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隱秘(1)
  第十五章 隱秘(1)

    季遠凝尋了由頭,看準時日,帶了一對長白山的老山參去了池三爺的外宅。正如他所料,接待他的正是姚阿杏。

    她推掉他送來的禮物:“三爺不在。季爺你還是去幫裏找他吧,免得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阿杏。”季遠凝預計到她的反應,起身直言道,“我知道你怨我在橋頭沒有救你。這一點我無可解釋,那時我心懷死誌,全是順應形勢,我自身難保,何能顧及你。”

    “季爺,你心懷死願,難道我沒有嗎?我寧可和你站在一起赴死,可是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姚阿杏紅了眼圈,她停住了轉身的腳步,“我是傻,我輕信了算命先生,可我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假的,我隻是想進了季園,做你身邊的賢內助,這是我的心願。”

    “阿杏,現在你能在三爺身邊,比在我身邊朝不保夕好上許多倍,我也放心了。我今天來,隻想求你一件事。”季遠凝懇切道。

    “什麽事。”阿杏望著他誠懇的麵容,語氣回到從前一起飲酒時的柔和,她自己心軟下來。

    “我想去見莫五爺一麵,隻是見一麵,他畢竟是引我入幫的家師。他年事已高,加上之前受了棒刑,我擔心他的身體。”季遠凝道,“我進不去,希望你可以幫我。你的恩德,我定當相報。”

    “我一個女人,不能插手你幫中事,我有什麽辦法?你是求錯人了吧。”姚阿杏有些不解。就算她有心想幫,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池三爺隨身帶著通往金兵部監牢的鐵門鑰匙。上麵刻著雲字的那一把,今天半夜你把它偷出來,送到宅子後門,我隨時在那裏等待,一刻時辰內,我就會還回來。你了解我是什麽人,信我。”季遠凝道,這是他想的最完美的方案。

    有了鑰匙,和邢濤聲東擊西,定能如願見到莫五爺。

    “我想一想。”姚阿杏道,翹起尖尖的朱砂色手指,她有些習慣地摸東西,果然在桌案上的鐵皮煙盒裏拎出一隻細長卷煙,兩隻手指夾住,卻沒有洋火。

    季遠凝不動聲色送上火柴,她最喜歡淡淡味道的女式香煙,這習慣表示她在思考。季遠凝覺得自己的話能引起她思考,此事應該有門。

    許是他的細微動作打動了她的心,一支煙燃到一半,她掐斷了,點頭道:“好,我試試。”

    季遠凝這個法子果然有效果,姚阿杏使出渾身解數取悅池三爺,看著他“殘缺”的身軀汗水淋漓癱倒在她的床上,阿杏毫無表情隨手拿出帕子擦過,甩在他的枕畔。

    取了他的鑰匙臨出門時,阿杏給他蓋了床被子,盡管有一種舒緩的香燃著,但她還是想營造得舒適些,延緩他醒來的時間。

    季遠凝守信在後門等著,他接過她遞來的鑰匙,道了聲謝。她在門縫裏望著男人頭也不回的偉岸背影。她無數次看他的背影在雲靈山別院來去,曉來幾個寒暑,她慣看他留給自己的背影。今番沒來由一陣心酸撲鼻。

    季遠凝拿來鑰匙,邢濤故意蒙麵製造聲音,引得看守人追了出去。趁此檔口,季遠凝打開鐵門,終於在裏間見到了莫五爺。

    “五爺,我時間有限,現在需要您的手信,我去找傅石。”季遠凝備好了東西,莫五爺摸著咬破手指畫了自己的姓名。

    “小季,難為你了。傅石在玉溪庵,你拿這個去找他。我手下人雖不多,還算是精銳。隻是勝算多少,全靠天意。倘若失敗,你後悔麽?”莫五爺問道。

    “我季遠凝的字典裏,沒有悔字。”

    “好。”莫五爺道,“你手中的金兵部和文淵閣,亦可以物色些死士。隻是多加小心,不能走漏風聲。”

    “我明白。”季遠凝把手信貼身帶著,見邢濤還在外麵溜那些看守,自己退出來照舊鎖好門,匯合了擺脫看守的邢濤,先去還鑰匙,再去玉溪庵找傅石。

    死士尋覓很不容易,季遠凝其實算計到了,他知道人手太少,勝算不大,盡管希望很渺茫,還是盡心盡力做著準備。

    這天,天門山分舵的秦家小院熱鬧非常,張掛的幡幔一水素白色,垂著白花白紗,燃著星星點點白色蠟燭,更有素衣縞服的幫眾和家屬。進出有本城名流,甚至市政廳、警署都有要人到場,這大抵就是為何天門山能在雲城發展壯大的原因。因為聽說某要人在幫裏排有輩分,和閔舵主稱兄道弟過。

    好歹也算幫中一員,如何都要到場。警署陳警長坐在觀禮人群中,見一台金絲楠棺槨停在“奠”字中央,右邊領頭是家屬,自然是全身披麻戴孝的薛明樺,薛老爺和夫人告病沒來,薛明樺帶頭,她身後還跪著幾個素衣婦人,一望可知是閔舵主的側室幼女等家眷。

    薛明樺沒有明柳的姿色出眾,可能是她漸漸年長,又或者在生活中消磨了曾經的明豔青春所致。她雙眼有些無神,一年內短短時間經曆了家庭這麽多變故,她隻是機械地跪在頭裏燒紙錢。

    另一邊是閔舵主收的工建部弟子,他們還負責打雜。

    今天按幫規需要幾位大爺扶棺,池三爺由姚阿杏推著輪椅,在秦家小院的主廳,他享受著舵主的無限榮光。他把莫五爺等幾人放出來,就為給閔舵主扶柩,季遠凝和邢濤不夠輩分能為閔舵主扶靈。今天季遠凝還有主理瑣事的職責,邢濤負責眾人安全。

    即便天門山分舵幾位大爺之間再不和,也不能給外人受之以柄。

    季遠凝還秘密地從王司機那裏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苑先生死的不明不白,他再次派出了人來這邊分舵,隻是來人是誰,今天會不會隱藏在賓客間,他不得而知。

    池三爺做了簡短的哀悼,早有文淵閣通文墨的弟子給他寫好了悼詞。聽到文鄒鄒的“伏惟尚饗”,季遠凝知道接下來就是扶柩起棺,這是唯一能接近池三爺的機會。因為他會由姚阿杏推著輪椅,跟著棺槨一段路,直到秦家小院門口,這示意他們幾個大爺全數禮盡,若合幫規。

    池三爺當然會預計到,肯定也會做好準備。因此暗藏的傅石等人動手的時機就選擇在要出門的那一刻。傅石帶人埋伏在小院屋頂,槍炮上膛,專等著伏擊。

    主持人剛剛喊了聲:“起棺。”

    莫五爺、韓四爺和馬二爺各就各位,他們一副黑色長袍,黑禮帽預備隨抬棺的幫眾嘍囉們同行。

    “停一下!”一聲年輕男子清脆的聲音,伴著聲音的是輕快的腳步。

    “三爺,外麵有個男人說是閔舵主的家屬,要來送行。”同時一個幫眾進來通報道。

    家屬?閔培元外麵還有人?薛明樺聽了這話,失神的眼睛露出驚訝神情,盯住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