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錯綜(3)
  第十四章 錯綜(3)

    經桃江橋頭一番變故,池三爺榮歸。他解了韓四、馬二的毒,卻同時軟禁了他們,接下來該動手對付莫五爺。

    他帶幫眾圍了金兵部,派季遠凝來和莫五爺談判。

    季遠凝在金兵部的門口整了整自己的長袍,他還是有捋一捋衣衫的習慣。他看了眼跟著自己的池三爺的人,對他們喝道:“你們不用跟著我,談判需要誠意,你們進去莫五爺更不能相信。如果你們進去,那我隻能去和池三爺說完不成這個任務。看池三爺怎麽罰你們。”

    季遠凝的話有幾分道理,領頭的堂主想想承受不起責罰,便站住了。但嘴上還不能軟,道:“你最好不要玩什麽花樣。”

    “我現在是你們一起的,我所作所為還不是為了三爺。”季遠凝輕輕笑了笑。

    說笑間,他走了進去。

    莫五爺和邢濤正在金兵部大堂。他們身邊站著數位堂主,看到季遠凝進來,刀槍無眼都對準了他。

    邢濤道:“小季,你來了。但要當池三的說客,不可能的事。”

    “我來,一是給五爺請罪。”季遠凝直接對五爺雙膝跪下,叩了個頭,“二是勸五爺不要雞蛋碰石頭,保存實力為上。

    五爺,我季遠凝的第一宗罪,是曾經插手金兵部的事情,即便閔舵主要求,我都應該力辭,金兵部本不是我的分內事,我完全越俎代庖。我的第二宗罪,是投靠了五爺你的敵人,不得不站在你們的對立麵。”

    “你做的對。”莫五爺坐著堂上,慢條斯理,“我是你,也這麽選擇。所以你說關於雞蛋碰石頭的事情,我同意。想讓我拱手相讓,你知道我的底線是什麽嗎?小季,我隻想讓你接替金兵部。但在那之前,我不能輕易投降,我打算賣個人情給你。現在季先生,你得受受委屈了,邢濤!動手!”

    一聲令下,邢濤立即動手,他勒住季遠凝的脖子,把他做人質,帶他出門。

    “以後不要派人來,更不要派叛徒來,否則這就是下場。”邢濤下手毫不留情,季遠凝非常難受,啊啊出氣。

    邢濤帶著自己且戰且走,池三爺的手下見季先生被當作人質,立即報知池三爺。

    池三爺正由姚阿杏陪著飲酒,她的衣襟斜斜敞著,粉色肚兜若隱若現,更是鬢發散著,醉眼惺忪,一杯一杯幹著。

    “夫人好酒量。”池三爺喝得心滿意足,這姚阿杏真是個會伺候人的尤物,季遠凝能得此人是豔福不淺。

    姚阿杏的大名在天門山分舵裏響當當,他當然知道她以前是堂子裏的,不是掛名的那種,還自願賣身到大都會俱樂部裏,深諳男女之間那一套。現在她的嬌媚和柔情蜜意都歸了自己,實在是大大的好。

    “三爺,季先生被邢濤劫了,談判談崩了。”一個嘍囉過來傳話道。

    “莫五那個鐵疙瘩,能談攏倒是奇了怪,看起來他也很恨小季,否則不會派邢濤出手。去看看,先不要救,看看再說。”池三爺是多疑之人,非得謹慎萬全才動手。

    姚阿杏端酒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池三爺察覺她微妙的情緒,不由問她道:“阿杏,季遠凝被挾持,依你看,其中幾分真假?曾經的情郎,你就不心疼麽?”

    這話問得姚阿杏心頭一緊,季遠凝,仍然是讓她五味雜陳的人。

    他對自己的情意,除開桃花江邊的選擇外,一點都沒有不周到之處,反而她記得自己是怎麽到季遠凝身邊的。

    那天,邢濤領她進來大都會。

    “這位是我們大都會管事的季先生。”邢濤對女人道,“這點小事由季先生決定。”

    那時候季遠凝隻是莫五爺在大都會的管事而已。

    “嗯,坐吧。”季遠凝並沒抬頭,“你該知道這裏是大都會俱樂部,並不是普通堂子,你可要想清楚,同樣是賣身,此處死生勿論,切不可輕易踏進門裏,若想尋後路,我看還是去綺夢樓為好。”

    “我當然知道。”女人回話,“來的就是大都會。”

    這個回答很特別,一般女人都會躊躇,有的會退卻,少有人如此回話。而且這個聲音,在哪裏聽過似的。

    季遠凝愣了一下,停筆抬眼望去,那女人燙了時髦的燕尾發式,感覺輕靚不少,穿了身棉質攢花旗袍,寇丹手指托在腮下,先發聲道:“我當季先生是誰,原來是老街坊哪,真是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

    季遠凝皺皺眉:“姚阿杏,怎麽是你。”

    “很意外麽?我一個無牽無掛的人,哪裏錢賞得多就往哪裏來。”姚阿杏抖出花手帕輕捂住嘴,煙視媚行的樣子。

    “你們認識?”邢濤聽他們對話,有些意外。

    “剛剛我說的,你聽懂了吧?大都會俱樂部不是堂子,伺候的人遠比堂子裏複雜麻煩,三教九流個中風險,你得自己估量。咱們開誠布公,醜話說在頭裏,免得以後計較。”季遠凝沒有接邢濤的話,公事公辦的口吻。

    “拿生死狀賣身契來,我簽。”阿杏並不在意,身段妖嬈地往前走了幾步,抱著手臂眼光掠過季遠凝案牘上的東西,落在他無名指間亮光光的小圈圈上,刺眼奪目。

    “既然如此,不要反悔。邢大哥,去拿文書吧。”季遠凝不帶任何情緒。

    於是邢濤就去拿資料文書,季遠凝翻了一頁昨晚大都會的流水記錄,仔細閱覽,指點著手下,晾著阿杏在一旁。

    “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季先生。”阿杏笑得真如同杏花盛放一樣豔,湊近他,“我尋你多時了。”

    季遠凝抬起頭冷冷道:“請你自重身份。”

    阿杏瞧了瞧季遠凝莊重的表情,不苟言笑的凝神模樣,場麵話什麽該說什麽不能說,她男人堆裏滾出來的最是清楚,便收口不言,站在一旁。

    邢濤拿來了文書,指著落名的地方,阿杏大字不識幾個,畫押按手印。

    臨走時,阿杏爽朗地笑了:“季先生,你我曾經萍水相逢,看來風水輪流轉,我們前緣未盡。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啦。”

    她的話音令邢濤愣了半晌,房間手下人都靜下來。

    “姚小姐,你認錯人了。”季遠凝不動聲色又翻了一頁,無聲無息中平和大家的眼色,邢濤見狀把阿杏引了出門。

    隔了些日子,季遠凝的車剛剛行到大都會附近,聽到推搡叫嚷不由眉頭一皺,原來有人和女人拉拉扯扯。

    那女人披頭散發,前襟扯開一塊,露出白白嫩嫩的頸項,抓著男人不放手,引得一大群看熱鬧的圍攏環顧。季遠凝在車上遠遠看到,下車近前來。

    他從車上下來時,邢濤也帶人過來了。

    “季先生。”邢濤見到他率先行禮道。看熱鬧的陸續對他行禮,紛紛道,季先生,季先生,快看……

    季遠凝臉上沒有表情,直接問邢濤道:“他們這是怎麽回事?”

    “季先生,我逮到個白玩的。這人想到老娘這裏吃霸王餐,也不看看是誰的山門?膽子肥得很哪,怎麽你現在不像男人了,之前在老娘床上說的什麽,黃魚呢、銀子呢、大洋呢?想誑老子,告訴你,你在你媽肚子裏的時候,老娘我就精通這些下三濫手段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阿杏罵人聲音尖厲,內容刻薄,一氣嗬成搶在邢濤前說道,罵得布衫男人完全抬不起頭。

    盡管布衫男人不敢抬頭,但有股近在咫尺的壓迫感逼得他抬起頭直麵來人。季遠凝明明一副溫和,卻帶股冷峻的氣場,他轉了轉手指上的指環,不帶感情地吩咐手下道:“按規矩處理。記住,留他一口氣。”

    手下心知肚明,拱手道:“是。”

    季遠凝處理完畢,看都不看和邢濤徑直踏進大都會俱樂部,其他人亦步亦趨。

    “等等!”阿杏不甘心,她快速跑起來想拉住季遠凝的胳膊,“季先生!季先生!季爺!我抓到了吃白食的,你得給我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