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紅包
  第225章 紅包

    除夕佳節,白日之間,果然是一副喜氣洋洋的熱鬧景象。

    街頭巷尾,鄰裏孩童你追我趕,遲榕著一席鵝黃色新棉衣混入其中,足下獵獵,嬉耍得不亦樂乎。

    吳清之便是鳳眼彎彎,直倚在遲府的門前看她。

    到底是跑累了,隻待一眾孩童甫一停歇,遲榕遂氣喘籲籲的蹲下身子,吳清之一旦前來攙扶,竟被大肆起哄。

    “榕姐兒好酸哦!還有夫君陪著!”

    “榕姐兒肯定是要生小寶寶了!跑都跑不過我們了!”

    孩童之中,固有一孩子王膽量最大,但見吳清之著裝考究,於是笑道:“祝大哥哥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吳清之年歲並不很輕,幾乎不再得以稱為哥哥,此番聽罷,方才將遲榕扶起身來站定,便從錢夾當中摸出幾枚銀元,淩空擲了出去。

    “乖孩子有紅包拿。”

    吳清之笑意盈盈。

    那孩子王眼疾手快,一巴掌接下銀元,即刻喜上眉梢:“再祝大哥哥和榕姐兒早生貴子!”

    然,這一回,遲榕卻不準吳清之再散錢財了。

    “你再這麽大方,一會兒街坊的小孩兒全來找你討紅包!”

    遲榕一麵說著,一麵橫鼻子豎眼的轉向一眾孩童,咋咋呼呼道,“都才多大點兒,什麽生不生貴子,你們懂什麽!”

    孩童們哄笑著散開來,遲榕複又追在其後,僅是佯裝凶惡,故而堪堪的幾步,便停在了原地。

    遲榕撅了撅嘴:“這些小孩兒精明著呢,你這麽客氣,他們就認準了你薅紅包!”

    吳清之聞言,隻探出一指,輕輕點住遲榕的眉心,笑道:“不妨事,新年權圖個吉利。”

    話畢,頓了分毫,再度言道,“何況,祝你我早生貴子,這話我愛聽。”

    頓時,遲榕自覺麵上一紅,於是一胳膊肘捅在吳清之的腰間,隨後扭扭捏捏的說:“回家啦!我也該討紅包去啦!”

    堂屋之中,白泥火爐默默的燒著,其上架一張鐵網,正丟了幾塊年糕炙烤。

    那年糕愈發的漲大,時不時鼓出一個焦黃的泡,一旦破裂,便散出滿室的米香。

    遲二爺守在火爐邊,手捧搪瓷碗,其內盛滿白糖,正欲大快朵頤之時,卻見大門兀的被撞開,遲榕興衝衝的跑了進來。

    遲榕不由分說,撲通一聲滑跪在地,高聲道:“二叔,新年快樂!五年份兒的紅包!”

    誰料,但見遲二爺白眼一翻,竟是啪的一聲摔了筷子:“財迷!紅包沒你的份兒!你把那姓吳的叫過來!”

    話音剛落,吳清之已然跟進了室內,他隻落落的關上房門,方才躬身作揖,端的是優雅從容的態度。

    遲榕於是委屈巴巴的起立,拍一拍膝蓋,直拉住吳清之的袖子,滿臉寫著不服氣。

    ——仿佛吳清之甫一前來,便是有人為她撐腰一般。

    遲二爺恨鐵不成鋼,卻又無可奈何於侄女,遂翹起二郎腿,道:“紅包是發給小孩子的,誰讓你已經出閣嫁人了,以後逢年過節,想也不要想!”

    遲榕正欲分辯,然,不待開口,但見遲二爺倏爾臉色微變,隻支支吾吾的從袖中抽出數枚極厚的紅包,抓在掌心晃了一晃。

    “不過,你二叔我言而有信!你們都是大人了,這紅包就留給小輩罷!”

    話畢,便是向前一遞,抖一抖手,示意遲榕接下。

    遲榕瞠目結舌,那紅包又多又厚,她簡直以為是自己看錯,於是,直將一捧紅包抱在懷裏,略略的數過一遍,竟有整整十八封之多。

    “二叔,給我五年份兒的就行,你怎麽給了十八年的啊?”

    遲榕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可真收下了啊,你千萬別反悔,一會兒再找我要回去。”

    話畢,遲二爺聽罷,旋即吹胡子瞪眼道:“他奶奶個腿的,說了不是給你的,是給小輩的!小輩的!”

    遲榕聽得雲裏霧裏,唯有向吳清之求助一二。

    然,甫一回身望去,卻見吳清之眼色一沉,複又拜下大禮,語氣鄭重,道:“謝二爺成全!”

    遲二爺嘴上不饒,隻哼哼唧唧的說道:“哼,老子成全的可不是你!老子成全的是孫兒輩!隻是怕活不到年紀,提前包好孫兒的紅包罷了!”

    此話一出,遲榕心口不由得一震。

    她看一看二叔灰色的頭發,又看一看吳清之含笑的唇角,滯了片刻,竟是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二叔,你說話不吉利!何況單身漢都是長命百歲的!”

    此情此景,遲二爺簡直哭笑不得。

    為掌家業,遲二爺一生未娶,膝下無有兒女,遲榕由他帶大,已然變成了親生閨女一般。

    故而心中動容非常,於是擺一擺手,直教吳清之上前,好生哄一哄遲榕罷。

    今夕何夕,以往,遲榕一旦哭鬧,遲二爺自是親自哄勸的。

    哄不好,便抽出鞋底子打在掌心,打也打得,罵也罵得,總能止住遲榕的哭。

    然,如今看來,到底不該是由他來哄了。

    “我家阿榕難伺候得很,你可得照顧好她……小、小……小吳!”

    遲二爺唇齒打架,糾結幾許,終於喚出聲來。

    吳清之感慨萬千,即刻應下。

    但見他輕輕的拭去遲榕臉上的薄淚,鳳眼含情,低聲道:“遲榕,新年是哭不得的。”

    遲榕抽抽噎噎的哽著嗓子,以衣袖胡亂的抹一抹臉,方才微微頷首。

    她指著那炭盆裏已然烤作焦黃的年糕,偷偷的說:“二叔,年紀大了少吃糯米,不好消化,這個不如給我吃。”

    “你這小兔崽子!把老子紅包還回來!”

    於是,嬉笑怒罵,家和歲好。

    酉時,吃過年夜飯罷,遲府上下遂一道聚在堂屋之中包餃子。

    話題聊的廣闊,家長裏短複又商場官場,是男人們的專題。

    遲榕興趣缺缺,故而昏昏欲睡,然,卻是此刻,隻聽得遲老爺清一清嗓子,倏爾笑語。

    “小吳,搬家之事,打算何時提上日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