時候，他才微微皺眉。
然後胡萊就會停一會兒休息休息，等著下一次開始這重複無聊的單口相聲。
當然。
胡萊這樣也是有理由的。
自從變成狐裘大衣之後，她就在風滿樓中努力適應著自己的“新身份”。
畢竟雖然變成了大衣，但是她的四肢尾巴都在。
努努力的話，還不至於是個殘疾狐。
在經過笨拙的自我訓練，胡萊已經恢複了少許正常的行動能力。
甚至已經能做出簡單的勞力工作，把胡塗沉睡的房間打掃的幹幹淨淨。
正當她吃著火鍋唱著歌，快樂的打掃著衛生的時候。
突然就被徐向歌拎了出來！
在吱哇亂叫，反抗無效的情況下。
胡萊隻能老老實實的，接受了這次任務。
也就是作為狐裘大衣，陪著徐向歌去東平湖打探情報。
“呆子，要是他們不吃你這套，直接動手怎麽辦？”
“能打，也跑得過。”
徐向歌惜字如金的回答道，目光銳利的四處掃射著。
他在找楊過所說的，湖邊交通湖心島的船塢。
而胡萊卻不依不饒，在徐向歌身上蛄蛹著碎碎念。
“那你跑的時候，可別把我扔下了。”
“我聽說那些土匪，有的連羊駝都不放過……”
“我這麽如花似玉的大美狐，噫……”
胡萊好像想到了什麽，惡寒的打了個冷戰。
而徐向歌的回答，也如同往常一樣平淡。
“不會。”
胡萊百無聊賴的用尾巴戳著徐向歌，這大太陽連她都有些燥熱。
但是她身下的徐向歌卻恍若未覺，連汗都沒流一滴。
又走了不知多時。
徐向歌目光突然一凝。
他看到了，那座交通著湖心島的船塢。
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想要上湖心島，必須得讓岸邊船塢的船老大，帶著他駛向東平湖。
“別說話，裝死。”
“不然把你賣了。”
徐向歌淡淡的囑咐著胡萊，然後徑直朝著船塢走去。
並且直直找上了，其中一名橫躺在船上的漢子。
不因為別的。
就因為那漢子的滿嘴金牙。
就那滿嘴金牙，徐向歌就能確定他是船老大。
隨著徐向歌靠近那個金牙漢子，他身邊也慢慢圍上了一圈精壯的水手。
那些水手的目光，或凶惡或戲謔的看著徐向歌。
直到徐向歌站定在船老大身前，他身後才有水手打著呼哨喊道。
“老大睜眼！來了個愣頭青！”
而這個時候，那滿口金牙的船老大才睜了眼，打了個嗬欠問道。
“蘑菇，哪路？什麽價？？”
徐向歌麵對船老大滿口的黑話，有些遲疑的回答了一句。
“不吃蘑菇。”
金牙聞言一愣，和徐向歌大眼瞪著小眼。
“噗哧！我操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個精壯的水手，突然笑出了聲來。
有了第一個人笑，就有第二個人。
像是連鎖反應一樣，整座船塢附近都是水手的歡聲笑語。
“哈哈哈哈！這還真是一個愣頭青！”
“真他媽有意思，你看老大的臉，都綠了哈哈哈哈！”
“給這小子沉了吧！老大！他取笑你呢！”
諸如此類起哄的聲音，充斥著船塢碼頭。
就連徐向歌身上的胡萊，都開始暗暗焦急起來——
傻木頭！
什麽吃蘑菇！那是人家的黑話！
最後氣氛尷尬之間，還是徐向歌對麵的金牙率先忍不住了。
“別他媽的笑了！”
“你，對！別瞅別人！你個木頭腦袋！”
“你他娘……你他娘不吃蘑菇，你來這幹哈！”
徐向歌歪了歪腦袋，還是沒理解“蘑菇”與“蘑菇”之間的關係。
但是還好。
他還記得自己的目的。
下一秒。
碼頭上水手的笑聲像是被生生掐斷一樣，戛然而止！
尤其是徐向歌麵前的金牙，顫抖著往後退了兩步！
因為在眾人驚疑和恐慌的目光中。
徐向歌左右四臂一齊伸出，左一臂攥拳，右三臂搭掌，伸手一禮。
“在下徐向歌，拜島梁山泊。”
第185章 好東西，會說話
“徐……向歌？”
“天地集團的人？！”
在徐向歌亮明身份之後，船塢四周的氣氛有些凝固。
每個水手臉上，都寫滿了苦澀的沙。
尤其是剛剛笑得最大聲的那幾個，直接“霹靂啪啦”連抽了自己十幾個大嘴巴子。
然後直接趴伏在地上，“嘩啦啦”拜倒了一大片，瑟瑟不敢動。
他們這麽慫，這麽沒有土匪的草莽氣概，是有原因的。
不因為別的。
就因為眼前的男人，叫徐向歌！
他們梁山泊名頭雖大，但是這些水手隻是普通的底層水匪而已。
無論他們平時是如何的殘忍凶暴，橫行一方。
也隻是因為，靠上了“梁山泊”這個乘涼大樹罷了。
麵對真正的猛人，這些水匪也不過是區區無膽匪類罷了。
而徐向歌，正是那種一人滅了兩門半的猛人！
在東平市有好事者的統計中。
徐向歌一共在東平市，出手過兩次半。
第一次出手，他還是一條胳膊。
然後珍珠死，風滿樓滿樓皆滅，隻留了幾十個弱小的服務員。
從此風滿樓易主，東平市就有了天地集團的名號！
第二次出手，徐向歌有了四條膀子。
緊接著王鋼腦袋落地，王家滿門隻剩下一個下人。
而且那個下人，也被徐向歌折斷了四肢扔在門口，被隨後趕來的街坊鄰居拿板磚掄死。
直到現在。
王家父子的腦袋，還擺在風滿樓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口中，供人瞻仰。
最後半次出手，是錢家滅門。
具體不再贅述。
但是從那天起。
徐向歌上街行走，他的周圍十步聽不見人聲，百步之內都不見人蹤。
人送外號——徐淨街。
可以說天地集團在東平市的威懾力，有一大半都來自於徐向歌。
麵對徐向歌這樣的猛人。
剛剛出聲嘲笑的水手，又怎麽能不心生畏懼？
所謂下跪，為求活命而已。
然而徐向歌，則根本沒在意那些水手的動作。
他目不斜視。
或者說他眼中根本沒看任何人，隻盯著自己的四條手臂。
場麵一時間有些喜感。
“徐……四爺。”
金牙猶疑不定的看了看徐向歌的四條膀子，最終繃出了這麽句稱呼。
畢竟，徐向歌出道成名太快，殺氣又太重，一出手幾無幸免。
江湖上對他的稱呼，也大多是“四臂夜叉”，“火眼修羅”，“徐淨街”這樣的匪號。
金牙不知道眼前這位爺，喜不喜歡這些稱呼。
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安全些，他最終選擇了這麽一個折中的敬稱。
“徐四爺，咱們爺們兒雖然敬重您的威名，但是我們梁山泊拜島是有規矩的。”
“拜島有拜島禮，我看徐四爺身上……”
金牙話隻說了一半，就有些畏畏縮縮不敢繼續往下說。
生怕一個不好，惹惱了麵前的殺神。
徐向歌看著眼前搓手幹笑的金牙，卻像早有準備一般。
徑直把身上的狐裘大衣脫了下來，衝著金牙抖了抖。
“拜島禮。”
金牙見徐向歌真的有所準備，一拍大腿大喜過望。
“好！四爺痛快！”
“我這就準備船，帶四爺上島！”
跪伏在地上的水手們，也齊齊鬆了一口氣。
其實按照正常的流程，金牙免不了要對拜島禮指手畫腳一番，從中尋些好處。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他又不是活膩歪了！
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主動要求，檢查徐向歌手中狐裘大衣的成色！
金牙現在巴不得把這位爺，抓緊送上島！
然後收拾細軟，等待風聲跑路！
金牙打定了主意，就帶著幾名水手跳到了船上。
水手黢黑精幹的手臂，一圈一圈轉著手搖發動機。
發動機“突突突”的聲音響起。
金牙衝著船下的徐向歌喊道。
“來！四爺上船！”
披著狐裘大衣的徐向歌，揀了一把小馬紮坐下。
就開始嚐試著從金牙的口中，套些話出來。
雖然徐向歌溝通的技巧，可能並不純熟。
“嗯……你們大當家吃了沒？”
“……”
陪坐在徐向歌身邊的金牙臉色一僵。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徐向歌的問題。
什麽叫我們大當家吃了沒？
他哪天不吃？！
大哥我知道你想套話！
但是你想套話，麻煩也專業一點兒好不好？！！
麵對著徐向歌認真的表情，金牙深吸了一口氣。
腦海中浮現了徐向歌渾身浴血的模樣，他不由得從心的說道。
“啊……啊！我們梁山泊大當家矮腳虎王英，今天吃過了！”
“現在因為梁山泊上隻有大當家一位好漢，他每天都吃的可好了！”
“包括我們梁山泊上上下下共計五百餘人，每天都吃嘛嘛香！”
“尤其是因為梁山泊對於外界來說十分神秘，所以我們天天吃了就睡高枕無憂！”
“這五百多人吃完飯之後，分別負責的工作是……”
“分別駐紮的崗位是……”
“分別的性癖是……”
金牙可以說是非常懂事了。
也就十分鍾，就把梁山泊的底給徐向歌交了個遍。
並且，語氣該加重的地方毫不含糊，不重要的是一句沒提。
反正他已經決定，把徐向歌送上島之後直接跑路。
徐向歌默默聽著白嫖的情報，心中對現在的梁山泊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雖然這就是水滸傳中的梁山泊。
但是那一百零八位好漢，隻有一位在死後回來了。
也就是現在梁山泊的大當家，矮腳虎王英。
至於剩下的好漢去了哪裏，無人可知。
在這談話間的功夫，徐向歌所在的小船已經到了湖心島。
眼中看著崗哨散漫的水寨，耳旁聽著島上放肆高歌的聲音。
徐向歌心底對原本神秘戒嚴的梁山泊，有了新的評價——
外緊內鬆，土雞瓦狗。
這邊。
金牙駕駛著小船靠了岸，便恭敬的衝著徐向歌彎了彎身。
“四爺，我領你入堂。”
“好。”
徐向歌簡單的回應了一句，就大步流星的跟在金牙身後。
入堂。
就是入“忠義堂”，是梁山泊的聚會議事，出征頒令的地方。
更是梁山泊大當家和手下嘍囉，歡慶同樂的地方。
就像現在一樣。
徐向歌和金牙麵前的忠義堂裏，傳出了吆五喝六行酒令的聲音。
隨著嬉鬧聲音一起飄出的，還有陣陣酒肉的香氣。
隻是徐向歌在那酒香肉香中。
莫名聞到了一股古怪又濃厚的血腥氣。
看著眼前“替天行道”的飄搖大旗，和那塊“忠義堂”的牌匾。
領著徐向歌的金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在堂外大聲喊了幾嗓子。
“岸邊吃湖，船上拉網。”
“滾水遊魚，過湖化龍！”
“岸前哨領金牙，有幸結識風滿樓徐向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特領徐四爺過湖拜島！”
徐向歌隻聽懂了最後一句話。
前邊兩句是梁山泊特有的黑話切口，他是半點兒不懂。
沒想到金牙的這兩句話，好像有著很大的震懾力。
原本從忠義堂中傳出來的吵鬧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
那些飲酒作樂的匪眾，紛紛正襟危坐，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一樣。
直到一個公鴨嗓的男聲傳了出來，才打破了這份寧靜。
“入堂吧。”
隨著這個聲音落下。
金牙衝著徐向歌拱了拱手，欠身示意徐向歌入堂。
而直到進入忠義堂裏，徐向歌才看見了那道公鴨嗓的主人。
那人五短的身材容貌醜陋，一雙光眼滴溜溜的轉。
並且，滿臉的油光，顯得油膩而又凶惡。
可就是這幅尊榮，偏生坐在了聚義廳的最中央頭把交椅上，也就是梁山泊大當家的位置。
徐向歌心中頓時了然眼前男人的身份——
矮腳虎，王英。
“這位就是天地集團的徐向歌，徐四爺？”
王英在徐向歌進門之後，就懶洋洋的說道。
並且他好像早就知道了徐向歌聽不懂黑話，所以並沒有說那些奇怪的黑話切口。
“既然四爺拜島，可是帶了拜島禮？”
徐向歌聞言解下身上的狐裘大衣，拎在了手裏。
“有，這個。”
王英的眯起一對兒小眼，不由自主的站起身走到了徐向歌身邊。
開始仔細觀察起徐向歌手中的狐裘大衣。
他一邊觀察，一邊搖頭歎惜。
“嘖，嘖嘖嘖……我看四爺的拜島禮……不是很體麵啊？”
“這狐裘大衣講究個集腋成裘，是隻取狐狸腋下的那一揪皮毛製作而成。”
“可是你徐向歌的這件狐裘大衣，怎麽有頭有尾有爪子的？”
“怕不是匠人沒處理幹淨的殘次品，拿來糊弄咱王英的吧？”
“要是就帶這點兒東西來拜島……我梁山泊，以後還怎麽在道上交朋友？！”
王英的神色猛然一正，聲調提高了八度。
隨著王英的責問，他身周遭的匪眾盡皆怒目圓瞪，虎視眈眈的看著徐向歌！
忠義堂中的氣氛，一時間直接僵住了。
甚至，有的匪眾抽出了自己的佩刀，麵色不善的靠近了徐向歌。
徐向歌身旁的金牙見狀瑟瑟發抖，冷汗直冒。
畢竟，徐向歌是他帶上島的，如果出了什麽差錯。
他得被天地集團和梁山泊，兩方勢力一起追責！
造孽啊！
怎麽這樣的事兒非攤上了我金牙！
而一旁的徐向歌麵對滿屋的殺氣，還真歪頭想了一會兒。
畢竟，他是來探聽情報的，並非來找茬的。
探聽情報，自然該有個探聽情報的樣子。
徐向歌想了大半天，然後抖落抖落手上的裝死的胡萊，麵無表情的說道。
“好東西，會說話。”
“會說話？”
王英狐疑的重新打量起，徐向歌手中的狐裘大衣。
當他那張醜臉慢慢湊近的同時，原本如同死物的狐裘大衣竟突然掙紮起來。
在徐向歌手中掙紮的胡萊，一邊撲咬著徐向歌，一邊吱哇亂叫著。
“你大爺的徐向歌！讓我裝死的是你！讓我說話的還是你！”
“你今天，真想把老娘賣了不成？！”
第186章 討回公道！
王英一看徐向歌手中的狐裘大衣，真的活了起來，兩枚小眼突然放光。
他的小眼睛裏的貪婪神色，幾乎無法抑製。
不止是因為眼前的狐裘大衣，突然變成了活物。
更是因為那狐裘大衣發出的女聲，十分嫵媚酥人，勾魂奪魄！
要知道王英本來就是色中惡鬼，在變作詭異之後下限更低。
在胡萊撩人的嗔怪聲中，王英下意識的伸手就要摸向那皮草。
但是卻摸了一個空。
王英有些不爽的，看著突然收回狐裘大衣的徐向歌。
嘴上卻一改之前的跋扈。
“四爺？這是什麽意思？”
“別見外，剛剛是和四爺開的玩笑。”
“這件寶貝，咱王英看上了！”
徐向歌麵對王英的討要，卻搖搖頭說道。
“先談合作。”
與此同時，徐向歌的心底也冒出了另一句話。
先讓我看看，梁山泊值不值得存在。
徐向歌一直都沒忘記來此的目標。
看一看這裏的詭異，是該殺還是該留。
目前而言，梁山泊並沒有太過火的地方。
還處於天地集團，願意接納的範圍內。
在徐向歌愣神的過程中，王英的眼珠子卻是轉了兩轉。
然後大手一揮，哈哈大笑的說道。
“懂！咱王英懂了！”
“先吃飯，邊吃邊談！”
“來人，給四爺添張椅子，上酒上菜！”
“再把咱島上珍藏的‘特色菜’帶上來！”
“四爺以後就是自己弟兄，給咱王英伺候好了四爺！”
“今天見了寶貝，咱王英高興，也得讓四爺開開眼！”
在王英的招呼下。
忠義堂中的殺氣瞬間消散，並且匪眾們都大聲歡呼起來。
好像那道“特色菜”，是什麽不能錯過的美食佳肴一樣。
匪眾們的動作很快。
徐向歌剛坐下，酒菜就擺在了他的眼前。
並且，匪眾從忠義堂的裏屋，抬出來了張四人合舉的大木板。
隨著那張大木板出現，整個忠義堂都陷入了歡呼聲。
並且，隱隱約約能聽到“美味佳肴”這樣的字眼。
徐向歌見狀，有些好奇。
如果他所料不錯，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特色菜”。
隻是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大菜。
在匪眾的歡呼聲中，那張木板被擺在了沉默的徐向歌麵前。
在那張木板上，躺著一具不能被稱之為“活人”的軀體。
那軀體骨架頗大，能看得出原本是個極壯實的男人。
隻可惜男人的兩手兩腳，都被利器齊齊斬斷。
從胸口到小腹，被利索的破開了一個大洞。
徐向歌能清晰的看見，男人的內髒還在鮮活的跳動。
雖然男人的器官還很鮮活，但是他麻木的表情和滿身的血汙，都昭示著他命不久矣。
徐向歌看著木板上被開膛破肚的男人，閉上雙眼掩蓋了閃過的紅光。
足夠了。
雖然不知道梁山泊是用什麽方法，把現實世界的活人帶到了詭異世界。
但是單單吃人這一條，就足夠徐向歌殺人了。
目前的問題就是，他一個人很難把整座島給揚了。
當時徐向歌能揚了整個王家，是因為他麵對的隻是一宅一院的詭異。
相當於他已經潛行進了敵人內部，要麵對的不是整個勢力。
而風滿樓最大的依仗是那名和尚，在徐向歌出手的時候也已經死了。
可以說前麵兩次，是徐向歌“投機取巧”了。
但是，這次不同。
畢竟，作為東平市第一勢力，湖心島上的詭異眾多，其中不乏好手。
想要憑一己之力，在島上殺完人之後全身而退，多少有些艱難。
要等老板回來再動手嗎？
徐向歌默默思索著這個問題。
而王英則不知道，此刻的徐向歌心中一直琢磨著怎麽殺掉自己。
他反而端著酒杯，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徐向歌身前，對他介紹著所謂的“特色菜”。
“四爺請看！這就是我們梁山泊最近抓到的好寶貝！”
“一名覺醒了‘人彘’詭異能力的活人！”
“你可不要小瞧他，他已經活了好久了！已經被我們兄弟們享用過數十次了！”
“隻可惜早就不張嘴哀嚎了，估計已經失去理智了。”
徐向歌聞言，驚訝的睜開了眼。
而王英看到了徐向歌驚訝的表情，十分的滿意。
“來啊！小的們，給四爺展示展示！”
隨著王英一聲令下。
一名名匪眾高聲叫好，然後迫不及待的掏出小刀，割取那木板上的人肉分食。
徐向歌驚訝的發現。
雖然那“人彘”的肉，在被興奮的匪眾們不斷割取。
但是每被割取一塊肉，“人彘”都能通過吸收怨氣重新長出來。
在匪眾分食的同時，矮小的王英有些自得的介紹起來。
“這可是好寶貝，具有‘人彘’血脈的大活人！”
“有這個血脈的人，哪怕隻是個普通人。在斷掉四肢之後都不會流血致死，反而還能慢慢恢複。”
“而如果覺醒了詭異能力，那麽他的恢複能力就更強了！簡直是天生的食材！”
“據說啊……”
王英說著說著，表情有些神秘。
“據說這‘人彘’血脈的人，在覺醒詭異能力之後，除了恢複能力變強，他的肉還有其他的功效。”
“至於什麽功效我就不知道了，這隻人彘的血脈好像沒那麽稀有，不過不礙事……好吃就行！”
王英一邊介紹著，一邊端起了酒杯。
“哈哈哈，我先幹一個！咕嘟咕嘟……啊~”
“說實話，我看四爺的麵相，不由得想起一位故人。”
“四爺一身的殺氣苦大仇深，與我那兄弟林衝如出一轍。”
“隻可惜隻可惜，你二人無緣得見，不然定是極好的朋友！”
王英手舞足蹈的，滿嘴說著恭維的話語，想借此和徐向歌拉進關係。
誰成想徐向歌聽到王英的恭維之後，反倒皺了皺眉頭，搖頭說道。
“我不是林衝。”
王英被徐向歌認真的話，嗆得咳嗽了兩聲。
隨即他好像誤會了什麽，讚賞的點了點頭。
還挺有自知之明。
我林衝兄弟那般人物，豈能是你這種醃臢貨色相比得了的？
不過倒是個利落的人，值得一交！
尤其是那條狐裘大衣……嘖嘖嘖。
王英眼中淫邪之色一閃而過，然後招呼著徐向歌。
“來四爺，嚐嚐肉，香的哩！”
王英一邊說著，一邊抄著小刀從那“人彘”的身上，割下了一片新鮮的肝髒。
然後小刀往嘴裏一抹，將肝髒囫圇吞了下去。
並且他的臉上，還露出了極為享受的表情。
不得不說，王英的場麵功夫做的極為漂亮。
因為其實眼前這“人彘”身上的肉，他原本是不吃的。
一是覺得不是新捕來的人，缺了新鮮的滋味。
二則是因為“人彘”的心和大腦不能取食，不然“人彘”就會當場暴斃。
王英最愛食用的，就是人的心腦。
而這兩個部位，卻是“人彘”最重要的部位。
為了可持續發展，所以王英就一直對眼前的“人彘”興致缺缺，甚至一口都沒嚐過。
直到昨天。
他們梁山泊前往現實世界捕殺人類的車，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並且怎麽操控都不回應。
斷了新鮮的活人器官來源，王英當下也隻能吃吃“人彘”的肝髒。
而徐向歌的注意力，則不在王英的身上。
他再次看向了那名“人彘”。
因為徐向歌發現那“人彘”的臉上，一改之前麻木瘋癲的表情。
而且，莫名浮出了一抹快意的神色。
這種表情，徐向歌很熟悉。
當初的他大仇得報，也是這種表情！
猛然間，徐向歌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這肉有古怪。
徐向歌的想法，很快就被驗證了。
“啪！”
徐向歌眼前的王英，突然一扔手中的酒杯。
單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並且麵色鐵青的掃視著四周。
“嗚嚕嗚嚕……誰？！”
“誰在酒肉裏下了汗？！！”
“給我……給我把人找出來！”
但是沒人理會王英的咆哮。
因為他身周遭的匪眾，也同時露出了和他相同的表情和動作。
並且，有些怨氣稍弱的匪眾，渾身的怨氣莫名的開始消散了起來。
一時之間，整個忠義堂亂作一團。
徐向歌見狀，若有所悟。
如果結合那“人彘”的表情，這亂局一定是他造成的。
起碼和他有很大關係。
但是他殘廢的身軀，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難道……
這“人彘”隱藏了自己的能力？
他的肉不止可以高速再生，還有類似於化解詭異怨氣的能力？
好像也不重要。
自己要的亂局出現了。
終於……可以殺人了。
正在徐向歌思索著準備動手時。
一聲粗狂夾雜著瘋癲的大笑聲，從那原本表情麻木的“人彘”口中傳出。
“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奶奶的……嗬咳咳……老子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你個狗東西終於肯吃老子的肉了，不知道老子這口‘化怨肉’你吃的爽不爽！”
“嗬嗬嗬……你真當老子是人豬？你他娘的才是豬！”
“呸！豬都不如的畜生！”
李南策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無意識的囈語了幾句，發出了瘋癲的“嗬嗬”聲。
在詭異世界這麽長時間，他早就處於了理智崩潰的邊緣。
能堅持到現在，是因為他心中的一個信念——
“嗬……嗬嗬！”
“嗬嗬嗬！李南策……李南策活到今天，就是為了以身做餌，替東平市三百七十二名枉死的居民……”
“嗬……”
“嗬嗬。”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李南策今天，要替東平市三百七十二名枉死的居民，討回公道！！！”
第187章 徐某的眼裏，摻滿了髒血
李南策嘶嚎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忠義堂中。
而各種各樣的目光，也齊齊投射到他的身上。
李南策看著匪眾們驚怒交加的表情，開合著大嘴還想要多說些什麽。
但除了越來越急促的“嗬嗬”聲，他再也發不出來其他的聲音。
發動剛剛那種能力，是有代價的。
尤其是他一直以人身處於詭異世界，理智早已經消磨殆盡。
能支撐他到現在不轉換為詭異的原因，隻是一股子執念罷了。
現在李南策身為人的執念，已經完成。
失去了心氣兒的他，即將進入迷失之後的詭異化。
這種詭異化的過程，是不可逆的。
即便他還擁有著軀體，也不過是孕育詭異的搖籃罷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
李南策被固定在木板上的身體，開始扭曲的掙紮著。
在掙紮的同時。
李南策的雙眼逐漸變得失神，一對獠牙從開合的口中擠出。
他渾身上下鮮活的傷口上，還是失去原本的活性，長出來細微的黑毛。
這個過程很快。
快到王英的一雙小眼中，除了怨毒還有驚訝。
快到一向殺伐果斷的徐向歌，都來不及出手。
快到那句“討回公道”，還未完全從眾人耳邊抹去。
李南策原本千瘡百孔的人類身軀，就迅速畸形的生長肥大。
變成了一隻渾身短毛四肢伏地，人頭豬身的詭異怪物。
看著迅速變化的李南策，徐向歌心中震撼不已。
眼前的這一幕，他隻在無序之地的某些癲狂詭異身上見過。
這是來自大量駁雜怨氣堆積，理智崩潰產生的畸變！
徐向歌可是親身經曆過這種過程，並且就差那麽一點兒也陷入了迷失中。
那無時無刻浮現在你眼前的幻象，和細碎神秘的低語。
會讓人感覺到每多活一秒，都是一種折磨！
此時此刻的李南策，恰如彼時彼刻的徐向歌。
隻可惜李南策的怨氣恨意，沒有徐向歌那麽強烈。
畢竟，想在迷失中重新找回自我，執念一定要極為猛烈。
猛烈到將整個人的品性都扭曲，甚至放棄原本的價值觀念！
而李南策拒絕了這種扭曲，自我放棄了這條路。
壯士悲歌。
電光火石之間。
徐向歌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麽四個字。
而另一邊的王英，在看著李南策的畸變之後，不由得破口大罵道。
“他奶奶的……臨死都要惡心咱王英！什麽公道不公道，公道就是我還活著！”
“咱王英混跡江湖這麽多年，給咱下汗的多了去了！”
“區區毒肉，就想要咱的性命？姥姥！”
“你等著吧，老子先給你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再趁著詭異入侵，直接殺進現實世界，帶著你的這顆好頭一起屠了東平市！”
“咱王英一定讓你死不瞑目，讓你眼睜睜看著什麽叫吃人矮腳虎！”
王英說著，就惡狠狠的伸手撕開了自己的肚皮。
那血淋淋上下睜開的肚皮，好像一張血盆大口，其中跳動著汙黑腐臭的器官。
王英猙獰著臉，伸手拽住自己的胃袋，就要將其扯出。
他竟是要用這種自損的方式，來阻斷李南策詭異能力的餘毒！
而被固定在木板上的李南策，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它“嗬嗬”嘶吼著想要掙脫木板，阻止王英繼續動作。
但是卻被零星趕來，沒有中招的水匪按住。
眼見這一幕，王英的一雙小眼中閃出一抹變態的快意。
“哈哈哈！好好看著吧！”
“就你這點兒能耐，咱休養個三五天……啊啊啊啊！”
“艸！艸你娘個血！”
正當王英得意洋洋的，準備扯出自己的胃袋時，他突然痛呼了一聲。
因為一股鑽心的劇痛，突然在王英的身體裏爆裂開來！
下意識的低頭一看。
是一隻銀白色的金屬大手，從王英的腰窩處直捅進了腸胃。
和王英的手，一同捏住了他的胃袋！
王英勉力回頭，想要辨認金屬手臂的主人。
卻隻看到了一雙通紅的雙眼，正死死盯著他的麵龐。
那一雙紅眼中除了殺氣，王英再看不到其他！
正是瞅準機會的徐向歌，出手製止了王英的動作！
“徐……徐向歌，你在幹什麽！”
“給咱鬆手啊狗東西！”
“來人！殺了徐向歌！”
這邊。
被捏住了命門的王英，有些驚慌的出聲喝罵道。
徐向歌不言不語，隻是沉默的催動著那具振金打造，百毒不侵的手臂。
在徐向歌的全力催動下，振金手臂用巨力，生生抓爆了王英的胃袋！
隨著王英的胃袋，在其體內被抓爆。
一灘惡臭血腥的腐肉爆裂出來，死死黏在了王英體內，並且迅速侵腐著其怨氣！
徐向歌這一抓之下，生生將李南策詭異能力的爆發再次提前！
現在王英的全身，都沾染上了李南策所謂的“化怨肉”！
肉眼可見的。
王英原本殘暴血腥的怨氣，開始迅速萎靡起來。
他感受著身上力量的流逝，驚怒不已的瞪著徐向歌。
他實在想不明白。
原本賓主盡歡的局麵，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大概在王英的腦海中，從始至終就沒有道德人性可言。
所以，他認為徐向歌這一舉動，相當於背信棄義的偷襲！
雖然王英想不明白，但是他的手裏動作卻不慢。
王英怪喊了一聲，伸手摸刀掄圓，直直就砍向了徐向歌！
“死！都死！”
“你敬酒不吃，就吃罰酒！”
這一刀看似又快又猛，卻是撲了個空。
他的身軀在“化怨肉”的影響下，早沒了全盛時期的勇力。
身法極好的徐向歌，隻輕輕側了側身，就繞開了王英的亮刀。
然後緊了緊腳下的力道，右三拳齊出把王英打翻在地。
並且快趕了兩步，就勢跨坐在王英的身上。
身周遭剛要上來支援的水匪們看到王英被擒，全都齊齊停下了動作。
王英被徐向歌壓在身下仍不死心，勉力想翻身逃脫。
一邊大罵著，一邊與徐向歌角力。
“徐向歌！入你全家的你偷襲老子！你算什麽好漢？！”
“咱王英真是瞎了眼拿你當兄弟，還把你比作林衝那樣的豪傑！”
然而如此好的機會，徐向歌怎肯撒力鬆寬？
在王英的喝罵下，徐向歌一雙殺眼通紅！
並且頭一遭的，在纏鬥過程中說了話！
“你……要入我全家？”
看著徐向歌那雙紅眼，王英隻感覺遍體生寒，心神當即被震懾住。
他生前死後兩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偏執瘋狂的眼神！
就連他一直認為最像徐向歌的林衝，都不曾有過這樣非人的目光！
而徐向歌看著突然怯懦的王英，卻猛然動了起來。
他左右三具大手發力，死死揪按住王英的雙臂和脖頸。
隻剩下一具鋼鐵澆築的手臂，一拳一拳的搗在了王英的那張肉臉上！
銀光閃動，拳拳入肉！
身周遭的水匪怒罵著想要上來解救王英，徐向歌卻根本不做理會。
哪怕刀槍刺穿，斧棍加身，徐向歌都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
他怒睜著那雙血紅眼眸，眼中除了王英那張醜臉，再看不進去旁的人！
他那具鐵拳掄動的速度看似緩慢，每拳下去卻都要聽得一聲巨響！
“嘭！”
“嘭！”
……
“噗嘰……噗嘰……”
也不知道多少拳錘下。
或是五十拳。
又像是七十拳。
錘到周遭的水匪心驚膽戰，不敢上前。
錘到王英的腦袋成了漿糊，發出粘稠的“噗嘰”聲。
錘到徐向歌的念頭通暢，血眼中化開了一絲清明。
直到這時。
徐向歌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停下了自己動作。
而他身前王英的腦袋，已經被捶打的如同那踩黏的西瓜一樣。
看著再也不能張嘴說話的王英，徐向歌一抹臉上迸濺的血肉濁漿。
清明的血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
“徐某，不是林衝。”
“因為徐某的眼裏，摻滿了髒血。”
“即揉不進沙子。”
“也容不下你這樣的惡人。”
第188章 天理，固難測
三個小時以後。
梁山泊湖心島上，突然冒出了陣陣濃厚的黑煙。
並且，伴隨著那股黑煙燃起的，是洶湧的無名大火。
但是這大火，卻沒有燒出慌張逃竄的人群。
因為湖心島上……沒活人了。
在湖心島一湖之隔的岸邊。
渾身血汙的徐向歌披著潔白狐裘，盤腿坐在地上。
靜靜趴在他身旁的，還有被他帶出來的畸變李南策。
他們正在欣賞眼前燃燒著罪惡的大火。
然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一群水手打扮的男人，瑟瑟發抖的跪著。
是徐向歌篩選之後，留下的船老大金牙和那些駐紮在岸邊的水手。
岸邊的氣氛就這麽古怪的持續著，直到徐向歌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結束之後，跟我走？”
盤坐的徐向歌，突然出聲問道。
他問話的目標，自然是身邊的畸形李南策。
很可惜。
徐向歌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畸形李南策被黑色占據的雙眼中，隻映照著湖心島的大火，再也裝不下其他。
而徐向歌仿佛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微不可察的歎了一口氣。
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人，是救不回來的。
沒人能說清楚失去理智者的腦海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或許隻剩下本能，或許連本能都剩不下。
這一刻的李南策和下一刻的李南策，可能都不能稱之為同一個人。
這就是完全失去理智的後果，也是迷失的終點——
行屍走肉。
唯一一件可能讓人感到有些安慰的事，是畸變之後的李南策很溫順。
徐向歌用各種方法測試之後。
發現李南策毫無攻擊傾向，好像真的變成了任人取用的“人彘”。
一想到這裏，徐向歌心中就隱隱約約感覺塞住了什麽東西。
“罷了，我帶你回去。”
“說不準老板有辦法。”
徐向歌平靜的說著話，起身就伸手撫向李南策。
沒想到李南策也踉蹌著爬了起來，躲開了徐向歌的手。
徐向歌見狀，有些失望的念叨著。
“你不願意？”
李南策沒有理會徐向歌。
它隻是又看了一眼湖心島的大火，眼中的火光又亮了幾分。
然後四肢伏地的李南策徑直轉身，匍匐著爬向了遠處。
每一步爬行間，齊根斬斷的四肢都會在地上留下一朵圓形的“血印”。
默默目送著畸形李南策，徐向歌明悟了一件事。
李南策死了。
雖然肉體仍然存在，但是李南策死了。
它留存的肉體，以及肉體未來的行蹤，隻不過是去麵對命中注定的消蝕罷了。
徐向歌愣了一會兒，突然頭也不回的開口問道。
“金牙，我想替他立個靈位。”
“但我隻知道他叫李南策，卻不知是哪三個字……你知道嗎？”
一旁跪倒在地上的金牙聽到這個問題，如蒙大赦一般，激動的往前匍匐了兩下。
其卑微的動作，與離去的李南策如出一轍。
“回四爺，小的不知……”
“但是！但是小的以為……”
“名字隻是個代號，此人絕對是個義士，不如就立個義士之位！”
徐向歌聞言不語，卻從懷裏掏出了一塊髒兮兮的骨頭。
這是他替李南策準備好的靈位——王英的脊梁骨。
他私下尋思著，這樣也算替李南策報仇了。
徐向歌一邊思索著，如何替李南策立靈位，一邊隨意的對金牙說道。
“我在島上要殺你，你哭著求我說想活。”
“當然這不是讓你活下來的理由……隻是因為你告訴我駐紮在船塢的你們，沒吃過人。”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騙我，因為從今天開始，你們都要在我手下贖罪。”
徐向歌說著，用振金手臂打著王英的脊梁骨，讓其更加平整。
“贖罪的方式很簡單，送死就行。”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天地集團的‘先登’，做送死的事，贖自己的罪。”
“直到天地集團在詭異世界遇不到敵手，直到新的秩序誕生，才允許你們退出。”
“不要想著在我背後捅刀子，我什麽樣你們也看到了，捅刀子沒用。”
“在你背叛的那一刻，我一定能先虐殺你。”
徐向歌說到這句，右手的麒麟臂掀開了狐裘大衣。
藏在狐裘大衣之下的裏衣上，已經沾滿鮮血。
仔細辨認。
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刀洞傷疤，直到現在還湧動著潺潺的鮮血染汙衣袍。
這些傷口，都是在清理湖心島殘餘水匪的過程中留下的。
但是卻沒有影響徐向歌分毫的動作，其人現在仍然語氣平靜的警告著金牙水匪。
“不願意的，現在站出來，我能給你們一個痛快。”
“願意的自斷右手小指，以作‘投名狀’，絕了過去，隨我‘先登’。”
徐向歌平靜的語氣中，卻吐露出冷酷無比的話。
並且說完之後，他再也沒有理會身後的金牙匪眾。
開始細細打磨著，手中李南策的靈位。
趴伏在地上的金牙，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他滿臉劫後餘生的欣喜，對徐向歌的條件卻沒有一絲絲的怨恨。
畢竟在島上，他是親眼得見徐向歌出手的凶殘！
在那個過程中，金牙被活生生嚇暈了過去。
尤其是王英最後的死狀。
讓他在心裏對“西瓜”這個單詞，產生了生理上反胃的感覺！
如今得到了這樣的“機會”，金牙沒有任何怨言——
隻要能活著。
隻要不死在眼前的徐向歌手裏！
隻要徐四爺能把我當個屁，還憋肚子裏！
“先登”算什麽，死又能如何？！
並且四爺也不是沒給機會，不就是重建秩序嗎……
天地集團這麽大勢力，說不準呢對不對！？
一念如此。
金牙當即立斷抽出了小刀，一刀剁在了自己的右手小指上！
並且剁下手指的同時，他的臉上泛起了不正常興奮的嫣紅，自豪的大喊道。
“罪囚金牙，交指‘先登’！”
如果說現實世界裏。
存在著人質對罪犯，產生感激情緒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那麽詭異世界從現在開始。
也有了罪囚對劊子手，產生感激情緒的“徐向歌症候群”。
起碼金牙以及其匪眾的思想，已經變成了徐向歌的“形狀”。
隨著金牙的帶頭斷指。
他身後的水匪眾三十三人無一例外，也齊齊拔出了小刀。
徐向歌現在的威懾力，可見一斑！
在整齊的快刀剁肉聲中。
背對著眾人的徐向歌，舉起了手中的靈位，仔細端詳了起來。
王英的那根脊椎骨，在振金手臂的打磨下，變得潔白光滑了一些。
但還是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原本像竹子一樣的根節。
徐向歌望著潔白的“靈位”，嘴中不斷念叨，眼中難掩一股悵然若失的意味。
“李南策……李南策……義士，到底是哪個南，又是哪個測？”
“雖然徐某未能和義士相交，但是義士壯行徐某佩服。”
“雁過留聲，人死留名。”
“但徐某不知貴名，隻能冒犯了……”
隨後。
徐向歌在平整的“靈位”上，用小刀豎列整齊的刻下了一行字。
【義士，理難測之位】
“李南策……理難測……”
“天理，固難測啊。”
“義士這一生英烈意氣，卻被小人所害，豈不就是天理難測嗎？”
徐向歌念念叨叨的，就把靈位收進了懷裏。
此後此位，常察常祭。
即是良師，也是益友。
心思了結的徐向歌，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大衣，站起身來轉身離去。
耀耀白狐裘，烈烈血衣袍。
在徐向歌轉身的袖袍揮抖之間。
揮出了遠方那一簇，久久難滅的梁山泊湖心火。
還抖落出身後，三十三名沉默不語的“先登”隨行。
第189章 三天之後，東平市要姓宋！
詭異世界，風滿樓。
“所以，你就把湖心島燒了？”
“是的老板。”
“還帶回來三十三個用來送死的怨種？”
“是的老板。”
宋終有些蛋疼的，看著眼前滿身窟窿眼的徐向歌。
還有徐向歌身後，單膝跪地的的三十三名狂熱“先登”。
宋終他是剛從現實世界被擠回來，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要。
就看到風塵仆仆滿身汙血的徐向歌，帶著烏泱泱幾十個人跑了回來。
在徐向歌一番講述之後，宋終才了解到了梁山泊的始末。
說實話。
宋終心疼徐向歌之餘，心裏還有點兒擔憂。
徐向歌哪哪都好，就是下手太毒，動輒就不留活口。
爽是爽了，但是帶來的弊病也很明顯——
直到現在。
宋終在東平市，都沒有什麽成規模的產業和人手。
一棟風滿樓，和千百名筒子樓的老弱病殘。
這對於恢複東平市的秩序，可以說是杯水車薪。
雖然宋終早有應對的方案，但是他不希望徐向歌一直這樣下去。
畢竟，徐向歌是獨立的一個人，不單單是宋終手上的刀。
一念至此，宋終不由得苦口婆心的教導起來。
“徐啊……這件事做的不錯。”
“但是你也要反思一下作風問題，不能老是殺殺殺，這不是個可持續發展的路子。”
“我們是做產業，不是做殺手，這我得交給交給你。”
“這個懲罰惡人，不一定要直接殺掉。”
“要是換我，我一定多篩選百十個島上的水匪。”
“公司裏折磨人的花活很多，還有各種各樣針對詭異的禁製，不怕他們翻身。”
“既然已經有三十三名‘先登’了，為什麽不把這個規模再擴大？”
“拿這些怨種的命換回無辜民眾的命，用起來還不心疼，對不對？”
宋終站起身來拍了拍徐向歌的肩膀，語重心長的繼續說道。
“徐啊，你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會變得越來越強。”
“眼界呢，要放開闊一些。格局呢，要大那麽一點點。”
“開公司做產業，不光要靠刀子，還要動腦子。”
“尤其我們天地集團，做的是恢複詭異世界秩序的大事……”
在宋終言傳身教的同時，徐向歌默默站在一旁聽著。
但是徐向歌披著的胡萊，卻有些不服氣。
在她看來，徐向歌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胡萊認為除惡務盡，才是正理。
“老板，我覺得你說的不對，秩序不就是讓每個惡人都罪有應得嗎？”
“徐向歌殺的人，也都該殺啊！”
胡萊不由得替徐向歌鳴不平。
因為她一直被披在徐向歌身上。
所以，也隻有她最清楚，徐向歌的傷口有多觸目驚心。
那淋漓的熱血，燙得她身體發熱。
宋終看著反駁自己的胡塗並沒有惱怒，反而輕笑了兩聲。
“你所說的，是秩序穩定時的中庸做法。”
“而已經失去秩序的土地，單單執行罪有應得已經不夠了。”
“你今天殺一個，明天殺一個，隻能叫做懲惡揚善，不能叫作重建秩序。”
“亂世當用非常手段，成非常之事。詭異世界，就是活脫脫的亂世！”
宋終說到這裏，眼神銳利了兩分。
“如果把詭異世界比作一塊田地，那這些破壞秩序的詭異，就好像滿田的螞蟻數不過來。”
“按死螞蟻固然簡單，但是一個人想憑手指按光這些螞蟻，是按不過來的……”
“在沒有其他條件下，消滅螞蟻的最好辦法，是操控那些順從你的螞蟻，讓他們自相殘殺。”
“隻有這樣，螞蟻消失的速度才是最快的，秩序才能更好的構建。”
“殺戮，是技術手段，不是戰略大綱。”
這是宋終一路從臨江市打到東平市，領悟總結的道理。
徐向歌看著突然嚴肅起來的宋終，有些迷茫。
他自從變成詭異之後。
除了為了複仇變強，就是變強了去複仇。
從來沒有考慮過更深奧的道理。
就哪怕是金牙這三十三個人，都是因為徐向歌念在金牙提供了情報，所以給他們開了個空頭支票。
在徐向歌目光所限的未來裏，不過都是用來使用的炮灰罷了。
胡萊雖然仍有不服，但是隱約也覺得有所道理。
隻可惜小狐狸的腦子太小，隻裝得下一顆花癡的戀愛腦。
看著徐向歌和胡萊有些迷茫的表情，宋終搖搖頭繼續說道。
“不理解沒關係，來，我教你這個遊戲怎麽玩。”
宋終說著，伸手按下了辦公桌上的通訊裝置。
“老白，把三日宴的來客名單拿來。”
宋終的話音落下，肥胖的白榮屁顛屁顛抱著一塊平板跑了進來。
“老板！名單！”
宋終接過平板，手指在平板上劃動著。
隨著他手指的劃動，一行行賓客的姓名和禮單，都浮現在了上邊。
徐向歌有些疑惑的和胡萊一起湊近了名單，不明白宋終想要幹什麽。
在他們眼中，那些隻不過是一串串禮單而已。
他們倆實在想不出來，三日宴的來客名單，能和重建東平市秩序扯上什麽關係。
直到宋終的手指點在了那名單上。
“徐啊，你看這一個個人名，知道他們為什麽在名單上嗎？”
徐向歌搖頭，但又有些不確定的回答道。
“因為他們送禮了。”
徐向歌的回答一向樸實，樸實到有些讓人無奈。
但是宋終聞言，卻一拍徐向歌的大腿說道。
“對！就因為他們送禮！”
“這些送禮的人，大部分都是牆頭草，哪邊勢強哪邊倒的人。”
“甚至很有一部分，就是曾經王錢兩家的幫凶。”
“換句話說，這些送禮的人，九成九都是在乎自己性命富貴的人！”
“所以這些人怕我，怕你。怕天地集團的宋終，怕屠了三門半的徐淨街。”
宋終說著說著就抬起了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徐向歌。
“你覺得在他們裏邊，會不會有該殺的人？”
“肯定有，對吧？”
“但是他們心中有畏懼，有畏懼就能利用。”
“風滿樓的三日宴，不是交朋友，是在篩選東平市軟弱卻掌握了權力的人。”
“畢竟，隻有掌握權力的軟弱者，才會關心東平市勢力的山雨欲來！”
徐向歌聽著宋終說的話，心中似有所悟。
他已經隱隱意識到，宋終在教他什麽。
不是說他殺人不好，是在告訴他殺人要有針對性。
殺戮隻是技術手段，而不是戰略方針！
下意識的，徐向歌開始仔細聽講宋終的計劃。
他已經有感覺，老板的這個計劃遠遠比殺人來的有效的多！
“掌握了這些人的名單，我們就隻需要三步，就能完成對東平市初步的秩序建立——請客，斬首，收下當狗！”
“懂不懂？”
宋終的這句“懂不懂”，不單單是在問徐向歌。
他的雙眼，還掃向了身邊的白榮，楊過和小龍女。
宋終重建東平市秩序的計劃，在這一刻才完全展現出來！
“老白，資金人力方麵你來調度，這是一次收購，要有禮貌。”
“找幾個漂亮的，拎著錢上門挨個拜訪。”
“問名單上的人是願意做富貴閑人一樣的傀儡，還是做風滿樓的樓前懸屍！”
這是請客。
“老徐，帶著你三十三名‘先登’，一旦有人不願意接受收購，直接上門。”
“隻勸三句，不降就殺。”
“但是如果真的遇到那種少之又少良善人家，就不要勉強他們。”
“並且其他的反抗者，也要隻誅首惡，降者不殺。”
“中間的尺度，老白你來把控。”
這是斬首。
“楊先生，龍小姐，你們領著筒子樓成員跟在老徐後邊，接收降者。”
“小錯小過，入職集團。十惡不赦，編入‘先登’。”
“以戰功論，記功贖罪。”
這是，收下當狗！
“東平市的幾座大山都已經被鏟平了，所以本次大收購行動，不允許失敗！”
說到這裏，宋終兩眼一瞪，大手猛地一拍桌子。
“老子花錢請客請了三天，聽了整整三天的虛情假意！”
“所以，我也隻給你們三天，三天之後，東平市要姓宋！”
“東平市的太陽下，隻能有天地集團的旗號！”
宋終話音一落，白榮就激動的鼓起掌來。
老板終於要開始整頓東平市了！
想當初在臨江，他就是這樣跟隨著宋老板一步一步打出來的天地集團！
在接到宋終的任務之後，所有人都魚貫而出。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任務，所以步伐都很快。
但是獨獨楊過慢了幾步，挪到了白榮的身邊。
並且，麵色猶豫的問道。
“老白，老板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不太講究……”
“三日宴一開始的主題，不是交朋友嗎？”
“老板這樣做，會不會太過激了？”
“畢竟有些豪商，圖的不是錢，就是自己一畝三分地的那點兒小權力……”
“咱們這樣，會不會適得其反，對他們來說太嚴苛了？”
白榮有些驚訝的看著並排而行的楊過，臉色十分不解。
直到聯想到楊過手下筒子樓，那如同工會聯盟一樣散漫的結構。
白榮才恍然大悟為什麽楊過，會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
太好說話了。
所以就被當成了軟柿子。
白榮看著楊過，說話間嘴角似有似無一抹微笑。
“你想差了。”
“這些不願意放權的人，哪個對東平市的秩序重建產生了用處？”
“就算適得其反又能如何？現在東平市拳頭最大的人是誰，還不夠顯而易見嗎？”
“要知道當膽戰心驚的那些豪商地主，帶著禮物赴宴時候……”
“他們在老板的規劃中，就已經成為東平市秩序的一部分了。”
第190章 來年輕人，冰闊落
現實世界，東平市。
關彩的公寓。
伸了個懶腰，關彩從睡夢中醒來。
看著窗外黑芒越來越重的太陽，關彩心中愈發緊迫起來。
在剛剛的夢中，她得知了宋哥接下來的一整個大動作。
現在是與天爭時的時刻！
如果宋終能在詭異入侵之前。
完成對整個東平市的秩序重構，那麽現實的壓力將會大大減輕。
同樣的。
如果宋終的動作慢了，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東平市現實秩序，大概率要陷入崩壞。
關彩想到這裏，心情激蕩的同時不禁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給宋哥燒點兒什麽東西下去？
自己唯一能幫助宋哥的方式，也隻有燒紙了。
可是要燒些什麽東西，才能幫上宋哥的忙?
嘖。
腦仁疼。
“可惜了……”
“要不是霸王槍頭和金縷玉衣燒不動，我高低給宋哥燒下去……”
關彩嘟嘟囔囔的起床。
在睡衣的縫隙裏，能看到她的上半身隱現著金光和玉華。
沒錯。
自從上次霸王墓之旅結束，關彩就把霸王槍的槍頭和金縷玉衣帶了出來。
畢竟霸王已經徹底消散了。
那兩件一看就不凡的寶物，放在裏邊也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不如被關彩帶出來，寶物再利用！
隻能說。
關彩是一個務實顧家的人。
“溫心！起床跟我去單位！”
“醒醒困，今天你和吳告南一起輪值詭異靈境。”
關彩一手拎著打哈欠的小溫心，一手拎著打瞌睡的火鍋。
風風火火就把兩人扔進了王倀的轎車。
在李北計“二進宮”之後，關彩和張雲安又重新擔起了民調局的擔子。
尤其是在詭異即將入侵的關鍵時刻，每份人力都要人盡其才。
溫心自然也喪失了她美好的回籠覺。
她每天睜眼之後，坐在書桌前要麵對作業，
離開書桌，就要麵對形形色色弱小的詭異。
美其名曰“德智體美勞”全方麵發展，妥妥是祖國未來的花朵！
“啊……嗚，這一點兒也不童年。”
溫心小大人一樣，托著腮坐在小馬紮上。
雙眼無神的，看著馬路對過的小超市。
張雲安和關彩，都去調查搜索流竄的活詭罪犯了。
隻留下了溫心蹲守著，比較穩定的詭異靈境。
而麵前的小超市，就是她今天輪值的詭異靈境。
溫心在這裏坐著，是為了監控詭異靈境的實時動態。
並且還要阻止偶爾路過的行人，走進那間小超市。
如果詭異靈境有異動，她和另一名調查員要視情況而定，決定是否進入靈境。
直白點兒講的話。
就是看大門的。
而和溫心一起看大門的另一名調查員，則也是張熟悉的麵孔——
“來小溫心，冰鎮的營養快線。”
剛剛溜達著抽煙的吳告南，一回來就從冰箱裏掏出了瓶營養快線遞給了溫心。
溫心並沒有立刻去接，反而無精打采的問道。
“南哥哥，為什麽不直接衝進去給這個靈境解決掉。”
“明明眼前靈境的怨氣波動，也不強啊……”
“況且就是一座小超市，能有什麽詭異？”
“他還能拿棒棒糖敲死我嘛！”
吳告南麵對溫心的疑問，嘿嘿一笑，擰開了營養快線自顧自喝了起來。
“嗝……小溫心啊，要服從組織命令知不知道？”
“靈境要一座一座的來，有計劃的清理。”
“更何況當初探查這座靈境的凶級調查員，連消息都沒傳出來。人就直接沒在了裏邊。”
“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超市裏的詭異靈境，是什麽類型……”
“要真的像你說的一樣莽進去，相當於傳送送人頭。”
吳告南語氣輕鬆的說著，仿佛很享受這樣的蹲守生活。
然而一旁的溫心聞言，揮了揮小拳頭，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我不送人頭，我可是很強的！”
“我可是凶級的詭異！”
吳告南麵對一臉“我超凶”的溫心，隻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然後用哄小孩的語氣，哄著溫心說道。
“是是是，溫心最棒了。”
“來，冰鎮特侖蘇，喝了長高高~”
吳告南哄了一會兒溫心，就像老頭子一般歪在小馬紮上。
行為氣勢之間，全無年輕人的朝氣。
就和路對過的小超市一樣，散發著沉重的暮氣。
正在一大一小，享受著片刻摸魚時光的時候。
在這條街不遠處，陰暗逼仄的角落裏。
有個滿臉緊張的年輕人，反複看著自己的手表。
他滿頭大汗，偶爾探頭張望著遠處的吳告南和溫心。
但是更多的時候，年輕人的目光會放在那座破舊的小超市裏。
他想進入那座小超市。
因為他接到了一份神秘的請柬。
請柬上說。
隻要進入那座小超市，就能通過完成某種條件，救醒他病重的母親！
“阿媽……我一定救醒您……”
“兒子這輩子雖然沒用，但一定報答您的救命和養育之恩！”
年輕人低聲念叨著，深呼一口氣。
雙眼中，浮現了一抹堅定。
隨即他就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手機號。
年輕人不是傻子。
他有幫手。
隻要幫手牽製住了那兩個民調局的蹲守人員，他就能趁亂進去！
……
“南哥哥，那人好奇怪？”
“他好像在衝著我們這邊走過來……”
坐在小馬紮上悶悶不樂的溫心，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
伸出小手，扯了扯吳告南的衣服。
懶散的吳告南頭也不抬，有些隨意的回答道。
“啊，沒事……”
“大概是過路人，或者好奇的居民……”
小溫心聽著吳告南的回答，反而有些疑惑。
“南哥哥，這附近還有棒球隊嗎？”
閉上眼的吳告南，有些無奈的回答道。
“開什麽玩笑，都封城了哪來的棒球隊？”
“別吵嗷溫心，按老辦法，我先睡會兒，你再睡會兒……”
“你要是再不補覺，當心長不高！”
但是剛閉上眼的吳告南，又突然睜開了眼睛。
因為他感受到身邊的溫心，無緣無故調動了自己的怨氣！
當他抬頭看去，就立刻明白了溫心調動怨氣的原因——
大白天的。
有哪個普通過路人會頭戴麵具，手拎棒球棒。
並且一麵具不善的，朝他們倆衝過來？！
怪不得溫心調動怨氣，這架勢明顯就是來找茬的啊！
吳告南看著氣勢洶洶衝過來的健壯麵具男，一臉嚴肅的剛想發動能力。
但是也幾乎是瞬間，他就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麽。
不對勁，沒有怨氣！
那是個普通人！
但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麽要突然對兩個人出手？
難道……
“溫心，別傷到他！”
“那是個普通人，是個幌子！”
吳告南一邊提醒著溫心，一邊猛然轉頭。
他唯一能想到目標，就是馬路對過的小超市！
而吳告南一回頭。
正好對視上了一名滿臉緊張的年輕人！
年輕人看到自己被發現，一咬牙拽住了眼前超市的大門。
並且雙眼中，滿是計劃成功的激動！
阿媽，我成功了！
那名調查員來不及阻止我了……
放心阿媽，我一定找到能治好你的方法！
年輕人心情激動的拽開了眼前小超市的門，突然臉色一僵。
因為在他打開門之後。
他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小超市。
反而隻有“嗖嗖”的冷氣，直吹著他的麵龐。
並且順著那冷氣。
年輕人看到了一排排冰鎮的可樂、娃哈哈、營養快線、雀巢咖啡……
“難道這些是治療阿媽的靈藥？”
年輕人看著眼前一排排的飲料，心中不由的胡思亂想起來。
正在他遲疑的時候，突然從他的耳邊伸出了一隻手。
並且從他眼前的冰箱中，拿出了一瓶冰鎮的可樂。
年輕人下意識的一回頭。
卻隻看到了吳告南的那雙笑眼。
“來年輕人，冰闊落！”
第191章 阿媽……有救了！
年輕人震驚的看著一臉鹹魚的吳告南，不由得一陣失神。
可惡……
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
為什麽會是冰箱？！
請柬不是說，打開門之後能看到一處無人打理的小超市嗎？！
為什麽……為什麽……
自己明明已經確定好了，今天值守的人隻有一名鹹魚廢物，和一名人畜無害的女孩！
為什麽還會被攔住？！
年輕人滿心的懊惱與失落。
根本不理會吳告南遞過來的冰鎮可樂，反而揪著頭發無助的蹲了下來。
吳告南見狀。
有些疑惑的撓了撓頭，看了看手上的冰鎮可樂。
沒過期啊？
不是說，大家都拒絕不了冰鎮可樂嗎？
難道說放太久，又沾上怪味兒了？
吳告南想著，扣開了手中的可樂。
“啪嗒。”
“噸噸噸噸……啊~嗝嗯！”
“沒味兒啊，你真不喝嗎？”
年輕人沒理會吳告南，他現在還沉浸在計劃失敗的自責中。
年輕人怎麽都想不明白。
麵前小超市的大門打開後，怎麽會變成冰箱。
他不知道的是，這就是吳告南常駐這座詭異靈境的真正原因。
因為吳告南的能力，太適合看守這座靈境了。
他根本不需要離靈境太近。
隻要吳告南能看到那扇門，就可以發動能力，阻止普通人進入！
【東平市調查員檔案】
【編號4399：吳告南】
【性別：男】
【溝通詭異：藏屍冰箱】
【詭異特征：一台純黑的銀色把手單開門冰箱，大小足夠兩個成年人躺在裏邊，裏麵“曾經”藏滿了分屍的屍塊。】
【詭異能力：在吳告南初步催動怨氣的情況下，能召喚出一台“曾經”藏滿屍體的單門大冰箱。】
【經過吳告南本人能力開發之後，在他完全催動的怨氣時，處於吳告南視線範圍內的任何一扇門，都可以變成打開他冰箱的冰箱門。】
【溝通後遺症：溝通者吳告南自述，他會經常感到體表產生巨量的燥熱。】
【他隻有躺在藏屍冰箱裏，才能夠睡著，但是每天都會夢到被分屍的夢境。】
【懷疑溝通藏屍冰箱之後，溝通者吳告南成為了冰箱的散熱裝置。】
【實力評價：巔峰執念級，且藏屍冰箱最高能完全承受凶級的一擊。】
【特別注釋：該調查員能力特殊，有一定可能成為模因級調查員。】
這邊。
吳告南看著蜷縮的年輕人，單手就把他拎了起來。
雖然吳告南隻有一米七，身材也有些瘦弱。
但是在變成活詭之後的體質改變，讓他輕鬆就拎起來一米八大個兒的年輕人。
把年輕人拎到原本值守的牆角，吳告南隨手就把年輕人扔在了馬紮上。
和他並排“坐”著的，還有被溫心的怨氣鋼索五花大綁的“棒球棍少年”。
而矮小的溫心，則雙手叉腰做凶餓的模樣。
“啊嗚！姓名！”
“……”
看著奶凶奶凶的溫心，吳告南不由得單手扶額。
“溫心啊，審訊不是這個樣子的……”
“起碼不能帶‘啊嗚’……”
溫心眨巴著大眼睛，扭頭看向吳告南無辜的問道。
“可是陳錦爺爺就是這麽教我的啊！”
“當時在臨江市，我隻要一掐腰一啊嗚，那些詭異就會瑟瑟發抖……”
吳告南翻了翻白眼。
他雖然不知道陳錦用什麽方法做到了這一點，但是他知道一件事。
臨江陳錦的不著調，在民調局內部是出了名的。
吳告南把氣鼓鼓的小溫心拎到一旁，然後很沒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衝著眼前的兩名少年，大大咧咧的說道。
“不好意思，重來一遍。”
“姓名！”
……
我叫韋浩，是個孤兒。
我從小就被阿媽收養，和我一起被收養的還有另一名孤兒，叫做韋成。
我和韋成的人生，一直很平淡。
阿媽含辛茹苦的把我們倆撫養大，雖然家境一般，但是我一直都能感覺到幸福。
但是很可惜。
我沒有什麽才能，連大學都沒考上，隻上了個大專。
而韋成的智商有點兒問題，平時隻能陪阿媽做做雜活。
然而。
阿媽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們。
哪怕，我們三人根本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哪怕，直到長大我和韋成都沒能有出息，報答阿媽的養育之恩。
在我記憶中，阿媽是最閃耀的人。
因為她經常帶著慈祥的笑容，摸著我們的頭說這麽一段話。
“不用想太多，撫養你們隻是為了詮釋我的人生，不需要你們費勁心力的報答我。”
“你們都大了，不要老被我這個糟老太婆拖累著……”
“你們，也應該詮釋自己的人生。”
我每次聽到這段話，都暗暗發誓要讓阿媽過上好日子。
因為阿媽是個好人，好人就該過上好日子。
但是老天不長眼，好人沒過上好日子。
人生就是這麽狗血，或者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操蛋。
當阿媽的病曆單，和高額的醫藥手術費擺在我麵前的時候。
我和韋成，都絕望了。
我們沒錢。
水滴籌在這個時代，就是個笑話。
嚐試過各種方法，甚至我和韋成一人賣了一個腎。
對於高額的醫藥費來說，都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直到有一天。
我的床頭上擺上了一封請柬——
【想救活你的阿媽嗎？】
【想把人生重新恢複到正軌嗎？】
【想給你的阿媽，一個完美的餘生嗎？】
【來吧孩子，來加入你的完美人生吧。】
【你本不必如此辛勞。】
【完美人生地址：東平市長尋街26號，伯勞小鋪。】
當我看到這封請柬的那一刻，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詭異。
但是我的第二個念頭，卻更加瘋狂。
詭異又如何。
阿媽……有救了！
第192章 歡迎光臨
東平市，“伯勞小鋪”門口。
“所以……”
“你就帶著這個拎著棒球棒的大胸弟，來襲擊我們倆？”
“你是不是有點兒瞧不起我？！”
一口一口喝著可樂的吳告南，虛著眼看著被怨氣鋼索束縛的韋浩和韋成。
沒想到韋浩在麵對吳告南的問題後，竟然真的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你們倆，一個看起來比我還鹹魚，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仗著有詭異能力，我早就進去了。”
吳告南和溫心聞言，氣得齊齊一扔手裏的奶瓶子。
MD！
這人雖然說的是實話……
但是好煩啊！！！
氣呼呼的吳告南，深吸了一口氣。
冷靜。
冷靜……
先把情報反饋一下。
隨即吳告南就掏出了手機，“劈裏啪啦”的打著字。
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座詭異靈境發生了異變。
竟然拓展了邀請人類上門的業務，並且還能夠直擊人類的內心最深處的需求！
這特麽簡直是牛仔褲套上了牛仔褲——酷中酷(褲中褲)！
吳告南一邊想著，一邊打著字。
字打了一半，吳告南突然想起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
那封邀請韋浩的詭異請柬。
那封請柬上，很可能有和詭異靈境的相關情報！
哪怕隻是細微的氣息，也有機會從中一窺詭異靈境的邊角！
一念至此，吳告南抬頭衝著蔫頭巴腦的韋浩問道。
“小夥兒，那封請柬還在你身上嗎？”
韋浩低著頭，語氣中聽不出明顯的情緒。
“在，在口袋裏。”
“要拿的話，你自己拿吧……塞的有點兒深，所以別讓那個小女孩摸，男女授受不親。”
“但是我求求你，能不能讓我進去。”
“隻要阿媽能複活，我們兄弟二人以後為你做牛做馬！”
“民調局不是缺人嗎？我可以送死！我可以！”
吳告南伸手掏進韋浩的口袋，嘴上卻無奈的回答道。
“那可不行，這是為你好。”
“如果詭異突然善心大發要救你，那麽一定是為了把你變成詭異。”
“相信我，哪怕詭異降臨癌症都是未解之謎，除非你的阿媽變成活詭。”
“但是如果你阿媽能變成活詭，那她早就是了，根本不用等到病重在床。”
吳告南念念叨叨的，告誡著孔浩。
然後大手在口袋裏摸索了一會兒，隨即眼前一亮。
他在韋浩的口袋裏，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掏出來一看，是一封灰色帶著白邊的簡樸請柬。
“讓我看看……”
吳告南念叨著，打開了那封灰色的請柬。
但是在打開請柬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縮。
他這才恍然大悟。
為什麽孔浩不讓溫心拿這封請柬。
因為請柬上的內容，雖然和韋浩說的一模一樣。
但是在請柬的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小的標注。
【店長注：親愛的客人，我希望您光臨本鋪的時候，能夠多邀請兩名客人。】
【如果隻有一名客人的話，本鋪恕不開張。】
【邀請其他客人的方式很簡單。】
【讓他閱讀完以下這行文字——】
【歡迎光臨，我的客人。】
吳告南在民調局裏，經常從事文書工作。
所以他的閱讀速度很快。
眾所周知，閱讀速度快的人有個毛病。
一張紙上的所有文字，都會被全部映照再腦海中。
先形成一個大概的脈絡，再去理順。
而這個臭毛病，現在給吳告南帶了巨大的麻煩。
哪怕他及時合上了請柬，但是請柬上還是散發出一股怨氣。
並且指向性的射向了，吳告南身後的“伯勞小鋪”！
電光火石之間，誰都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
那股怨氣直直打在了伯勞小鋪，那張殘破的小門上。
“咚！”
一聲不大的撞擊聲，卻像一塊巨石，砸在了在場眾人的心髒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間殘破的小超市。
在或驚恐，或不解，或解脫的眼神中。
那間緊閉的小門上，生鏽的門把手突然扭轉了一下。
顯然是超市裏有“人”，擰動了門把手！
“吱呀——”
“撲簌簌！撲簌簌！”
小門在緩緩打開的同時，就從中飛出了一大群灰色的小型飛鳥。
吳告南仔細辨認下。
發現那群灰色的小鳥都屬於同一種鳥類——伯勞。
還沒等他想明白，伯勞鳥和伯勞小鋪之間的關係時。
完全打開的小門裏，走出了一具彎著腰，身披灰袍的高大身影。
影影綽綽間。
吳告南努力辨別著那身影的身貌，並且在手機上飛速按動著虛擬鍵盤。
他身形高大，但擁有著正常人類的四肢。
獨獨有一個“特點”，區分出了他和人類的界限。
那具身影，擁有著一尊巨大的灰色伯勞鳥鳥頭！
似乎是因為身形太過高大。
伯勞巨人擠了半天，才徹底從伯勞小鋪中擠了出來。
並且在出門的過程中，引發了小門那有些喑啞怪怖的門鈴聲——
“叮——歡迎光臨——”
第193章 伯勞小鋪
伯勞小鋪前的氣氛，一時間非常嚴肅。
尤其是吳告南，冷汗都流了下來。
你問他敢動嗎？
他不敢動。
因為那具伯勞巨人的身上，散發著屬於模因級詭異的氣息！
更因為在吳告南潦草的調查員生涯中。
從來沒有見過，有詭異能自主從詭異靈境中走出來！
在這種驚悚的情況下。
還是伯勞巨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隻是他口中發出的“鏗鏗鏘鏘”聲音，好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破舊機器。
一直摩擦了兩分鍾，伯勞巨人才完整的說出了一整句話。
“你們三位——就是，新的客人吧。”
“來吧進來——來挑選，你們想要的‘商品’。”
伯勞巨人說完，就側了側他那具巨大的身軀。
然後歪著那具巨大的鳥頭，默默的看著吳告南，韋浩，韋成三人。
既是在邀請，也是在等待。
當然，還有威懾與警告——
既然成為了客人，就必須進入店鋪。
不進，會死！
吳告南深吸了一口氣。
對於眼前的伯勞巨人，他心裏冒出了三個形容詞。
很有禮貌。
很有氣質。
很特麽嚇人。
所以。
為了不被擁有嚇人氣質的伯勞巨人，禮貌的分屍掉。
吳告南隻好先把編輯好的手機消息發了出去，然後十分鹹魚的瞅了瞅身旁的溫心。
“小溫心啊，哥哥進去了。”
“我已經發好信息了，你在門口乖乖的等著關巡察她們。”
“她們從詭異靈境中出來的第一時間，應該就會趕到。”
“來，喝瓶冰的營養快線，喝完哥哥就出來了。”
沒想到溫心接過營養快線，看也不看。
伸手就惡狠狠的一摔小奶瓶。
並且雙手叉腰，奶凶奶凶的說道。
“啊嗚！我也是調查員，超凶的！”
“喂，那個大個子，你賣不賣棒棒糖，我能不能進去！”
溫心扭頭，衝著伯勞巨人凶巴巴的問道。
而伯勞巨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應了溫心的問題。
“小鋪裏——什麽都有。”
“來者即是——客。”
“好！那溫心也要進去！”
看著任性的溫心，吳告南翻了翻白眼。
隨便吧，毀滅吧……
反正他也製止不了溫心……
畢竟溫心的實力，伸伸手蹬蹬腿就能把他的冰箱幹廢。
一念至此，吳告南歎了一口氣。
示意溫心解開，韋浩和韋成身上的怨氣鋼索。
“對不起，我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韋浩剛被解開，就衝著吳告南一鞠躬。
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
包括莽撞的衝向，兩名擁有特殊能力的調查員。
尤其是他等了好久，才等到像吳告南這樣看起來不著調的調查員。
他需要挑選一名強大的隊友。
而調查員是否強大，韋浩作為普通人擁有自己的判斷標準。
那就是看起來越不著調的人，一定有著自己的特殊之處。
不然是沒可能勝任，日複一日的調查員工作的。
而一個鹹魚男人加上一個小女孩的組合，正好符合他的判斷標準。
這邊。
吳告南麵對著韋浩和韋成的致歉，卻並沒有生太大的氣。
歎出了不知道第多少口氣，他無奈的說道。
“走吧，兩位不知輕重的倒黴蛋。”
“雖然但是……按照請柬上所說的話。”
“我覺得很可能殺掉你們倆，這個詭異靈境就會自動解除。”
“因為人數會不夠啊。”
吳告南一邊說著，一邊冷靜的看向韋浩。
但是他的腳步，卻不像他的言語那樣鋒利。
甚至十分隨意的，朝著伯勞巨人的方向走去。
“不過誰讓我是調查員呢……”
“就這樣吧小倒黴蛋們，一起進去吧。”
“我可警告你們，出來之後你們都要接受民調局的處罰，一個都跑不了！”
“前提是，我們還能出來。”
吳告南邊說邊走進伯勞小鋪。
他身後跟著溫心，跟著愕然又慚愧的韋浩和韋成。
當然。
還跟著身體巨大的伯勞巨人。
在伯勞巨人費勁的鑽進“伯勞小鋪”後。
那扇腐朽的木門怦然緊閉。
並且一陣怨氣升騰之間。
伯勞小鋪門頭牌匾上的文字，突然發生一陣詭奇的變化——
伯奇小鋪。
第194章 親情是什麽？
吳告南進入店鋪之後，鼻腔中就聞到一股濃烈老舊的灰塵味道。
環顧四周。
他有些驚異的發現，整間小店的空間十分逼仄。
並且一排一排擁擠的商品貨架上，已經積滿了灰塵。
那販賣著煙酒的收銀櫃台，和路邊隨處可見的小超市如出一轍。
如果這店鋪屬於正常人類的話，打掃打掃灰塵說不準會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但是如果與伯勞巨人那龐大的身軀組合起來，就會顯得像一座囚牢一樣。
看著眼前狹小的環境，吳告南甚至一度懷疑伯勞巨人，是一名行動自如的活詭。
他沒能到處興風作浪的原因，也並非是被詭異靈境所困，而是因為這房子太小，他擠不出去。
當然，這隻是吳告南心中不現實的調侃。
因為隨著眾人依次進入店鋪，那巨大身軀的伯勞巨人也擠了進來。
店鋪的小門對於伯勞巨人的身軀來講，就像是一個型號不對的避孕套一樣。
巨人的鳥頭在門框裏掙紮扭動，卻遲遲不得其法。
在小門搖搖欲墜快要被伯勞巨人擠裂的時候，他終於鑽了進來。
然後半彎著腰，躡手躡腳的抱著膝蓋蹲進了收銀台中。
即便如此，伯勞巨人身軀映下的黑影，還是籠罩了所有人。
他巨大身軀和狹小收銀櫃的鮮明對比，就好像童話故事中擁有著高大黑影，又凶惡又滑稽的惡魔。
東張西望，對眼前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的溫心，在看到伯勞巨人滑稽的模樣之後，立刻眨巴著天真的大眼說道。
“歪，大鳥先生，要不然你把我們放出去吧！”
“你這裏這麽小，你這麽胖，住得多難受啊！按照白叔叔的說法，你這就是小車拉大鳥！”
“我帶你去臨江市，那裏有好多建築工叔叔，能給你造個大鳥巢！”
“真的，我還能帶你去玩旋轉木馬！或者……或者讓白叔叔和陳爺爺帶你去紅燈籠的遊樂場，他們說那裏可有意思了！”
溫心童稚的聲音，
吳告南眼見溫心越說越離譜，不由得伸手捂住溫心的嘴巴，然後幹笑著對伯勞巨人說道。
“別介意，別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嘿嘿，嘿嘿……”
替溫心辯解的同時，他的腦門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這特麽都什麽跟什麽啊！
詭異靈境裏說這些，觸發了詭異敏感詞怎麽辦！
溫心是從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那個陳爺爺，是陳錦吧？！
他不怕帶壞小孩子的嗎？！！
吳告南這倒是誤會陳錦了。
這些都是溫心做作業無聊的時候，偷偷聽到的。
正當吳告南手忙腳亂，捂著溫心小臉時。
坐在收銀台裏的伯勞巨人，突然動了。
他費勁的，從收銀台下摸出了什麽東西。
然後身體前傾，巨大的黑影籠罩著溫心和吳告南二人，並且那具健碩的手臂，直直握拳伸向了溫心。
正當吳告南以為是溫心的話，觸發了什麽致死點的時候。
伯勞巨人那雙大手卻突然一翻，展示出了手掌中的物品——
一根棒棒糖。
當然。
過期了。
“小孩不鬧——吃糖。”
“謝謝你，大鳥先生。”
吳告南撓破頭皮，都沒弄明白眼前的這一幕是什麽超展開。
說好了凶惡異常的詭異呢！
怎麽還會哄孩子！
md，奇葩！
吳告南看著眼前的伯勞巨人，他敏銳的發現這巨大的詭異雖然外貌凶惡，但是疑似存在著溝通的可能。
當然。
他絕對不會放鬆警惕。
因為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一名凶級調查員失蹤在這座靈境裏了。
這伯勞巨人現在的舉動，很可能隻是偽裝！
終歸還是要想方法逃出去！
一念至此。
吳告南為了搜集情報更好地活下來，心下一橫小心翼翼地問道。
“您好……店長先生，請問您叫什麽？”
伯勞巨人聽到吳告南的問題，巨大的鳥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了歪。
吳告南看不懂鳥類的麵部表情。
但是他能從伯勞巨人那猶如鋸木頭的幹澀聲音中，聽出一絲絲的遲疑。
“我——”
“我大概——叫做伯奇。”
吳告南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莫名的有種熟悉感。
但是一時半會兒卻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正當他想要繼續發問的時候，從一進門到現在都沉默的韋浩，突然麵露激動的湊了上去。
他也發現眼前名為“伯奇”的鳥人，看起來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凶惡。
也就是說。
那封請柬說的可能是真的！
伯奇可能真的有方法，救治他的阿瑪！
韋浩的雙眼閃亮，激動的說道。
“伯奇先生！我，我想治好我的阿媽！”
“請問怎麽樣才能讓您出手，治好她！”
伯奇聽到韋浩的問題之後，熟練的用幹澀的嗓音問道。
“你——想獲得完美的人生？”
韋浩聞言一愣。
然後誤以為這是伯奇的某種口癖，所以毫不猶疑的回答道。
“是的伯奇先生，我想獲得完美的人生！”
“我想獲得阿媽健康，阿成智力沒有缺陷的完美人生！”
“好——”
伯奇和楊浩一問一答的同時，伯奇從收銀櫃中，掏出了一張大牌子。
那張明顯有些髒兮兮的牌子上，寫了一排排的字。
代替著伯奇向眾人敘說著，店鋪中的購物規則。
【進入本店鋪的顧客，都必須按順序，依次購買“完美人生”。】
【一人一次，概不賒退。】
【並且顧客需要口述，完美人生中的必要條件。】
【如果口述條件不完全，導致的任何後果，本店概不負責。】
【完美人生的價格：顧客的“情感”。】
韋浩看著那板子上的文字，心中不由得陷入了遲疑。
如果價格是“情感”……
那麽自己治好阿媽之後，還能感受到和阿媽在一起的溫情嗎？
自己……
會不會變成沒有感情的人？
但是韋浩也僅僅猶豫了一秒。
因為他下定了決心。
無論在這之後，自己對阿媽還有沒有感情。
自己都要治好阿媽！
這是有感情的自己，能為阿媽做的最後一件事！
哪怕自己和韋成都失去了感情，那也是值得的！
下定決心的韋浩，和韋成對視了一眼。
然後不顧一旁吳告南的阻止，徑直往前走了兩步。
“伯奇先生，我先來吧，畢竟我是最先得到請柬的人。”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想獲得阿媽健康，阿成智力沒有缺陷的完美人生！”
“希望伯奇先生，能成全我們！”
伯奇聞言，巨大的鳥頭輕微點了點。
然後伸出自己的大手，按在了韋浩的頭上。
就這麽一瞬間。
被按住腦袋的韋浩，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到了伯奇那幹澀的聲音。
“好了——可以回去了。”
韋浩有些驚訝的看向了伯奇。
這麽快？
這麽簡單？
阿媽的病，就這樣好了？！
在得到伯奇的肯定之後，韋浩衝著韋成點了點頭，然後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出了伯奇小鋪。
他現在就要去看看自己的阿媽，到底有沒有康複！
但是他踏出伯奇小鋪的那一刻，隻感覺胸口空落落的少了些什麽，並且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他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少了什麽。
並且隨著一步步落下，他連自己原本為什麽激動都忘卻了。
隻剩下一個滿腹疑惑的年輕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渾渾噩噩的一路上，韋浩都糾結於這個問題。
就好像有一大段記憶，被生生抹去了一樣。
一直到家門口。
韋浩的思緒，才被一陣飯菜的香味所打斷。
阿媽在做飯啊。
好像好久，都沒吃到阿媽做的飯了。
可是……
為什麽我會認為，阿媽好久都沒給我做飯了？
除了發燒的那兩天，阿媽不是每天都在給我做飯嗎？
“嘿，自己怎麽出門遛彎遛傻了？”
“阿媽身體一直健健康康的，怎麽可能不給我做飯吃。”
韋浩自嘲著推開了家門。
他看到了阿媽在炒菜做飯，韋成在刻苦讀書。
韋浩十分自然的，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但是看著精力十足的韋成，韋浩沒來由的產生了一抹淡淡的厭惡。
因為在韋浩的認知中，最近韋成在考研究生。
這讓隻有大專學曆的韋浩，心中除了羨慕，就是嫉妒。
並且這股嫉妒，很快化為了行動。
“啪！”
“別看了！馬上要吃飯了！快去收拾桌子！”
韋浩一把打掉韋成手中的書，然後頤指氣使的指揮著韋成。
看著韋成一臉委屈不解地神色，韋浩心中一陣快意。
“你怎麽配讀書？你就適合做做家務！”
下意識地，韋浩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句話。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就是有種理所當然地感覺。
正在做飯的慈祥阿媽，聽到了客廳的響動，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當看到委屈收拾著桌子的韋成，和一臉扭曲不斷喝罵的韋浩，她當即怒斥了一聲。
“阿浩！你在幹什麽！”
“怎麽突然開始欺負阿成？！”
麵對阿媽的喝問，韋浩卻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阿媽，我覺得韋成不適合讀研究生，他還不如天天呆在家給你打打下手。”
“這書呆子，就是個賠錢貨！”
“住嘴！你今天怎麽回事？！”
慈祥的阿媽罕見的發了火，神情嚴肅的一指房門。
“阿浩，你給我出去，對著家門冷靜冷靜！”
麵對阿媽的斥責，韋浩“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出去就出去！誰要呆在這種肮髒貧窮的地方！”
“冷靜個屁！我不回來了！”
說完。
韋浩一眼都沒有瞅向阿媽和韋成，毫不留戀朝著門外走去。
雖然，他不知道該去哪兒。
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喜歡哪兒。
他厭倦了那個髒亂差的小地方。
現在韋浩的眼中，充滿了那林立的高樓大廈。
他要開啟自己的“完美人生”！
正當韋浩滿腔的豪情壯誌時，他的目光突然被高樓大廈上的彩色廣告吸引住。
【年度親情倫理大戲《回來吧，兒子》，將於今晚八點準時播出……】
看著絢麗廣告，韋浩眼神中滿是迷茫。
因為在那廣告中，有個詞頻繁的出現。
但是他怎麽也理解不了，那個單詞的含義——
“親情……是什麽？”
第195章 你們，要做什麽樣的美夢？
東平市，伯奇小鋪。
小鋪中現在十分安靜，安靜到針落可聞。
因為就在剛剛。
韋浩自告奮勇的想要購買“完美人生”，伯奇大手覆蓋在韋浩腦袋上的那一刻。
原本身高一米八幾的韋浩，竟然在伯奇的大手下迅速變矮變小！
直到變成了一具精致的“玩偶手辦”！
並且隨著韋浩縮小的同時，伯奇昂起了那顆巨大的鳥頭，發出了舒暢的“啊”聲。
就好像從韋浩的身體中，汲取了某種能量一般！
突然的驚變讓所有人都沒想到，隻有一直沒說過話的韋成，艱難的張開了嘴。
他說話的語氣遲緩，詞句極不通順，分明是智力有著些許的障礙。
但是智力上的障礙，絲毫不影響他感情的表達。
“哥哥！你……鳥頭人，把我哥哥，他幹嘛了！”
按照正常來講。
是很難理解明白，韋成在表達什麽。
但是巨大鳥頭的伯奇，好像有種極為強大的共情能力，聽懂了韋成的意思。
“你哥哥啊……你哥哥去體驗他的完美人生了。”
“要知道……最完美的人生，隻會在夢中。”
“沒關係……馬上到你了。”
伯奇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整座小鋪裏。
讓在場的眾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震驚中。
任他們怎麽想都沒想到，所謂的“完美人生”，竟然是這個意思！
尤其是吳告南，他在聽到伯勞巨人的回答後，大腦直接“嗡——”的一震。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個‘伯奇’！”
他終於意識到，為什麽他會對“伯奇”這個名字，有淡淡的熟悉感。
作為民調局的成員，會大量閱讀和詭異有關的材料。
不光是現代的，還有古代的。
而吳告南就恰好在一本古書上，閱讀過有關伯奇的傳說！
據《曹子建集》的記載。
在周朝時期。
周宣王手下有位大臣叫做尹吉甫，尹吉甫擁有一個才華橫溢的兒子，叫做伯奇。
但是伯奇的生母死的早，尹吉甫不甘寂寞，續娶了一位妻子，並且產下了幼子。
後妻是一名善妒惡毒的婦人，她為了讓自己的幼子分得更多家產，設計陷害伯奇。
而尹吉甫聽信了後妻讒言後，誤殺孝子伯奇。
伯奇死後，化作飛鳥“哀鳴於野”，也就是世間第一隻伯勞鳥。
伯奇雖然變成了鳥，但心明如鏡，故能知惡夢，吃惡夢，為民俗信仰中吞鬼的十二神獸之一。
他與其他十一種神獸一起，吞食世間的災厄。
所以。
伯奇，是惡夢的吞噬者。
而吳告南眼前的伯奇，也確實在替人類吞噬著惡夢。
隻不過這個吞噬惡夢的價格，太過高昂！
所以……眼前的伯奇，是從古代一直存在到現在的遠古詭異？！
吳告南腦海中，冒出了一個讓他戰栗不已的念頭。
不對……不對！
而且天師府的道長說過，這種古代神話一般不會隱瞞真相。
所以伯奇在最一開始，一定是種吞噬惡夢的神獸！
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被怨氣汙染了嗎？
那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
這邊。
在吳告南意識到真相的同時。
韋成那有些笨拙的大腦，才剛剛反應過來自己的哥哥已經遇害。
他兩眼一紅，拎著棒球棒就要朝高大的伯奇衝了過去！
“把哥哥變大……打打打！打壞人！壞人該死！”
韋成智商不高，或者說就是弱智。
但是他能明白，伯奇就是害的他哥哥生死不明的始作俑者！
幸運的是。
吳告南手快，一把拽住了失去理智的韋成。
雖然他還在思索著破局的方式，但是絲毫不影響他順手攔住一個白癡去送死。
然而不幸的是。
伯奇幹涸的笑聲，在韋成的咆哮聲後適時響起。
“嗬嗬，所以……你的完美人生，是想在一個沒有我的世界裏嗎？”
“好，滿足你……在這段漫長的完美人生中，不會有我的存在！”
驀然間，吳告南隻感覺自己拽著韋成的手上，傳來了一股巨力！
是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在把吳告南手中的韋成吸向伯奇的大手！
哪怕溫心適時召喚出鋼索捆住韋成的身體，也於事無補。
伯奇健壯的手臂，還是毫無阻攔的輕輕按上了韋成的頭顱。
恐怖的怨氣升騰之間，韋成的身軀也快速變小。
一直縮小成一具，酣睡在伯奇大手中的手辦！
緊接著，就是伯奇的一聲長歎——
“啊~”
“人類的夢，就是如此的有趣。”
伯奇感歎著，然後從收銀台下拽出了一個大大的黑布口袋。
然後伸手把韋浩韋成二人的小人手辦，扔進了黑布口袋裏。
並且從布口袋露出的邊角裏，能看到了一口袋滿滿當當，都是如同韋浩韋成那樣的小人手辦！
簡單收拾了一下，伯奇的那具伯勞鳥頭扭轉，看向了吳告南和溫心。
他那鳥頭上鏈接著雙眼的黑色絨毛，莫名讓人有種值得信賴的感覺，就好像古代賢良的貴公子一樣。
麵對伯奇溫柔的注視，吳告南下意識地將溫心護在了身後。
他敏銳的發現隨著被吞噬者的變多，伯奇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伯奇的嗓音，開始逐漸擺脫了之前的那種幹澀！
“該你們二位了，尊敬的客人……”
“你們，要做什麽樣的美夢？”
第196章 我好了，您隨意
吳告南現在很慌。
因為從某種角度上，他在這座詭異靈境裏就是個廢物。
他擅長的文字分析，思維邏輯，以及那有些花哨的輔助能力，在這間逼仄的小屋裏毫無施展的機會！
而他現在要麵對的，卻是一名強大不可力敵的模因級詭異！
“不行，冷靜……一定有方法……”
吳告南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一塊燒紅的pua，能隱隱抓住線頭，但是怎麽都找不到完整的解題方法。
並且雪上加霜的是，來自伯奇彬彬有禮的催命魔音，已經響在他的耳旁！
“按理來說，該女士優先，讓這位小女孩先來體驗完美的人生。”
“但是您很‘幸運’，先生。您是第三個接觸請柬的人。”
“所以，您想做什麽樣的夢呢？”
“要知道，其實完美人生是很美好的……在完美人生中隻要走出這扇門，你就會活成你想要的樣子……”
伯奇循循善誘的用話語引誘著吳告南，那模樣不像是個伯勞鳥，反倒像是一條狡詐的狐狸。
而吳告南卻不為所動。
他緊閉著嘴的同時，捂住了溫心的嘴，試圖不讓他們倆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是他總結出的“規律”之一，隻要不回應伯奇的問題，就還能拖延一陣時間。
因為根據他的觀察。
韋浩和韋成兩兄弟，都是在回答完這個問題，才陷入了“完美人生”的夢境中！
可惜。
這隻是拖延之策，並非問題的正確答案。
伯奇見吳告南沉默，眯了眯眼。
但卻並沒有多做什麽表示，而是慢悠悠的在收銀櫃台裏翻找著什麽。
在他漫長的歲月中，有很多人都發現了這個最明顯的拖延時間的方法。
但是伯奇自有一套，接待這樣無賴客人的方法。
一陣忙活之後，伯奇掏出了另一塊木板。
然後用玩味的眼神，看著沉默不語的吳告南和溫心。
那塊木板上邊，隻寫了兩行的字，潦草又簡單。
【溫馨提示：當輪到對應順序的客人購買完美人生時，每個客人擁有五分鍾的時間，來思考自己的完美人生。】
【並且每個人的完美人生，隻能有三個條件生效。】
【超過時間不予回答的客人，將被視作對店長的不尊敬，店長有權自行處理。】
吳告南和溫心閱讀完文字之後，瞳孔齊齊一縮。
溫心更是掙脫了吳告南的手，不滿的說道。
“大鳥！哪有你這樣的！”
“誰家買東西還限定時間，我要去消費者協會舉報你！”
“你攔我幹嘛啊南哥哥，唔……嗚嗚嗚！舉報！”
在一旁的吳告南瘋狂眨眼擺手，示意溫心閉嘴。
他生怕觸發關鍵詞，讓伯奇把溫心送進一個小鋪被舉報的夢境。
但是溫心卻掰開了吳告南的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小大人一樣說道。
“傻南哥，你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這大鳥自己，也被店鋪中的某種規則限製著。”
“就比如現在，我隻要‘尊敬’的和他講話，他就沒辦法把我怎麽樣。”
“因為現在正在購買的客人是你，不是我。”
“所以這樣推論的話，這座靈境是存在著某種逃生邏輯的靈境，隻不過我們還沒有發現。”
緊緊閉嘴的吳告南雙眼中，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甚至連對麵的伯奇都一臉驚異的看著溫心，由衷的誇讚道。
“思維好冷靜的小姑娘，在這種環境下能這麽清晰的捋出規律，真是不多見。”
沒想到溫心聞言，卻翻了翻白眼。
“聰明吧，熬夜抄答案練出來的。”
“要知道《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抄錯一個答案順序，一張卷子可就都錯了！”
溫心說到這，一張小臉上滿是心痛。
每次她抄錯答案順序，後果都很嚴重。
隻要一個答案錯位，基本上一張卷子就都錯了，但是後邊的答案順序卻和正確答案相同。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
關彩姐都會笑眯眯的，帶她去買一份全新的輔導材料，然後當著溫心的麵把答案燒掉。
所以。
好習慣都是從小養成的。
甭管方法靠譜不靠譜。
這邊，吳告南在得到溫心的啟發之後，思維瞬間猶如泉湧。
他雜亂的思維好像擁有了一條主題，將進入靈境之後的一切串通了起來！
吳告南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在他心中默默念叨著整理出來的“規律”。
“第一，伯奇並非詭異靈境的掌控者，他也疑似為參與者，隻不過他在靈境中的角色地位比我們高得多。”
“第二，隻要‘尊敬’伯奇，他就不能對我們主動出手。”
“第三，完美人生是必須購買的產品，同時逃生的機會也在其中……”
“第四，伯奇能看到完美人生中的夢境，甚至，很可能能加入進去。”
“第五，也是最關鍵的一條……”
“雖然沒有看到韋浩韋成的完美人生夢境，但是從伯奇的隻言片語中能聽出，夢境中的世界，起點就在這座小屋裏。”
“並且夢境中的一切，一定會達成購買者的口述條件，該怎麽利用這一條呢……”
吳告南在心中模擬著各種情況，時間也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而一旁的伯奇則一點兒不著急，甚至有些懶洋洋的說道。
“別費力了，你們就算知道了規則也逃不出去。”
“哪怕正確答案哪怕擺在你們麵前，你們也達不到離開的條件。”
“比這樣還要露骨的提醒，我都說出來過，甚至把正確答案拍在客人的臉上都沒用。”
“在我漫長的人生中，能達到離開條件的人少之又少，喏，兩巴掌都不到。”
伯奇伸展著他的那對大手晃了晃，吳告南根本不理會，而溫心也隻是“哼”了一聲。
伯奇頓感無趣，隨即抽出了一根棒棒糖塞在鳥喙裏。
沉默中，時間過得很快。
五分鍾很快過去了，吳告南也苦笑著睜開了眼睛。
首先，他確定他和溫心是等不到支援了。
雖然已經拖延了五分鍾，但是韋浩和韋成結束的太快。
所以從他們進入詭異靈境到現在，才不過過去了短短十分鍾。
其次。
他想到了一種逃生的方法。
但不是屬於他的逃生方法……
是屬於溫心的，逃生方法——
“伯奇先生，我準備好了……”
“首先，在我說出‘我好了’這個關鍵詞之前，我關於完美人生的敘述，都沒有結束。”
吳告南睜開眼睛，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的伯奇。
伯奇聞言，突然一驚。
然後無意識的，壓碎了嘴裏的棒棒糖。
因為類似於這樣出現“設定”的句式，他之前從一個奇特的客人口中聽到過。
並且在那次聽到這樣的句式之後，他就被“關押”在這方天地裏直到現在！
這代表著伯奇不能夠斷章取義，在客人說到一半的時候強行將客人拖入完美人生夢境。
同樣。
這還代表著客人掌握了完美人生的“做夢規則”，並且有了自己的逃生思路！
想到那個人的麵龐，伯奇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緊接著。
在伯奇狐疑的目光，和溫心擔憂的眼神中。
吳告南的聲音，極為有條理的回蕩在小小的店鋪中。
“我希望在我的完美人生中，這間小屋的“出口”隻能是那扇門。”
“我希望，能邀請伯奇先生參與我的完美人生中。”
“伯奇先生，我好了，您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