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葉嫵蘇醒過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沉寂。

    罰惡司有無數座刑台, 跟人間界的地牢十分相似,這裏環境幽深昏暗,不見天日, 隻能靠感覺來判斷時間的流逝。

    若是對於從前的她來說, 百年的時光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但牽扯到刑罰, 時間無形中便走的慢了不少。

    空曠的刑台上隻有她一個人粗重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安靜的不像話, 讓葉嫵不得不懷疑,之前在受刑昏迷的時候, 圍繞過來的熟悉的氣息, 不過是她的錯覺而已。

    葉嫵抬起蒼白的手背,用另一隻摩挲了一下, 果然, 意識不清的時候分明感覺有濕漉漉的水跡滴落在上麵,如今再看, 竟是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葉嫵艱難的捂著胸口, 忍著劇痛踉蹌著從刑台上站了起來。

    說起來,這還是她從執掌酆都以及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如此狼狽。

    身為先天神明, 能夠讓她受傷的機會屈指可數,葉嫵已經很久都沒感受到疼痛是什麽滋味了。

    穿心之痛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要一次次的經曆它, 痛感堆疊在一起, 元神被鈍痛一次又一次的襲擊, 這才是它最難忍受的地方。就連葉嫵半途中都會因為承受不住而昏迷, 也不知道那個嬌氣愛哭的小狐狸, 當初究竟是怎麽忍受過來的。

    葉嫵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子,緩和了片刻,待身上的疼痛減輕了許多之後,無聲的勾了勾手指。

    一大片璀璨的流瑩猶如翩飛的蝴蝶在她的周身遊走著,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將她紅裙上的血跡消除了個幹淨。

    抬步走下台階,葉嫵忽然覺得哪裏不對,不由的愣住了。

    她疑惑的摸了摸臉頰,又往頭頂上摸索了片刻,後知後覺的發現,一直以來握在掌心的那截短短的扶桑枝居然不見了。同樣不見的,還有她一直帶在臉頰上的金色鳳凰麵具。

    怎麽回事?

    不說這罰惡司不是一般人能進的來的地方,單論她的身份,哪怕是元神受傷陷入沉睡中,也是十分警覺的,不應該發現不了有人靠近才對。

    再說,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崔禦!”

    葉嫵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崔禦,難不成是他見自己昏迷了將那扶桑枝跟麵具拿走了?可崔禦一向行事循規蹈矩,這著實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崔禦出現的很快,葉嫵的麵前虛空破碎,就見他從裏麵踏了出來,一見葉嫵臉色不對,立刻半跪在葉嫵麵前,恭敬的俯下身子。

    “帝尊……”

    “崔禦,罰惡司這百年來,可有外人進入?”

    在見到崔禦的一瞬間,葉嫵因疼痛而導致的微微佝僂的腰背立刻如雪鬆一般挺直了。

    掌管酆都多年,葉嫵已經習慣了擺出一副冷硬堅強的模樣,從不在人前示弱。

    居高臨下,葉嫵的表情冷漠的幾乎沒有一點溫度,更別說從她臉上看出什麽受傷的痕跡來了。

    崔禦不敢抬頭,恭順回道:“帝尊恕罪。可是有人來驚擾了帝尊?”

    葉嫵的長眉微壓,心裏對崔禦的回答有點意外。

    “怎麽回事?”

    “近來確實有生人偷渡進了酆都,屬下已經派人在城中四處查探,隻是沒想到那人竟如此大膽,敢偷偷潛進罰惡司來。”

    “是人是妖?”葉嫵問道,語氣裏帶著一抹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焦急。

    “這……”

    崔禦遲疑了一會兒,不安的回:“屬下不知。那人用了隱匿氣息的法寶,一進酆都城便不見了蹤影。若非忘川河上的艄公警覺,過來稟告……對了帝尊,那人,那人一直在跟艄公打探您的訊息。”

    葉嫵擰著眉暗暗的思索了一會兒,心裏隱約有了點猜測,隻是表情極為平靜,對著崔禦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記住,若是尋到那人……提到我麵前,切莫傷及性命。”

    崔禦跟隨葉嫵多年,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不必細想便猜到那個可能與葉嫵有關係,順勢點了點頭。

    他臉上不動聲色,隻是說話的語氣愈加恭敬:“屬下明白。”

    崔禦很快的從罰惡司退了出去,而葉嫵,也從刑台上走了下來。一層層走下台階,葉嫵的速度不緊不慢,目光有意識的在周圍搜尋著。

    忽然,葉嫵蹲下了身子,從台階的邊緣處,撚起了一縷細小的絨毛。

    然而,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雪色,而是半截純白,半截由淺入深的紅。

    絨毛如柳絮般從指間飄走了,葉嫵的心頭卻慢慢的升起了一絲茫然。

    難道說她猜錯了?居然不是那隻小狐狸?

    回到神殿,葉嫵一進門就看到許久不曾見到的的魘獸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正在它的小榻上睡得香甜。

    葉嫵的目光從小榻上掠過,忽然想到,那小家夥占有欲強的驚人,若是知道他躺過的這張小榻又被魘獸給占了回去,還不知道要氣成什麽樣子。

    可……分明這小榻本就是魘獸的。

    那小家夥實在是不講道理。

    況且這小榻小狐狸其實也沒有睡過多久,他後來又賴上了她的床,尤其是幾近魂飛魄散的時候,更是恃寵而驕,扒著她不願走開……

    那小榻,就那樣空了下來。

    葉嫵緩步走到魘獸的身邊,說起來,自從白許許來到酆都,她已經很久沒有摸過魘獸了。魘獸的皮毛在六界之內也是出了名的光滑柔順,葉嫵手指癢癢的朝著魘獸伸了過去,剛伸了一半,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

    蔥白的手指緩緩的縮了回去。

    還是算了……

    葉嫵在心底重重的歎了口氣,幾步回到了她的床榻上。

    剛一躺下,便感覺身體的每一處似乎都在叫囂著疼痛,尤其是胸口的位置。葉嫵喲時間頭腦昏沉,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元神在識海中迅速的吸收周圍的靈力,開始自我修複。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不知不覺間,小榻上的魘獸翻了個身,在它額頭的獨角上,忽然間多了一個流光溢彩的透明的小水泡。

    那小水泡越來越大,慢慢的,脫離了它的獨角,漂浮在了半空當中。

    噗……

    小水泡炸裂開了,化為一道霓虹色的光影,迅速的消散在了空氣裏。

    緊接著,魘獸的獨角上,又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五彩斑斕的小水泡。

    葉嫵絲毫沒有察覺,任憑五彩的小水泡飄到了房間的各個角落,其中還有一個,居然頑皮的飄到了她的頭頂上。

    在接觸到皮膚的一刹那,小水泡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住了,慢慢的陷進了她的腦袋裏。

    若是葉嫵此時的意識清醒,定然能夠分辨出來,這一個個透明的泡泡正是魘獸之前吞沒的其它生靈的夢境,在熟睡中不知不覺的被吐出來了幾個。現在這吐出來的夢境,又陰差陽錯的跑進了葉嫵的意識裏。

    這場夢境發生的場所十分的熟悉。

    這裏是一座富麗堂皇的的庭院,高牆綠瓦,雕欄畫棟,到處都掛滿了紅色的綢帶跟喜氣洋洋的燈籠,充滿了歡樂的氣息。如果葉嫵沒有猜錯的話,這院子裏此時應該是在辦什麽喜事。

    她的意識在這場夢境裏漫無目的的飄蕩著,周圍的人行色匆匆,而她則就像是這場婚禮的看客,始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直到……

    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於是急急忙忙的趕了上去。

    她看到的這個正是一襲紅衣迎風招展的小狐狸,此時他嬌豔的小臉上掛滿了喜色,看起來招搖的不像話。

    隻是小狐狸怎麽會穿這樣的衣服。

    咦……

    不對!

    葉嫵想起來了,這庭院,不就是顧歡家的後花園嗎?那這場喜事……

    難不成是當初她與小狐狸為了將妖魔引誘出來的時候,演的那場假成親的戲。

    果然,場景往前推進,她又發現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是一身華麗的紅色婚服,身姿窈窕,亭亭玉立,盡管被大紅的蓋頭遮擋住了容貌,但葉嫵知道,蓋頭底下的人,正是她自己。

    唱禮官的聲音清晰的回蕩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夢中的小狐狸緊張的狐狸尾巴跟耳朵都冒了出來,時不時的偷看對麵的人,跪地的時候恨不能將腦袋砸到地裏去。盡管夢裏的動作都進行的無比緩慢,但兩個人還是按照唱禮官的話,一一走完了流程。

    可是,她怎麽記得,當初兩個人隻是走了個過場,並沒有真的拜堂呢。這個夢……

    不對,這個夢……

    夢裏葉嫵的意識終於反應了過來。

    一開始她以為是她在做夢,此刻一下子反應過來,是她陷入了別人的夢裏。

    這裏,難道說是小狐狸的夢境嗎?

    此刻,作為新郎官的小狐狸在拜堂結束後,笑得幾乎合不攏嘴,一副差點要跳起來的樣子,又立刻誠惶誠恐的去扶他對麵的“葉嫵”。

    對方沒有拒絕他,兩個人一起往婚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還能聽到白許許用異常認真的語氣下跟她說話,字裏行間都像是含著蜜似的,又甜又膩。

    “阿姐……我們成親了!”

    “這樣我跟阿姐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我一定會好好待阿姐的。”

    夢裏的葉嫵一開始還靜靜聽著,誰知一個沒注意,沒跟上白許許的步伐,就見兩個新人的身形,一下子被拉遠了。

    場景突變,變成了她臨死前的那座山林。

    小狐狸身上漂亮的喜服不知怎的變得濕漉漉的,他趴倒在地上,身下汩汩的流著血水,整個人狼狽不堪,艱難的抬起頭來,似乎想要去抓住眼前同樣被鮮血染紅的人。

    少年的嗓音喑啞的聽不出原聲,撕心裂肺的在她的耳邊呼喊。

    “阿姐醒醒……”

    “阿姐睜開眼睛看我一眼……”

    “阿姐……阿姐你不要死……”

    “阿姐……”

    一句句絕望的呼喊仿佛化為了無數根細密綿長的銀針,齊齊的向著葉嫵的心口紮去。沒有任何痛入骨髓的感覺,卻帶著一絲絲隱痛,始終令人無法忽視。

    葉嫵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這才發現,原來是魘獸在睡著的時候,將許多人的夢境給吐出來了。其中有個小狐狸的夢境,莫名的進入了她的身上。

    小狐狸他……

    是在來到酆都,神魂不全的情況下做的這樣的夢嗎?

    都說夢境裏藏著一個人最深的執念和遺憾,所以小狐狸的執念,便是……

    沒能真正的跟她成親,還有……她的死……

    很奇怪……

    她的情絲不是斷掉了嗎?為什麽在清醒之後,心口處依舊以極快的速度升騰起了一種令她極為熟稔的情緒。

    是她作為凡人的時候,毎每見到小狐狸常有的情緒。

    她心疼了……

    葉嫵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緩步走到魘獸的身邊,正想從魘獸吐出來的一堆夢境中辨別出是否還有小狐狸其它的夢境,就聽見崔禦遙遙的跟她傳音。

    葉嫵搖身不見,下一刻便出現在了酆都城中,鬼來鬼往的街頭,沒有人注意到站在城中一角,依舊戴著麵具的葉嫵。

    崔禦站在他的麵前,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躬身道:“啟稟帝尊,私闖酆都的人找到了。”

    “人呢?”

    “在都城裏,屬下,還沒來得及動手。”

    “帶我過去看看。”

    作者有話說:

    六十五章

    酆都城從外麵看著不大, 實則內裏廣闊無垠,這裏大大小小的建築屋舍林立,生活著約數十萬個鬼魂。

    這些鬼魂都是從忘川河來到這裏, 入了罰惡司評判過了善惡, 便待在酆都城中, 等待輪回轉世的機會。當然也有一部分怨氣過重的魂靈不願意再世為人,於是也就長長久久的生活在了這裏。這便導致了酆都城中的鬼眾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熱鬧了。

    酆都城因為位於地下, 隻有黑夜沒有白天,這一點倒是與他們曾經去過的奇譚城格外的相似。

    為了防止酆都長年累月的處在黑暗之中, 萬年前葉嫵從地底取來了一隻燭龍的眼睛高懸於夜空, 微弱的光明折射進城中,既不傷鬼魂, 又能給他們提供視線, 從此後酆都城的生靈便變得更加的活躍了。

    一眼望去,這酆都城與人間界也並沒有什麽不同。

    “人在哪裏?”

    “帝尊, 就在前麵不遠, 巡城司的鬼役已經發現了他的蹤跡……”

    崔禦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兩個人便聽到城中的某一處響起了法術對撞後產生的劇烈的爆炸聲,街道上的鬼魂們瞬間騷動起來, 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往外跑,隻有葉嫵與崔禦逆著人群, 縮地成寸, 加快了腳步。

    很快的葉嫵出現在了爆炸中心的位置。

    這裏是一條還算僻靜的巷子深處, 一群身穿巡城司衣服的鬼役拖著黑漆漆的鎖鏈, 正在跟一道白色的身影纏鬥在一處。

    “判官大人。”有人認出了崔禦的身份。

    “判官大人快來幫忙。”有人喊道。

    而跟他們纏鬥的人聽見後下意識的往崔禦的方向看去, 誰知正對上了站在他身側的葉嫵, 四目相對,彼此間都是一怔。

    也就在他怔住的一刹那,一道鎖鏈瞬間劃破虛空,纏著他的身體狠狠的拎了過去。那人立時被砸了個正著,重重的摔倒在牆壁上,而後跌了下來。

    第二道鎖鏈轉瞬及至,葉嫵頓時反應過來,迅速勾手,將鎖鏈甩了出去。

    “住手。”

    那群人不認識葉嫵的身份,但看崔禦站在她旁邊畢恭畢敬的表情,也知道這人的兒身份不低,立時停下了攻擊的動作,齊齊的倒退了幾步,緊張的看著葉嫵。

    “怎麽回事?”葉嫵的話雖然是對著巡城司的人說的,實則餘光裏卻一直在關注著私闖酆都的那人的動靜。

    “這隻妖狐私闖酆都,意圖不軌,在出城的時候沒我們察覺,還打傷了好幾波巡城司的人。”其中一人回稟道。

    “此人交給我來處理,都下去吧。”葉嫵目露不悅,冷冷的道。

    巡城司的鬼役們惶恐的看向崔禦,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後,立刻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崔禦的目光從地上的人身上快速掠過,緊跟著向葉嫵躬身示意,在原地消失了。

    這樣一來,昏暗的巷子裏,如今就隻剩下了兩個人。

    葉嫵的麵色仍舊冷峻,倒是地上的那人,在巡城司的鬼役走後,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了身子。

    葉嫵沉默的看著他。

    眼前這人的身份並沒有讓她感到一絲的意外,果然是小狐狸回來了。

    隻是,眼前的這個白許許與從前有了很大的變化,或許是因為重新轉世的關係,在樣貌上有了細微的不同。雖然還是長著一副上挑的狐狸眼,但是眼尾勾起來的角度還要顯得更嫵媚一些,瞳孔的顏色也要更深。畢竟才過了百年的時間,小狐狸在人間界待得年歲不多,看著比上一世的時候,臉頰的輪廓要更稚嫩了。

    本來他的歲數放在葉嫵跟前,就跟個奶娃娃似的,現在可好,這一轉世,看起來愈加的小了。

    最令葉嫵驚詫的是,這一世小狐狸的發色,竟然是純白如雪的顏色,與他當初在酆都時幾近魂飛魄散的時候,算是一模一樣。

    難道說是經曆了輪回道,也沒能將神魂修複好嗎?

    葉嫵的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殊不知,在她眉頭一緊的間隙,白許許的目光也跟著閃爍了幾下。

    他的胸膛起伏的弧度厲害了許多,不由自主的抿緊了唇,與此同時,袖子下的手指也跟著抽緊了。

    相對無言,葉嫵的心頭疑惑頓起,小狐狸見了她,怎會是這樣的反應。

    “你……”葉嫵剛要張口,忽見白許許防備的向後退了一步,冷漠的看著她。

    “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小狐狸開口道。

    他的狐狸爪從手指上伸了出來,銀白色的光芒在黑暗裏熠熠生輝,而又顯得冷酷無比:“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要動手就趕緊動手,別指望我會束手就擒。”

    葉嫵怔住了。

    小狐狸見她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不記得她了?

    難道說因為當時白許許是處在魂魄虛弱的狀態下才送他去的輪台台,一進輪回道中,便將他的記憶給帶走了嗎?

    葉嫵的呼吸驟然抽緊。

    說不準其實是什麽感覺,明明對於如今的他們而言,白許許忘記了過往應該是件極好的事情。情絲已斷,獨留小狐狸一人愛的濃烈,她卻無法回應,對他太不公平了,而兩兩相忘,是結束兩個人這段關係最簡單的方式。

    分明應該算是意外之喜的。

    但為什麽心裏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股酸澀感一直爬上了心頭呢?

    白許許見她沉默不語,不自覺的抿了抿唇,又道:“你不動手,那我走了。”

    說著轉身欲走,葉嫵下意識的攔住了他,冷冷的道:“誰讓你走的!”

    話一出口,葉嫵便後悔了起來,對方不過是隻小奶狐狸,她這樣冷漠的說話,是否顯得太不近人情了些。

    葉嫵不習慣的略略壓低了一點嗓音:“你要走可以,但其它的東西,不可帶出酆都。”

    白許許一愣,緊張的後退了兩步,防備的對她舉起了爪子。

    葉嫵的眸光頓時一沉,小狐狸從來沒有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過她,還將她放在了敵對的位置。

    他真的沒了以前的記憶?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意味著,他來酆都,難道不是為了她?

    那他是為了誰?

    葉嫵的目光瞬間凝重了起來,猝不及防的一揮手,從白許許的身上瞬間摔出了一個鬼魂出來。

    竟然還是個女子。

    而就在那女子出來的一刹那,白許許想趕緊上前一步,擋在了那鬼魂的前麵,朝著葉嫵生氣的喊道:“你做什麽?”

    葉嫵眯了眯眼睛,視線落在那女子身上,一股怒氣瞬間湧了上來。

    所以小狐狸冒著生命危險來酆都,就是為了將那女子的魂魄帶出去?

    “你要將她帶出去?”葉嫵的剛一說完,正撞上那女子抬起頭來,一下子又愣住了,正要開口,電光火石之間迅速反應過來,將嘴邊的名字咽了回去。

    這個人竟然是……蘇眠?!

    遺忘了許久的關於她的記憶在葉嫵的腦海裏複蘇了,葉嫵忽然想起來,她當初曾經答應過蘇眠,會在五年之後去奇譚城將小鮫人接走,結果五年時間未到,她與小狐狸齊齊殞命。

    一個沒了之前的記憶,一個被困在了這酆都的罰惡司,等再恢複記憶,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所以說,在她死之後,蘇眠,也死了嗎?

    也是,且不說她本就身體羸弱,光說她不過是個人類,如今眨眼已是百年身,她應該是早就來到了酆都城裏吧。

    但是……

    不對,白許許若是沒了以前的記憶,為什麽會跟蘇眠扯上關係?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在葉嫵審視兩人的過程中,蘇眠已然反應了過來。她已經在酆都城生活了百年之久,雖說從未見過葉嫵,但是在眾鬼魂的口中聽說過無數次,一見她標誌性的紅衣與麵具,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大人恕罪。”蘇眠正要上前一步,被白許許一把扯到了身後。

    白許許不高興的道:“別求她。”

    “許許……”蘇眠不讚同的對著白許許搖了搖頭,歎息道:“你走吧。酆都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別因為我再傷了自己,枕溪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不願你為了我們一身犯險的。”

    說完又看向葉嫵:“大人,是我求著他將我帶出酆都的,此事責任在我,還請你不要責怪他,放他離開吧。至於要殺要剮,我都願一力承擔。”

    葉嫵還沒來得及說話,白許許卻顯得更不高興了,氣悶的皺起了眉頭:“不行,你是阿姐的朋友,枕溪是我的朋友,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要把你帶回他身邊……”

    “許許,這代價,你負擔不起。若是你阿姐還在,也定不會讓你一身犯險的。聽話,趕緊回去。”蘇眠誠懇的勸道。

    葉嫵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小狐狸不是丟了關於她的記憶,而是將在酆都時候發生的事情忘記了。

    而且,他沒有再一次認出她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