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哥哥,我有點難過
  第九十一章 哥哥,我有點難過

    蘇月茉把片子遞過去,林靖川走到一個辦公桌前,打開觀片燈對著光線看了下,皺了皺眉頭。

    “是不是很嚴重?”蘇月茉下意識問了一句。

    問完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很蠢,不嚴重還用得著托關係大半夜找專家看嗎,隨即收了聲。

    “片子拍得不太好。”林靖川未正麵回答。

    “多大年齡了?”林靖川拉開椅子,請蘇月茉也坐下,詢問了蔣瑩導師的各種狀況。

    導師近半年都是保姆小沈阿姨在照顧,蘇月茉知道的也不詳細,隻是把她能想得到的盡量如實說,不知道的也坦白說不知道。

    林靖川倒是有耐心,悉心在紙上寫著病人的病史,抬眼靜靜看著她,偶爾還會根據經驗提供幾個可選項供她分析。

    蘇月茉不敢跟他對視,這人的眼睛太過深邃,海量的心思都藏在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

    詢問完了,林靖川起身,拿著病曆單和片子衝聞溪午打了個招呼。

    蘇月茉也跟著起身,隻見聞溪午已經脫了白大褂,換上了件淺駝色風衣,衝她過來。

    “是你呀,”聞溪午居然會笑,眉眼彎彎好看極了:“蘇月茉對吧?”

    那氣勢足得很,腳步鏗鏘,短短幾步路被他走出了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感覺。

    “聞主任,您認識我?”蘇月茉有點疑惑。

    聞溪午笑了笑:

    “我們在卿卿婚禮上見過,我們還打趣說你跟小崢很配,慫恿他追你呢。”

    他又補充了句:“我那天也是伴郎。”

    蘇月茉笑了一下表示會意,實際她還真沒仔細看過裴若卿的伴郎團。

    隻記得個個都是容顏俊秀、身材出挑的帥哥,幾個人並排站在一起時還引起不少轟動。

    她那時連裴崢都沒敢正眼看,遑論其他人了。

    “卿卿剛才打電話說有大美女來找我,還以為她又坑我呢,”聞溪午笑著打趣:“來送你和小崢的喜帖嗎?”

    “聞主任,您說笑了。”蘇月茉低了低頭。

    “別叫聞主任,跟著小崢叫我溪午哥就行了。”

    聞溪午脫去那層白大褂,私底下還挺好說話的,不像方才那麽有距離感。

    “溪午哥。”蘇月茉順從地喊了一聲。

    視線滑過聞溪午身側的人,林靖川麵色有些意味深長,他斂了神色,把手頭的病曆單和檢驗報告遞到人前:

    “聞主任,病史和病例。”

    林靖川胸前沒掛胸牌,不知道他的職級,看上去跟聞溪午亦師亦友的,應該不是實習生。

    聞溪午接過來看了下,麵色霎時變得嚴峻,皺眉問道:

    “病程可不短了,至少有兩年了吧。是親戚?”

    “導師。”蘇月茉說。

    聽他說病程至少兩年,心還是被狠狠紮了一下。

    聞溪午嗯了一聲,伸手衝著身後的三人招了下手,指了指膠片解釋說:

    “你們可以看一下,這在阿茲海默症後期是很常見的症狀,廣泛性小腦萎縮,能明顯看出小腦的容積減小,腦溝增寬。”

    蘇月茉跟著盯著那個膠片看了半晌,有些挫敗,呆呆地望著聞溪午背對著她跟幾個人上課。

    不久,聞溪午將片子放回袋子裏,惋惜地衝她笑了笑。

    他返回電腦桌前開了電腦,開了幾例處方藥,提醒她病人要適量鍛煉,還要注意不規則的肢體震顫,當心摔跤。

    說完從電腦裏打印了幾份文件給她,全是海默症病人生活起居的注意事項。

    “溪午哥,我能留您個電話嗎?”

    說完她覺得有些冒昧,補充說明道:

    “辦公電話就行,可能會有不明白的問題想谘詢您。”

    聞溪午笑了下,從名片盒裏拿了個名片遞給她說:

    “別太客氣了。卿卿婚禮那天還想介紹我們相親呢,要不是小崢不讓,我們早就認識了。”

    聞溪午笑著起身,微微頷首說:“微信同號,歡迎騷擾。”

    裴崢的朋友都跟他一樣愛說笑,蘇月茉並沒往心裏去,接了名片道謝後起身去交錢拿藥。

    等待藥劑師配藥的間隙,林靖川碰巧也拿著藥單過來給病人取藥。

    “今晚謝謝你了。”蘇月茉客氣地說。

    “應該的。”林靖川簡單回了一句。

    他核對了藥單上的藥,收起來別在身後,低頭淺笑著看她說:

    “我剛回國,跟誰都沒聯係,今天第一天上班就遇見你了,緣分還挺奇妙的。”

    林靖川唇角掛著淺笑看她,像是欣賞一件美麗的毫無瑕疵的花瓶,越看眼神斂得越深沉。

    聽他說話有些曖昧,蘇月茉有些不自在。

    兩人雖然確實沒什麽事,到底當年還是傳過緋聞的,她沒法對待他的撩撥像聞溪午那樣毫不介懷。

    “你瘦回來了。”林靖川居高臨下打量著她,認真說:“這樣對健康更好。”

    蘇月茉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來,林靖川出國時正是她抑鬱症最重的時候,身體發福到變形。

    “加個微信吧。”

    林靖川掏出手機,語氣有些不容置疑,又冠冕堂得讓人無法拒絕:

    “聞主任經常有手術,他不在的時候可以聯係我。”

    蘇月茉思忖了下,確實拿不準蔣老師會不會有什麽緊急情況,她拿出微信二維碼遞過去說:

    “好,你掃我。”

    林靖川點了添加,揚了揚手裏的藥單,跟蘇月茉揮手告別。

    蘇月茉取完藥往外走,正失神著,醫院廣場上的應急通道燈驟時亮起,一輛救護車呼嘯著戛然停在醫院門口。

    幾位急診科醫生跑步從正門出來, 救護車艙門打開,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被推了出來。

    她麵色紫紅,青筋暴突,看年紀跟蔣瑩教授也差不多大。

    幾名醫護人員將病人轉移到床上,急診醫生做了簡單檢查後索性跳在病床上,給病人做心肺複蘇。

    來回不過一兩分鍾,一群人忙而有序地從她麵前閃過,又風馳電掣地衝回醫院裏。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蘇月茉看得整個人都呆立在牆邊,待她反應過來,隻看見家屬的外套落在了廣場上。

    蘇月茉撿起來追了進去,人群已經上了電梯直奔手術室,她把外套交給前台護士。

    醫院門口的楓樹被秋霜打過幾場後徹底紅透了,紅葉在燈光下亮得刺眼,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迎風生長。

    蘇月茉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半盈半缺。

    她嗬出一團霧氣,腦海中不由自主浮起蔣瑩那張溫暖的笑臉。

    “哥哥。”她呢喃了一句:“我有點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