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懷疑她還活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懷疑她還活著

    裴崢話也不多說了,將人塞上車,沿著濱海大道開往觀瀾別墅。

    “不是要去看你公司嗎?”

    蘇月茉迷瞪了半路,看著道路盡頭即將出現的別墅區,忽然抬眼問。

    “公司又跑不了,改天看也一樣。”

    裴崢再次抬手,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頭,皺眉說:

    “先回家。”

    先退了燒再說。

    蘇月茉體質一直很弱,剛上高一沒多久就大病了一場。

    裴崢眼見她燒了三天三夜不止,直到咳粉紅色泡沫痰住進了醫院,才聽裴馨竹說,這孩子有原發性哮喘,曾經因為發燒休克過。

    所以裴崢跟她一起上學的日子,但凡刮風下雨就會特別注意,怕她著涼發燒。

    蘇月茉本來提著一股勁,見了裴崢後那股勁卸了下來,晚飯都沒吃幾口,迷迷糊糊燒了過去。

    迷迷蒙蒙間,感覺有人往自己手背上紮針輸液,好像還聽見了裴馨竹的聲音,在床前來來回回。

    徹底退燒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睜開眼,裴崢正端坐在電腦前處理郵件。

    見她醒了,裴崢將人扶起來,摟在懷裏喂了口水,順手敲了敲床頭櫃上的保溫桶說:

    “要不要喝點瘦肉粥?小姨給你做的 。”

    蘇月茉搖了搖頭,剛才喝下去的水都在往上反酸。

    “茉茉,你是不是最近心理壓力挺大的?”

    “你昨晚睡著的時候,都哭了。”

    裴崢喉嚨滾了下,不忍再說下去,起身將水杯放到一邊,拉住她的手,輕聲問:

    “在一起這麽久,從來也沒問過你一次,後悔跟我在一起嗎?"

    夕陽的光投進窗戶,裴崢額頭滲出一層涔涔薄汗,晶瑩閃耀。

    他還在執著地要一個答案。

    蘇月茉不敢逗他,伸手捏了捏裴崢的臉頰,眉開眼笑:

    “讓我看看,這麽不自信的話,是從威風凜凜的裴總嘴巴裏說出來的嗎?”

    她笑得坦然,毫不遮掩,蒼白的臉上還略微帶著點紅色,嬌羞似的。

    “那就是不後悔了。”

    裴崢唇角一揚,俯身上前,把人圈在身下,一個俯臥撐下去,兩片溫熱的唇印在了一起。

    唇齒交疊幾個回合,蘇月茉別過臉去,一隻手撐著他的心口,一隻手背抵著自己的口鼻,喃喃地說:

    “別…別傳染你。”

    裴崢撐著雙手俯視她,滿足地笑著,一雙桃花眼彎成小橋的弧度,聲音也含著笑:

    “對男朋友的身體素質這麽沒信心?”

    裴崢將手臂伸到她頸下,輕輕一提,托著後腦勺將人捧至眼前,像捧一個稀世珍寶一般。

    小心翼翼,輕柔的親吻她,時不時還會停下來給她喘息的間隙。

    “能跟我說說最近遇上什麽事了嗎?”裴崢將人圈在懷裏,蹭了蹭鼻尖問。

    她想了想,說:“我決定跟尹雪出去創業了。”

    裴崢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又問:“還有呢?”

    工作這點小事情才不會把她難成這樣,對蘇月茉來說,上億元的單子都操作得四平八穩,轉個貿易公司過渡一下不至於苦惱成這樣。

    裴崢又啄了她額頭一下:“說啊。”

    “哥哥,”蘇月茉咬著嘴唇,思忖半天,壯著膽子開口:”我能跟你聊聊幹媽嗎?”

    裴崢愣了,長睫毛震顫了一下,很快收起眼底的悲傷,淺笑著將她的手攥在手心,輕聲說:

    “能。”

    他們的關係已經這麽近,早晚都應該聊到這個話題。

    蘇月茉點了點頭,抬眸凝視他的眼睛,問道:

    “你還記得,她自殺前,跟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嗎?”

    裴崢抬眼望向窗外,仔細回憶了一下。

    他當時已經失去了省隊名額,到了周末就要在培訓中心上英語輔導,準備出國留學。

    四月一號那天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周六,他出門補習前,裴馨竹答應他拜托體育界的朋友,買中國足球隊參加世界杯預選賽的門票。

    裴崢心性豁達,侯小蝶那事過去後,即使他放棄了做職業球員,對足球的興趣絲毫未減。

    在裴崢麵前,足球也不是個禁忌話題。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關注球壇新聞,看他的表現,就仿佛隨時還能再重返球場一樣,盡管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能。

    "答應幫我買球票。"

    裴崢從回憶裏緩過神來,認真的說。

    蘇月茉點了點頭,說:

    “晚上要帶我吃新開的印度餐廳。”

    她扯過裴崢的手抓在手裏把玩,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

    “你覺得,幹媽那時候的狀態像是準備自殺嗎?”

    確實不像。所以裴崢在看到那個血淋淋的屍體後才會那麽撕裂,那麽百思不得其解。

    出門前還笑逐顏開的一個人,怎麽幾個小時後就變得冰涼了。

    當時的情緒又找回來,裴崢頓覺屋內氣壓有點低,他深吸了一口氣,眉心微皺:

    “茉茉,你什麽意思?”

    蘇月茉揚了揚頭,看著裴崢的眼睛,堅定地說:“我覺得她不是自殺,雖然我看到了她的,”

    她沒敢說出“遺體”這兩個字。

    確切說她也沒看到。

    裴崢當時緊緊捂著她的眼睛,她隻從指縫裏看到一截純白色的裙角。

    真正的裴馨竹有多狼藉,她並不知道。

    所以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裴馨竹在她麵前總是體麵、整潔,一絲不苟的樣子。

    裴崢喉結滾了滾,不敢往那裏想,強撐著說:

    “當時的醫生說她有抑鬱症。”

    蘇月茉苦笑著搖了搖頭,抑鬱症被妖魔化了。

    她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

    “哥哥,我患過抑鬱症,我知道當病發的時候想死時有多痛苦,那種情形是不可能強裝快樂而不被發現的。我在心理輔導室見過很多患病的人,沒有一個是幹媽那個狀態。她那段時間鬆弛,自然,是發自內心的快樂。我覺得她沒有抑鬱症,她連抑鬱情緒都沒有。”

    裴崢低頭沉吟了幾秒,緩過神來,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你懷疑她是被別人殺的?”

    蘇月茉未置可否,轉而問:

    “哥哥,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不會。”裴崢搖了搖頭,很堅定。

    當年他和她都太過稚嫩,遇上最親近的人驟然離開,隻顧著憤懣、怨恨、自責,卻忘記了猜測那些更加合理的可能。

    得到了一個莫大的鼓勵,蘇月茉揚起了頭,在唯一能讀懂她情緒的人麵前,壯了壯膽說:

    “其實,我懷疑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