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風一般的女子
  第13章風一般的女子

    龍慎是被帶著哭腔的聲音吵醒,他半眯著眼,黑暗中一束光線射入眼底,他艱難的睜開雙眼,一個粗壯的隊伍大漢,坐在床邊,黑紅的臉正低頭吸著鼻子。

    他嫌棄的撇開了視線,四周一片潔白,閉上眼睛緩了緩:“閉嘴,吵死了。”

    錢大山愣了愣神,驚喜的大叫:“領導,你終於醒了。”

    他興奮的嚷嚷,還好沒忘記起身衝出病房,朝著走廊大喊著:“醫生,醫生,我們領導醒了。”

    龍慎的頭突突的疼,剛醒過來精神不濟,張口想喊住問明情況,可惜聲音虛弱,聲音飄的讓他自己都不願再說一句。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病房終於恢複了該有的安靜。

    錢大山躲著領導冷冽的目光,撓頭憨笑:“領導,你別生氣,你都昏睡了兩天了,我不是著急嗎。”

    “那個,還有啊,就是。”錢大山看著領導越來越冷冽的神色,心虛的縮了縮頭,舌頭都打著結。

    “那個,那個就是,老領導和老領導夫人已經在路上了,今天晚上應該就到了。”

    他認命的疾速說完,不等領導暴怒,往牆角一蹲,埋著頭嘟囔著說:“領導,你可別怪我,你不知道昨天你有多凶險,病危通知都下達了,江城隻有我一個人留下,其他人都壓著犯人回了盛京,還有那個惹事的於家千金,一醒來又哭又喊,還嚷嚷著要見你,二黑被煩的沒辦法,隻能先應付她。

    還好,那個什麽於家的女人,昨天晚上被於領導接回去了,還有啊,還有鷹仔和貓頭鷹他倆在隔壁躺著。”

    龍慎垂眸看著錢大山那個慫樣,忍不住氣笑了,這也是隊伍大比武的亞軍,他抬起手臂,朝著錢大山招手,聲音嘶啞的說:“過來。”

    “哦”

    錢大山朝著龍領導的床邊挪了挪。

    “領導,有事你吩咐。”

    龍慎看著斑駁的天花板,無力的說:“我讓你離近點,聽到沒有。”

    “領導,你不懲罰我。”錢大山抬頭試探的說。

    龍慎:“錢大山,我命令你立刻、馬上過來。”

    如果能大聲說話,他難道願意聞著錢大山這身臭汗味嗎,這髒鬼到底幾天沒洗澡了。

    錢大山迅速反應,站直立正:“是,領導。”

    龍慎看著湊上前,蠻氣十足的下屬,握了握拳,低頭看了看打著繃帶的腰側、雙腿,忍著氣,嘶啞著嗓音說:“誰讓你通知老領導的,誰讓你叫那個女人老領導夫人的。”

    聽著領導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錢大山暗道不好,他這是急糊塗了,怎麽會順著其他人說話,叫那個女人老領導夫人。

    錢大山用力朝著自己的頭拍了拍,一臉的懊悔:“領導,你別生氣,等你身體養好後,隨便你怎麽懲罰我。”

    “閉嘴,從頭到尾給我說的清清楚楚,從我昏迷開始說起。”

    錢大山:“哦”

    錢大山得到通知的時候,領導已經在醫院了,等他趕到醫院確認領導的身份。

    直到把領導送進手術室,他才從地方同誌那兒得知,他們追擊的這批人販已經全部落網。

    龍慎沉吟:“你到醫院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姑娘。”

    看著錢大山木訥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一個長的很漂亮的小姑娘。”

    錢大山瞪大了雙眼,他還沒聽明白怎麽回事,怎麽就扯到小姑娘身上去了,可下一秒他就驚悚了,第一次從領導嘴裏,竟然聽到了一句漂亮的小姑娘,這是什麽場景,鐵樹開花,老牛吃嫩草,不對啊,小姑娘,這是要出事了。

    他連忙正色的勸道:“領導,你今年已經有二十七八了,小姑娘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小,咱隊伍裏隊花一堆,隨便挑,咱可不能犯原則性錯誤。”

    看著領導越來越冰冷、鋒利的眼神,錢大山聲音漸弱,感覺周比冷意都快結出冰塊,結巴的訕笑:

    “那個,領導,別生氣,你還年輕著呢,我說的是我,我媽前幾天還打電話給我,說我年紀一大把,要給我找個小媳婦……”

    龍慎銳利的目光,威壓十足:“說,繼續說。”

    錢大山頭皮發麻,頂著猶如實質的逼迫感,打著哈哈:“領導,我真的沒見著什麽小姑娘。”

    不能再說了,再說苦逼的日子就沒完了。

    龍慎揉了揉眉心,帶著疲倦:“再囉嗦一句,罰你負重二十公斤跑一年。”

    聽著錢大山的嘮叨,簡直堪比做個中等程度的任務,他閉上眼睛,靜靜的想著。不論如何,這次被迫臨時加入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龍行坤跳下直升機,身後的洋傘被直升機的螺旋槳卷起的陣風刮飛,他微眯著雙眼看著警衛追擊出去,右臂被身後來人挽上。

    “放手。”

    龍行坤揮開纏上的手臂,皺著眉頭看過去:“等到市區,你自己去隊伍招待所住。”

    紀芙蓉僵硬的收回伸出去的手,看著拿著洋傘回來的警衛,尷尬的攏了攏頭發:“行坤,小慎住院,我也擔心,我和你一起去醫院看看他。”

    她接過警衛遞過來的洋傘,試探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龍行坤沒做理會,他雙手扶正帽沿,嚴肅道:“小趙,先開車送紀同誌到隊伍招待所。”

    趙明雙腳並攏:“是”

    “行坤,你。”

    紀芙蓉看著根本不顧自己,獨自走遠的男人,委屈的眼眶發紅,跺了跺腳小跑著攆了過去。

    趙明悄悄的打開病房門,朝著身後的領導讓了讓:“老領導,龍領導就在這間病房。”

    龍行坤理了理衣領,一腳跨進病房。直到看見病床上安靜躺著的兒子,他才長舒口氣,上前幾步,彎腰把垂落在病床一側的手臂,慢慢的放進被子裏。

    龍慎抽動了手臂,睜開眼,看著眼前已經鬢角斑白的父親,冷冰冰的問:“你怎麽來了。”

    龍行坤壓著被子的手停頓了頓,隨手把被子往裏一塞,直起身體,俯視著:

    “怎麽,我不能來,你是不是忘了,我不僅是你父親還是你的領導。”

    “哼”

    龍慎嗤笑出聲,閉上眼,張口道:“現在看也看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

    龍行坤看著病床上的逆子,聲音都發顫了。

    他這一輩子就在這臭小子和他娘麵前理虧,想到這裏,龍行坤眼眸暗淡,神情落寞。

    盛京國協醫院。

    “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你是要嚇死我嗎?下次還敢嗎?”席蕊拍打著床沿,說著說著,淚水浸濕麵龐,溫婉的妝容,此時已被淚水糊了一片。

    席蕊昨天還能強忍的情緒,今天看到病床上,又開始生龍活虎的女兒,十多天的驚嚇終於可以宣泄。

    於晨曦無趣的掰著手指頭,小聲嘟囔著:“又來,又來了。”

    於晨曦是家中唯一且最小的閨女,打小就被嬌養長大,養成了沒心沒肺的性格,別人經曆過這種被拐的事兒,怎麽也得有個幾個月的恢複期。

    可到她這兒,就一天時間,昨天還萎靡不振,驚悚抗拒,也就一天的功夫,又開始神采奕奕。

    她無趣的歪過頭,看著床頭擺放的鮮花、水果,突兀的問:“慎哥呢?爸爸答應我,讓慎哥一起回來的,慎哥怎麽還沒來看我。”

    她關注的永遠和正常人不在一個頻道上。

    席蕊聞言,簡直又要被氣哭,她苦口婆心的說了那麽多,曦曦竟然還是絲毫不過腦,這才多大功夫,問的竟然還是龍慎。

    “你這個時候還想著龍慎,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和你爸,你知道龍慎的傷勢有多重,還一起回來。”

    席蕊簡直怒不可遏,她和老於兩個智商也是在線,怎麽生了這麽個沒腦子的東西。

    她手指著周晨曦:“你說說,你這次私自離家,去特戰隊找龍慎,差一點,你知道嗎?就差那麽一點,你就會被賣到大山裏去了,山裏什麽環境,你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害怕?”

    “怕什麽,慎哥不是把我救了回來嘛。”

    隻要一想到龍慎,於晨曦就一臉的甜蜜,嬌憨的說:“我就知道慎哥,肯定會來救我的。”

    “你,你簡直……混賬。”

    席蕊被女兒自得的語氣,氣到眼前發黑,一連數日的思慮過度,她的身體極度虛弱。

    她身形晃了晃,手扶住櫃子一角,等身體緩過來,才睜開雙眼,失望的看著眼前,從小嗬護長大的女兒。

    “曦曦,曦曦,我寶貝孫女呢,她在哪?”

    病房門被大力的推開,一個衣著鮮豔的老婦人快速的走了進來,後麵小跑跟著一個樸素的中年婦女。

    高小潔眼淚汪汪的看著躺在病床上,黑瘦了一圈的小孫女,嗷的一聲撲了過去:“曦曦啊,曦曦,我的乖寶,你可把奶奶嚇壞了。”

    中年婦女跟在後麵,看著噗噗騰騰的老太太,連忙上前扶住:“哎呦,老太太,你自己也要注意點身體。”

    於晨曦看到奶奶,眼神一亮:“奶奶,我見到慎哥了,他為了我,追了壞人一路,慎哥救了我,你不知道慎哥到底有多厲害,所有壞人都被慎哥抓住了。”

    “哼,讓她們抓我,活該。”

    她有一種盲目的自信,在被拐的路上,她一直堅信,慎哥肯定會來救她。

    果然如她所想,最後還是慎哥救了他。如果不是爸爸騙了她,還暴力壓著她回來,自己肯定要陪著慎哥住到出院的。

    高小潔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對對對,她們活該,讓龍慎把她們都抓起來,都判刑,判死刑。”

    她又哭又笑著撫著孫女幹燥的臉頰:“大難不死,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保佑……”

    她回頭衝著扶著她的中年婦女說:“小陳,明天我們到天覺寺去上香還願。”

    陳琴是於家的保姆,她在於家幹了五年,這幾年她可見識了,這於家祖孫到底有多作,祖孫倆單蠢嚇人,幹的事,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就拿這孫女獨自出門去找男人的事,誰能想到,竟然是老太太攛掇的,一把年紀了,還天真的告訴自己孫女,什麽喜歡就要主動,什麽男人就怕女人磨。

    媽呀,有時她都不好意思聽下去,這是奶奶說的話嗎?把孫女教的整天跟在男人後麵轉,這哪是奶奶,這是仇人吧。

    她腦子裏埋汰老太太祖孫,嘴巴上還得說著好聽話:“是的,老太太,小小姐這往後啊,福氣大著呢。”

    看著這祖孫倆如出一轍的傲嬌模樣,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坐在一旁氣的麵紅耳赤的於家小兒媳。

    她端人家飯碗吃飯,肯定得說人家的好話,硬著頭皮她也得無腦吹,就是苦了這個,唉,攤上這麽一個婆婆。

    “媽,你怎麽還能順著曦曦說,這次吃了這麽大的虧。難道一點教訓都不記嗎,你這麽教孩子,合適嗎?”

    席蕊徹底怒了,曦曦從小是自家婆婆帶大的,大家小姐的基本素養,沒有養成一絲一毫,倒追男人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什麽長幼尊卑了,質疑的問:“媽,曦曦說是你叫她去特戰隊,找的龍慎是不是?”

    昨天晚上聽曦曦說漏嘴,是奶奶教她去追的,說什麽男人隻有體會到女人的依戀和柔順,才會把女人放在心裏,什麽女人就應該一切以男人為主。

    那些以讀書工作什麽為主的女人,最後都會被男人嫌棄。

    她當時聽的頭嗡嗡的,圍著病房就開始摔打老於那個混,蛋。

    更可氣的是,她從小嬌養長大的女兒,竟然在一旁指責她,說什麽奶奶說的,媽媽這樣的母老虎,最後肯定會被爸爸拋棄。

    她和老於當時都驚呆了,如果不是最後那點理智控製了一下,她準能拿著小桌上的熱水瓶砸向老周,恨不得砸他個頭破血流才能解氣,有這麽坑孫女的奶奶嗎。

    聽到兒媳的質疑,高小潔握著小孫女的手頓了頓,輕拍了一下孫女的手背,揚起臉看向小兒媳,理所當然的說:

    “嗯,是我讓希希去找的龍慎,誰知道會遇到人販子,怎麽,你這是要指責我。”

    婆婆一臉的無所謂,徹底刺,激到席蕊,她氣的渾身都發抖,聲音發顫:“你教的,你知道希希才多大?她才二十歲,今年才上大二,你教她不上課,獨自一人去那麽遠的地方追男人?”

    席蕊看著婆婆的表情,簡直匪夷所思,從前她就聽她娘家媽媽,評價過這個婆婆,說她當年就靠著撒嬌賣癡,把她公公從其他人手裏搶了過來。

    當時她還不以為意,僅當個笑話聽,畢竟事不關己。何況還是自己愛人的母親,好吧,報應終於來了,報應到她女兒這裏了。

    她現在真的是欲哭無淚,隻要一想到,女兒以後和她奶奶一個德行,到處追著男人,被眾人議論紛紛,羞恥感讓她渾身發麻。

    如果不是常年的修養,她怕不是得破口大罵。

    席蕊拿出包裏的手帕,擦了擦眼淚,強忍著情緒看向於媽,冷靜的說:“於媽,你現在立刻、馬上把老太太送回去。”

    高小潔聞言,站起身強橫的說:“誰敢。”

    席蕊控製情緒,語氣強勢的朝著婆婆說:“媽,你如果現在不回去,我就打電話到隊伍給爸爸,讓爸爸接你回去。”

    這個家裏,隻有公公才能製約婆婆的行為,正如曦曦所言,婆婆是真的把公公視為天的,任何時候都是言聽計從。

    高小潔手指著兒媳婦:“你敢。”

    這個兒媳婦簡直越來越放肆了,竟然拿老伴來威脅她,還有點當兒媳婦的樣嗎。

    席蕊的心早就涼了半截,對婆婆的反應沒多做理會,僅是偏過頭冷冷的看向於媽。

    於媽見三太太強勢的態度上,知道這次是徹底狠下心了,連忙上前勸慰老太太:

    “老太太,我們先回去收拾,明天一早,您不是說了嘛,我們要去天覺寺還願嗎?”

    順坡下驢吧,老太太,看情況三太太這次,肯定是要把事兒鬧大了,還作就麻煩了。

    席蕊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於媽連哄帶騙的把婆婆帶出病房,她才轉身看著小女兒。

    於晨曦見狀,嚇得拽起毛巾被就往頭頂扯,纖細的手指緊握著被角,曾經白淨的手指,明顯帶著幹紋,皮膚也暗沉不少。

    席蕊心頭苦澀襲來,渾身越發無力,她養了兩個兒子,也不及小女兒一人費精力。

    如果知道會有這種後果,當年哪怕是被人罵作潑婦,她也不會讓婆婆把曦曦帶回去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