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讓她嫁人
   傘是偏斜的,堪堪遮住了方元霜,她身上濕了一遍又一遍,不介意再濕一次,可段寒成不該被汙濁的水弄髒。

    兩人並肩走在瓢潑雨中,傘隻有一把,段寒成撐著,方元霜不敢靠近他,瑟縮在傘下,餘光掠見了段寒成被淋濕的半邊肩膀。

    心沉了沉。

    方元霜兀自深吸了口氣,每次開口都是斟字酌句的,“……不用給我打傘的,我已經淋濕了。”

    段寒成語氣不變,一本正經中多了份殘忍的疏離與嚴肅,“我隻是不想樊姨責怪沒照顧住你,別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她是不敢的。

    當年為這份自作多情付出了多麽慘痛的代價,她刻骨銘心。

    沉默著走完了一條路,窺見周家老宅樓中的光時,段寒成再次開了口,似是警告,更像是確認,“在車上那番話,你記得遵守。”

    方元霜說,喜歡他是錯,纏著他是錯,這種錯再也不會犯。

    “我會的,過去我太幼稚,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

    這一路上她不知說了多少對不起與抱歉了,被她纏著的時候,多想聽她說放棄,可真到聽見的時候,似乎沒開心到哪裏去。

    段寒成不作聲,心如止水。

    收了傘,周家的保姆前來迎人,看了眼段寒成與方元霜,率先將毛巾給了前者,誰金貴,一眼就知,方元霜不姓周了,連這裏的保姆都可以給她臉色瞧。

    段寒成沒收,眸光如炬,“您覺得我比她更需要嗎?”

    保姆麵容一僵,忙將毛巾給了方元霜,“我、我這再去拿。”

    “不用了,我這就走了。”

    樊雲聞聲下來時,一眼看見站在一起的兩人,快步走過去,緊張心疼都寫在臉上,“怎麽淋成這個樣子,出去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麽不打傘。”

    “打了的。”方元霜攥著毛巾,擦拭手背,“不要緊。”

    “都淋成這樣了還不要緊?”

    樊雲喚著家裏的保姆,“佟媽,快去放熱水讓霜霜洗個澡,不然要生病的。”

    不管到了何時,樊雲的疼愛都不曾消散過,方元霜囁嚅著道謝,步履緩慢上了樓,背後二人的目光雙雙落在她身上。

    樊雲先移開了,她看向段寒成,戒備掩藏在和藹下,“寒成,怎麽是你送霜霜回來,我不是讓嘉也帶她去……”

    “徐京耀沒去。”段寒成麵無表情,訴說著實情,“嘉也去找他了。”

    “他沒去?!”

    樊雲端莊的麵上多了怒意,“怎麽可以這樣,實在是太不尊重人了,我肯定要告訴他爸媽的!”

    話音一落。

    她又平靜道:“不管怎麽說還是麻煩你了,以後這種狀況,讓嘉也打電話給我就好。” .91wanhe.com

    段寒成點頭,卻又意味不明道:“樊姨,我聽說,你打算讓將她嫁進徐家?”

    —

    洗澡時方元霜鎖上了門,沒有讓人進去。

    樊雲敲了敲門,“霜霜,難不難受,要不要準備藥先吃點預防?”

    “……不、不用了。”

    她沒這麽嬌氣,這三年別說是感冒發燒,就算被打到脫臼,都是她咬著毛巾自己接的胳膊,疼醒了,顧不得身上的新傷舊傷,就要爬起來冒著風雪去賺錢,冬天永遠是一雙脫了膠的鞋子。

    雪灌進鞋裏,可以將腳趾凍到發紫發硬。

    相比之下,淋一場雨,實在算不得什麽了。

    急忙換上衣服出去,樊雲正在等她,拉著她的手,輕撫了下臉,又觸碰額頭,“不是讓嘉也照顧好你麽,怎麽還讓你淋雨了?”

    “沒關係的。”

    回來後,方元霜學會了體諒,變得知書達理,溫柔又善解人意。

    樊雲過去每天都祈禱自己的小女兒懂事一些,別那麽任性,別總惹她父親生氣,可她真的變成這樣了,做母親的又忍不住心酸。

    拉著方元霜到一旁坐下,樊雲拿著毛巾,揉搓按壓著她發尾的水珠,那一頭烏黑柔順的發成了如雜草一般的懨懨著,沒有生命力,很枯萎。

    像是元霜這個人。

    樊雲心疼得鼻尖酸澀,這次接元霜回來,是她以一己之力堅持下來的,可這也是有要求的,她不能夠再對元霜過分寵溺,再將她寵壞,得罪了人,沒人救得了她了。

    “樊姨,我自己來吧。”方元霜不習慣這種疼惜與親昵。

    樊雲沒鬆手,“霜霜,這些年是我不對,沒有去看過你。”

    “……我理解的。”

    摸著她的頭發與瘦骨嶙峋的肩頸,樊雲問出了真正的心中所想,“你對寒成,還有……”

    沒等說完,方元霜就搖了頭,“沒有的,自知之明我是有的,您放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懂的,我不會再添麻煩了。”

    尤其是像害死人那樣的大麻煩,她不會犯,也不敢再犯。

    方元霜越是誠懇,那抹笑就越是心酸,“我會想辦法跟您介紹給我男人見麵認識……如果可以結婚最好,但如果不可以,我也不會留下讓您難做的。”

    —

    將方元霜丟在雨裏這事太過分,徐京耀母親一早將他帶了過來,親自賠禮道歉,樊雲在樓下陪著。

    方元霜得了重感冒,昏昏沉沉就被拽起來洗漱,換上樊雲準備好的衣服,保姆在後嘮叨了兩句,無非是埋怨她怎麽瘦成這個樣子,最小碼的裙子上身,竟然不裹腰身,用針縫了兩下,才堪堪合身。

    被催促著下樓,保姆縫得著急,針好幾次紮到了肉,方元霜咬牙,愣是一聲不吭。

    樓下,徐母正拉著徐京耀跟樊雲道歉,腳步聲透下來,三人跟著抬眸看去,被幾道眸光包裹著,方元霜不自信地低下頭,步伐微緩,樊雲上前拉住她,將她帶了過去。

    “這就是元霜吧?”

    徐家是近兩年才在睦州冒頭的,對方元霜身上的那些事不太了解,這麽一瞧,不過是個單薄寡言的姑娘,哪有那幫人說的那般驕橫跋扈的影子。

    徐母站了起來,要去拉方元霜的手,她站著不動,活像是雕塑。

    “都是我沒教育好孩子,京耀就是這樣,愛開玩笑。”徐母抬手扯了徐京耀一把,催促道:“還不起來跟元霜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