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置氣
  第075章、置氣

    所以,李肅若是個女子,我就靠不上了?

    這就是他趙延卿突然轉變了態度,不再阻止我見李肅的緣故?

    從昨晚到現在,我想過許多種理由,卻唯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個可笑又可悲的緣故。

    說到底,他趙延卿就是認為,李肅永遠隻能以一個女子的身份生活,作為一個女子,作為薛南音,無論是從情感上,又或者作為上都對他不具威脅。

    可若真是如此,當初他為何又要滿口謊言,百般阻攔。

    我不知他究竟是真的認為一個女子不具威脅,還是……在說氣話。

    又或許,是兩者都有。

    不過,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對我而言都已經不太重要了。

    而且趙延卿說得也對,我如今能依靠的也唯有他,畢竟,李肅再能耐,也不能阻止太後要我的性命,更不沒有理由去阻止。

    可趙延卿不一樣,他畢竟是我名正言順的丈夫。

    但凡我還能有一絲利用價值,他就會保我這條賤命。

    所以,趙延卿既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也就不再就追問了,反正問了也沒有意義。

    “殿下說得沒錯,我如今能倚靠的隻有你了。”我淡笑了聲,起身踏下床,一邊取了架子上朱紅色的衣裳穿上,淡淡的,從容平靜的應他道。

    “所以殿下,妾身自然也不能做出什麽有損您聲譽的事來,再者說,即使我真的想靠著出賣美色來獲取旁人的庇護,人家也未必肯,如我這等殘花敗柳,且還是個瘸子,旁人多瞧一眼嫌惡心。”

    “也就隻有您,尚且能多看我兩眼。”

    “行了,用早膳去吧,用完了趕緊去衙門……”

    我語氣淡淡,聲音平和,然而字字句句卻都是譏諷調侃的意味。

    我怨恨李肅的隱瞞,我怨恨李肅明明在我眼皮子底下卻從不與我相認。

    我怨恨他看著我受盡欺淩,卻從未施以援手。

    哪怕有過,卻也是將我推入更深的深淵。

    而我最怨恨的,卻是他拖趙延卿來找我,讓我被趙延卿禍害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所以,此時,麵對趙延卿的置氣,麵對他因鮮少的情緒外露,我也忍不住去與他置氣。

    哪怕,我心中清楚自己此時應該討好他。

    但可惜,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趙延卿,他雖然擅長管理情緒,卻也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

    故而,今日也並未像先前那般哄著我。

    隻是冷哼了聲,便陰著臉走出了房門。

    嗬,他也真夠有意思的,分明是一肚子氣,分明不想看到我,何必又要來這麽一遭?

    我心中嘲諷,也生了狐疑。

    但很快,李嬤嬤的進門,就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問。

    明亮的光線下,我適才坐到妝奩前,李嬤嬤便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一邊兒擰了帕子遞給我,一邊兒笑著道。

    “夫人,您可不知道,昨夜出大事了。”

    “那昭和縣主,要與咱們爺退婚了。”

    她眉眼含笑,說著,又警惕的朝外望了眼,隨即走到我身邊,左顧右盼,一副做賊的神情,緩緩貼到我耳邊,幸災樂禍的語氣,壓低了聲音又對我笑道,“夫人,昨兒您睡得早,沒聽著,吵得可厲害了。”

    “聽前院的丫鬟說,昨天夜裏那昭和縣主見爺要到您房裏來,氣得像是瘋了一般,竟是指著爺就罵賤人!罵著罵著,竟還要上手。”

    “爺到底是皇室子弟,是堂堂的一品親王,豈能容得下那起子潑婦那樣撒潑,當下還了手,還提出要與她退婚。那昭和縣主約莫是氣昏了頭了,竟說是退婚可以,但要讓爺休了您,否則她便要鬧到太後娘娘麵前去,說什麽要魚死網破,大家都別好過……”

    “爺這回也是真動怒了,也沒再像以往那樣慣著她,立即就說是要與她退婚,連庚帖和婚書都退了回去,老奴瞧著啊,爺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這樣也好,省得以後那跋扈縣主進了門成日欺負您。”

    進了門成日欺負我?

    這要是以前,我或許真會有那麽一絲暗喜。

    更會因趙延卿和他的薛南音狗咬狗而幸災樂禍。

    但此時,聽到李嬤嬤的話,我的心情卻複雜到了極致。

    我想,我到底還是該再見李肅一麵,哪怕恨他,該說清楚的也要說清楚,該問明白的也得問明白。

    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努力將心情平複下來。

    我抬起眼,透過鏡麵看向李嬤嬤,仿若沒有聽到她滔滔不絕的述說,隻隨手拿起牛角梳遞給她,一麵示意她替我梳頭,一麵詢問她道,“李嬤嬤,昭和縣主昨夜可有留宿景園?”

    “啊?”

    聞言,李嬤嬤微愣了下,似乎對我平靜的反應感到詫異。

    但或許是想起我這些年來的蹉跎,她又慢慢的恢複了平日的慈和神色,輕歎了口氣,又溫聲回我,“回夫人,昭和縣主現下還在府裏,就住在雪院的客房裏。”

    “說來這昭和縣主也是奇怪,昨夜分明都已經和爺吵成那樣了,卻還能忍著一口氣住下來,按她往日的性子,早該半夜就趕去客棧了。”

    “也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您一會兒要是見著她,當心她又跟你使壞。”

    使壞?

    從前我也會像李嬤嬤這樣想。

    但是如今……

    我想,這世間誰都會對我使壞,包括趙延卿。

    但唯獨李肅,唯獨昭和縣主不會。

    而且,或許也隻有他,能夠誠實的告訴我,我明兒的去處。

    想了想,我又回過頭,輕聲吩咐李嬤嬤。

    “李嬤嬤,差人去告訴昭和縣主一聲,就說是我一會兒又是找他,叫他別急著走。”

    “啊?”

    聞言,李嬤嬤再次怔住。

    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似乎想勸我當心李肅。

    但最後,她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

    隻點了點頭,答了個‘是’,便轉身出了門。

    我看著她徹底消失在門口,起身走到角落的櫃子前,從裏頭取出了那塊刻著‘薛’字的玉牌,和那枚歪歪扭扭繡著‘肅’字的護身符。

    既打算從此做作路人,有些東西,自然要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