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第18章 18

    謝芷清原本認真聽著,聽到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上又紅了。

    他抿著嘴,想說點什麽,又實在覺得害羞。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說:“好像是去年的中元節?我實在記不清了。我……我老出宮去玩。”

    郎卅板著臉教育他:“貪玩。”

    “是。”謝芷清慚愧道。

    郎卅的表情繃不住了,他戳戳謝芷清的臉,說:“草原也有很多地方,我帶你去玩。”

    謝芷清乖巧地點著頭,“好哦!”

    之後還說了些別的。

    夜色深了,謝芷清說話的聲音逐漸變低,最後沉沉睡去。

    裹在被子裏的身體依然赤,裸著,他卻能安心睡在郎卅身旁,絲毫不覺得危險。

    郎卅撐著腦袋躺在旁邊看他,謝芷清身上的溫度近在咫尺,稍微挪一下就能觸碰到。

    郎卅不敢動,怕自己碰一下小皇子的身體都會獸性大發——謝芷清根本不知道,睡在身邊這個看似安全的人,心裏藏著多少不能言說的惡劣想法。

    更別說——

    郎卅舉起手腕看看。

    袖口已經露出一點深色的痕跡。狼紋從背後開始,沿著手臂一路蜿蜒,現在終於爬到手腕了。

    這是他們狼族發情的特征。

    郎卅對這個東西已經很熟悉了。進入成熟期後,每個獸族都會經曆發情期,這次不處理硬熬過去,下次發情期更長也更痛苦,再倒黴一點的,可能根本熬不過去。

    就跟他上輩子一樣。

    郎卅放下手臂,閉著眼睛平躺在床上。身邊是無法忽視的溫度,耳邊也傳來謝芷清均勻的呼吸,鼻間是那人頭發上的清新皂香。

    還能再忍一忍,郎卅想,再忍忍吧。

    反正有了上輩子的經驗,這輩子總不會再這麽倒黴,郎卅苦中作樂地想著。

    今晚對謝芷清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但遠非所有。

    郎卅隱去了後麵那些更重要的、也更悲傷的過往,隻將他們上輩子的緣分簡單形容成一段一見鍾情的邂逅。

    至於安渝在半年後經曆的那場浩劫,那場燒了一天一夜的大火,那些匆忙逃命中一一死去的親人,和……滿臉髒汙、衣服破破爛爛地倒在路邊的謝芷清……

    郎卅按了按胸口,再想起那時的情景依然覺得無法呼吸。

    *

    上輩子,郎卅發情期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不得不考慮婚配。

    老狼王說,是人是狼,是男是女,你總得有個想法啊。

    郎卅思考再三,腦袋裏第一個想到的,是回草原之前見過的那位小皇子。

    然而當他再次踏入安渝時,那裏已經遭遇巨變。

    他再見到那位小皇子時,那人早就沒了氣息。

    錢、首飾、所有值錢的東西,甚至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洗劫一空。

    即便如此,他仍壓在那位雙腿殘疾的皇兄身上緊緊護著,扒都扒不開。

    郎卅將他們兄弟倆好生葬了,又看到那小皇子手裏緊緊攥著一隻玉製的小兔子。

    再回到草原後,郎卅時常會想起和小皇子見過的這兩麵——如果這樣也算見過的話。

    他的心裏像是撕開了一條口子,遺憾和後知後覺的愛意總會冒出頭來將他淹沒。

    中意的人已經不在人世,郎卅對於婚配一事便失去了興趣。然而,發情期久久得不到緩解的弊端,終於在郎卅25歲的時候顯露出來——郎卅平時身強體壯,發情期的症狀嚴重但遠沒有到無法忍受的程度,他沒放在心上,也從未在意過,直到……

    眼前發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郎卅又想到了那位戴著兔子麵具的小皇子。他想,生命結束的那一刻,他一定很害怕吧。

    *

    原本安靜睡在身旁的人突然出了個聲。

    郎卅扭頭一看,謝芷清換了個姿勢,把手掌從臉頰下麵取出來了——估計是壓了太久,壓麻了。

    郎卅笑笑,握著他的手放進被子裏。

    本來還酸澀著的心情忽然間有了豁然開朗的趨勢,郎卅戳戳謝芷清的臉蛋,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這一世,我來護你周全,小清兒。”

    *

    第二日依然是謝芷清先醒來。

    他揉揉眼睛,習慣性地翻身坐起——

    然後又迅速躲回被子裏。

    怎麽回事!他怎麽沒穿衣服?!

    謝芷清麻了。

    昨天晚上的記憶慢半拍流進腦袋,謝芷清羞憤地用被子蓋住腦袋。

    什麽樣的人能心大到不穿衣服和別人躺在一起聊心事?謝芷清也搞不懂。

    他扭頭看看身旁的狼王殿下——

    很好,還在睡。

    他悄悄伸長手臂去夠自己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

    再躺回被子裏的時候,又碰到了郎卅的身體。

    謝芷清:“……”

    睡著了就不要這麽精神了吧,狼王殿下!

    好尷尬啊,謝芷清倒在床上,雙眼發愣。

    這點動作可能吵到郎卅了,那人睜開眼睛,眼神還有點迷瞪,問:“你醒了?”

    “……”謝芷清小聲說,“嗯,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郎卅連個回應都沒給,眼睛直接閉上了。

    這樣倒好,省掉了兩人尬聊的步驟。

    謝芷清輕手輕腳起床洗漱,又趕緊去給芙芙換糧換水,收拾好一切後,郎卅終於睡醒了。

    “郎卅,你、你醒了啊。”謝芷清還有點臉熱,磕磕巴巴地說。

    郎卅還沒完全清醒,打了個哈欠說“是”。

    他朝謝芷清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謝芷清扭扭捏捏向郎卅走去,問道:“幹什麽——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郎卅拽入懷中。

    郎卅的心跳聲透過厚重的衣物傳進謝芷清心裏,是和人一樣的沉穩有力。

    郎卅的雙手牢牢鎖住他,幾乎將他困在懷中。謝芷清的臉頰貼著郎卅的肩膀,一時之間竟無法分清皮膚相貼處的灼熱溫度來自哪裏。

    謝芷清忐忑地伸出手,環住了麵前這位狼王殿下的腰。

    郎卅不說話,隻安靜抱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清清嗓子,道:“抱一下,醒醒覺。”

    謝芷清咬咬嘴唇,乖乖讓他抱著。

    又過了老半天,郎卅說:“小清兒,打個商量。”

    “什麽?”

    “以後,”郎卅斟酌著說道,“你能不能,別早起。”

    謝芷清:“……”

    他忍著笑錘了錘郎卅的背,道:“唉,你這個人,真是的!”

    郎卅懶洋洋鬆開他。

    被郎卅這麽一調侃,謝芷清終於沒那麽尷尬了。

    兩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不算早餐的早餐,帶著芙芙和阿忒斯出門溜達了。

    路上撞見郎卅的一個下屬——和郎卅一起去打獵的大部隊,今天下午才回來。

    郎卅點點頭,說:“知道了,去吧。”

    謝芷清卻疑惑道:“為什麽你沒和大家一起回來呢?”

    郎卅伸了個懶腰,用腳踢踢旁邊悶不吭聲的阿忒斯,說:“這個小狼崽子昨天跑來找我,說,有人在家裏眼巴巴地等我回去。”

    “……”謝芷清簡直要倒吸一口冷氣,“啊哈哈哈!是嗎!”

    郎卅學著他的語氣,“是呢!”

    謝芷清:“……”

    這時,坐在阿忒斯背上的芙芙一個頭槌,軟綿綿錘在阿忒斯的頭頂。

    郎卅笑了兩聲,不再作弄謝芷清。他朝謝芷清伸出手,道:“來。”

    謝芷清抿著嘴,背過身去不想理他。

    郎卅繞到他那裏,矮下身子往他眼前湊。

    謝芷清躲了幾次都沒躲開,最後終於被狼王殿下的厚臉皮逗笑了。

    他抓住郎卅的手,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裏。

    郎卅幾根手指的指縫處有淺淺的繭子,手感並不光滑。這雙手握著謝芷清,那些粗糙的痕跡卻完全不會劃傷任何一寸柔軟。

    郎卅動動手指,用拇指頂開謝芷清的指縫,讓兩人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他的手也很溫暖,在寒風中也不會讓人覺得寒冷。

    走出幾步後,郎卅忽然出聲問道:“你今天這件衣服——”

    謝芷清低頭看看,“這件衣服怎麽了?”

    他左右看看,身上這件紅色鬥篷穿得好好的,沒髒沒破,不知道哪裏引起了郎卅的注意。

    “沒怎麽,我就是問問,”郎卅回答道,“這是什麽顏色?是紅色嗎?”

    “哦,你問這個啊。”謝芷清說,“是紅色,你能看清嗎?瀟瀟說,你們隻能分清顏色的深淺。”

    “對,隻能看個深淺。”郎卅無奈道,“所以我才問你。”

    “是去年過生日的時候,父皇送的。”謝芷清笑著介紹道,“沒關係哦,以後再看到什麽顏色,我就告訴你。”

    “我不是說這個——”郎卅搖搖頭,“隻是有點遺憾,總覺得紅色應該很襯你,隻是我看不到。”

    他攏攏謝芷清的衣領,又確認道:“你穿紅色應該很好看的。”

    謝芷清不好意思地抓抓臉,“真的嗎?”

    郎卅點頭,“真的。”

    郎卅說得真心實意,實在不似客套,謝芷清開心地接受了他的誇讚,歡喜道:“那太好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