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助推(4)
  第十二章 助推(4)

    “池三爺。”季遠凝此時要問的是另一件掛心的事,“雲城火車站裏,劫持傅石他們的,是不是你的人。”

    “你終於承認了。哈哈,季遠凝。你的愛妻林小姐和傅管家當時正在一起,你不是號稱林小姐出的車禍嗎,怎麽會在雲城火車站出現。”池三爺大笑起來。

    “林寧她已死落土為安,我不想跟你討論她的死因。我隻想知道,是誰想傷害邢大哥,你可知謀害幫裏兄弟罪加一等。”季遠凝冷漠的聲音,提醒著池三爺他隻是關心邢濤。

    那天實在很凶險,就算是久經沙場的邢濤亦差點回不來。若不是邢濤靈活的跳躍翻滾到危險範圍外,又及時伏下護住頭,才逃過一劫。但那麽多兄弟,逃出來的不過傅石和林小姐,與他自己三個人而已。

    “那算是我的人又如何?你季先生根本不可能公開雲城火車站的事,這一點我和你算是平手。”池三爺這是真心的笑,能和季遠凝打個平手,可算他們鬥智鬥勇過程中一個大勝利。

    季遠凝預料到池三爺會這麽說,他淡淡道:“幸而邢大哥沒事,我也無意追究,不然我不會等到韓四爺他們走了再問你。既然你承認了,我知道了就夠了。邢大哥,我們走。”

    邢濤隨著季遠凝出來。他在車上悄悄問季遠凝道:“禦城巷的事你覺得韓四爺如何處理?”

    “大事化小。這件事畢竟涉及閔舵主的隱私,重不得輕不得,萬明定然留不得,池三爺大概率可以脫罪。若我是他,也隻能這樣處置。好在我終於知道雲城火車站另外一波人是誰,來日方長。”

    邢濤點點頭:“可惜今天沒有辦法能把池三爺繩之以法,隻能讓他的師爺頂罪,他自己逍遙於外。”

    “這個結局我已有心理準備。”季遠凝放鬆自己靠在椅背上,微閉著眼睛。

    季遠凝剛回禮戶部,恰逢閔舵主派人查問,說完了解前幾天薛老爺大鬧金兵部的事情,季遠凝恭謹地對來使言道:“明日季某定給舵主一個答複。”

    隔天,執法院開了中和堂。中和堂朱漆大門打開,意味著韓四爺又要處分人了。

    閔舵主受邀前來,邢濤看時,身體還沒複原的莫五爺到了,池三爺更不必多表。還另外來了位幫外人士,正是閔舵主的嶽丈泰山薛老爺。

    形式唱罷,帶到“犯人”。圓臉師爺和其他四人都帶到韓四爺麵前,老八卻不在其中。

    韓四爺把四人壞了薛明柳之事曆曆言明,薛老爺問道:“你們為什麽要傷害我女兒?”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師爺不想牽連池三爺,他開了口:“我們幾個在禦城巷附近吃飯,看到貴府女兒一個人單獨閑逛,我們看她漂亮起了心,是我們不對。”

    “你們可是金兵部的?”薛老爺問道。

    “不是。我們是工建部的。我們知道薛老爺你和莫五爺有矛盾,不想暴露身份,於是冒充金兵部的。”一個大漢垂下頭。

    事情到此清楚明晰了,韓四爺問問具體情形,能和薛老爺了解的對得上。薛老爺亦不想多談,便如此罷手。閔舵主沒想到牽連自己的工建部,見薛老爺罷手,自己也想息事寧人。

    接下來就定師爺和四人的罪,各自領受刑罰。四人犯淫邪之罪,師爺組織策劃,都得了最重的第四種貼門神刑罰,就是將人用長釘在門板上。

    池三爺在執法師將師爺帶走的時候,扭過了臉。

    閔舵主,更在中和堂滿麵慚悔罪己,說是自己審核不嚴,把關不密,才讓手下做出這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他說這話時,鬢邊的須發隨著他的氣性而起伏上下,看起來滿是怒氣,都隨著誇誇的言論散發出來。

    看得韓四爺身旁的苑先生搖了搖頭。

    執法香堂散場後,閔舵主麵上肅穆,季遠凝從他手的細微動作中看得出他情緒並不好,他目送閔舵主離開中和堂。

    邢濤攙扶莫五爺走了,池三爺亦忿忿自推輪椅往前,中和堂隻剩季遠凝自己,站定望著中和堂三個字的匾額。

    就在他打算離開之際,大門處苑先生回來,對他喊了一聲“季先生”。季遠凝回過神定睛,苑先生一身灰布長棉袍,千層底厚布鞋,樸樸素素毫不起眼。

    “苑先生,有何指教?”季遠凝拱拱手。

    “我忘了一事,幫裏都說季先生的學問甚深,我一直想和季先生你切磋切磋。”苑先生有神的雙眼凝視麵前的年輕人。 “不敢。季某才疏學淺,都是他們抬舉。”季遠凝道。

    “季先生,你不必客氣。我想請教的不過是書本上的知識。我最近看《世說新語》,倒有些不解之處。季先生,劉伶疏狂天地為衣,王羲之飄如遊雲矯若驚龍,就連女子亦是神情散朗有林下風氣,這些可謂魏晉風骨?”

    季遠凝默然半晌,搖搖頭道:“魏晉風度,在我看來不過是逃避而已,那種玄學之氣,何能腳踏實地。我看世說滿書之中,可推崇的唯有謝安。”

    “為何?”

    “謝安讓子弟集聚,問《詩經》何句最佳?有人說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他認為:籲謨定命,遠猷辰告。說此句偏有雅人深致。別人都沉浸在個人情感裏,就如同那王衍信口雌黃滿嘴清談之流,唯有此人,倒有憂國憂民之膽色。” 苑先生望了他一會,沒想他如此回答。

    “苑先生對我的答複可還滿意?這僅僅是我個人見解,見笑了。”季遠凝謙虛道。

    “說實話我沒想你會提到這則謝安舊事,倒是我膚淺了。”苑先生一揖,“季先生,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我們後會有期。”

    季遠凝聽他說後會有期,見他兀自走開,愣愣神,自己亦離開了中和堂。

    事情即定,季先生終於要再婚了。季園裏張燈結彩,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所有人都喜氣洋洋。

    大家高興的由頭是沾喜氣,尤其是喜宴上可以大吃大喝一頓,對於不能常常吃肉的丫鬟仆人來說,能有一場喜事,實際意義莫過於此。

    連林寧這樣的偏院也聽到祠堂雜遝的腳步聲,這裏的下人們似乎變多了。

    “雜物間”依然隻有安茹與她為伴,因此她從書中抬首問道:“安茹,季園裏是有什麽大事發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