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轉輪(6)
  第二十一章 轉輪(6)

    見她下車,季遠凝又驚又喜。

    金玉雖然下了車,卻不想離車太遠,她就站在車旁,等他說話。

    “金玉姑娘。”季遠凝開口道,“你長得很像我的夫人,所以今晚我把你當成了她。如果你真的不是她,我向你道歉。但不得不說,你們實在太像了,你嘴角的弧度、臉上的笑容,還有穿衣服的顏色。即使你蒙著麵紗,我也能感受到她的氣息。不瞞你說,我的的確確很想她,我很希望找到她。以前她跟著我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必須謹慎小心才能自保,所以我害怕感情流露對她不利,做了許多情非得已的事情,我想保護她,可哪懂得每一件都在傷害她。”

    金玉靜靜聆聽他的話,這是他在解釋:“我失去她後,我才慢慢體驗她的生活。金玉姑娘,現在我終於擺脫了束縛,再也不用顧慮什麽身份地位,我想你一定是遺忘了以前的事。金玉姑娘,不論你是不是阿寧,隻要你喜歡,我都可以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你再不需要為了生計留在綺夢樓。你知道麽,張老板的楚戲真的很精彩,改天我請你去聚賢茶社聽戲可好?”

    他是對著林寧說這一番的話。他了解的林寧實在太少,也太晚。當年她敞開心扉時他不停錯過機會,那刻她是願意和他並肩的,隻要他說出來。自己是他的妻,什麽都能體諒他,甚至幫助他。走到今天,他還以為自己想要的隻是棲息在他的羽翼下,聽戲、遊玩?她微微搖頭。

    看見她搖頭,季遠凝心一沉,還打算多說幾句。

    “不早了,金玉她也累了。季遠凝,你的話該說完了吧。”陶正禮皺皺眉,就在車另外一旁盯著季遠凝,聽到這裏他走過來,為金玉拉開車門。

    “金玉,我們走吧。”車門開了,他柔和地對金玉道,同時做了個手勢。

    “金玉姑娘,陶正禮能給你的,我季遠凝一樣辦得到。如果你不喜歡聽戲,隻要你告訴我,赴湯蹈火我都願意。”季遠凝急了,在她身後大聲喊道。

    “季遠凝,金玉是金玉,不是林寧,她不會說話。”陶正禮不由微微笑起來,忍不住提醒他道。

    季遠凝被陶正禮將一軍,沉默下來。可他眼瞅著金玉對陶正禮展顏的笑容,心裏翻湧著陣陣酸楚,看到金玉還沒坐進去,陶正禮也繞過去駕駛座。

    金玉隻感覺到有一股溫熱柔軟的東西貼在她麵紗下的朱紅嘴唇上。

    季遠凝的手收攏住她的,幾乎是把她摁在車門邊,他的嘴唇很溫潤,起初是害怕冒犯小心翼翼,之後放開了膽子。金玉隻覺得唇齒間隔著濕潤麵紗的粗糙,麵紗阻止著他的深入,隻是在唇上輾轉蹂躪。

    這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吻,一個粗粗糙糙的吻,是這麽長時間裏他壓抑已極的吻。這個吻不知怎的讓她想起從前那些,以為自己早該淡忘的舊事,那些悲和痛的東西浮上心來。金玉帶著歎息,眼圈也和唇上一般濕潤著,她沒來由地吻出了感傷。

    陶正禮看見了。他沒想到季遠凝會如此控製不住自己去吻金玉,他恨恨衝過去,把季遠凝推開,自己把金玉護在身後。

    “季遠凝,你混蛋!她是金玉,不是以前的林寧。她有自己的愛憎,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做林寧的替代,她早就拒絕你了,你聽不懂嗎?請你離她遠一點!”陶正禮惱羞成怒,揮拳過去。季遠凝習慣性用手遮擋,這拳極重,生生打在他的胳膊上,疼得他捂住了胳膊。

    金玉沒預料陶正禮會動手,看季遠凝捱了一下痛苦的模樣,在陶正禮下手時眼睛閉了一閉,她還是會心驚膽顫。

    陶正禮氣性上頭,還想再來一下。忽然手被金玉拉住,她用搖頭告訴他,她不要。

    陶正禮通透聰穎,此刻再下手是把她往他身旁推,於是鬆開拳頭,嘴上還警告道:“金玉選擇的是我,你不要再來招惹她!”

    季遠凝眼巴巴瞧著金玉挪步,他的眼光一直跟隨著她。忽然,金玉在一個接屋簷上雨水的水缸麵前停住,把手帕浸入,接著走到在他麵前停下來,把浸了冷水的手帕遞給他,指了指他受傷的手臂,做了個敷的手勢。

    季遠凝愣了一下。他根本沒想過她會關心自己,不由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驚喜,萬般小心接過她手中的帕子。見他接過手帕,金玉方坐進車裏去。

    陶正禮等著她上車,這次他吸取教訓,按下浮動難受的心緒,仍舊為她關好車門,才自去啟動汽車。

    邢濤早跟過來,他把這一幕收在眼底,遠遠站著沒有上前。他走上來時,季遠凝還捧著手帕癡癡站著。

    “小季,我終於明白了。難怪我們找遍全城也找不到林小姐,原來她在這裏。難道就這樣放手了嗎?”邢濤問道。

    “無論她是不是阿寧,我不想勉強她,成為第二個阿寧。”季遠凝拿著她的帕子貼上自己的淤青處,似乎已經疼痛全消,他撫摸著這方冰涼的手帕道,“既然現在她中意陶正禮,就隨她吧。假以時日,我不信她心中沒我。”

    “有誌氣!小季,現在還早,我們去岑記喝兩杯去。”邢濤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頭。

    “好,今天不醉不歸。”季遠凝應和道,本來他心情極壞,此刻有這手帕加持,心頭陰雲頓時散去。

    此時心情不舒坦的是陶正禮。他全程雖然麵上帶著笑容,到底心底壓著一股火。卻不能說出來,隻能發泄在方向盤和油門上。

    他車開得很快,有股邪火氣性大的很。金玉感覺到了,她更猜得到,坐在後座沒有吱聲。她亦不知為何自己突然心生惻隱,想起來讓他冷敷的法子。

    車行到正堂巷的家裏,他一腳刹車停住,在靜夜裏“嘎吱”一聲響。

    “到了。”陶正禮道。他先開車門下來,走到後排給她拉開車門。

    “謝謝。”金玉低下身子,他體貼地護著她的頭,她沒有摘麵罩,先開口道,“正禮,我……”

    “小寧,我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解釋。”陶正禮麵對她,收拾心情,溫和地說,“快進去吧,隻是很晚了,俊生可能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