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延假
  第16章 延假

    回到吳家的西洋別院時,蔣孟光已經在一樓的議事廳裏等著了。

    他說商行的老家夥們不願意簽合同,但生意上逼得緊,帥府點了名要定皮子做軍需做賑災,他們再不情願也不敢得罪帥府。倒也慢慢開始妥協了。

    講完工作,他又說,老爺病情有變,怕是不好。

    “吳清,你不回去看看嗎?”蔣孟光皺眉道。

    吳清之沒答話,他找了個借口叫遲榕先上樓休息,待遲榕走了,他才很冷淡的說:“不去。”

    “可是……”

    “請米斯特肖恩再開些奎寧。”吳清之很堅持,“再不好就打針。”

    蔣孟光道:“吳清,他不一樣。你年輕,你能挺過去,廉叔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了。葉先生今天也來了電話,說要去看看,叫你也一塊過去。”

    吳清之露出很罕見的焦躁的態度來,他用指甲不停的扣著座椅扶手,嘴巴也努在一邊:“舅舅可有說何時去?”

    “葉先生說具體時間要看船運公司那邊的事情忙不忙。原是去法國的那艘船現在停在南港,貨走不出去,正要返航了。現在葉先生為這事有些脫不開身。不過,他說今晚上八點前會打電話給我定時間。”

    蔣孟光很耐心的勸著,“吳清,你就帶著遲家的小丫頭一起去看看,權當見最後一眼,廉叔真的不好了。”

    吳清之忖思許久,仿佛是在自我說服一般的苦惱著,最後他抬起頭來,對蔣孟光道:“那你為我安排罷。”

    吳清之看見蔣孟光又抱來一摞新的文件,歎了口氣,“這些我晚點看。”

    蔣孟光見氣氛鬆弛許多,便調笑道:“怎麽啦,惦記小嬌妻,幹活想偷懶?嘖嘖嘖,你這棵老鐵樹竟然要開花了。”

    吳清之道:“遲榕被人欺負,我得親自去學校給她延幾天假。”

    蔣孟光變本加厲的侃起來:“怎麽,舍不得小嬌妻啊?哪裏的學校都有人管不住嘴。這蜜月還沒度呢,你要不就給她辦個休學算了,或者請個家教,不比學校放心嘛。”

    吳清之不接茬,隻教蔣孟光和他一起開車去。

    蔣孟光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手裏甩著車鑰匙到了車邊,這廂一抬頭,正好看到遲榕趴在二樓的窗邊好奇的望著他們。

    蔣孟光來勁了,趕緊用胳膊肘戳了戳吳清之:“吳清,可以啊,陪著回了個門就把感情建立起來了,你小嬌妻在看你呢,快和人家打打招呼啊。”

    蔣孟光一扭頭,卻見吳清之早就對著遲榕笑了。

    他忽然想起一個詞,眉目傳情,大抵就是說的如此二人了吧。

    他們到學校時正是課間,吳清之要找遲榕的班導,職員室的先生告訴他,班導劉立人先生才下了一節課,下一堂會直接去遲榕的班,若有急事可去教室門口等等。

    吳清之謝過了,轉身便和蔣孟光去了教室廊外等著。

    遲榕在的班剛下了體育課,一群女學生們才換好衣裙,正從操場上三三兩兩的相伴而歸。

    這些女孩子見到有兩位英俊青年來訪,皆是嘰嘰喳喳的掩麵說起小話來。

    宋曉瑗走進廊裏,見一個背影很眼熟,便試探道:“……蔣先生?您怎麽來了?”

    蔣孟光一回頭,來人竟是安慶堂的二小姐,他來往安慶堂請送宋義昌大夫時見過幾次:“宋小姐好,我同我們少爺來辦些事。”

    宋曉瑗看到蔣孟光身邊的男子,眉眼細長,斯文英俊,卻不是親近的樣子,想必這便是嶽安皮革商行的少東家、遲榕所嫁之人吳清之。

    這幾日嶽安圈子裏已然將這二人的婚事傳得神乎其神,女校裏的學生又多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來的,女人一多,話就跟著多,她們總說遲家的壞話,看遲榕的笑話。

    有些非君子的話,傳得最快也最遠。

    宋曉瑗一看便知,吳清之這眉眼一挑,便生出幾分冷意,這架勢,是親自來要說法了。

    那日她爹爹從吳家看診回來,告訴她遲榕與吳少爺相處的似是不錯,宋曉瑗才將將鬆了口氣,今日見吳清之如此行事,她便又安心了幾分。

    宋曉瑗冰雪聰明,即刻在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借此機會讓長舌婦們閉閉嘴。

    她先是向吳清之問了好,再微微一笑,忽將聲音拔高了些,卻能教周遭人聽的真切:“吳先生對遲榕可真好!”

    宋曉瑗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卻把意義表得明白,學生們於是紛紛抬起頭看向吳清之。

    吳清之看出宋曉瑗之意,遂笑道:“這是自然,我總是護著她的。”

    宋曉瑗對吳清之又有了幾分好感,這是個明麵上很照顧遲榕的人,至於她看不到的地方——若是吳清之對遲榕不上心,多半也不會親力親為的走一趟,一群女學生何須他親自出馬呢。

    正想著,班導來了,宋曉瑗向二人點了點頭,作了別,進了教室坐下。

    她看見吳清之同班導講了兩句話,班導劉先生便探進半個身子對學生們說:“大家先上自修,我很快回來。”語畢,便關了教室門。

    屋裏炸開了話,有人問宋曉瑗道:“那就是遲榕嫁的吳少爺?”

    宋曉瑗道:“如假包換。”

    女學生們八卦道:“他看上去竟與遲榕感情不錯,難道……?”

    吳清之跟著劉立人先生去簽了假條,又去理事長那喝了杯熱茶,關照了一番後,隻見那理事長盛情相待,說定會多加關照尊夫人,這才開車回了家。

    吳清之仍是病體,跑了一天乏得很,回家後第一件事便是上樓臥在沙發裏眯著。

    遲榕原在書房裏剝著栗子,她不如吳清之的手指有力,便要用字典砸一下,讓板栗上的豁口裂的大些。

    遲榕見吳清之淺睡下了,便下手慢慢剝起來,隻怕有動靜會打擾吳清之休息。

    遲榕的指甲透透軟軟的,摳半天都掰不開板栗殼,最後隻摳的指甲又酸又痛,才剝出幾顆栗子仁。

    雖然滿手糖灰,但遲榕心裏是很樂意的。

    她仍不認可與吳清之的關係,卻對吳清之更加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