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第354章

  她淒楚的笑,不知是痛快還是痛苦。

  而楚宴站在那裏,心口疼的似要炸開,原本已經成為過去,被埋葬在心底的事情,突然又以這樣的方式呼嘯著湧到他的麵前。

  四年前,他早已將那個乞丐大卸八塊喂了狗,盡管那乞丐哭求著,癱軟著說不是他,不是他,可他恨紅了眼,不聽他任何狡辯。

  卻原來,真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事情到了此刻,他已經捋順了一切。

  當年他的小姑娘被卿雲瑤設計,去喝了茶酒,而後在醉倒後,被帶去了三樓的客房,若是她一直醉在那裏,那麽欺辱她的人會是卿雲瑤安排的那個乞丐,可她中途迷迷糊糊醒來了,打開了門,卻誤入了另一間無人住的客房,昏睡在那裏,之後出了事。

  楚宴緊緊抿著唇瓣,可一雙眼還是紅了。

  那一日他到底去忙什麽了?

  如果他去找她,去見她,是不是就能躲過這一劫難了,是不是就沒有後麵的那些事了?

  是不是他跟他的小姑娘早就成婚了?

  四年,他們的孩子都該很大了。

  洶湧的淚意和鈍痛呼嘯湧來。

  這邊卿雲瑤卻突然喊道,“是不是那個人出現了?他做什麽了?你告訴我,否則你不會來問我,是不是他找上卿月了……他……”

  楚宴再也壓抑不住,他的軟劍猛地挑起,直接刺穿了她的嘴,嗖的一下抽出,一截軟肉被挑飛在地。

  鮮血飛濺。

  卿雲瑤,舌頭沒了!

  這一次,她連嘶吼都沒有,就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而楚宴,眼中一片冷酷和狠厲。

  他早就想這麽做了。

  但幸好,留到了這一刻,讓他問出了當年的一些隱秘真相。

  “看起來,別讓她死了,酷刑照舊。”

  *

  出了詔獄司,隻見天氣暗沉,烏雲密布,幾滴雨水落下,接著雷聲炸響,雨滴越來越大,不過一個眨眼, 傾盆大雨而落。

  楚宴一步一步踏進雨水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連老天爺都在替他悲鳴。

  墨雨眸底都是擔憂,知道楚宴身上還有傷,忙的上前,“主子,這雨越來越大,您去那邊躲一躲,您的身體上有傷,莫讓傷口感染了。”

  “退下。”

  楚宴隻兩個字,墨雨再也不敢多說什麽,卻沒有退下,隻是往後站了站,陪著主人一起站在雨水之中。

  衣服很快就被浸濕,冰涼的刺骨感傳遍全身,心口處的刀傷又開始疼,一抽一抽的,讓他緩不過氣。

  他與月兒所有一切的悲劇,都是這個源頭。

  找不到這個人,不將他碎屍萬段,他如何能活得下去?

  月兒,月兒……

  他在心裏喊叫她的名字。

  他的小姑娘好不容易從那場劫難中走了出來,如今絕不能讓她知道這個真相。

  這件事,他一個人來查。

  四年前傷害了月兒的那個人,他一定要揪出來!

  如果不是他,月兒那日是躲過去了的,她是個受上天庇佑的姑娘,被設計了,被灌醉了,都能迷迷糊糊的換個空房間,如果不是有人趁虛而入,她就躲過去了,她不會出事,她還是那個肆意嬌美的姑娘,而他不會喝醉酒,伶仃大醉,給了卿雲瑤可趁之機,吃下了那情蠱,造成了之後月兒一係列的痛苦和劫難。

  所以,他怎能放過這個人?怎能?

  大雨中,楚宴的眼中血色一片,無數淚水翻滾而出,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將嗚咽聲死死的咽下去。

  “回府。”

  楚宴和墨雨一身濕透的回到王府,墨風看到兩人的模樣嚇了一跳,眼神跟自家哥哥對上,墨雨衝著他搖了搖頭。

  “審問的如何?”

  楚宴問。

  “小乞丐隻是個拿銀子送信的,他說是個帶著氈帽的女人給了他一錠銀子,本是想讓他送到府上,卻沒想正好在府門口就碰上了主子。”

  墨風如實稟告道。

  “那女子的身高大約在四尺八左右,身段偏瘦,身上隱約有藥味,開口說話的聲音有些啞,不知是本來就是這樣的聲線還是故意壓低,便沒有其他的線索了。”

  墨風說完,楚宴良久沒有說話。

  他在想,這個女人的目的和身份。

  四年前,他帶著滿腔恨怒,殺了那個乞丐,燒了那間茶樓,該死的人差不多都沒了命,一切線索皆於那年全部斬斷,若從頭查起,卻也無處可下手,唯有這個戴著氈帽的女人。

  她知曉當年真相,至少知曉月兒所遭遇的事。

  那麽這個人是誰?

  “關起來,等著認人。”

  不管是誰,他都會將她揪出來!不管是送信人,還是當年那個人。

  ……

  楚宴進屋,換下濕衣,胸口上的傷已經結痂愈合,倒是還好,手臂上一道道刀痕,都是新劃傷的,之前是被紗布包裹著,如今被雨水浸泡,傷口發白,看起來觸目驚心,他卻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樣,拿過金瘡藥撒上,重新包裹起來。

  他手上動作不停,但腦子卻一直在思考。

  將濕衣袍中的那封信拿出來,展開貼在桌子上,對著上麵歪歪扭扭的字,楚宴緊抿著唇瓣,心中提到月兒,提到四年前的真相,提到鳳翎……卻又將信送到了他的手裏。

  那就是說,這個人要麽就是四年前茶樓事件的見證者,要麽就是參與者。

  他,卿月,鳳翎……

  她為什麽要告訴他,當年玷汙了月兒的人是鳳翎?

  真的是鳳翎嗎?

  還是她跟鳳翎有仇?

  她很清楚月兒跟他之間的關係,如今這封信一送,必然引起他的瘋狂複仇,他與鳳翎鬥,而她亦或者他坐收漁翁之利!

  還有,如果她知道四年前的茶樓真相,為何這麽多年始終不曾說過?為何前些日子也不說,又為何突然在近日給他送了這封信,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她決定這樣做?

  楚宴眼神越來越厲,他捏著眉心,將所有零碎的線索往一起串聯……

  就差一點兒。

  似乎有一個很關鍵的點,馬上就能想到。

  是什麽?

  忽的,他冰寒冷冽的眸子一眯,他終於想到了一個人……

  第355章

  寒眸一厲,他目光看向外麵瓢潑大雨。

  秦寧月。

  這個人前些天被他帶入府中,給了些教訓。

  本是為了給月兒出氣,警告一番便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今日之事,他怕是想不起這個人來。

  楚宴的手指緩而輕的敲著桌麵,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肅。

  月前皇宮,卿雲瑤真麵目被拆穿的那一天,秦鴻章父女都在,他們聽到了關於‘月兒’被害,卿雲瑤陰謀的所有前因後果。

  而秦寧月與鳳翎之間本就關係複雜,曾有過婚約。

  卻又因為前些日子欺辱了月兒,被他和鳳翎同時教訓,一道聖旨將其嫁給了柳家庶子,一個酒囊飯袋。

  秦寧月必然是懷恨在心的。

  畢竟秦家那嫡女有些廉價的傲氣在身。

  若說字條是她所寫,以‘月兒’曾經的遭遇為誘餌,送到他這裏,挑起他跟鳳翎之間的鬥爭,報複了鳳翎,也報複了他賜她毒酒之仇,甚至還能讓‘秦晚’不好受,一箭三雕。

  看起來如此推測,幾乎合理。

  但有一點讓他想不透的地方是,若秦寧月當真為報複,寫下這張字條,她如何得知的,四年前茶樓中,奪走‘月兒’清白的不是乞丐,而是另有其人!

  而且她應不知‘秦晚’就是‘卿月’。

  楚宴擰著眉,如今毫無線索,不管他如何推理,似乎秦寧月都有最大嫌疑。

  那就從她開始,調查或者排除。

  “來人。”

  他看著外麵黑沉的天色,聲音沁涼。

  “主子。”

  墨風推門而入。

  “派人去查,這半個月來秦家大小姐秦寧月所有的行動軌跡,順便派人秦家人,若有任何舉動,全都來報。”

  “是!”

  墨風領命退下。

  鳳翎坐回了椅子上,手指輕摩擦著濕宣紙上的字跡。

  四年前,心悅茶樓,奪走卿月清白的不是乞丐,而是——鳳翎。

  鳳翎……

  蒼白的指尖在這兩個字上點了點。

  他想,這不是真相,那個人不可能是鳳翎。

  ……

  將字條送出去之後,秦寧月便惴惴不安,悄無聲息的回到府上,躲在屋子裏不見人。

  她之前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如今真的邁出第一步,卻又心生恐懼。

  畢竟她玩弄的人是幽王楚宴。

  若被他知道真相,她怕是會死的無比淒慘。

  一場秋雨足足下了三天,秋雨過後有些微的涼意,卻也迎來了無比好的天氣。

  隨著大婚之日愈加的近,整個京城都喜氣洋洋,津津樂道這件事。

  這一日晴空萬裏,陽光正好。

  卿月約上平陽出去走走,聽說翠雲閣新出了不少漂亮的飾品,便想著去看看。

  隨著婚期還有半月,卿月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卿家,這些日子過的很是舒心,好像回到了當初。

  “嗚哇,卿姐姐,你可真漂亮……”

  平陽看到卿月的第一眼,就嗚哇的叫出聲。

  便見卿月亭亭玉立站在那裏,穿一身紫色束腰羅裙,胸前繡著連諸的海棠花,腰間一條同色係的軟紗輕輕挽住,勾勒出盈盈一握的仙女腰,因為天氣微涼的原因,披了一件紅色的披風,頸肩一圈很細軟的白色狐狸毛,襯得人臉白如玉,容貌清絕。

  也難怪平陽驚叫,她簡直夢回當年。

  以前她跟卿姐姐一起玩的時候,她就喜歡穿一聲紅,張揚肆意的厲害,走哪裏都似火焰,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嫉妒嗎?

  那當然是不,她很是一個榮幸,就跟在卿姐姐身邊,她本來就美不過卿姐姐,但她跟的緊啊,走哪裏,眾人看到的都是她們兩個人,都知道她跟卿姐姐好。

  以前的時候,卿姐姐跟其他人被稱京城雙姝,後來這名頭落在她身上了,高興咧。

  “噓,小點聲。”

  卿月衝她眨眼,讓她別吵,這丫頭腦子太直了,常常就忘記了她的身份,總大聲吼吼,控製不住了就喊她‘卿姐姐’,可她現在是秦晚,若讓別人聽到了,不太好,這件事鳳翎提醒過平陽幾次,這丫頭答應的好好的,但有時還是會忘記。

  “唔唔,我又忘啦!”

  平陽忙的捂住嘴,左右瞧瞧,還好沒人。

  “平陽,你今天也很漂亮。”

  卿月誇讚道,平陽確實好看,但走的是嬌俏可愛路線,她五官雖是沒那麽明豔,但是勝在精致,雙瞳水汪汪,燦若繁星,一片純淨,喜就是喜,怒就是怒,是被保護的很好的那種純天然的驕氣。

  “那當然了,卿……晚姐姐,我自然知道我漂亮,若是以前的你我自是比不上,但現在嘛……我差不多能跟你來個不相上下!”

  平陽好得意的說。

  以前的卿月一打眼就是明豔絕美,那種灼傷人的漂亮。

  現在的秦晚,是清絕雅麗,這兩者之間是有差別的,雖然都好看,但是第一眼帶給人的衝擊力是不同的。

  聽到平陽的話,卿月是真的覺得好笑,她的好朋友心理強大,還很有些自戀的特質在身。

  “這些天我都約不到你,我早就想單獨跟你出去玩了,我們先去翠雲閣走一走,選幾件好玩意,到時候再去醉仙樓,卿二在那邊定了包廂。”

  平陽挽著卿月的胳膊,一臉的興致勃勃。

  卿月點點頭應下,平陽約了她好幾次,都因為各種原因沒約上,至於翠雲閣的好玩意兒,她本身就貴為郡主,各種好的東西都是直接送到府上的,所以也不過就是圖個熱鬧,更多的是跟她逛街。

  這些日子卿月是真的舒心。

  從那日去看過卿雲瑤之後,她心裏的那道鬱結算是真正放下了,過去的事終了結。

  卿月和平陽逛了好一會兒,一直到大晌午,這丫頭尤其的興奮,大手一揮,幾乎包圓了半個翠雲閣,歡喜的老板笑的見牙不見眼,而她直接通知老板將東西都送到卿家,說是給她的禮物。

  卿月拒絕了幾句,差點兒讓這丫頭急眼。

  一直到大中午,兩個人餓的都沒勁兒了,才去了醉仙樓。

  包廂定在三樓,環境雅致清幽,跟大廳的熱鬧喧嘩相比,這一層顯然是另一翻天地,也隻有世家子弟有權上來。

  卿月和平陽被掌櫃的親自領上三樓,平陽一路嘰嘰喳喳,跟卿月介紹他們家哪些招牌菜好吃,路過夢竹軒的時候,聲音傳入包廂,裏麵的人刷的一下抬起頭來,直直的看向長廊兩個人離開的身影……

  第356章

  夢竹軒包廂內,秦寧月情緒不高,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麵前的菜品。

  “寧月,你嚐嚐這個蒜蓉蝦蛋,真的特別鮮,女孩子吃了還能變美,你嚐嚐!”

  對麵坐著柳城風,用勺子挖了一勺蒸蛋,殷勤無比的放在秦寧月的盤子裏。

  秦寧月始終臉色淡淡,情緒看起來不高,但柳城風一直在討好,一副舔著臉的樣子,小心翼翼伺候著,生怕惹惱了這位大小姐。

  他那日借著酒勁幹了壞事,酒醒後之後整個人就是後怕,天天窩在府上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刻就有宗人府的人將他給抓走。

  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對秦相的女兒強迫。

  就算是皇上那裏剛賜婚了聖旨又怎樣?就是因為這樣,他做出這事兒才更可惡,說不定還能被砍頭。

  真是越想越怕,整晚上的都睡不著覺。

  結果,等啊等,一天過去,三天過去,五天過去,一直沒事……

  這是不是說明秦大小姐壓根沒將那晚上的事情告知別人?

  柳城風的心思立刻活絡了,當即就開始往秦家送禮物,一次兩次被退回去了,他就接著送,加上他跟秦碩關係好,都讓他轉贈,三次四次總有那麽幾次就留下了,加上聽說秦寧月生了風寒,他當即就提著禮物上門看望。

  他自然看出秦寧月對他的排斥和不喜,但他臉皮厚,加上心裏發虛又有些愧疚,那是日日在秦寧月麵前刷存在感。

  這不,今日總算是將人給約出來了。

  為了這次約會,他是費了大心思的,不僅提前預定了包廂,點了招牌菜,還將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就為了博美人一笑。

  秦寧月有些心不在焉,主要是那日將無名信送到楚宴手上之後,那邊便一直沒什麽動作,並沒有聽到兩個王爺拔劍相向的消息。

  她是心裏發慌又壓抑,加上下了幾天的雨,讓人的心情更是煩悶。

  柳城風一直在她麵前刷存在感,他也借著跟秦碩關係好的便利,總往她的跟前湊,她今日實在是被纏煩了,便隨了他心意來了這醉仙樓,可這滿桌子飯菜,她是半點兒胃口都沒有,就聽著柳城風一直在那說。

  秦寧月不喜他,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若說長相,柳城風容貌尚可,算的上俊俏,可能是這些年玩的厲害,身體有些被掏空,所以臉色顯得比常人白,加上身體看起來也不那麽健壯,比較清瘦,跟鳳翎……是沒法兒比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曾經被捧上天,如今怎能接受這樣的人?

  所以柳城風越是獻殷勤,她越是惡心。

  “寧月,你還生我的氣呢?我真是知道錯了,真的,我就是太喜歡你了。”

  見秦寧月撐著下巴,盯著某一處,一副失神樣子。

  柳城風放下勺子,便情真意切的說道,之前這些話他也說了好幾次,但每次秦寧月都讓他滾。

  他這不想著今日美人願意出來赴約了,可能是原諒他了的意思,便又試探著道歉和表白。

  秦寧月眉頭擰的緊緊的,臉色難看,眸子清冷冷的看向麵前的男人,“柳城風,你能不能不要提那天的事情。”

  “不提,不提……”

  柳城風連連擺手,忙的點頭,他是真的喜歡秦寧月,喜歡多少年了,隻是知道心裏配不上,之前秦寧月是煜王爺的未婚妻,他更是不敢肖想,隻能夜夜買醉,流連花叢,從而消解內心的苦悶。

  跟秦碩混到一塊,也不過是因為能從他這裏得到不少關於秦寧月的消息。

  後來煜王與秦寧月退婚,他暗地裏高興了好一陣兒,總以為自己機會來了。

  暗地裏跟秦寧月搭過話,被忽視了個徹底,他就明白了,秦家大小姐是真的看不上他。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一個大餡餅突然就從天上掉了下來,直接砸在了他的頭上。

  “寧月,我知道你嫁給我是委屈你了,但是我發誓然後一定會對你好的,什麽都聽你的,家裏就你一個女主人。”

  柳城風雙眼癡迷的看著秦寧月,她坐在那裏,容色清清冷冷的,麵無表情的樣子,眼中也沒什麽情緒,像是被壓了許多心事,可就這個愛搭不理的樣子,都讓他心動的不行,當即就往前湊了湊,想著離美人近一些。

  “就我一個女主人?嗬?你春月樓裏的琴兒,夢兒都願意嗎?”

  秦寧月冷嗤出聲。

  柳城風被一噎,險些一口水被嗆住,“那些都是逢場作戲,日後那些地方我再也不去了,就在府上守著你一個人。”

  柳城風忙的表忠心,心裏將秦碩罵了個半死,他可真是什麽都說,要不寧月怎麽連琴兒、夢兒都知道?

  “真的,我發誓,如果我說半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

  柳城風忙的抬起手發誓表忠心,這話落在秦寧月耳中隻覺得不屑,男人的誓言最是不可靠,尤其是一個酒囊飯袋的誓言,不過都是花言巧語。

  秦寧月沒說話,柳城風還以為自己打動了美人芳心,抬起手就想去握秦寧月的手,想著更進一步,想到那一晚,那滑嫩玉骨,他依舊心口動蕩,激動不已。

  “離我遠點……”

  秦寧月麵色一變,眼中厭惡都要壓不住了,當即一聲輕嗬。

  卻就在這時,長廊外有交談聲響起是一個有些嬌俏歡快的女聲,尤其耳熟。

  他們包廂的門沒有關緊,開了一條縫隙,秦寧月抬頭的瞬間,便瞧見醉仙樓的掌櫃姿態恭敬的領著兩個人朝著前麵的靜月軒走去,而那兩人一個是平陽郡主,一個是秦晚!

  身影晃過的瞬間,秦晚臉上那抹笑意刺的她眼底都是恨。

  “我吃飽了,先回府了。”

  秦寧月猛地站起來,這突如起來的動作嚇了柳城風一跳,不知她怎麽突然就變臉。

  “都還沒怎麽吃,怎麽就飽了?再吃點啊!”

  柳城風忙道。

  秦寧月哪裏有胃口,她一甩手就想離開,但電光石火之間,她瞥見了柳城風焦急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臉,本是要離開的腳步一頓,她忽的回頭定定的看著柳城風道,“你真的喜歡我?”

  第388章

  夢竹軒包廂內,秦寧月情緒不高,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麵前的菜品。

  “寧月,你嚐嚐這個蒜蓉蝦蛋,真的特別鮮,女孩子吃了還能變美,你嚐嚐!”

  對麵坐著柳城風,用勺子挖了一勺蒸蛋,殷勤無比的放在秦寧月的盤子裏。

  秦寧月始終臉色淡淡,情緒看起來不高,但柳城風一直在討好,一副舔著臉的樣子,小心翼翼伺候著,生怕惹惱了這位大小姐。

  他那日借著酒勁幹了壞事,酒醒後之後整個人就是後怕,天天窩在府上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刻就有宗人府的人將他給抓走。

  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對秦相的女兒強迫。

  就算是皇上那裏剛賜婚了聖旨又怎樣?就是因為這樣,他做出這事兒才更可惡,說不定還能被砍頭。

  真是越想越怕,整晚上的都睡不著覺。

  結果,等啊等,一天過去,三天過去,五天過去,一直沒事……

  這是不是說明秦大小姐壓根沒將那晚上的事情告知別人?

  柳城風的心思立刻活絡了,當即就開始往秦家送禮物,一次兩次被退回去了,他就接著送,加上他跟秦碩關係好,都讓他轉贈,三次四次總有那麽幾次就留下了,加上聽說秦寧月生了風寒,他當即就提著禮物上門看望。

  他自然看出秦寧月對他的排斥和不喜,但他臉皮厚,加上心裏發虛又有些愧疚,那是日日在秦寧月麵前刷存在感。

  這不,今日總算是將人給約出來了。

  為了這次約會,他是費了大心思的,不僅提前預定了包廂,點了招牌菜,還將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就為了博美人一笑。

  秦寧月有些心不在焉,主要是那日將無名信送到楚宴手上之後,那邊便一直沒什麽動作,並沒有聽到兩個王爺拔劍相向的消息。

  她是心裏發慌又壓抑,加上下了幾天的雨,讓人的心情更是煩悶。

  柳城風一直在她麵前刷存在感,他也借著跟秦碩關係好的便利,總往她的跟前湊,她今日實在是被纏煩了,便隨了他心意來了這醉仙樓,可這滿桌子飯菜,她是半點兒胃口都沒有,就聽著柳城風一直在那說。

  秦寧月不喜他,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若說長相,柳城風容貌尚可,算的上俊俏,可能是這些年玩的厲害,身體有些被掏空,所以臉色顯得比常人白,加上身體看起來也不那麽健壯,比較清瘦,跟鳳翎……是沒法兒比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曾經被捧上天,如今怎能接受這樣的人?

  所以柳城風越是獻殷勤,她越是惡心。

  “寧月,你還生我的氣呢?我真是知道錯了,真的,我就是太喜歡你了。”

  見秦寧月撐著下巴,盯著某一處,一副失神樣子。

  柳城風放下勺子,便情真意切的說道,之前這些話他也說了好幾次,但每次秦寧月都讓他滾。

  他這不想著今日美人願意出來赴約了,可能是原諒他了的意思,便又試探著道歉和表白。

  秦寧月眉頭擰的緊緊的,臉色難看,眸子清冷冷的看向麵前的男人,“柳城風,你能不能不要提那天的事情。”

  “不提,不提……”

  柳城風連連擺手,忙的點頭,他是真的喜歡秦寧月,喜歡多少年了,隻是知道心裏配不上,之前秦寧月是煜王爺的未婚妻,他更是不敢肖想,隻能夜夜買醉,流連花叢,從而消解內心的苦悶。

  第389章

  跟秦碩混到一塊,也不過是因為能從他這裏得到不少關於秦寧月的消息。

  後來煜王與秦寧月退婚,他暗地裏高興了好一陣兒,總以為自己機會來了。

  暗地裏跟秦寧月搭過話,被忽視了個徹底,他就明白了,秦家大小姐是真的看不上他。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一個大餡餅突然就從天上掉了下來,直接砸在了他的頭上。

  “寧月,我知道你嫁給我是委屈你了,但是我發誓然後一定會對你好的,什麽都聽你的,家裏就你一個女主人。”

  柳城風雙眼癡迷的看著秦寧月,她坐在那裏,容色清清冷冷的,麵無表情的樣子,眼中也沒什麽情緒,像是被壓了許多心事,可就這個愛搭不理的樣子,都讓他心動的不行,當即就往前湊了湊,想著離美人近一些。

  “就我一個女主人?嗬?你春月樓裏的琴兒,夢兒都願意嗎?”

  秦寧月冷嗤出聲。

  柳城風被一噎,險些一口水被嗆住,“那些都是逢場作戲,日後那些地方我再也不去了,就在府上守著你一個人。”

  柳城風忙的表忠心,心裏將秦碩罵了個半死,他可真是什麽都說,要不寧月怎麽連琴兒、夢兒都知道?

  “真的,我發誓,如果我說半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

  柳城風忙的抬起手發誓表忠心,這話落在秦寧月耳中隻覺得不屑,男人的誓言最是不可靠,尤其是一個酒囊飯袋的誓言,不過都是花言巧語。

  秦寧月沒說話,柳城風還以為自己打動了美人芳心,抬起手就想去握秦寧月的手,想著更進一步,想到那一晚,那滑嫩玉骨,他依舊心口動蕩,激動不已。

  “離我遠點……”

  秦寧月麵色一變,眼中厭惡都要壓不住了,當即一聲輕嗬。

  卻就在這時,長廊外有交談聲響起是一個有些嬌俏歡快的女聲,尤其耳熟。

  他們包廂的門沒有關緊,開了一條縫隙,秦寧月抬頭的瞬間,便瞧見醉仙樓的掌櫃姿態恭敬的領著兩個人朝著前麵的靜月軒走去,而那兩人一個是平陽郡主,一個是秦晚!

  身影晃過的瞬間,秦晚臉上那抹笑意刺的她眼底都是恨。

  “我吃飽了,先回府了。”

  秦寧月猛地站起來,這突如起來的動作嚇了柳城風一跳,不知她怎麽突然就變臉。

  “都還沒怎麽吃,怎麽就飽了?再吃點啊!”

  柳城風忙道。

  秦寧月哪裏有胃口,她一甩手就想離開,但電光石火之間,她瞥見了柳城風焦急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臉,本是要離開的腳步一頓,她忽的回頭定定的看著柳城風道,“你真的喜歡我?”

  “啊?”

  柳城風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秦寧月說的話,當即就點頭,“天地良心,是真的喜歡,寧月,我喜歡你好幾年了,恨不得將心掏給你,隻要你相信我,你真的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做什麽你都願意?”

  秦寧月幽幽的問,聲音莫名低沉了兩分。

  “嗯,什麽都願意。”

  柳城風點頭,那副表忠心的樣子恨不得將頭點掉。

  秦寧月輕嗤了聲,她仔細看著麵前的人,忽的開口道,“讓你殺人你也願意?”

  “殺,殺人?”

  柳城風一頓,嚇得打了個嗝。

  慫貨,秦寧月在心裏了冷嗤了聲。

  她剛才是氣昏頭了,想著利用柳城風去對付秦晚,可這會兒腦子又清醒了,這裏是醉仙樓,京城最豪華酒樓,人流密集,平陽和秦晚都有武功在身,柳城風這個慫貨樣子能做什麽?

  第390章

  而且就算是想做什麽,也不能是今日。

  但秦寧月也在瞬間想通,柳城風對她做了那種事,心裏本就發虛和愧疚,而這也是她可以利用的一點,將他變成自己手裏的刀,就算是一把鈍刀,也總有一天能用上。

  秦寧月眼中黑沉沉一片。

  再抬起頭來,依舊一副清清冷冷樣,“開玩笑而已,你竟也當真。”

  “啊,嗬嗬嗬,寧月,我當然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不過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殺人放火都願意,隻要你答應心甘情願給我在一起。”

  柳城風吐了一口氣,剛才可嚇死他了,還真以為寧月要逼他殺人了,就他這身板,能殺得了誰?

  聽到心上人說是玩笑,他才鬆了這口氣在,同時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寧月怎麽可能會讓他殺人?明顯是隨口一說,他還當真了,且剛才的表現也有點兒慫。

  “好,我記住了。”

  秦寧月點頭。

  隨後要走的腳步又一轉,坐在了椅子上,甚至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柳城風眼睛一亮,隻當自己表忠心起了作用,當即就靠著秦寧月坐了下來,更甚至得寸進尺的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左手。

  秦寧月眼中厭惡一閃,剛要掙紮,想到自己的計劃,她垂了垂眼,便沒有將自己的手掙出來。

  柳城風是真克製不住的興奮了。

  秦大小姐總算是讓他靠近了,當即無比殷勤的給她夾各種菜品,手上捏著那種嫩滑的手,完全不舍得鬆開。

  秦寧月便享受著他的伺候,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每一點兒都嚐嚐,她不急著走,就透過那打開的一點兒縫隙盯著長廊,瞧見掌櫃的送過去兩小壇果酒,她眸色更冷,過的可真是舒心啊。

  秦寧月也不知自己這是什麽心理,她也沒走,就等著看看秦晚什麽時候離開,是不是鳳翎來接她?幾乎自虐。

  她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不迎合也不獻媚,真是讓他愛的不行,跟外麵的那些女人是真的不一樣。

  “寧月,寧月……”

  柳城風嚐到了甜頭,目光愈加的癡迷,朝著秦寧月的脖頸靠,呼吸都重了。

  “你去跟掌櫃的要一壺桃花釀,我想喝一點兒。”

  柳城風正大著膽子,準備湊上前親一口,就聽秦寧月開口道。

  “好,好,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去。”

  柳城風那叫一個殷勤,起身就出了包廂,心裏想著,喝小酒,摸小手,親一口。

  等柳城風離開之後,秦寧月便也跟著起身,出了包廂。

  曲折回廊,雕花窗欞,芭蕉斜影,長廊上無人,秦寧月並不知道秦晚和平陽郡主是在哪個包廂裏。

  但三樓食客並不多,本就隻對達官貴人開放,還需提前打招呼,據柳城風顯擺,他也是拖了關係,提前三天預定的。

  秦寧月抬起腳,朝著裏麵長廊走去,隻要哪間屋子有說話聲,就說明秦晚在哪間屋子裏。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偷窺什麽,但是她知道平陽曾經跟卿月的關係很好,如今又跟秦晚成了極好的朋友,她們兩個在一起吃膳喝酒,總會說些關於卿月的事情吧,而她如今謀劃複仇的所有一環,就在卿月的身上。

  卿月此人,到底是生是死,又究竟是在何處?

  她一直覺得,卿月這個人也許會是她命中的變數。

  ……

  她步子邁的很輕,走在無人的長廊上,直到靠近敬月軒門口,她聽到了平陽的聲音隱約響起,大概是喝了酒,顯得有些興奮,一直在說,她離的有些遠,有些聽不清楚,便鬼使神差的靠近了許多。

  靠近了窗戶邊上,窗欞上印著靈動祥雲的圖案。

  “卿姐姐,卿二是真的不靠譜,說好了陪咱們吃飯,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桂花釀都喝了半壺,他人還沒來。”

  是平陽的聲音,有些不滿的響起。

  可就是這一句,讓秦寧月眉頭一皺,眼中有些不解,卿姐姐?平陽在喊誰?

  但下一刻,她就聽到另一道屬於秦晚的聲音響起,“二哥說了他有事不過來了,今天就咱們兩個在這裏吃不好嗎?還是說你更想跟二哥一起吃?”

  卿月撐著下巴,看著平陽的喝桂花釀喝的臉蛋紅撲撲,聽到她調侃的話之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將眼睛瞪的溜溜圓,“卿姐姐,你別亂說,誰想跟他一起吃了?跟他一起吃,我都要少吃兩碗飯。”

  口是心非。

  這埋怨了一中午,罵顧湛說話不算話的人是誰啊。

  窗戶邊上,秦寧月眉頭擰著,臉上有些不解,卿姐姐?平陽為何喊秦晚為卿姐姐?莫不是秦晚成了那卿家的義女,竟是連秦這個姓氏都不要了,改姓卿了?再聽一聽秦晚那聲聲‘二哥’,喊得那叫一個自然親昵,是真適應了卿家女兒的身份了不是?

  秦寧月聽著秦晚跟平陽郡主心情愉悅的吃酒聊天,再想想自己忍著心裏厭惡應付柳城風,心裏恨意不止。

  正當她想要悄無聲息的退出去的時候,這邊平陽的聲音忽的又響起,“卿姐姐,能跟你一起坐在這裏吃酒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嗚嗚嗚……我怎麽都想不到那個卿雲瑤是個假的,也怎麽都想不到她竟然會殺了你,將你從那麽高的地方推下去,肯定疼死了。

  嗚嗚嗚,幸虧你回來了,幸虧老天保佑你,讓你重活在秦晚的身上,嗚嗚嗚……”

  第391章

  平陽大概是喝的有點兒多了,一邊說著話,一邊嗚嗚哭出聲。

  可原本準備退走的秦寧月卻猛地頓在原地,臉色倏然一變,幾乎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麽。

  什麽叫幸虧老天保佑你,什麽叫重活在秦晚身上?

  心口砰砰砰的狂跳,秦寧月覺得她似乎窺探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好了,別哭了,都過去了。”

  那是秦晚在安慰平陽的聲音。

  “嗯嗯,都過去了,你又重新回到卿家了,你還是卿家的女兒,還跟六哥在一起了,真好……嗚嗚嗚,你跟六哥在一起了,四哥好可憐……他也好愛你,他隻是被騙了,嗚嗚嗚……”

  平陽是真的喝醉了,好多平日裏沒能說的話,這會兒借著酒勁全都說了出來。

  卿月被她哭訴的心裏也有些難受,便也沒注意到觀察外麵的情況,不過又有誰會想到在這長廊外還有有人在那裏偷聽呢。

  秦寧月聽到這裏,是完全呆住了,她幾乎是繃緊了身體,快速的往後退,一點兒聲息也沒有發出。

  但此刻,她麵上看似冷靜,但心裏無比震驚。

  秦寧月臉色蒼白,額頭上都出了虛汗,她快速的逃到她所在包廂,此時柳城風還沒有回來,她坐在椅子上,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腦子飛速的轉動,還原她剛才聽到的話。

  如果她沒理解錯誤的話,平陽話中的意思是,卿月就是秦晚!

  是的,卿月和秦晚根本就是一個人。

  卿月已經死了,是真的死在了卿雲瑤的手裏,但她陰差陽錯的又活了,成了秦晚!

  是從什麽時候?

  一年前?

  對!

  就是一年多以前。

  當初她提出替嫁,將秦晚從莊子上接了回來,她不是沒有接觸那個妹妹,膽小怯懦,哭哭啼啼,是真正的上不得台麵,拿出去都覺得丟人現眼。

  後來聽說她入了煜王府,也是被關在院子裏不得寵愛。

  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

  秦寧月的手指緊緊的扣著茶杯,她一點一點的想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忽的醉仙樓三個字閃過她的腦海。

  當初秦碩似乎回府說過,在醉仙樓門口看見秦晚發瘋,將幽王妃給推倒在地,還跟卿家二少發生了衝突,驚動了幽王爺……後來秦碩再說了什麽,她便沒有細聽,隻知後來是被鳳翎給領回去了。

  她當時並未放在心上,秦晚是個什麽模樣,她心裏有數,鳳翎絕不會看上那樣的人。

  第二次聽到秦晚的消息,也是秦碩回來說的,說他在路上看到秦晚了,不知是不是瘋病沒好,在路上把他揍了一頓,也是那一日,幽王妃遇刺。

  幽王妃……也就是幻顏成了卿月模樣的卿雲瑤。

  這件事鬧的很大,鬧到了皇上的麵前,父親也被喊去了皇宮,幽王爺和幽王妃一口咬定了凶手是煜王妃,甚至爹爹還大義滅親,但結果是秦晚自證清白,甚至用匕首刺穿了幽王楚宴的手掌!

  爹爹當時回來說過,秦晚怕是把腦子刺激壞了,是個瘋的。

  而她依舊沒上心。

  真正讓她上心的是,長公主壽宴那一次!!!

  她見到了跟印象中完全不一樣的秦晚,在府門口時候她們二人便已經發生了衝突,甚至她還被其甩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

  而當時鳳翎還是向著她的。

  在長公主府,她表現出來的射箭,談吐,禮儀,氣質……等等,各個方麵都不像是莊子上長大的那個唯唯諾諾的秦晚。

  她當時便已經察覺到不對,起了危機感。

  還有,那一出梨園大戲!

  當時幽王妃和楚宴變得極為難看的臉色……

  對上了,全都對上了!

  當時沒能想明白的事情,在這一刻通通的串聯在一起。

  為何秦晚一直針對幽王妃,為何拆穿卿雲瑤真麵目的也是秦晚?

  金鑾殿上,秦晚說她是無雙老人的徒弟,說她跟卿月認識,說她救了卿月,得知了她所有的苦難,根本就不是這樣的,而是她就是卿月!

  是她占了秦晚的身體!

  秦晚就是卿月,卿月就是秦晚!

  發現了這樣一個驚天秘密,秦寧月隻覺得心髒都要跳出胸腔,無比的驚慌,但緊接著又是興奮。

  秦晚就是卿月,那她為何不拆穿她撒下的逆天大謊?為何還要跟鳳翎在一起?

  除非是……她不知道真相!她壓根就不知道四年前茶樓中那個玷汙了她清白的人就是鳳翎,她也以為是乞丐!她被騙了,且至今都不知道真相!

  想通了這一點,秦晚簡直要狂笑出聲。

  真的是老天幫她,老天爺都看不慣她被欺負成這個樣子。

  好一個卿月,一個被自家表妹害死的孤魂野鬼,占據了她秦家人的身體,竟還想毀了秦家,毀了她,她是怎麽敢的?

  想到此,眼中的恨意彌漫,幾乎要溢出來。

  秦寧月起身,朝著外麵走,她在這一刻,終於知道了如何讓秦晚生不如死了!

  隻要,隻要……告訴她真相……告訴她四年前茶樓的真相,那麽秦晚和鳳翎絕對沒有辦法在一起了,怕是會成為一對怨偶!

  而最能打擊到卿月的,便是在她大婚的那一天,她不是要跟鳳翎成婚了嗎?如果在成婚的那一天,她知道了曾經奪走她清白的人是鳳翎,她會如何?大概會當場崩潰吧?

  隻要想到那個畫麵,秦寧月便興奮的手都在打顫。

  要是早知道秦晚就是卿月,她也不至於去給楚宴送信,打草驚蛇了。

  但好在,她的身份沒有暴露,楚宴並不知道送信人是誰,她也許可以躲過這一劫。

  秦寧月揣著這樣一個驚天秘密,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匆匆就出了包廂,朝著樓下走去,正跟準備上樓的柳城風撞在了一起。

  “哎,寧月,你去哪兒?不喝桃花釀了?”

  秦寧月此時哪有空理會他,當即一把將他推開,“柳城風,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些事,等下次。”

  說完,也不等柳城風反應,迅速的出了醉仙樓。

  柳城風抱著壇子追了兩步,隻看到秦寧月出了醉仙樓的背影。

  他看了眼手中的桃花釀,砸吧砸吧嘴,真是的,醉仙樓這裏桃花釀賣完了,他是特意去別的地方買的,這就不喝了?

  不過寧月說了,下次……

  柳城風心情不錯的哼著小曲去結了賬。

  秦寧月出了醉仙樓之後,隻覺得心口暢快不已,正想著往府上走,好回去捋一捋所有的事情,製定詳細的複仇計劃,卻忽的,她麵前出現了一個人,“秦大小姐,主子有請!”

  第392章

  秦寧月麵色一變,下意識就想跑,但麵前的男子一臉冷酷,腰間掛著長劍,直接橫在她的麵前。

  “你主子是誰?”

  秦寧月咬牙惴惴不安的出聲。

  “幽王爺。”

  秦寧月一下子白了臉。

  ……

  這是第二次來幽王府,上一次她被人打暈,帶入一個屋子裏,被灌了毒藥,之後警告一通,扔回了府門口。

  而也就是前一刻,她才想通為何楚宴會這麽聽秦晚的話,替她出氣而折磨她,那是因為秦晚就是卿月,是他愛的人。

  如果早知道這個真相,她真的不會冒然送這封信,至少會從長計議。

  可現在,楚宴要見她,難道是知道那封信是她送的了?

  秦寧月心裏驚慌的厲害,手腳都有些發抖。

  如果楚宴知道無名信是她送的,為了保護卿月,也許會親自手撕了她,想到幽王的手段,她冷的打了個哆嗦。

  “主子,人帶來了。”

  腦中正在胡思亂想,耳邊響起屬下的聲音。

  秦寧月猛地回神,抬起頭來才驚覺她已經站在了幽王府的庭院。

  庭院內,楚宴坐在石椅之上,視線凝在遠處,不知在看什麽,聽到墨風聲音,他回過頭來,那雙極為冷涼的眼落在秦寧月的身上,隻是那樣淡淡一瞥,秦寧月便是心口一緊,呼吸都頓住。

  “臣女見過王爺。”

  她白了臉色,盡量克製自己內心的驚懼,行了一個貴女禮。

  楚宴視線淡淡,他沁涼的聲音響起,“秦大小姐,冒昧將你請過來,是本王有一事相詢。”

  秦寧月手指一顫,呼吸都跟著變了,她前些日子領教過楚宴的無情和狠厲,如今他坐在那裏,背後樹影落在他身上,映著灑落的光線,打在他冰玉般的臉上,玫姿豔逸,是讓人看了移不開眼睛的俊美和矜貴。

  但秦寧月卻不敢掉以輕心,她壓著呼吸,小心道,“王爺是有何事,但說無妨,臣女必知無不言。”

  她身軀緊繃的厲害,因為楚宴越是這種看似溫和的態度卻更是讓她心底發毛,像是溫水煮青蛙,不知何時就會落下屠刀。

  而她孤立無援,無人可以來救她。

  “前幾日,本王收到了一封信,秦大小姐知道是誰送的嗎?”

  楚宴手指輕敲著桌子,清冷出聲,看似隨意的問道。

  這話落下的瞬間,秦寧月心重重一沉,果然是這件事!但同時心裏更為驚怕,楚宴竟這般厲害和敏銳,這短短幾天,竟是就懷疑到了她的身上?

  她到底是哪裏露出破綻了?

  她是突然決定寫那封信,又是找的乞丐,渾身遮擋,這件事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做的一切都天衣無縫,所以楚宴如何會懷疑到她身上?

  但是,既然是詢問,那就說明,楚宴也沒有證據,隻是懷疑。

  所以她絕對不能這個時候承認,否則她死定了!楚宴今日不會讓她走出幽王府。

  這些想法電光石火般的閃過腦海,秦寧月麵上繃的極為冷靜,不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死死咬著牙關,下一刻她抬起頭,擰著秀眉似不解的模樣,“信?王爺收到了什麽信?臣女不知道。”

  她搖頭,麵上極為鎮靜。

  楚宴聽到她的話之後,便沒有再出聲,而是起身往外走了兩步。

  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身上,讓秦寧月都控製不住的想要後退,但她生生的定在那裏,不敢退。

  直到, 楚宴站在了她的麵前,接著道,“秦大小姐,前些日子生病了?”

  他聲音明明沁涼的讓人心底發慌,但偏偏他語調極為平靜,但那種強大而冰冷的壓迫感幾乎讓秦寧月跪倒在地。

  楚宴說的每一句話,秦寧月都不敢輕易回答,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對,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

  “回王爺,臣女前些日子染了風寒,便一直待在府上,哪裏也沒有去。”

  秦寧月道,唇角抿的發白。

  楚宴沒在開口,沙漏一點一點的流逝,秦寧月的後背出了一層的冷汗。

  “是嗎?”

  楚宴聲線壓低,反問了局,他也沒想聽秦寧月的答案,隻是忽的對屬下出聲道,“將人帶過來。”

  “是。”

  腳步聲離開,是那個叫墨風的侍衛。

  楚宴沒有再開口,而秦寧月站在那裏,整個人心髒都控製不住的狂跳,盡管她極力保持鎮定,但依舊控製不住的害怕和恐慌。

  直到……那個叫墨風的侍衛拖著一個人回來。

  砰的一聲,將那人扔到了地上。

  秦寧月的瞳孔猛地一縮,驚呼聲脫口而出,又被她死死壓在喉嚨裏,臉上的血色也一下子褪的幹淨。

  是那個小乞丐,此刻趴在地上,渾身上下血跡淋淋,明顯是受過酷刑。

  “秦大小姐可認識這人?”

  楚宴問。

  秦寧月頭搖的似撥浪鼓一般,“臣女不認識,不認識他……”

  秦寧月看出來了,從她踏進幽王府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在被試壓,幽王楚宴冰冷的氣場一層一層的壓過來,慢慢的摧毀她的心理防線,知道她繃不住的那一刻,是的,她已經快嚇壞了,隻要在刺激她一下,她怕是就要扛不住了。

  不,不能。

  下一刻,秦寧月猛地哭出聲來,好似終於忍不住了,整個人都崩潰了。

  “幽王爺,您到底想要做什麽能不能告訴臣女?臣女到底什麽地方得罪王爺了,能不能請王爺如實告知?臣女真的承受不住了……!”

  她哭的極為痛苦的樣子,滿臉的不解和崩潰,隱忍卻又恐懼,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詢問出聲,“幽王爺,上一次您灌臣女喝下毒茶,告知臣女不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臣女謹記教誨,這些日子一直病倒在府上,從未出門,今日是第一次出府,實在是不知道出了何事……

  王爺,是不是有人陷害臣女?在您麵前說了什麽?您說的那封信是什麽?臣女真的不知道。”

  聲淚俱下,哭的極為崩潰。

  而楚宴冷眼看著,無動於衷。

  庭院內,隻有她的哭聲哀嚎。

  秦寧月嗓子幾乎沙啞,卻在此時,隻聽楚宴的聲音幽幽響起,“聽清楚了嗎?給你信和銀子的人,是否是她?”

  第393章

  秦寧月的哭喊聲一頓,隻覺得呼吸都卡住,眼睛唰的一下落在地上那個小乞丐的身上。

  這時,便見那小乞丐聽到了楚宴的話之後,抬起了頭,血糊糊的一張臉,滿是驚恐慌亂,他睜大一雙眼,視線落在秦寧月的身上,仔細的看。

  而秦寧月心髒都跳停了。

  她的大腦瘋狂轉動,這個小乞丐認不出她的,她當時戴了氈帽,刻意壓低了聲音,小乞丐根本不知道是她。

  下一刻就聽那小乞丐哀嚎道,“王爺饒命,小的聽清楚了,但實在是認不出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那天那個女人的聲音有些啞……王爺饒命。”

  小乞丐爬起來,跪地磕頭,那血印子直接印在那青石板上,看的人觸目驚心。

  楚宴眉宇有些微的擰,顯然有些不愉。

  “身形可像?”

  楚宴再問。

  那小乞丐不知是怕還是疼,總是渾身發顫,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隻是送個信竟會落到這個地步,還以為自己撿到了便宜,卻不想命都快沒了,這幾日他日日受刑,簡直是生不如死。

  小乞丐知道,他最後的活命機會,就是找出當時那個穿著一身黑衣,帶著黑色氈帽的女子,這樣他才有活下來的一線生機。

  小乞丐死死盯著秦寧月,從上看到下,左右的看。

  秦寧月的心髒一抽一抽的跳。

  接著就聽那小乞丐道,“像,像極了,不管是身形,還是身高都差不多……”

  “胡說八道!”

  那小乞丐話音一落,秦寧月便直接驚恐出聲,“你這個小乞丐為什麽冤枉我?你到底是誰指使的?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般害我?為什麽?”

  她像是憤怒到了極致,被冤枉的崩潰在這一刻演的淋漓盡致。

  小乞丐被吼的縮成一團。

  秦寧月聲淚俱下,不停的搖頭,“幽王爺,臣女壓根就不認識他,臣女真的是被陷害的,甚至到現在為止,臣女都不知道出了何事?到底是什麽信,信上又寫了什麽?幽王爺,您真的不要被蒙騙了,臣女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秦寧月。”

  在秦寧月賣力的哭喊之中,楚宴聲音平靜而又冷寒,隻聽他緩緩道,“你不識得他,怎知他是個小乞丐?”

  語調幽冷,帶著冰刃般的寒芒,唰的一下撕開了秦寧月的所有偽裝。

  她哭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蒼白。

  一環扣著一環,他一直在試探,尋找她的破綻,終於在這一刻抓住了漏洞。

  “臣女,臣女……隻是看他一身狼狽,似像個乞丐一般,所以才隨口說道,臣女不認識他,真的不認識……”

  秦寧月還是搖頭否認,似在做最後的掙紮。

  而楚宴眼神已經徹底寒涼的沒有任何溫度。

  “秦寧月,本王耐心有限。”

  楚宴擰眉,眼中冰霜漸凍,看著她。

  秦寧月一下子僵在那裏,整個人控製不住的發顫,可是她怎麽能承認?若是現在承認了,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麽,所有的主動權都失去了,她還怎麽報複?還怎麽讓秦晚生不如死?

  她不甘心落到一無所有。

  “想好了嗎?”

  楚宴又問。

  秦寧月死死咬著牙,“王爺,臣女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

  “帶下去。”

  楚宴三個字落下,冰冷而又無情,甚至語氣透著殘虐。

  “秦寧月,本王已經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沒有把握。”

  兩名屬下立刻拖著秦寧月離開,她整個人都陷入到了極度的驚恐中,“放開,放開我,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救命……”

  她心裏慌成一片,尤其是看到那個明顯受過酷刑的小乞丐,隻要一想到自己接下來也會遭遇逼供,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但是她的眼睛卻是越來越恨,因為她知道楚宴既然想要真相,就絕對不會殺她,也就是說,隻要她能扛過去,她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幽王爺,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是秦家的女兒,是鳳翎的救命恩人,我要見秦晚,你讓我見一麵秦晚!”

  秦寧月大聲吼叫,但下一刻已被人拖了下去。

  小乞丐已經嚇傻了,整個人縮成一團,楚宴一招手,立刻便有暗衛上前將其拖走,整個庭院回蕩著撕心的求饒聲。

  楚宴泠泠而立,周身一片冰冷寒霜,此時墨雨上前,斟酌半晌開口道,“主子,有沒有可能是弄錯了,也許那信真不是那位秦家大小姐送的?”

  墨雨並不知道信上內容,卻也知道主子因為這封信大發雷霆,氣壓低到了極致。

  這幾日在暗處派的人監視的秦寧月,她也並未出府,也就今日跟柳城風去了醉仙樓,隨後便接主子令,將人給帶了回來。

  楚宴背著手,高大的身軀正好站在柱子落在的陰影中,聽到墨雨的話,他開口,“秦寧月一定有問題,隻是她不敢說,將她關進詔獄,跟卿雲瑤關在一起,暗中監視她一舉一動,用酷刑,明天提她來見。”

  墨雨眼中有些複雜,退下時動作猶豫了一下。

  “還有事?”

  楚宴寒聲問。

  墨雨當即跪地請罪,大著膽子道,“主子,如果真的是弄錯了呢?秦家大小姐的身份畢竟有些特殊,她曾跟煜王爺有過婚約……將其關進詔獄,若被秦相等知道這事兒,必會告到皇上那裏,恐對主子名聲不利。”

  “本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一個!”

  那個人,他是一定要找出來!一定!

  “去辦。”

  兩字落下,皆是狠厲。

  墨雨再不敢多說,領命退下。

  秋風瑟瑟,楚宴站在陰影中,看著陽光普照的天,是那般極好的天氣,卻風吹的刺骨,冷到肉裏。

  也就是這一刻,他迫切的思念月兒。

  她現在在幹什麽?

  ……

  鳳翎抬腳出了庭院,往書房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將所有的線索都理出來,秦寧月是個突破口,但他卻不會隻坐以待斃。

  秦寧月……

  腦海中突然閃過秦寧月被拖走時的嘶吼,他深眉一擰,站定了腳,“十一。”

  話音剛落,一人影悄無聲息的從暗處出現,跪在楚宴的麵前,“主子。”

  “去查,秦寧月跟鳳翎之間曾經發生過何事?救命之恩,從何而來?”

  第394章

  “是。”

  月影嗖一下消失在原地,來無影去無蹤。

  楚宴眉宇緊縮,他對鳳翎和秦寧月之間的往事自是沒什麽興趣,隻是那封信上的內容,牽扯到了鳳翎,如今線索又逼向秦寧月,他便想著查一查。

  另一邊,秦寧月被挾持著自己帶去了詔獄司,這裏昏暗血腥,夾雜著重刑犯的哀嚎狂叫,隻一入獄內,便隻覺陰風颯颯,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控製不住的尖叫,卻因為被堵住了嘴,隻能將聲音卡在喉嚨裏麵。

  呼啦啦。

  砰砰砰。

  嗚呼呼呼……各種瘮人的怪叫聲在耳邊響起,一雙雙陰狠而又猥瑣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

  “老實點!”

  “都閉嘴!”

  是獄兵揮鞭子的聲音。

  不不不,救命,她不要被關在這裏。

  秦寧月絕望的在心裏呐喊。

  卻下一刻,人已經被扛著穿過一道幽深漆黑的長廊,而後她聽到一道鐵門打開的聲音,接著她整個人直接被扔到地上。

  “好生看管。”

  “是,大人放心。”

  墨風下令的聲音和獄兵應答聲音逐漸遠去。

  秦寧月整個趴在地上,好半晌才緩過這口氣,她抬起手將堵住自己嘴巴的破布拿掉,試探著從地上坐起來,心口怦怦直跳,那是驚恐到了極致的身體反應。

  眼前隻有一片幽暗的黑。

  咕咚,她咽下一口口水,開始小心的打量這間牢房,忽的,角落處暗影那裏,一個人影蜷縮著靠在那裏,披頭散發,隻有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直勾勾的看著她。

  “啊啊啊……鬼啊,救命,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秦寧月隻覺得心口炸裂,臉色猝然一變,整個人朝著鐵門那裏就爬過去,聲淚俱下,鼻涕都抹了一臉,“救命,救命……有鬼,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吵什麽,吵什麽!”

  她的尖叫聲太過刺耳,獄兵一臉凶煞的走來,手中拿著鞭子往牢門上重重一甩,“吵什麽,吵什麽?進了這裏還想著出去?做什麽春秋大美夢!”

  獄兵怒道。

  秦寧月驚恐的雙眼都要凸出來,腦袋嗡嗡的,她甚至不敢往後看,全身顫抖著,“鬼,有鬼……”

  “什麽鬼?那是陷害了幽王妃卿家養女,一個心狠手辣的毒婦,你倒也不用怕她,你很快就跟她一樣了,你倆到時候還能做個伴。”

  “老實點!再大聲吼叫,就讓你跟她一樣,將你舌頭割了。”

  嘶。

  一口涼氣死死的卡在嗓子裏。

  秦寧月不可置信的回頭,那個縮在角落裏的人是卿雲瑤?

  獄兵撂完了狠話之後,直接就走了。

  秦寧月忍著一身的恐懼慢慢的轉過身,她大口大口的喘氣,硬著頭皮靠近一點兒,卻見那縮在一起的一團忽的動了下,帶起的鐵鏈嘩啦啦的響了幾聲,秦寧月這才看清楚她竟然還被鐵鏈鎖著。

  “卿雲瑤,你是卿雲瑤?”

  秦寧月大著膽子問道。

  話音一落,那低垂著頭的人影忽的抬起頭,血紅的眼帶著恨怒的看向她。

  隻一眼……

  “啊啊……”

  一聲驚叫,秦寧月一下子坐倒在地,隻覺得心髒都跳出胸口了,在幽暗的油燈下,那是一張慘絕人寰的臉,她一雙眼血紅,發絲淩亂不堪,最重要的是她的臉上橫著一條長長的血色傷口,橫切麵,結著血痂,看起來無比的恐怖。

  這是卿雲瑤?

  天啊!

  秦寧月真的是嚇得肝膽俱裂。

  留在她印象中的卿雲瑤還是幾月前在宮中,被秦晚拆穿了真麵目,吃下了幻顏丹的解藥之後變回了自己的模樣,一張隻算的上清秀但絕不漂亮的臉。

  可如今,竟變成了這樣?

  太慘了!

  她都以為卿雲瑤早就被處死了。

  誰能想到竟然被關在這裏。

  昏昏沉沉的卿雲瑤似乎終於在秦寧月的驚叫聲中蘇醒過來,她睜大一雙眼,朝著秦寧月的就撲了過來。

  “啊,你別過來,滾開,別過來!”

  秦寧月驚恐不已,手腳並用的往後爬。

  卿雲瑤是因為終於看到了個活人,而且她認出了眼前這個人就是秦寧月,她顯得無比激動,唔唔的大喊,可舌頭被割了,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張大血盆大口,露出那斷掉的血糊糊的口腔,秦寧月忽的想起那獄兵說的話,卿雲瑤的舌頭被割了!

  驚恐,絕望,恨怒,通通席卷而來。

  秦寧月看出來了,這是楚宴的手段,是想將她嚇的崩潰。

  而她也的確是快要崩潰了。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去見王爺,我要見幽王爺!”

  秦寧月拍著牢房大門,撕心裂肺的大吼。

  但是沒有人……空蕩蕩的,伴隨著時不時傳來的詭異笑聲,還有一直衝著她嗚嗚啊啊的卿雲瑤,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任憑她如何吼叫,始終沒有人過來。

  她的嗓子都幹澀不堪,整個人靠著牢門坐下,與卿雲瑤遙遙相對,緊緊的縮成一團,這等待的滋味無比的恐懼,卿雲瑤就是個對照組,說不定下一刻她就會被抓起來,鞭打 ,脫皮,割舌。

  秦寧月眼淚簌簌落下,一雙眼恨的通紅,她怎麽就落到這個地步了?都是秦晚,都是卿月!!!

  沙漏一點一點的流失,地牢中暗無天日。

  過了好久好久,都沒有人來給她送一口水喝,昏昏沉沉間,秦寧月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睫毛顫了顫睜開眼,卻被眼前卿雲瑤嚇的差點兒當場昏死過去。

  下一刻,卻被卿雲瑤死死的抓住手臂,她指著她麵前的地麵,昏暗的地麵上用血跡寫著四個字,“秦晚害你?”

  秦寧月跟卿雲瑤本就不熟悉,對她也不喜,尤其是她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更是看一眼都要做噩夢。

  大概見秦寧月不語,她又一口咬破一個手指,那狠厲的模樣像是要吃肉一般,“秦晚,大婚,跟誰!?”

  秦寧月本就嚇的膽子都要破了,又被卿雲瑤這副瘋子模樣嚇得夠嗆,當即就要逃開,卻在下一刻似想到什麽一般,沉重的呼吸都漸漸的平穩了下來,她死死盯著卿雲瑤,她是當初害死了卿月的人,也是被秦晚親手送到這裏的人,那麽卿雲瑤知道秦晚就是卿月嗎?

  “卿雲瑤,你想問我,秦晚要跟誰大婚是嗎?”

  第395章

  聽到秦寧月的話,卿雲瑤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她用力的點頭,眼中血光畢露,都是恨意,那是她最熟悉的眼神,跟她一樣的恨,甚至比她還要更恨。

  也許是恐懼過後,人的腦子會格外的清晰和冷靜。

  若是在外麵,她跟卿雲瑤有著共同的敵人,也許可以聯手,但如今卿雲瑤淪為階下囚,且慘成這個樣子,是沒有合作的必要的,但她卻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從卿雲瑤的口中套出她想知道的真相。

  盡管她從平陽的話中推測出了秦晚就是卿月這件事,但她還是不敢肯定。

  此時,這不正好有個知道真相的嗎?

  “唔唔……告訴我,唔唔唔……”

  卿雲瑤激動的點頭,晃動著手臂,搖晃著刺穿骨肉的鐵鏈子。

  秦寧月的眼睛又冷又深,她盯著卿雲瑤,壓低了聲音,“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她的眼又深又黑,卿雲瑤的眼睛則是紅腫不堪,視線對上,卿雲瑤點頭再點頭,甚至有些急切。

  秦寧月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問道,“秦晚……就是卿月,對嗎?”

  她沒有嫌棄卿雲瑤身上的腥臭,將聲線壓的很低,生怕有人聽了去。

  卿雲瑤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沒有反應。

  “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才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秦寧月見她不語,臉色一沉,當即開口要挾。

  果然,就見卿雲瑤頓了下之後,接著點了頭。

  “是,是……”

  她恨啊!如果不是卿月得了這樣的奇遇,她怎麽會落到這麽淒慘的地步?

  從卿雲瑤這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秦寧月竟然奇跡般的冷靜了下來,實在是太過於不可思議,但是又合理的讓人不得不相信。

  果然是這樣。

  秦晚的真實身份,鳳翎、楚宴、平陽、卿家人,甚至卿雲瑤都知道,唯獨她們秦家人被蒙在鼓裏。

  “大……婚!”

  卿雲瑤見秦寧月沉沉著臉,不知在想什麽,她急切的抓住她的胳膊,費力的吐出兩個字。

  “鳳翎和秦晚,還剩下十多天,就是他們的大婚之日。”

  秦寧月咬著牙道。

  難怪他要重新給她一個盛世婚禮,原以為是因為之前的怠慢,如今看來卻分明就是迎接卿家女兒!

  卿雲瑤聽到秦寧月的話之後,整個人一愣,似是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卿月跟鳳翎大婚?那阿宴哥哥呢?她明明知道了真相,明明知道阿宴哥哥是被她陷害,是因為吃了情蠱,她還是沒有原諒阿宴哥哥。

  難怪阿宴哥哥那麽痛苦,難怪阿宴哥哥那麽恨她。

  “謔謔謔……嗬嗬嗬嗬……沒在一起……。她跟鳳翎……”

  卿雲瑤有些癲狂的笑出聲。

  她沒有輸,她還沒有輸,她終究是拆散了阿宴哥哥和卿月,成為了她們心頭的一根刺。

  秦寧月被她笑的渾身發毛,尤其是她長著血盆大口,死死瞪著眼睛的模樣,手還緊緊抓著她的胳膊。

  秦寧月眼中厭惡更深,一把將卿雲瑤給推倒在地,臉上沉的厲害,大婚二字刺的也是她的逆鱗,尤其是卿雲瑤瘋笑成這樣,她甚至有種感覺她也在嘲笑自己,畢竟她也是被鳳翎拋棄的那一個。

  “你都成這個模樣了,還有心思關心這個,問了又能怎麽樣,你還不是隻能呆在這裏無能狂怒?又不能報仇,隻能等死。”

  秦寧月大聲諷刺道。

  “啊啊啊……”

  秦寧月的話是真的刺激到了卿雲瑤,她瘋了般從地上爬起來,就衝向了她。

  兩個人當即扭打在了一起。

  卿雲瑤畢竟曾在卿家長大,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就算她渾身沒個好地方,但是她這些天都有喝參湯吊命,加上她被折磨的已經半瘋了,所以不管不顧的就衝向了秦寧月,擠壓了多少日的憋屈這一刻都湧了出來。

  秦寧月雖然沒受傷,但她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場,加上她自小學習琴棋書畫,根本不會武,所以一下子就被卿雲瑤撲倒在地!

  卿雲瑤瘋啊,一雙眼全是紅血絲,死死的盯著秦寧月,對著她拳打腳踢。

  “瘋子,卿雲瑤你這個瘋子,你滾下去,救命……”

  秦寧月被她按著打,她掙紮反擊,但完全不是卿雲瑤的對手,她像個瘋子,甚至低下頭朝著她的臉就咬,要不是她偏頭躲過,這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怕是鼻子都會被咬掉。

  瘋子,瘋子。

  卿雲瑤是真的瘋了,她本來就不喜歡秦寧月,要不是她提出來將那個莊子上秦晚給弄回來替嫁,結果割腕死了,讓卿月重活了過來,她還用落到這個地步嗎?越想越恨,卿雲瑤是下了狠手,她因為劇烈的動作造成傷口出血,她都像是沒看見似的,反正都疼到麻木了。

  “救命……卿雲瑤,你滾下去,別打了,救命……”

  秦寧月反擊不得,隻有被壓著挨打的份兒,腦袋更是挨了好幾下,鼻子似乎也流血了,渾身都痛的厲害。

  秦寧月覺得她要被卿雲瑤這個瘋子打死了。

  不不不,她不能死在這裏,她受了那麽多苦,遭了那麽多罪,怎麽能死在這裏?

  卿雲瑤被割了舌頭說不出話,嗚哇的嘶啞聲,聽的人毛骨悚然,配上她披散的頭發,充血的雙眼,她死死的壓著秦寧月,扣著她的脖子,是真的要掐死她。

  “救,救命……”

  秦寧月眼前陣陣發黑,生理性的眼淚簌簌而落。

  她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裏。

  她本是天之嬌女,丞相府最尊貴的嫡女,曾經也是馮光波無限,可卻因為‘秦晚’而落得萬人嘲弄的地步,被賜婚給酒囊飯袋,就玷汙,被警告,被灌毒酒,被要挾……被扔到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跟瘋子共處一室!

  她怎麽能就這麽死了?

  不甘心啊!不甘心!

  衝天的恨怒給了秦寧月爆發的力量,她咬著牙,大叫一聲猛地將卿雲瑤掀翻在地,而後迅速的往邊上滾,爬起來就衝向牢房門,用力的晃動著大鐵門,“救命!救命!我要見幽王爺,那封信……是我寫的!快放我出去!”

  第396章

  身後的卿雲瑤就跟瘋了一樣的衝向她,一身是血,滿眼是恨,張著沒有舌頭的血拚大口,在昏暗的油燈映照下,簡直是女鬼吃人。

  秦寧月驚恐的肝膽俱裂。

  砰砰砰,牢房鐵門被她撞的哐哐的響。

  她幾乎是嘶吼著喊出這句話。

  眼看著卿雲瑤又要衝上來,秦寧月幾乎絕望,大哭嚎叫,卻也就在這一刻,一道人影忽的就從暗處出現,一劍揮出,劍氣逼人,直接將卿雲瑤給掀飛了出去。

  墨風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救命,我要去見幽王爺,我承認了,那封信是我寫的,是我!”

  看到墨風的那一刻,秦寧月像是看到了救星,聲淚俱下的求救,此時看她,哪裏還有貴女模樣,當真是一個狼狽至極。

  墨風直接將秦寧月從牢裏帶了出來,秦寧月整個人都是軟的,是墨風將她拖了出去。

  出了詔獄,外麵天色有些微涼,她被關在了裏麵一夜,猛地看見陽光,刺的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回去的時候她縮在馬車裏,想到卿雲瑤剛才發瘋的樣子,她便忍不住的咬緊牙。

  幽王楚宴一定料到了這一幕,他的目的達到了,她連兩天都沒扛過去。

  再次被帶回幽王府,秦寧月整個人是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

  跟在墨風的身後踏過幽王府的拱橋,下意識的看向水麵,水中錦鯉正自在的遊來遊去,秦寧月卻一下子頓住,隻因為水麵上映出一個瘋婆子般的身影,披頭散發,一臉血汙,更別提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沾染了血跡和黑灰,破爛到了極致。

  她抬了抬手,湖中的影子也抬了抬手。

  這是她。

  隱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怎麽變成了這樣一個瘋婆子的模樣?她是秦家大小姐啊,曾經的煜王未婚妻啊。

  死死咬著牙,跟著墨風下了拱橋,便瞧見了坐在庭院裏的楚宴,他麵前放著一套茶具,似乎正在飲茶。

  一身矜貴,高不可攀。

  而她一身狼狽,宛如乞丐。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依舊是那雙淡漠冰寒的眼,往她的身上微微一掃。

  就是這麽一個眼神,秦寧月整個人都覺得無地自容,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羞恥感讓她幾乎控製不住的打顫。

  從身體,到靈魂的碾壓羞辱。

  她死死咬著牙,恨紅了一雙眼!

  好,好一個幽王爺。

  為了達到目的,竟將人糟踐到這個地步。

  上一次是灌她毒藥,這一次,是送她入詔獄司。

  她險些被卿雲瑤那個瘋子給打死,卻在她喊出救命,承認那封信是她送的時候,他的那個叫墨風的屬下立刻就出現了,也就是說她被關在裏麵的一舉一動,都是被監視的。

  承認了那封信是她所送,她在路上湧上一陣一陣的恐懼。

  但這一刻,心裏的怨恨甚至超過了恐懼。

  秦寧月被帶到了楚宴的麵前,楚宴伸出手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眉頭微微一皺,秦寧月都跟著心口一顫。

  “聽說,秦大小姐承認那封無名信是你雇那小乞丐送的?”

  他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發出很輕的一聲碰撞聲,卻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秦寧月緊緊咬著牙,眼睛通紅的,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她顫聲道,“是,是我!”

  楚宴嗬一聲,那眼神明顯冷了三分,“若早承認,何苦去詔獄走這一趟。”

  秦寧月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著拳頭。

  “給本王送那封信的目的是什麽?”

  楚宴手指瞧著桌子,寒涼出聲。

  秦寧月唇瓣發顫,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讓你們兩個自相殘殺。

  她不信楚宴沒看出她的想法,不過非要在問一遍,更好的擊潰她的心理而已,可她已去詔獄走了一回,簡直是肝膽俱裂,哪裏還有什麽心氣兒。

  “一箭雙雕,當真是好深的計謀,秦大小姐倒是好大的膽子,連本王也敢利用。”

  楚宴語氣平靜。

  秦寧月額頭上卻是出了一層的汗,她咬著牙,抬起通紅的眼,沙啞著聲音道,“臣女沒有,幽王爺,臣女那封信上寫的都是真的。”

  她咬牙,大聲道。

  眼底都是恨和痛。

  楚宴眉頭一擰,“秦寧月,看來這一趟詔獄還是沒能讓你學聰明,嗯?”

  楚宴冰寒的臉上顯然不耐,手指扣著桌子。

  聽出楚宴話中的警告,秦寧月一顫,楚宴這是完全沒相信她的話,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了,為何楚宴沒有動作的原因了。

  “秦寧月,本王可以不追究你挑撥本王,誣陷煜王這件事,但本王要知道另外一件事,你若肯如實說,本王將既往不咎,但若你敢有半句隱瞞,後果你應該不會想要知道。”

  楚宴緩緩開口,聲音冷而涼,寒冽的讓人心底發慌。

  整個庭院安靜的出奇,秦寧月站在那裏,她似乎是猜到了幽王楚宴要問什麽。

  楚宴一定也查到了卿月四年前被玷汙,不是乞丐所為,但他不知這人是誰,但很顯然的是,楚宴也沒想過這人會是鳳翎,否則他不會這般平靜。

  秦寧月心髒處忽然抑製不住的劇烈跳動,她發紅的掩藏著恨意的雙眼透出一絲興奮之感,她已經料想到了,過一會人她將真相徹底擺出來的時候,楚宴會是何等的震驚和憤怒。

  他以為,她是為了報複鳳翎,所以才寫了那封信。

  但他不知,她寫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都退下,封鎖院子。”

  他視線瞥過,一聲令下,他的屬下紛紛退了出去。

  整個庭院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秦寧月緊緊咬著牙,克製著自己的表情,最好上嘴角上揚的不那麽明顯。

  幽王楚宴啊,當日大殿,那是何等的痛苦和絕望,這樣一個矜貴疏冷的人愛卿月愛到了極致。

  你看,他想詢問四年前的事情,都要將他的屬下們走潛走,這是一種打從心底裏升起的保護。

  下一刻,就聽楚宴低沉冷寒的聲音響起,“四年前,你如何知道玷汙了卿月的人,不是乞丐……那人是誰?”

  第397章

  秦寧月緊盯著楚宴。

  她知道,當她被楚宴懷疑,被扔到詔獄司,被嚇得肝膽俱裂,從而承認了那封無名信是她送的之後,她就再也沒了退路,隻剩下死路一條。

  楚宴視線鋒利冰冷,凝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好像隻要她再敢耍任何一點兒計謀,她的頭就被會擰掉。

  驚恐和慌亂褪去,秦寧月發現到了這一刻,她竟然變得極其的冷靜。

  她緩緩抬起頭,壓抑的視線孤注一擲般的對上楚宴,“幽王爺,如果臣女將真相告知於你,你會保住臣女嗎?”

  她說的是保,而不是饒!

  原本她是躲在暗處,以一封無名信,挑撥楚宴和鳳翎,但也做好了孤注一擲,同歸於盡的準備,因為隻要她說出這件事,依照楚宴和鳳翎雙王的能力,早晚有一天會查到她身上。

  但那時,她不知卿月是生是死,又身在何處。

  可如今,不一樣了!

  她知道了這樣一個天大的秘密,卿月就是秦晚!

  對於卿月,楚宴幾乎用命在愛她,那一日,金鑾殿上,她縱觀全程,看著他得知卿月慘死的時候,他痛苦絕望到吐血,流下血淚,甚至以匕首刺穿心口,要追隨卿月而去!

  那等深情,她是親眼所見,甚至無比震撼,以至於時至今日,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很清楚!

  楚宴那樣愛卿月,怎麽受得了曾玷汙了卿月的鳳翎娶她?

  是鳳翎,害的他們落入這般慘烈的境地啊。

  “說。”

  楚宴眉宇緊縮,不耐達到了頂點。

  他在秦寧月身上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秦寧月咬著牙,那雙往日裏總帶著一絲清傲的眸子,這一刻緊緊一縮,孤注一擲般,終於將這個人名再一次說了出去。

  “就是鳳翎!”

  楚宴寒眸一緊,厲色盡顯,秦寧月不肯說實話,他耐心已盡。

  剛要動作,下一刻就聽秦寧月急聲道,“幽王爺,您聽我說完!我有證據!”

  最後四個字,讓楚宴動作一窒,他眼中的寒芒幾乎要溢出來,如利刃,如冰錐,直直的看向秦寧月,薄唇動了動,似要警告,可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因為在這一刻,巨大的荒謬感洶湧的朝著他襲來。

  他隱約覺得,秦寧月說的是真話。

  因為事到如今,她不敢說假話。

  可,怎麽可能?

  他不相信的。

  不說鳳翎的為人,他的品性與他不同,是被其母妃和父皇寵大的孩子,更為君子之風,不可能做出欺辱月兒之事。

  尤其是四年前,月兒便已是他的未婚妻,若是說起來,那是他的皇嫂嫂,他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

  不合理,不應該。

  所以他在收到那張字條的時候,是完全沒有相信的,他隻是想找出送這張字條的人,逼問她為何知道當年之事不是乞丐,逼問她那人到底是誰?

  但他無一絲一毫懷疑到鳳翎的身上。

  可就是這一刻,他的腦中突然閃過月影十一的話,他遵了自己的令去查了一下鳳翎跟秦寧月之間的事,救命之恩,從何而來,但事情過去太久,加上鳳翎將所有線索都隱了起來,能查到的有效消息極少。

  隻回稟道,似乎是鳳翎被人下了毒,命在旦夕,被追殺之時得秦家大小姐秦寧月所救。

  是不是……

  線索是在這裏出現了誤差?

  “說。”

  楚宴從唇齒間擠出一個字,眸光森寒落在秦寧月的臉上,接著就聽她道,“王爺應該知道四年前,臣女救了煜王爺的事情嗎?”

  楚宴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他手背在身後,緊握成拳。

  他沒有接話,等著秦寧月說下去。

  “臣女對煜王爺有救命之恩,所以得了他的寵愛和那一紙婚約,可煜王爺知道,那所謂的救命之恩又是什麽嗎?”

  秦寧月嗤笑一聲問,細聽起來,語氣還帶著些自嘲。

  楚宴額頭神經跳的厲害,那雙眼睛越來越沉,像是在凝聚暴風雪,他沉默著,可周身的氣息和殺意卻越來越冷。

  秦寧月有些膽寒,卻也知道話說到了這裏,若是不將這個秘密徹底的說出來,那她會死無葬身之地。

  “是清白之身。”

  終於,她落下四個字。

  刷一下,楚宴眼中的風暴終於呼嘯而出,這四個字是真真的能刺痛他的神經。

  “說清楚!”

  猛地出手,一把扣住了秦寧月的脖子,眼中洶湧的殺意幾乎將人湮滅。

  秦寧月一張臉漲的通紅,她卻勾起了唇角,接著費力的開口,“是卿月的清白之身!”

  砰!

  話音落下的瞬間,秦寧月猛地被甩飛了出去,楚宴眼中是駭人的殺意,狠戾無邊的看著她。

  “咳咳咳……”

  秦寧月嗆咳出聲,一張臉煞白煞白的,她剛才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在她說出剛才那句話的時候,她深刻的感受到那一瞬間,楚宴是要直接扭斷她的脖子的,是因為她還沒完全將真相說出來,所以他克製住了,將她甩飛了出去。

  楚宴一步一步走到秦寧月的麵前,那雙眼已經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隻剩下冰天雪地般的冰寒,“繼續說!”

  那種壓抑的劇痛和沉怒感,讓五髒六腑都似乎移了位的秦寧月感受到了一絲暢快!

  痛嗎?

  痛就對了!

  她也很痛,每一刻都在痛苦!

  於是她咬著牙繼續出聲,將她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終於一字一字的說了出來。

  “四年前,鳳翎中了情毒,神誌不清,又遇人追查,陰差陽錯之下,逃到了茶樓,遇到了吃醉酒的卿月……一夜顛鸞倒鳳……!”

  隨著秦寧月的話落下,每說一個字,楚宴的眼睛便血紅一分,眼中殺意和恨怒幾乎滅頂。

  “幽王爺,當年玷汙了卿月的就是鳳翎!”

  秦寧月咬牙道。

  “秦寧月,你說的話可有證據,你以為本王會信……”

  “有!”

  不等楚宴說完,秦寧月出聲打斷,她道,“一塊紫色琉璃玉佩,上麵雕刻著月字,是當年那女子不小心遺落的,鳳翎便是拿著這枚玉佩找到了我,而我……承認了!”

  第398章

  一瞬間,心髒炸裂,痛如刀絞。

  楚宴猛地按住心口,死死壓抑著即將脫口而出的痛呼。

  紫色琉璃玉佩,雕刻月字,他怎麽會沒有印象?那是他送給月兒的及笄禮物啊!

  從萬千枚玉佩中選出的最漂亮的一塊,他親手,一刀一刀的雕刻,清晨朝陽時,日落西下時,暗夜珠光中,他拿著刻刀,小心再小心的雕刻,打磨,一個月字傾注了他全部的愛和心血,日日夜夜。

  他親手選的穗子,係上去,在她及笄的那一天,放在了她的手心裏。

  直至今日,閉上眼都是她燦若朝陽的笑臉。

  眉眼間都是肆意歡喜的笑意。

  “阿宴哥哥,我好喜歡,真的好漂亮啊!而且這是阿宴哥哥親手雕刻的,我以後不管去哪裏,都要將它戴在身上,好喜歡!”

  “阿宴哥哥,我真的太喜歡你了!”

  “阿宴哥哥,我及笄了,我很快就能嫁給你啦!”

  一聲一聲,一句一句,宛如昨日,就在他的耳邊回蕩。

  多少個日夜,他睜著眼,看著黑漆漆的蒼穹,靠著那些與月兒的回憶熬到天亮。

  “玉、佩、在哪兒?”

  他啞著聲音問。

  秦寧月看著楚宴泛著紅的眼,那裏麵腥風血雨,又似漫上了一層水霧,她漸漸收斂暢意,她看出來此刻的楚宴極其危險,已然在爆發的邊緣。

  “在我房間,化妝桌底下有個暗層,我藏在那裏。”

  她說。

  當年鳳翎拿著玉佩找上她,她承認了之後,鳳翎便將玉佩‘還’給了她,而她這麽多年始終不敢佩戴,小心的藏著。

  楚宴看著虛空,啞聲道,“去取!”

  暗處似有人悄無聲息的離開,隻帶動的周圍的風有一點點的變化。

  楚宴按著桌子,他將秦寧月的話一點一點的串聯在一起。

  四年前,月兒喝醉了茶酒,迷迷糊糊去了另一個空房間,可是卻碰上了中了情毒的鳳翎,他神誌不清,占有了月兒……

  砰。

  楚宴的手狠狠的砸在了石桌之上,轟的一聲,那上百斤的石頭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碎裂的石塊紮破了楚宴的手,鮮血淋漓。

  他卻像是沒看到一樣,緊緊的握著碎石,任由其紮進肉裏。

  秦寧月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引起了楚宴的注意,下一刻被滅了口。

  楚宴隻覺得心髒都痛到窒息,眼前甚至出現幻影,他從未想到真相是這樣的。

  他發了誓,要找出來將其碎屍萬段的人,是鳳翎!

  竟然是鳳翎!

  他從未將那個人與鳳翎聯係在一起,盡管秦寧月的無名信上是他的名字,他也從未懷疑過。

  因為是兄弟,也是對手,所以更為了解對方的君子之風。

  可他怎麽就忘了,君子如果中了毒呢?中了情毒呢?

  可盡管如此,他就可以碰了他的小姑娘嗎?

  那是他的小姑娘啊,從小就守護著,一點一點的等著她長大,就在他們馬上就要修成正果的時候,一切都被那一夜毀於一旦。

  他落入深淵,她的小姑娘落入地獄。

  可如今,就是這個將他們推入魔鬼窟的人要娶走他的丫頭。

  他怎麽敢?他怎麽配!

  “咳咳咳……噗……”

  一聲悶咳,血腥氣湧動,恨意和狂怒幾乎壓抑不住,氣息逆流。

  砰砰砰!

  他抬起手,數道勁氣呼嘯而出,樹木傾倒,沙石翻飛,整個庭院一片狼藉。

  “啊啊啊……”

  秦寧月嚇的臉色慘白,抱著頭躲避飛濺而來的石塊。

  她的尖叫終是讓幾乎入魔的楚宴恢複了兩分理智,他手一抬,勁風而過,秦寧月一把被其從地上抓起,脖子又一次被扣住,這一次他的力氣更大,隻要稍一用力就斷了。

  她看到了楚宴血紅的和滿是殺意的眼。

  “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為什麽?”

  他厲聲問。

  戾氣翻湧,他想殺了她。

  鳳翎,秦寧月,他們沒有一個人無辜!

  秦寧月,一個不勞而獲者,冒領了恩情,藏在暗處,看月兒在痛苦中沉沉浮浮。

  他該死,她也該死。

  “我不知道,我之前並不知道那個人是卿月,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能殺我,殺了我就沒有人知道這一切了”

  “饒命……!”

  “你說了會保我一命,你不能言而無信……”

  秦寧月尖叫著出聲,她不想死。

  轟。

  楚宴直接將她甩開,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秦寧月隻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疼的她眼前陣陣發黑。

  “幽王爺,我是真的不知道當年那個人就是卿月,是那日金鑾殿上,聽到了卿雲瑤說的那些話,我才推斷出那一日茶樓救了鳳翎的人是她……

  可我又怎麽敢將這個真相說出去?我當年因為貪慕虛榮冒領了這份功勞,得到了鳳翎的恩情,成了他的未婚妻……”

  秦寧月這會兒怕死了失控的楚宴,當即就大聲為自己辯解。

  “我怎麽敢將這件事說出去?鳳翎肯定饒不了我的……”

  秦寧月恐懼的落了淚。

  這是她的心裏話。

  她藏著這個秘密這麽多年,連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鬟因為知曉真相,都被她果斷的弄死,所以她怎麽可能自掘墳墓?

  “如果不是鳳翎變了心,如果不是他愛上別人了,這件事我還是不會說的。”

  秦寧月聲淚俱下,多少天來的恐懼都在這一刻宣泄了出來。

  她從未想到,第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會是楚宴。

  “幽王爺,我已經知道秦晚就是卿月了……”

  秦寧月仰起頭,看著楚宴的方向突然的開口。

  就見楚宴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殺意頓時暴漲,冰冷的眼神狠戾的看向秦寧月。

  可秦寧月是豁出去了,她最後的底牌都已經交出去了,她要是想活命,必須將她所有的主意都說出來,不能在耍一點兒花樣,否則就楚宴這暴怒和失控的模樣,第一個就會讓她陪葬。

  死在這裏,不是她的目的!

  “幽王爺,我之前是真的恨秦晚和鳳翎,所以才偽裝身份,找小乞丐給你送了那封匿名信,也確實是存了讓你和鳳翎兩敗俱傷的心思,讓秦晚不好過,我明明都已經決定遠離這一切,求卿家求了秦晚,求她幫我要一道賜婚聖旨,我嫁給奉天府尹,可轉身……鳳翎便警告我,棄我如敝履,甚至一道聖旨將我嫁給了柳城風……

  第399章

  “還有您,一杯毒酒,讓我生不如死!

  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麽?我不過是冒領了一個救命之恩……”

  越說越激動,痛苦和不甘在這一刻都被秦寧月宣泄了出來。

  “說夠了嗎?”

  楚宴戾氣橫生的冰冷眼眸中滿是厭惡,這世上總有人在犯蠢和不自量力。

  她看著眼前涕淚橫流的秦寧月,像在看一團垃圾,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不過是冒領了一個救命之恩?

  自私自利,陰毒無比,竟還說自己沒有做錯什麽?

  “幽王爺,我們可以合作……”

  “我現在知道卿月就是秦晚,她怎麽能嫁給鳳翎呢?當初是鳳翎傷害的她啊,隻要將真相告知於她,她必然會離開鳳翎 ,而您不是那麽喜歡她嗎?這樣她一定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秦寧月語氣略急的響起。

  “我可以作證,作證當年之事!”

  秦寧月咬牙道。

  話音剛落,還未喘過這口氣,她隻覺得一股勁氣呼嘯而來,整個人瞬間倒飛了出去,一聲尖叫卡在喉嚨裏,轟的一聲撞在了花壇裏,一口血嘔了出來,眼前一黑,一下子昏死了過去。

  楚宴眼中戾氣橫生,她怎配跟他談條件?

  合作?

  何來合作?

  他恨不得殺光所有人!

  所有當年參與的人!

  如果不是她還有用,他會親手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骨!

  “主子,東西找到了。”

  而此時,去秦府找東西的月影十一也已回來,跪地在前,手上捧著一個布袋,遞到楚宴的麵前。

  楚宴定定看了布袋良久,像是有些恐懼著什麽,但最終他伸出手,接過那繡著荷花的淺色的布袋,而後慢慢的打開……

  一塊淺紫琉璃色的玉佩,上麵一個月字栩栩如生。

  一瞬,心如刀絞,痛不欲生,紅了眼眶。

  “退下!”

  他沙啞出聲,月影十一瞬間隱退於原地。

  庭院裏,隻剩下他和昏死在花壇中的秦寧月。

  而楚宴,終是控製不住,落了淚。

  他手指緊緊捏著玉佩,盯著那個月字,嗚咽出聲。

  手心上血跡不小心沾染到了玉佩之上,他小心的貼著衣服擦幹淨,可是怎麽就擦不幹淨呢?血越染越多。

  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給粉碎,也被證實。

  秦寧月沒有說謊。

  是鳳翎,是他。

  嗬嗬嗬嗬……何其諷刺?

  恨怒衝天,滿心戾氣都擋不住,殺人的欲望幾乎將他湮滅。

  鳳翎,鳳翎,一字一字從唇齒間溢出這個名字。

  沒有哪一刻,楚宴那麽希望一個人去死,是的,他想殺了鳳翎,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金秋的風真的冷,冷到刺骨,冷到讓他打顫。

  楚宴咬著牙,那雙眼中的戾氣和殺意翻湧的已經壓不住了,他要去找鳳翎,立刻馬上,否則他會死,會承受不住這驚天之恨。

  鳳翎將手上帶著血跡的玉佩珍視的擦幹淨,而後放進了懷裏。

  “來人,將秦寧月看管起來。”

  他開口道。

  候在外麵的墨風墨雨立刻進了院子,當看到庭院的一片狼藉時,兩人心頭大駭,對視一眼,目光驚懼,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卻知道自那日從小乞丐手中收到那封信之後,主子便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楚宴朝著外麵走去,墨雨隨即跟上。

  “爺,您的手在流血。”

  墨雨追上前,硬著頭皮,眼寒擔憂的開口。

  可楚宴卻像是沒聽到似的,麵無表情,隻一雙眼紅的厲害。

  他去了馬廄,牽出烈火翻身而上,當即就朝著煜王府奔了過去。

  墨雨麵色緊繃,隻看主子這副樣子,便心下一個咯噔,騎著馬便跟在了身後。

  幽王府位於城北,與煜王府隔了兩條長街,騎馬而去也不過一張茶的功夫。

  夕陽西斜,秋色萎萎,馬匹奔馳間,風吹亂了楚宴的墨發,遮擋了他發紅的眼。

  他勒住馬,停在了煜王府的對麵,卻正好見到一輛馬車徐徐停下。

  朱紅色的馬車車廂,鎏金車頂,玉珠車簾,車廂上一個‘煜’字旗幟,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那是煜王府的馬車。

  車簾撩開,鳳翎跳車而下。

  楚宴瞳孔一縮,勒住馬匹的手驀的收緊。

  而後他就看到,他朝著車廂內伸出手,接著一隻嫩白的小手搭在他的手上,兩手交握,一個穿著淺黃色裙子,披著紅色披風的身影映入眼簾,她眉眼含笑,一下子撲在鳳翎的懷裏,鳳翎便含笑著接住她。

  “調皮什麽?小心別摔了。”

  鳳翎穩穩的將卿月給接在懷裏,手攬住她的腰。

  卿月眉眼含笑,“阿翎會接住我的嘛。”

  卿月是真的高興,跟阿翎大婚將至,給阿翎解毒的藥終於配好了,這些日子她閉府不出,就是在煉藥,總算是全部弄好了,這件事拖了這麽久,都快成為她的心病了,她一定要在大婚之前將他的毒給解了。

  鳳翎滿眼都是寵溺。

  連命給她都願意。

  而對麵,烈風之上,楚宴猛地彎下身子,那痛幾乎入了骨髓。

  從他知道四年前月兒被害的真相那一日,從她知道月兒就是秦晚的那一日,他以為自己已經身在地獄,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地獄之下,還有深淵。

  南郊寺,他苦苦等待數日,等他的小姑娘睜開眼,他怕醒過來的是那個秦家的女兒。

  他縮在牆角裏,不敢上前,暗自祈禱。

  天知道,他有多絕望。

  如果月兒再也醒不過來了,他的悔恨和愧疚再也無人可訴說,他活不了的。

  他的光熄滅了,這世上還有什麽值得留念的呢?

  他沒有鳳翎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沒有卿湛和平陽跟她的關係親近,他做了那麽多傷害她的事情,所以他不敢上前,隻能坐在角落裏,祈禱著,願意用自己的命去喚她的醒來。

  後來,她真的醒來了。

  她的小姑娘回來了。

  老天還是開了眼。

  她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她說想跟他談談,單獨談談。”

  那一刻,他紅了眼,千言萬語都壓在喉嚨裏麵,對不起,抱歉,月兒,我好想你,我知道你是誰了,通通說不出口。

  她說,“阿宴哥哥,我們之間就這樣吧!”

  第400章

  前塵過往,皆成風,就這樣吧!

  他幾乎心碎。

  他怎麽可能放手?那是要他的命。

  可她又說,她愛上鳳翎了,在那晦暗的絕望的無助的一年多,是鳳翎給了她救贖,帶著她一路走到了今天。

  她哭了。

  在用眼淚逼他放手。

  而他再也舍不得她落淚。

  抱住了她,任由血腥氣翻湧,吞了下去,他說,“好。”

  我傷害了你那麽多,又怎麽舍得讓你在剛剛醒來,就崩潰痛哭。

  小丫頭,你說什麽,我都答應,阿宴哥哥都答應,你別哭好不好。

  你說你要跟鳳翎在一起,我也答應了。

  你跟我疏離,喊我王爺,我也應下了。

  隻要你別哭,隻要你留下,隻要你不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你說愛他,而他也愛你,他為你重回卿家,重入族譜,他為了你舉辦盛世婚禮,無數個夜裏,我痛到失眠,匕首一道道割在胳膊上,隻有那疼才能讓我心裏好受一些。

  那一日,你去見了卿雲瑤,你說都過去了,你現在過的很好,你很開心。

  可是……

  你要嫁的人,卻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

  我怎能咽下這口氣?怎能容他擁有你!

  可是你笑的那麽開心,撲進他的懷裏,你們在說什麽呢?

  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你該怎麽辦?

  月兒,我尚且已經痛到撕裂,你到時候又該怎麽辦?你能承受的住嗎?

  可是,我太恨了!恨不得殺了他!他憑什麽擁有你!憑什麽!?

  “王爺。”

  墨雨擔憂的喊了一聲。

  楚宴抬手打斷他的話,不容許他多說,等著心髒的鈍痛感過去。

  他幾乎自虐般的看著這一幕,他的小丫頭笑的好開心,明明換了一副樣子,可是自那日在南郊寺醒來,整個人的氣質卻跟過去重合,就連那容貌似都跟過去相似了幾分,眉眼的肆意快樂,像曾經的她啊。

  他的月兒是真的想要忘記那一段痛苦不堪的過往,想要好好的生活,想要跟過去割裂開。

  他可以告訴月兒四年前茶樓的真相,隻要他說了,那麽月兒必然會跟鳳翎分開,他們必然無法再在一起,他太了解月兒了,她接受不了,也原諒不了鳳翎的。

  可是若他說了,他的小姑娘該怎麽辦?

  她會崩潰啊,信念會崩塌,比之前更痛的痛苦會湮滅了她。

  他不舍得!

  “無礙。”

  他沙啞的出聲,眼睛紅的幾乎泣血。

  墨雨自然也看到了煜王府門口的那一幕,主子大概不知他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模樣,痛苦的讓他這個當屬下的都覺得心碎。

  另一邊,卿月挽著鳳翎的胳膊,兩個人已是準備回府。

  馬車被馬夫趕上後門馬廄。

  他們兩個人的身影相攜著,看起來那般美好,似神仙眷侶。

  “阿翎,今天晚上我就給你解毒,藥材總算是都找齊了,差不多三天你就能徹底痊愈,這件事都快成我的心病了。”

  卿月嘟囔道。

  本來幾個月前就可以解毒了,結果鬼佬那個老不死的,一把火將王府的藥房給燒了,所有的庫存藥材和成型的丹藥全都被毀,一無所有。

  本就是大半年才湊齊的藥材,又要重新去找,裏麵幾株上等解毒藥材需要去邊境之地去尋找,一味天生雪蓮,更是需要去北境雪山去碰運氣,謝景桓出去了一個多月,不過這一次宮中也派了人出去,所以進程倒是快了。

  “好,都聽你的。”

  鳳翎點頭,他是真的將卿月放在了手心上寵,什麽都以她為先。

  這些日子他在忙大婚之事,月兒去也沒閑著,一直在煉製七星海棠毒的解藥丹,而且都住在卿家,他這些天想她想的緊,這才去卿家將人給接了回來,索性這丫頭將解藥丹都煉化的差不多了,便跟著他回來了。

  “是要聽我的,要趕緊將毒解了啊,這樣洞房花燭才能要寶寶,否則你毒不解,若是懷上寶寶了,那肯定對小寶寶不利的。”

  “咳咳咳……”

  鳳翎被卿月的直白給嗆住了。

  他的小姑娘是真的真的想擁有一個跟他的孩子。

  這樣愛他,怎能不讓人生歡喜。

  “好。”

  鳳翎笑,將卿月往懷裏一攬,兩個人已經上了台階,正門打開,已是要入府。

  “六皇弟。”

  卻就在此時,一道寒涼的冷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卿月和鳳翎同時回頭,隻見楚宴騎於高頭大馬之上從對麵過來,而後翻身下馬,站在他們的不遠處。

  鳳翎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一擰眉,鳳眸微閃,隻覺他狀態似乎不對,身上袍子血跡斑斑,墨發也有些亂,臉色也極為不好,眼尾泛著猩紅色。

  卿月也在同一時間抬眼看向楚宴,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她與楚宴相識那麽久,最是了解他,他的狀態明顯的不對,這是前幾次見麵時都不曾有過的模樣。

  他怎麽了?

  “四皇兄,是有事?”

  鳳翎出聲道。

  楚宴抿著唇,將馬匹交給了身後的墨雨,他克製著不去看月兒,他怕自己受不住,他怕自己的愛和恨都在這一刻崩潰,他想抱住他的小姑娘,告訴她,離開這個人,離開鳳翎,因為是他傷害了你。

  “去那邊談。”

  他指了指對麵。

  對麵是巷子,幾棵大榕樹屹立在道路兩旁,散下的陰影在地上形成一個圈。

  鳳翎劍眉一擰,頓了下,他跟楚宴的關係早就不太好,尤其中間夾著一個月兒,他們之間注定了無法兄友弟恭。

  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和睦,並未發生過衝突。

  所以他此番模樣找過來是為了什麽?因為他們即將大婚,忍不住了?

  “好。”

  鳳翎點頭,在月兒的問題上,他也從未想過退讓,以前不曾,今後更不會。

  這個命運對他饋贈的小姑娘,是他的命,他死裏逃生,又怎會將自己的命讓出去。

  “等等……”

  鳳翎鬆開攬住卿月的手,剛邁下一個台階,就被卿月止住。

  她抬起眼,那雙清淩的眸子劃過些許擔憂和凝重,落在楚宴的身上,她說,“要談什麽,在這裏談不可以嗎?”

  第401章

  那雙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防備和疏離,楚宴的心絞痛不已,月兒了解他,是看出他的狀態不對,所以在擔心鳳翎嗎?

  楚宴垂下眼,壓住心裏的苦澀。

  他沒有出聲,這是一種沉默的拒絕。

  卿月抿唇,她心裏莫名的有些發慌,她了解楚宴的,他骨子裏是強硬的,決定的事情甚少有妥協的時候,曾經她是個例外,如今……

  “月兒,沒事的,你先進去,我過去跟四皇兄說會兒話。”

  鳳翎輕捏住她的手,安撫她。

  他跟鳳翎之間的矛盾總要解決,他不能次次都讓月兒擋在前麵。

  見卿月抿著唇瓣,長睫輕顫,知她心裏擔憂,便低下頭,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聽話,不是說了今晚要解毒,去把需要的東西都準備一下,我很快回來。”

  楚宴看著鳳翎對其親昵的模樣,他瞥過頭,眼中一片深恨衝天。

  “好。”

  卿月終是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楚宴,而他也在看她,視線對上的瞬間,卻見楚宴忙的撇開眼,竟似不願與她對視一般,可她分明又看到了他眼尾的猩紅。

  卿月心下更為不安。

  怎麽了?

  楚宴……他要跟鳳翎說什麽呢?為何要避開她?

  卿月壓著心裏的擔憂回了府邸。

  鳳翎和楚宴沒有去對麵的榕樹下,隻是站在煜王府的門口,卿月進了府,隻剩下他們兩人站在那裏,墨雨早早的便退到遠處。

  楚宴緊緊盯著麵前這人,龍鳳章姿,俊雅無雙,尤記得,一年多以前,他還是那副戾氣橫生的樣子,聽聞他殘暴的斬殺了多個為他治腿的大夫。

  如今,他的腿被治好了,是月兒治的。

  他的命都是月兒從黑暗邊緣拖回來的,可他都做了什麽?

  “四皇兄,是要跟臣弟說什麽?”

  見楚宴隻是沉沉的看著他,一直沒有出聲,鳳翎便率先開口,態度不熱忱,語調一貫的低沉,是有幾分疏離在的。

  下一刻,卻聽楚宴緩緩出聲,“六皇弟, 你可認得這是什麽?”

  他聲音啞的厲害,一直在極力的克製,而後從懷裏掏出了一物,是那枚紫色的玉佩,遞到了鳳翎的眼前,夕陽之下,流光溢彩,月字顯然。

  看到玉佩的鳳翎麵色一變,有些微的冷意,甚至眼中幾不可見的出現一抹厭煩。

  “什麽意思?”

  他問,幾近不耐。

  “認得嗎?”

  楚宴又問,語氣壓抑的厲害。

  這一次,鳳翎臉上的冷意也蔓延了上來,隻聽他說,“四皇兄,你拿著這玉佩來找我,是想說什麽呢,想幹什麽?”

  他語氣有些不好,這枚玉佩他當然認得,那是秦寧月的東西,如今出現在楚宴的手裏,隻能說明他查到了當年的事情,是知道了他跟秦寧月曾發生過什麽,這是拿著玉佩來惡心他的?

  “我就問你,可識得此物?”

  楚宴繼續問,幾乎帶著幾分執拗,那沉黑的眸,是刀鋒一樣的冰寒。

  鳳翎看出楚宴來者不善,但沒想到他會直接拿著這枚玉佩找上門,當即便開口道,“六皇兄,你不必拿這東西來刺激我,你也要挾不到我什麽,你能得到這枚玉佩,應該是秦寧月給你的吧,但……都已經是過去了。

  這件事,月兒也已知道。”

  說這話的時候鳳翎的臉色並不好看,想到這玉佩是秦寧月給楚宴的,眸色更冷,他真是小瞧了她。

  他承認了。

  楚宴眼尾漸漸泛紅,最後一絲猜疑也沒有了。

  當年,就是他。

  他說月兒也知道,那丫頭知道什麽啊?

  “你說月兒也知道秦寧月是用清白之身救了你的命是嗎?”

  他機械的出聲,將血氣吞進嘴裏。

  聽到楚宴問的這般直白,將清白之身四個字直接說出來,他擰了劍眉,當即道,“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皇兄查出來是想做什麽?而且本王跟秦寧月也已經結束,此事已不想再提。”

  鳳翎的神色已經冷了下來,他似是猜到了楚宴今日過來這裏的目的,是因為知道了他跟秦寧月曾經發生過一次關係,所以想著以此事讓月兒心生芥蒂嗎?

  也的確,這也是壓在他心裏的一根刺。

  這是他否認不了的過去,他的確跟秦寧月有過一夜。

  而月兒,也曾因為這件事跟他提了分開

  她曾受過傷,所以更向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幹淨愛情,若不是那場大火,他跟月兒也許就分開了。

  如今聽楚宴在提起,甚至帶著當初的信物上門,鳳翎一張臉迅速冷了下來。

  可聽到鳳翎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楚宴卻忽的冷笑出聲,看似是冷笑,卻充滿了恨怒和戾氣,“好一個此事不想再提,好一個不想再提,你憑什麽不提,憑什麽就那麽算了?”

  他似在呢喃,又似在質問,壓根沒等鳳翎說話。

  他猛地抽出了腰間軟劍,直接朝著鳳翎的心口就刺了上去!

  “你憑什麽不提!憑什麽!?”

  利劍鋒利無比,帶著驚天之恨猛地刺向鳳翎,而鳳翎是萬萬沒想到楚宴會直接動手,而且是出手就是殺招,他當即用手臂就是一擋,利劍瞬間就將衣袖劃破,手臂劃出一條長長的血口,下一刻鳳翎直接抽劍反擊!

  罡風陣陣,劍氣衝天。

  楚宴雙眼通紅,都是恨意,而鳳翎一臉冷煞,眼中一片冷情,這一架早就該打了!

  “主子!”

  “王爺!”

  墨雨和鍾五在看到兩位主子動手的瞬間,齊齊衝了過來,卻隻聽兩人同時一回首,“退下!”

  竟都是戾氣衝天!

  墨雨和鍾五一頓,隻能齊齊退下,而後兩人俱是臉色冰冷的盯著對方。

  “鳳翎,你該死,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該死!”

  壓抑了那麽久的恨意終於是怒吼出聲,手中的劍招招狠厲的逼向鳳翎。

  他恨,他痛,他想殺了鳳翎,真的想殺了他!恨到了極致!

  鳳翎的臉色徹底冰冷,兩個人雖然早已不和,但從未將打殺說在明麵上,如今楚宴竟是如此明目張膽,是終於不在偽裝了嗎?

  “殺本王?盡管過來!”

  第402章

  鳳翎厲聲道!

  “楚宴,本王不管你跟秦寧月想搞什麽鬼,但本王告訴你,你沒有機會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她永遠不會再回到你的身邊。”

  鳳翎隻當楚宴今日的發瘋是因為隱忍到了極致。

  早就知道他不甘心,也不會輕易放棄,終是在他們快要大婚之前動了手。

  楚宴被鳳翎的話刺激的眼睛通紅。

  “誰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就你沒有,鳳翎,就你沒有!”

  楚宴厲聲道,戾氣衝天,整個人恨怒都到了極致,利劍刺向鳳翎,招招都是殺意。

  劍氣破空,沙石翻飛,石街邊上的樹木被連根拔起。

  轟轟轟。

  勁氣對撞,兩人雙雙後退,以劍抵地。

  緊接著再次衝向對方。

  俱是狠辣,似不死不休。

  好似壓抑了多年的仇恨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之前沒有明麵上動手,隻不過是維持了個表麵和睦,直到今日,楚宴上門挑釁,拿他四年前與秦寧月的那件事說事,口口聲聲要殺了他,他若是不反擊,豈不是怕了?讓他愈加的得寸進尺!

  新仇舊恨,那就一起算!

  兩人都是恨怒衝天,造成這般大動靜,自是傳到了府上。

  卿月本就心神不寧,壓根也沒有走遠,隻在前院等著,當外麵轟隆聲響起的時候,她便是麵色一變,提著裙擺就朝著門口快步跑去。

  可府外那打鬥在一起的兩人,同樣想到了!都說,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兩人眼神對視上的瞬間,拔地而起,朝著遠離王府的另一處而去,俱是不想讓卿月看到他們打鬥在一起的畫麵。

  “主子。”

  “王爺!”

  墨雨和鍾五驚呼出聲,同時快步追上,可他們的武功哪裏能及得上兩人,直接就被甩掉了,而卿月打開門,更是隻看到府門口的一地狼藉,哪裏還有鳳翎和楚宴的身影。

  “人呢?!”

  她怒聲道,急的不行,隻看府門口破壞的這模樣,就知道兩個人打的厲害。

  卿月心裏惶惶的厲害,這些日子一直很平靜,她以為楚宴是真的放手了,可沒想到會突然爆發。

  “立刻讓府上人去找!”

  卿月急聲下令,這兩個人動了手,不管誰出了事,她心裏都會過不去,必須找到他們。

  ……

  楚宴引路,鳳翎緊跟,兩個人一路輕功向西,穿過京城主街,竟是直接去了西郊山腳。

  背靠山脈,前乃田地,卻無一住戶人家,空曠的厲害,正適合打架。

  兩人落地,視線對上的瞬間,一個猩紅一片,一個冷漠冰寒。

  “楚宴,本王如何就沒資格說那話了?還是你以為殺了我,月丫頭就會回到你身邊,嗬……癡人說夢罷了,你對她的傷害,永不值得原諒。”

  鳳翎冷聲道。

  他回的是楚宴之前的那句話。

  要打要殺,他都奉陪,他沒怕過什麽。

  隻是心裏擔憂那丫頭罷了。

  他們這一走,她看著府門口的那一片狼藉,心裏該急成什麽樣子?

  他跟過來,不過就是想跟楚宴說清楚,大婚在即,他不希望出一點兒差錯,那個丫頭前世太苦,之後她的餘生他想給她最好的,不留遺憾。

  可沒想,他這話落下的那一刻,就見楚宴忽的大笑出聲。

  那笑聲極盡嘲諷和恨意,穿透了雲霄,卻聽的人心裏壓抑憋悶。

  “我不值得原諒,你就值得嗎?鳳翎,你知不知道自己又做過什麽?”

  楚宴厲聲嗬問。

  他眼睛恨的那麽紅,他那麽情緒內斂的一個人,流進了血淚,當著鳳翎的麵他持劍的手都在顫抖。

  鳳翎擰了眉,臉色也沉的厲害,“本王也許曾對她不起,那是因為不知她的真實身份,如今,本王與月兒兩情相悅,曾經虧欠便用一生一世來補償,楚宴,月兒是個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說你們曾有十四年的感情,她就該永遠是你的人。”

  這些話在多少個日夜裏閃過他的腦海。

  也許人人都覺得楚宴可憐,被欺騙,被下蠱,錯娶仇人,去不知心愛的女子已死。

  但傷害已經造成,便是怎樣彌補也回不去曾經。

  他與秦寧月那一夜,是為救命,月兒尚且都心有芥蒂,而楚宴是因為酒後亂性,所以月兒不會原諒他。

  看著鳳翎這副冠冕堂皇的模樣,楚宴已不止是恨怒,而是譏諷,是厭惡。

  “一生一世,你配嗎?鳳翎,你知不知道你欠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做過什麽?”

  楚宴咬著牙,一字一句,出聲道。

  鳳翎擰眉,“什麽意思?”

  “嗬嗬嗬嗬……”

  楚宴淒笑出聲,他什麽都不知道,卻一副教訓他的口吻,他憑什麽?

  這世上最不配擁有月兒的人就是他。

  大婚?一生一世?嗬嗬嗬嗬……他活著,怎麽能允許?

  楚宴那個恨啊,若能讓他死,他手中的劍立刻就會刺穿他的心口,但是不能……他就這麽死了,死在他的手裏,月丫頭怎麽辦?她會怎麽想?會恨死他的吧。

  可是月兒,怎麽辦?我不能放過他,不能看著你們在一起。

  阿宴哥哥不能讓你知道實情,怕你崩潰,怕你承受不住,更怕你對這個人間失望,不在留戀。

  所以,苦難他來承受!

  他已身在地獄,憑什麽他能住在人間?

  “鳳翎,你知道這枚玉佩是誰曾擁有的嗎?”

  他抬起手,那枚紫色玉佩閃著晶瑩剔透的光,沾了些血跡,添了一絲豔麗。

  “本王知道。”

  鳳翎擰眉,卻猛地被楚宴打斷,他厲聲道,“你不知道。!”

  “這枚玉佩是月兒及笄那年,本王親手雕刻而成,一個整月,日日打磨,親手將一塊紫色水晶打磨成這般形狀,月字也是本王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看到這穗子了嗎?是本王手執紅繩一根一根編起來的,那是本王送給月兒的情定之物,那一日本王將東西交到她的手裏,告訴她,終於終於可以娶她回家了!

  本王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等到她長大!”

  鳳翎聲聲泣血,雙目通紅!

  而鳳翎站在那裏,似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他劍眉越擰越緊,那雙鳳眸也越來越冷,“楚宴,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第403章

  鳳翎寒聲問,臉色已是難看到了極致,淩冽殺意已經湧出。

  鳳翎的話一瞬間差點兒撕裂了他的神誌。

  他在胡說八道什麽!

  鳳翎大怒,狠厲的看著麵前眼睛猩紅的人,“你以為你胡亂編撰個故事,我就會相信?嗬……可惜,我一句都不信!”

  玉佩是月兒呢?

  怎麽可能?

  那明明是秦寧月的!

  當年他拿著這枚玉佩一點一點的尋找線索,終於查到了秦寧月的身上,他拿著玉佩親自問過秦寧月,她當年就承認了!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

  如今楚宴突然拿著這枚玉佩找上他,說這麽一番話,以為他會相信嗎?

  “楚宴,不管你跟秦寧月合謀了什麽,在我這裏都行不通,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而且沒有什麽事情能阻擋我跟月兒在一起,我的命是她救的,人也是她的,你放手吧!”

  “嗬嗬嗬嗬嗬……嗬嗬……”

  聽到鳳翎的話,楚宴冷笑出聲。

  “合謀?何來合謀?事到如今,本王說這樣的謊話又有什麽意義,能輕易拆穿的謊話,本王為何要說?”

  楚宴搖頭,恨意發泄過後竟是一瞬間覺得失力。

  “鳳翎,當年,在京城南區茶樓,那個玷汙了月兒的人,不是乞丐,是你!你中了情蠱,神誌不清,卻奪了她的一切,本王與月兒……的悲劇是你造成的,是你!”

  鳳翎猩紅的眼中凝了淚,映著逆光的夕陽,像是溢出了血。

  若不是痛到極致,恨到極致,他怎會在鳳翎的麵前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碎表情。

  那是軟肋,是示弱,是尊嚴也是驕傲,誰肯?

  轟的一聲。

  鳳翎的大腦一片空白。

  楚宴在說什麽?

  “你愚蠢至極,被一個秦寧月蒙在鼓裏,戲耍的團團轉,你以為當年是她?不是,是本王的月兒,你奪她清白,害她懷了孩子,害她失去一切!”

  楚宴厲聲嗬道。

  憤怒的發泄恨意。

  鳳翎的臉色瞬間慘白,一下子沒了血色,那雙鳳眸湧出驚天的恐慌,他死死咬著牙關,克製著心口洶湧的恐懼。

  “不可能!本王不信!”

  他忽的厲聲嗬道,眼中的殺意湧現,帶著血色,他狠戾的充滿殺意的看著楚宴,“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個字,本王便會殺了你!!”

  鳳翎手中的劍,直指楚宴麵門。

  拿劍的手卻泄出一絲顫抖。

  “殺我?來啊!往這裏捅!!”

  楚宴徒手握住鳳翎的劍,指著他的心口,鋒利的劍刃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淋漓。

  “殺了我,就能掩蓋住你曾經做的事了嗎?鳳翎,若本王沒資格得到月兒,你又憑什麽配?”

  楚宴冷嗬。

  恨怒驚天。

  鳳翎的一雙鳳眸一片冰冷,可眼底卻映著洶湧的懼意。

  手中劍抵著楚宴的心口,卻遲遲無法入肉一分。

  風簌簌,吹的墨發亂舞。

  西郊區空曠、後山背光,遮著夕陽,倒映出黑色的巨大黑影,像是怪獸一般,一點一點快要將他吞噬。

  不,不可能,不會的。

  這不是真相。

  這是楚宴的陰謀。

  可是為什麽,他這麽害怕?

  那些曾經被他忽視的,或者遺忘的細節,忽然如海嘯般湧入他的腦海。

  他的四年前,卿月的一年前。

  但,月兒是死後重生到三年後。

  在看不見的時間和空間之中,月兒睜眼閉眼便過了三年。

  這三年,是他與秦寧月糾纏的三年,是因為在京城南區的茶樓中,他奪走了她的清白。

  而月兒……是在她被害死的那一年,被卿雲瑤陷害失去了貞潔,從而與楚宴走上了背離的道路。

  因為怕讓月兒崩潰痛苦,他從未問過她當初出事時候的細節,了解的大概也不過就是那日皇宮中從卿雲瑤話中吼出的話。

  他從未將月兒將那間茶樓聯係在一起,從未。

  卿月,秦寧月……

  名字中都帶了個月字。

  時間上似也重逢上了。

  冰冷,恐懼,顫抖,鳳翎幾乎拿不穩自己的劍。

  如果是真的,如果這枚玉佩真的是月兒的,如果當年他占有的小姑娘真的是月兒……

  血色褪盡,滿目絕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是楚宴在陷害他,在製造陰謀,他想拆散他和月兒。

  他們馬上就要大婚了,所以他等不住了。

  對,一定是這樣。

  可為什麽,他卻從心底裏溢出恐慌,為什麽他覺得楚宴說的是真的……。

  “秦寧月,在哪裏?”

  他咬牙顫聲問。

  盡管他極力控製,可是他依舊保留著最後一絲奢望。

  楚宴看鳳翎這副樣子,心中冷恨,知他還抱著僥幸,當即冷笑一聲,“你想見她,我便帶你去,也好讓你聽清楚,看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他們都是聰敏之人,謊言和真話,加上那些被忽略的細節,基本能推斷出幾分真相。

  ……

  鳳翎幾乎機械的跟著楚宴去到幽王府,他一路上腦子都一片空白,他想推翻楚宴的話,找到破綻,可是腦子很亂很亂。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幽王府。

  台階九層,他腳下卻似有千斤重,好似生了退縮之心,竟不敢邁步上去。

  直到吱呀之聲,大門打開。

  楚宴在前,他抬腳在後,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有侍衛上前稟告於楚宴,說人被關在柴房。

  鳳翎卻突的站在那裏,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怎麽?想逃避?”

  楚宴冰寒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鳳翎。

  鳳翎一言不語,垂著眉眼,跟在楚宴身後,直到走到中庭苑的一間屋子前。

  “放我出去,救命,我要見幽王爺……”

  屋內傳來嘶啞的求救聲,可仔細聽依舊能聽出來是秦寧月的聲音。

  楚宴瞥一眼沉默不語的鳳翎,麵無表情的上前,一腳將門踹開,砰的一聲,靠在門上的人猛地被撞倒。

  秦寧月從地上爬起來,逆著光,隻看到楚宴高大的身影,她紅著眼仰頭道,“幽王爺,你說過會保我的,您難道要言而無信嗎?

  您要報仇,就去找鳳翎,奪走了卿月清白的人是他,不是我,我什麽都沒有做錯,隻是冒領了功勞而已,可如今我也已經被拋棄了,幽王爺,您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