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番外1:緣起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番外1:緣起

    2009年 8月31日

    蘇月茉對新家很滿意。

    她連夜收拾好自己的房間,把那一大摞學習資料整齊的擺在書櫃上,叉著腰看這個小世界,真是完美。

    前幾天住在漁港小鎮的時候,她根本不敢想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大房間,更別提有書櫃。

    漁港那個房子是個狹小的板樓,一家人擠在一起住。

    最寬敞的房間要讓給奶奶,爸媽睡在陰麵小臥室,她在廚房隔壁的雜物間睡。

    她越長越高,經常一伸腿,那些堆積的雜物就劈裏啪啦散落下來,像觸發的多米諾骨牌。

    她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把東西堆好,憧憬著,什麽時候能有個自己的房間就好了。

    她決定除了床之外什麽都不放,要在房間裏橫著走才行。

    想著想著,生活就沒那麽苦了,白日夢是對現實最好的麻藥。

    搬進新家第一天,蘇月茉沉在夢裏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剛醒,她拉開窗簾,趴在窗台上欣賞窗外的景色。

    這個房間有扇很大的窗戶,正對著房間還有棵不知長了多少年的大榕樹,看樹幹要幾個人才能合抱過來。

    榕樹下立著一輛魅藍色的摩托車,車漆在陽光下泛著鑽石般璀璨的光芒。

    昨天那個少年正側著身子倚在車上,還是黑衣黑褲,輕薄的運動服拉鏈咧開,袖子卷到肘關節。

    清晨的風灌進他的外套,運動服的下擺隨輕輕搖晃著。

    蘇月茉忽然想起了少年中國說裏的一句話:鷹隼試翼,風塵吸張。

    意氣風發的少年,就該是這個樣子。

    他漫無目的地四下張望,不知道等在這裏多久了。

    見她的窗簾拉開了,少年視線轉了過來,臉上還是昨晚那個略帶著傲慢的樣子,衝她招了招手,聲音裏帶著命令:“下來。”

    那語氣,仿佛兩人認識了好久似的。

    少年聲音洪亮,隔著一道矮矮的籬笆牆,頭微揚著,整個人臉上鋪滿了清晨的第一道陽光。

    許明舟聞聲走到窗邊,裴崢見了許明舟,立刻從摩托車上跳下來,站直了身體,畢恭畢敬地說:

    “阿姨,我今天帶妹妹熟悉一下上學的路。”

    許明舟跟裴崢寒暄了幾句,聽他說是裴馨竹安排的,便催促蘇月茉收拾齊整下去找裴崢。

    下去的時候,裴崢衝她招了招手,將藏在籬笆叢裏的一個小鐵門打開,還順手給了她一把鑰匙。

    蘇月茉後來才知道,那個小鐵門是物業運送垃圾車的通道,不對住戶開放。

    裴崢那把鑰匙是送了人一條玉溪坑來的,方便他出入小區不用繞路。

    “我叫裴崢,”

    他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向前俯身,笑意盈盈地說:

    “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跟學校的人一樣叫我崢哥,或者直接叫哥哥也行。”

    男孩話說的坦蕩,一雙桃花眼還直直望著她,蘇月茉被盯得有些氣短。

    她在漁港從沒見過這麽膽大的男孩,不僅膽大,臉皮還厚,急得她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叫聲聽聽?”裴崢壓低了聲音湊近,引誘人似的。

    “裴崢,你好,”她也微微頷首,喉嚨發燙:“我叫蘇月茉。”

    “茉、茉。”裴崢親昵的喊了她的小名,劍眉挑了挑,衝這個臉上飛滿紅霞的姑娘淺淺一笑。

    蘇月茉不敢正視他炙熱的目光,移了視線去看他身後的大榕樹。

    出奇了真是,那大榕樹鬱綠一片,竟飄過來百合花的馨香,心口都灌滿了甜味。

    裴崢遞過來一個粉色頭盔給她,蘇月茉遲疑了一下,輕聲問:“學校離這裏很遠嗎?”

    “不遠,走路半小時吧。”

    蘇月茉小聲問:“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們能不能走著去?”

    她是個路癡,一條路總得走幾遍才能記住。

    第二天就是正式開學的日子,裴崢騎摩托車跑那麽快,她怕是連個標誌性建築都記不住。

    “行,走累了不準哭啊。”裴崢爽快地將頭盔放回摩托車上。

    一路上,裴崢說了好多途徑店家的逸聞趣事,可蘇月茉通通沒聽進去。

    那些路太過蜿蜒,她費勁腦子記著,經過一個紅色的公共廁所後轉彎,直行後見到一棵大銀杏樹後再拐彎,終於還是記亂了,有些沮喪。

    裴崢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停下腳斜著眼問:“你不會是路癡吧?”

    沒等她回答,裴崢雙手插在褲兜裏,揚了揚下巴說:“放心吧,我媽讓我這段時間每天接送你上學。”

    裴崢臉上的表情拽拽的,仿佛在說:我本來是不願意的,這都是我媽逼迫我的。

    蘇月茉不好意思麻煩他,認真道:“不用這麽麻煩,你幫我畫個地圖就行。”

    “地圖不會畫。”少年拔腿就走,沒給她機會反駁。

    為了遷就蘇月茉,裴崢走的很慢,半小時的路程生生走了50分鍾才到。

    裴崢刷校園卡進了校門,一路上跟她打招呼的人就沒停過。

    蘇月茉看明白了,裴崢在這所學校是個風雲人物,恐怕還是校霸那類的,這種張揚的男生在漁港初中也有。

    不過裴崢比他們要有底氣一些,他臉上沒有那種洋洋自得的勁兒,還挺習以為常的,也沒有停腳,衝人揚揚手就算打招呼了。

    行至足球場,一群男生正在進行體能訓練。

    裴崢走著路忽然被硌了下腳,他彎下腰去踢出一塊拳頭大的石頭,隨手撿起來,用腳蹴平了那個洞。

    “崢哥,你不是請假了嗎?”

    “是不是一個假期沒見,想周怡夢想濕啦?“

    做體能訓練的那些隊員們停了下來,直接忽略了他身邊的瘦高個女孩,帶頭起哄起來。

    蘇月茉這才看見,球場中心一隊啦啦隊正在練習健美操。

    “慕容誌澤!你瞎說什麽!”

    啦啦隊裏站在中間位置的一個漂亮女孩羞紅了臉,這下起哄聲更大了,女生們都跟著起哄。

    那個叫周怡夢的女孩含羞帶怯地撥了下碎發,絲緞一樣的長發隨風輕舞著,衝裴崢招了招手說:“嗨,好久不見。”

    “不好意思啊,他們就是嘴欠。”

    裴崢剛才那股氣定神閑的樣子消失了,他快走幾步紮進了球隊裏,伸出胳膊攬著帶頭起哄的男生,將人牢牢鎖在胳肢窩內。

    “哥我錯了!”慕容誌澤臉色都憋紫了。

    裴崢還沒打算放過他,捏著那個石頭往慕容誌澤嘴裏塞:“吃了就原諒你。”

    兩人扭打了許久,慕容誌澤還真是把那個石頭叼在了嘴裏,裴崢才放過他,臨走還往人頸後扇了一巴掌。

    自那往後,蘇月茉再沒聽過有人敢帶頭開裴崢和周怡夢的玩笑。當然那是後話。

    她當時的目光都落在那群嬉笑著的啦啦隊女孩身上。

    她們身材勻稱,穿著超短的名牌健美裙,纖細嫩白的長腿露在外麵,臉上還化著精致的妝容。

    蘇月茉反觀自己,鬆垮的黃色長袖T恤搭配粗布牛仔褲,不隻土氣,還很寒酸。

    頭一次,她深深體會到了自卑,即使她是靠著成績考進這所私立高中,她還是覺得自己跟這些有資本驕傲的女孩們差了一大截。

    “茉茉,哥哥長得丟人嗎?”

    裴崢引著她往前走,眼睛直視著前方,語氣淡淡的,像是問今天天氣怎麽樣似的稀鬆平常。

    蘇月茉遲疑了一下,這麽不自信的話,不像是裴崢的台詞。

    “自信點,你不醜。”她看著自己的腳尖說。

    不僅不醜,還挺帥的。

    裴崢哼笑一聲,停住腳,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那你走在我身邊為什麽要低著頭?”

    說完還點了下她的眉心,像家長教育孩子一樣:“腰挺直了。”

    下意識的,蘇月茉挺直了腰背,臉迎著太陽的方向微揚了45度。

    走在他身邊,是不需要低頭的。

    她像一隻破繭的小雨蝶,終於有了勇氣振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