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善報
  第186章 善報

    哪怕善堂成立,有粥可吃,肚腹能飽,可流民們卻仍是惦記著一口大油大鹽的葷菜。

    故而每日喝粥畢,遂左右幾人拉幫結夥,直向那臨近街區的樓外樓飯店去也。

    樓外樓之樓後,常置泔水桶數個,其中所盛皆為殘羹剩飯,亦是肥肉油湯。

    彭一茹居於善堂多時,已然對流民們的行動與作息了然於心。

    然,方向已有,如今最為缺乏的,卻是人證。

    那一眾人中毒在前,發作在後,好巧不巧,剛好死在這善堂之中,如何教人不生畏。

    眼下,流民四散,各自避難,將人尋回已實屬勉強,若想請人作證,便更是難於登天了。

    好端端的頭緒,遂不由得暫時中斷了。

    那廂,遲榕咬一咬牙,當即說道:“走一步是一步,先拿到物證要緊。”

    “你要如何拿物證?莫不是要把樓外樓的泔水桶扛回來?”

    彭一茹上前一步,直將遲榕攔下。

    “泔水桶哪裏都有!要如何證明有毒的泔水出自樓外樓飯店,方才是重中之重。”

    彭一茹話畢,遲榕遂微微皺起了眉毛。

    此言非虛,此番,她實在是關心則亂,已然亂了陣腳。

    然,甫一思考,遲榕心中便立刻有了破解之法。

    於是喃喃的開口道:“醋魚……”

    “遲榕,都這個時候了,你難道還想著吃!”

    “我才不是要吃醋魚!”遲榕擺手辯解道,“是我阿爹愛吃樓外樓的醋魚!”

    此話一出,話題便更加的偏斜了。

    但見兩位舊識紛紛摸不著頭腦,遲榕唯有細細道來:“一般的醋魚都是用草魚做的,可是樓外樓用料奢侈,竟然用鱘魚做醋魚!”

    她一麵說著,眼睛一麵亮了起來,“這是樓外樓的招牌菜,從早到晚,每天要賣出數十道,嶽安城僅此一家!”

    遲榕言之有理,話意不敢再明。

    便是那泔水桶中,定要取到鱘魚骨肉殘羹,方能以此為證。

    山開霧散,然,卻又有一道難題,擺在了眼前。

    她之三人,竟是全然不可親往取證的。

    遲榕本人自不必多說,宋曉瑗與彭一茹亦是善堂的熟麵孔,定要被人識去。

    如今,左右需要一位能夠取來物證,且順理成章、不引人注目的人員。

    遲榕於是一籌莫展的蹲了下去。

    卻不想,在那禿禿寂寂的路邊,有一道人影正跌跌撞撞的走來。

    那人頂著一張過分蒼白的臉,此時分明是白日,卻是顯出一種陰森森的鬼氣。

    “啊、啊……有哪位好心人,能夠賞一口吃食……”

    遲榕聞言,旋即扭頭望去。

    視線相撞,正當時,那白臉的流民看清了遲榕的麵目,竟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好心的小姐,我大正何德何能,竟是又遇見了您!”

    遲榕頓時捂住嘴巴,驚歎道:“你是周府門前乞討的那個人!”

    遂起身上前,直將此人扶起,堪堪的施了一碗涼透的米粥與他。

    原來,此人喚作大正,本是嶽安鄰鄉一戶地主家中的下人。

    怎料大正名正命不正,生的是個坎坷命途,洪水鬧過,更患上了甲狀腺炎,甲狀腺結節不消,那臉色遂蒼白不減。

    地主家中雖未深受洪水之害,卻也不甚景氣,恰逢大正染病,便借口將他掃地出門。

    此病說大不大,說小,卻又一時無處可醫。

    嶽安城患於瘧疾,各家醫館藥鋪,早已不願接診流民,故而大正雖得了遲榕的施舍,卻也無甚好轉,隻得高價買些爛藥服下。

    大正呼嚕嚕的連連喝下三碗涼粥,宋曉瑗為他號過脈,旋即安撫道:“此病不難,還可以醫治的。”

    大正哀歎:“……可誰又願意醫我,我又從哪得來藥錢……”

    然,卻是此時,但見遲榕一拍桌子,道:“這有什麽難的!你幫我辦一件事,事成之後,我出錢幫你治病,再給你重新安置一份工作,如何?”

    “小姐莫要騙我!”大正揚起那張白臉,激動的說,“見慣了惡人,像小姐您這般善良的,我卻是不敢信了!”

    此話淒哀,直教人心酸得過分。

    遲榕隻將大正的滿身髒汙視作無睹,豪爽的拍了拍他的肩。

    “大正,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在這嶽安城裏打聽打聽!”

    遲榕笑道,“我們老遲家的人,從來都是言而有信的!”

    話畢,卻見大正摳了摳手指,猶豫片刻,終究點頭應下:“遲、遲小姐請講!大正定然全力一試!”

    “這事情隻有你能做,而且簡單的很……”

    天色發黃,傍晚已近,樓外樓中,白娉婷正是笑得悠哉悠哉。

    她手邊放著一小瓶指甲油,此時,那一雙細蔥般的十指,已然飽塗了紅色。

    這廂,飯店經理敲門入室,無比緊張的看著白娉婷,竟是冷汗附額,久拭不盡。

    “小姐,那泔水桶……總不能一直放到晚上才收罷?不然又要死人了……”

    經理的聲音抖得厲害,“剛才又來了個要飯的,拿著個破破的大碗翻泔水,翻完就帶走了……大約是要撿回去給家人吃的……”

    “所以呢?”

    “……若是拖家帶口的,豈不是全家慘遭滅頂……”

    白娉婷吹了吹指甲,笑道:“慘?生的低賤,本來就該慘!不如早死一些,才好重新投胎,下輩子哪怕做貓做狗,也別做窮人!”

    話畢,遂話頭一轉,反而問道:“善堂那邊如何了?”

    “謹遵小姐吩咐,我們派去的假流民趁勢高呼,一呼百應,善堂裏的人早就都跑光了!”

    白娉婷滿意的點了點頭:“甚好。那些屍體呢?可要催得緊些,教他們警局今夜就火化,死無對證!”

    “那是自然,他們收了好處,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

    經理蹲了一頓,隨即戰戰兢兢的討好道,“……中午他們抓人,更是一點情分也不留,誰還管你是不是吳氏的少東家,抓你就是抓你。”

    經理說罷,白娉婷立刻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她緊緊握拳,未幹透的指甲油頓時皺了起來。

    “什麽!?怎的被抓的人會是清之!”

    【作者有話說】

    白:woc,我該怎麽向清之解釋?笑死,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