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寂滅(5)
  第六章 寂滅(5)

    林寧疑惑道:“我曾聽遠凝說過,莫五爺手中也算有權有勢,為何這多年他自己沒有向薛家報仇?”

    “夫人你有所不知。”傅石道,“這裏大有文章。薛老爺生有兩位小姐,大小姐薛明樺可是我們閔舵主的正牌夫人,這可如何能報仇。”

    林寧點點頭,對拘謹的傅石道:“你不用張口閉口喚我夫人。我和季遠凝已經離婚了,我現在是林小姐。”

    “是,夫……不,林小姐。”傅石改口道。

    “那就難怪了,倘若說季遠凝幫莫五爺報仇,確實有合理的理由。當初遠凝說過,莫五爺對他有知遇之恩。”林寧推測道,“這樣就說得過去了。隻是你,你怎麽得到消息救了我,又如何能與庵中的惠淨師父相識?”

    “林小姐你有所不知,其實你被休今天要回江城的事早就被散布出去了,幫裏人盡皆知。而且你要走的幾條線路,可能也都有人守著。我猜測你定要和張小姐道別,特意在這裏等著想見你一麵,不巧發生了這些事。

    至於我為什麽會和惠淨師父相識,某種程度上說,惠淨師父堪比我的生身母親。我是惠淨師父撿到撫養的,之前後來年歲漸長,惠淨師父到底是主持不方便,便把我送去了育嬰堂。後來我長大了在雲城瞎混,惠淨師父教我些拳腳,從此我投奔了天門山,逢莫五爺賞識,便跟著他一直到派我至季爺身邊。”

    “沒想到你還有這段曲折的身世。”林寧感歎抱怨道,“也是個可憐人哪,季遠凝真的不對,他不應該因為我的事情遷怒於你的,我最不喜歡他這一點,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何必牽連別人嚇唬我。”

    傅石聽了這話,想到她這話是為自己打抱不平,不由心中一暖。但她完全不知道是為什麽,又苦笑一下。

    季遠凝曾經暗暗檢測他的忠心,他還蒙在鼓裏,一心都向著季爺。後來臨走時季遠凝把話同自己說開的時候,他心中雖有些想法但也是坦然。

    他們這些把頭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人,哪能真正信任別人,若自己處在季遠凝的位置上隻怕也會如此。

    傅石想起他離開時,季遠凝同自己的一番談話。

    當時季遠凝背著手立於門邊看他收拾東西,忽然開口問道:“你喜歡阿寧多久了?”

    驚得傅石噗通跪了下來,道,請季爺責罰。

    “你起來吧。”季遠凝一雙眼睛通透又明晰,傅石的心意他一瞬間了如指掌,“當初我還隻是個朝不保夕的小嘍囉,多虧得你保護。這麽多日子我還不曾感謝你,我來是想同你聊一聊。”

    季遠凝接著道:“我曾經有意試探過你,我完全相信你對我忠心耿耿、別無二心,從此視你如腹心,沒料到……是我大意了。現在我隻想知道,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你可能沒覺察,你每次看她用餐時候的眼神,我是過來人,讀得出來。”

    “……”傅石沒有答,隻是低頭答道,“傅石自知無臉留下,請季先生罰,要打要罵悉聽尊便,隻一點,我確實喜歡夫人,但傅石從來知曉分寸,從來沒有向夫人透露一句,更沒有做過不該做的事情。”

    季遠凝聽他言辭鑿鑿,盯了他半天,沒有說話,看傅石說完話直挺挺跪在自己麵前,他閉上眼睛,捏緊了拳頭。

    男兒膝下有黃金,下跪算得上一個男人搭上了所有的尊嚴吧,季遠凝對傅石的感受很複雜,他是他忠誠的手下,也是他忠心護衛,怎麽處置,很棘手。

    季遠凝當時歎了口氣,讓傅石起了身,但是卻留不得他。傅石是當天離開的,他最後看了眼林寧緊閉的房門,失魂落魄提著包裹離開,回的正是現在這座玉溪庵。

    惠淨師父為他開了門,什麽也沒有問,隻在頭前默默掌燈帶路,留著他在客房歇宿。 是他自己奢求了,奢求這份不該產生的情感,奢求不會有的回應,他本來想自己徹底斷了念想,哪裏會知道幫裏傳得沸沸揚揚林寧被休又遠走江城,他甚至主動向莫五爺請求,得到親自探問消息的差事,就想同她見一麵。 他還是放不下哪! “傅管家想什麽呢,這麽入神?”菊蕊插嘴道。 “哦沒有,你們早點休息吧。這邊隻能暫避一時,你們遲早會被人找到,我明天必須把你們送上火車。”傅石眼裏滿是堅定。 “好。一切聽你安排。”林寧笑道,“現在我別無長物,隻能把回去的希望全部交給你了。麻煩你了,多謝。” “你別這麽說。”傅石反而羞澀起來,一個大男人麵上忽然熱熱的,“我出去了。” 他帶住門,夜晚山間的空氣濕潤起來,涼風送來水汽,這是秋最舒服的時節,他站定舒了口氣,回看林寧這緊閉房門的屋子,內心和當初升起不一樣的感覺,她需要他,她需要他!這一念他覺得很安然,接下來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懼。

    林寧和菊蕊對坐客房裏,林寧望著煤油燈爆出的燈花,擰著眉道:“明天我們要小心些。”

    邢濤親自把消息送到季遠凝處。他附耳對季遠凝說,小季,大事不好,車子被燒,裏麵空無一人,林小姐失蹤了。

    季遠凝的眼眸頓時變得墨黑,一隻手狠狠撐在桌子上,他的手指節壓得泛白,麵色冷厲沒有言語。

    “薛家簡直太不把小季你放在眼裏,看來上次虧吃得不夠。”邢濤感歎道,“夫……哦不,林小姐他們也敢動。”

    “……”季遠凝起先沉著臉色沒有開口,旋即想了想道,“他應該有所求,不妨等等,接下來一定會有消息的。”

    他說完這些話,自己先不慌不忙坐了下來。邢濤見他如此鎮定,便自己在桌上取了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

    果然如同季遠凝所言,坐不了一會,來報說禮戶部門前來了幫人。

    還不等傳,那群人押著王司機就往裏闖。

    “這是何意?……”季遠凝坐在桌前沒動半分。

    “為我們薛少爺討個公道。”為首的魁梧大漢把王司機向前一推,“看到沒,季先生,你的司機在我手上,至於你的夫人嘛……”

    “我已經休了她,今日晚間就會登報,是生是死由她的造化,與我季遠凝有何相幹?”季遠凝極淡的語氣截斷話頭,自如喝茶,習慣性去摸手指上的戒指,才發現手指上什麽東西都沒有。

    “對於女人,季先生真是無情得很。現在你的司機我們手上,這個你總得考慮吧?”大漢的臉上流露著得意洋洋。

    “你要跟我談什麽條件?”季遠凝這次反而抬起頭望著來人。

    看王司機被人反剪雙臂痛苦不堪的模樣,季遠凝皺皺眉。

    “我們少爺再難複生,老爺說用你的司機換你五萬現大洋,你和薛家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買賣不虧吧。”幾個大漢故意把王司機的手往後撇了撇,疼得王司機忍不住“嗷嗷”叫起來。

    “五萬!”邢濤先替季遠凝叫起來,“你 tmd 獅子大開口,真是異想天開。”

    “我答應你。”季遠凝思考半分,慢悠悠應了,說著去了電話讓鄭管家準備銀票,驚得邢濤睜圓了眼睛。

    “先生!”王司機自己也沒有想到季遠凝一口答應對方的要求,五萬大洋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由驚感交加,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