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和(3)
  第五章 失和(3)

    今天的事,其實在場人都心知鬧得有點過了,見季先生冷了麵皮發起脾氣,多少都帶著 惶恐不安的心情參差不齊應道:“謹遵鈞命。”

    很快點齊人馬,大家齊齊聚在廳堂等季遠凝訓話。 “我沒想到你們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季遠凝用痛心疾首的語調,“趕香堂的守門人居然隻為了蠅頭小利,耽擱吉時不開廟門。枉我之前那麽信任你們,我本打算按照從前池三爺的規矩蕭規曹隨,可你們做的事情呢?看來我不好好整頓下禮戶部都不行了。”

    季遠凝忽然疾言厲色,單單點王堂主出來喝道:“王堂主,今天這樁不提,我這裏還有幾件你做的事情,眾位一起聽一聽。”

    季遠凝從旁邊桌上一摞類似信箋的東西裏取一封,展開念道:“某月某日,你手下黃甲私自授受香燭錢五十元,同日他把其中的三十元進貢給你;某月某日,趕香堂的學徒陳乙向守門人進辛苦錢一百元,其中六十元進了你的腰包。還有幾件事,你要不要我全部念出來?沒想到你的抽水都拿到百分之六十了,真是生財有道哪!這裏麵你有多少上供給了池三爺?” 所有人的眼光看向王堂主。 “我不服你,季先生。我是貪財,而你貪戀的是這天門山的權位。聽說季先生你為了上位,連老婆都奉獻得出來,太令人不恥了。”王堂主輕蔑道。 “你說什麽?”季遠凝墨色的眸子更暗,閃過一絲狠厲。 “……這事幫中都傳遍了。請季先生給我們一個說法,否則我等不服!”王堂主還沒說話,另一個堂主附和道,這麽一鬧季遠凝的手下人都有點彈壓不住了。 季遠凝被眾人起哄,自己冷靜下來道:“我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如何與你們解釋?王堂主你聽到什麽照實說!” 王堂主便一五一十把聽來的傳聞全部說出來。譬如林小姐如何如何險被男人冒犯,關鍵時候是陶大少抱走醉酒婦人解救了她,傳聞必然添油加醋,野史秘辛一般繪聲繪色。 聽完王堂主的話,季遠凝的心裏狠狠一抽。他隻覺得心疼難抑,胸中有口氣吐不出來。阿寧完全隱瞞這件事,他腦補著陶正禮抱著她甚至兩人共處一室,沒想到她為了陶家能做到這個地步。除了心口的疼痛,更有股心內散發出來的酸澀,他有點坐不住,把手撐在椅子把手上。 但下麵數十雙眼睛盯著自己,季遠凝不能露破綻,他隨手抄起茶盞,放在嘴邊遮掩著。一口茶水下肚,穩住了心緒。 他放杯轉了轉手指的婚戒,用極淡的語氣道:“我夫人嫁給我,亦算半個幫裏的人,她這件幫忙陶家的事情是閔舵主派下來的。她答應的事自然想方設法也要辦到,豈能推諉。不過此事確實棘手,還好陶家大少跟我是朋友,幫拙荊解了圍。” “小季你說得對極了。我吩咐的事情,你辦得很好。”閔舵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禮戶部門口由遠及近傳來。 莫五爺陪閔舵主到來,季遠凝慌忙迎接,其他幫眾參拜。閔舵主擺擺手讓大家起身說話,他開口道:“小季,我聽老五說你正為難,又聽近日幫中傳聞,我下令命你辦的事情都能被人編排,看來是要好好整頓整頓這裏了。” “季遠凝謝過閔舵主,謝過五爺。”季遠凝聰明人,立即向兩人行禮。莫五爺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伴著說完話的閔舵主轉身離去。 閔舵主到來發話令王堂主冷汗涔涔,春日緩緩轉暖的天氣似乎熱得快一些,他低下頭恨不能有地縫鑽進去躲上一躲。 舵主說要整頓,眾人都在惴惴不安季遠凝會翻自己的舊賬,而且剛剛還附和王堂主……每個人都等著季先生的下文。 季遠凝端坐太師椅上首,腿微微分手擱在膝蓋上,目光燦然很是威嚴。 季遠凝令左右宣讀幫規,很快上了刑罰按倒王堂主就是一頓鞭笞,看著後者在長板上痛苦地扭著身子,聽他不住呻吟求饒,更有一道道鮮紅的血跡從他的厚長衫布料裏滲透出來,在場人滿耳滿心的刺撓,所有人鴉雀無聲,任由這種不適放大散漫在空氣裏。 不知過了多久,行刑人來報,王堂主暈過去了,請季先生示下。季遠凝靜氣凝神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等了一會悠悠開口:“王堂主違反幫規,剝奪他禮部堂主之位,抬下去醫治。” 有人抬了王堂主離開,季遠凝清了清嗓子,準備從桌案上另外取一封信。 有了王堂主的先例,所有人噤若寒蟬,不知是誰帶頭跪下,其他人便也紛紛跪下,山呼季先生開恩。 季遠凝慢慢把手中東西放下,手虛虛一抬柔聲道:“大家請起,我知道這些都是你們以前做下的一些舊事。今天我拿出來並不是要清算和懲罰。 我是想告誡你們,你們每次做下的事情,別人都是有辦法知曉的,永遠不要自作聰明。 我明白禮戶部沒有甜頭是不可能的,水至清則無魚,你們也有妻兒老小,也要生活,不過分的話我是可以容忍你們的。

    但是像今天這樣的事情,譬如不給錢就不開廟門、私自隱瞞高額抽水、傳些沒有頭尾的閑話,凡此種種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講完這番話後他按規處罰了廟門的守門人,接著他讓手下抬來炭盆,把桌子上一封封信函扔了進去。

    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所有人似乎都放下了心,然而季遠凝接下來的話又讓人把一顆心激動得噗通直跳。

    他說,現在開始所有堂主的職務全部空出來,每個人都可以競爭,不受輩分年齡等客觀條件的限製,隻一條,能者上庸者下。

    他在大家肯定的應答聲中感知到,好像有股澎湃的氣息蠢蠢欲動。公事處理完畢眾人都退下去了。

    偌大理事堂裏隻剩季遠凝默坐,琢磨那些傳聞,他決定現在就去見見陶家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