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你想通了嗎?◎

  雪越下越大,積在腳前。

  蘇彌一點不覺得涼,渾身滾燙,她稍稍抬起下巴,迎合他的吻。

  上回可能是沒有做好準備,心理上還很緊繃。與之相比,這一次的吻就顯得遊刃有餘許多。繾綣輕柔,張弛有度。但蘇彌仍然察覺出他的一絲謹慎,擁抱跟親吻的力度依舊那麽紳士。

  她閉上眼任由他親,感受著一陣陣熱湧從外向內灌進身體。好像血管在無聲地僨張,身體裏無數纖細的觸角支棱起來,接收著朋友之間“訓練”起來的親昵。

  談不上很自在,蘇彌有點擔心被人發現。

  心態宛如在學校後街偷嚐禁果的女同學。

  微微睜開眼看到這個男人,他身上有時還會若隱若現一些少年氣,但眉眼裏更多的已經是成年男人的瀟灑與收放自如。

  謝瀟言最終給這個吻留了一點餘地,他沒有撬開她的牙齒。

  不知道他怎麽想,但這餘地裏滿是他一覽無餘的純情。

  最終,蘇彌被攬進他懷裏,臉頰貼在他胸口。

  謝瀟言上下揉了揉她後腦勺的發:“上車吧。”

  “……好。”

  怕她凍傷,他沒在外邊待太久。

  很快回到車上。

  謝瀟言提前給蘇彌備了一條圍巾,是沉鬱的灰白色調。她尚沒看清紋理,謝瀟言已經快速簡單地將圍巾在她脖子上饒了兩圈,打上結。

  蘇彌感覺到他動作很生猛粗暴,疑心紮成了老太太款式。鏡子打開一照,竟還有幾分花俏時髦。歸功於他訓練有素的手法。

  謝瀟言這個人很神奇,總是一副不讓人省心的樣子,但又總能在吊兒郎當的姿態裏把一切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係條圍巾的細節也能窺見一斑。

  把擋住嘴巴的邊緣往下巴掖了掖,她視線定格在鏡子裏的雙唇。

  出門前塗抹的一道淡淡唇膏被他盡數吮去,現在隻剩最原始,最潔淨的一抹唇紅。

  比她往常的神色要略顯深一些。

  蘇彌在凝神照鏡子時,謝瀟言很安靜。

  氛圍不太對,他沒發動車。她挪眼看過去。

  視線對上,謝瀟言問她:“還尷尬嗎?”

  “……”

  不想回答。

  蘇彌視線往旁邊一瞟,看見他放在中控台的兩支花。淺淺粉色,被細繩捆在一起。

  她找到救場的話題:“咦,這是什麽花?”

  謝瀟言也看過去,將花執起:“落日珊瑚。芍藥。”

  蘇彌很喜歡這種剔透的顏色:“感覺很年輕。”

  “猜猜看它的花語是什麽?”他促狹地笑著,給她出題,“A,情有獨鍾。B,至死不渝。”

  她想了想:“B,”

  花被歪過去,撞了撞她的額角。謝瀟言嘖了一聲:“二選一都能猜錯,笨蛋!”

  “……”蘇彌沒有回嗆,把花奪到自己手中欣賞。

  謝瀟言收回視線,專心開車。

  悶悶的雪夜,路上車流和人流十分稀疏。考慮到路滑,他的車開得前所未有的慢。

  蘇彌看著這花,有種熟悉感:“我以前在南城上學的時候,門口有一個花壇裏種的就是這個。原來它叫落日珊瑚,好好聽的名字。”

  謝瀟言不假思索回答:“我知道。”

  她愣一下:“你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他歪頭笑著,頗有些無奈的語氣:“我陪你去過。”

  用“你怎麽能忘了”的質疑眼神盯過去。

  蘇彌略感抱歉,臉一紅,“哦對,記起來了。”

  他又開始插科打諢,邀功道:“你現在成績斐然,我作為老搭檔,沒有功勞也得有苦勞吧?”

  “我記得呢。”為了表示她是真記得,蘇彌仔細回憶說,“你當時在南城還給我買了一個兔子耳罩。 ?白色的。”

  謝瀟言支著太陽穴,笑得懶倦:“是,還算有點良心。”

  為什麽記得那個兔子耳罩,因為蘇彌用了很多年。

  那天南城是個陰天。

  兩人在學校裏吃了午餐,蘇彌準備排隊進場,謝瀟言看她耳朵紅彤彤的,去食堂窗口要了兩袋豆漿,貼在她冰冷的耳廓,問她:“這樣還冷嗎?”

  蘇彌皺了皺眉:“有點燙。”

  謝瀟言把豆漿放她手上,左右看看,進了旁邊商業街的禮品店,出來時手裏拿著一隻毛茸茸的兔子耳罩。

  給小公主罩上。

  蘇彌舒心莞爾:“好了,好暖和。”

  她看一看隊伍,說:“還有好久,你找一個店裏待一會兒吧,在外麵站著不冷嗎?”

  他穿得校服校褲,顯得單薄。卻毫不在意冷不冷:“你在這排無聊,我在旁邊等也是無聊,兩個人分開無聊還不如待一塊兒。”

  蘇彌也不忍心讓他一直陪在冷風裏,於是借口說:“你會幹擾我。”

  “我又不說話,幹擾你什麽了?”謝瀟言厚顏無恥說,“難不成你被我這張臉迷得五迷三道,我是人形磁鐵是吧?”

  蘇彌:“什麽臉?你的臉在哪裏啊?我怎麽看不到?”

  他笑了下。

  此時身後有人喊了聲臥槽。

  正好他們的交談戛然而止,身後的聲音就顯得過分唐突。

  甲:“看到了看到了,帥的要命。好想去要個□□啊。”

  乙:“你沒看到人家有女朋友?一看就是陪女朋友來的啊。”

  甲:“有可能是朋友吧,不問問怎麽知道?”

  乙:“怎麽可能,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

  謝瀟言沒說話,他平靜看著前麵攢動的人頭,不知在思考什麽。

  蘇彌也沒說話。

  她垂著腦袋,掂著手裏的豆漿想,男女之間怎麽沒有純友誼呢,她和謝瀟言不就是嗎?

  不過無可厚非,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麽多的見識。

  蘇彌又愧疚地覺得,她是不是擋了他許多桃花?轉而釋然地想,無所謂擋掉多少了,他對桃花本來就無欲無求。

  蘇彌如今很少這樣坦然地跟他一起緬懷過去。

  講完兔子耳罩,又說回這花。

  蘇彌:“我想說,結婚都這麽久了,你也不用每天都買花放車上吧。”

  謝瀟言:“你以為我買花是為了結婚?”

  蘇彌有點懵:“啊?那不然呢?”

  他抬一抬下巴:“你看看外麵。”

  蘇彌望過去:“外麵怎麽了?”

  “天、地、房屋,到處都是灰蒙蒙的。樹枝也枯了,走到哪裏都蕭條,看不到一點生機。在這個時候,花就顯得很特別了,如果你每天能看到和這個世界有所區別的顏色,鮮豔熱烈,也會跟著高興。用這些生活的小點綴讓自己心曠神怡起來,這很重要,收到花的人永遠年輕。”

  彎彎繞繞講完這麽多,他笑了笑,不無真誠的口吻,總結道:“我買花是為了讓你開心。”

  蘇彌將芍藥放在鼻尖底下輕嗅:“原來是這個意思,謝謝。”

  他把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發揮到極點,“謝就不謝了,回去給我多蹂,躪蹂,躪。”

  ===第33節===

  “……”蘇彌不理解他怎麽做到麵不改色說出這種話,她小聲的:“神經病。”

  ,

  結婚的事傳出去之後,蘇彌就不得不忙著應對一些聲音。

  比如說,她的樂團同事們,會齊齊湧過來問一些婚後生活相關的問題。都是年輕稚嫩的女孩子,用憧憬又曖昧的眼神瞅著她。

  蘇彌隻能比較客觀地應付一句:“挺好的,他花樣蠻多的。”

  “……”

  眾人眼神逐漸變得不對勁。

  “展開說說。”

  蘇彌忙意識到自己講錯話,改口道:“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他有很多生活的小技能。比如說——”

  紅酒啊、花啊。她想說的是這些!

  然而逮到人把柄的小女孩們更是不會輕易放過:“細節,細節!”

  老天爺,哪有什麽細節……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關鍵時刻,電話救了她一命。

  蘇彌站起來往外走。

  來電的又是丁起,他這幾次的邀請顯得有那麽些執著,這一次甚至驅車趕到了蘇彌的樂團門口,問她能不能見一麵。

  蘇彌抽空出去和他碰頭。

  男人比她想象得年輕些,可能四十不到。音樂製作人出身,因而個人風格彰顯得很鮮明,融合了藝術家的隨性跟資本家的精明。

  蘇彌跟他在咖啡廳坐了會兒。

  他講明來意,是手頭有一檔音樂類的綜藝節目正準備啟動,想邀請蘇彌合作。

  她垂頭看著咖啡杯裏的拉花,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乳白色毛衣的邊沿,綰起的發叢裏有幾綹不安分地鬆鬆浮在耳後,在正午的日光之下像細小絨毛。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明星,沒有那麽強的商業效應。我的琴技也不是國內數一數二,我想不到這個節目非我不可的理由。”

  她的言外之意,對於丁起這樣殷勤,不無疑惑。

  對方恭維說:“我們既然考慮到蘇小姐,自然已經做好全麵的評估和調研。你的形象和身份很符合我們節目的理念。很青春,很正麵。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蘇彌頷首:“我明白。”

  丁起又和她暢聊起業內音樂相關的綜藝製作現狀,蘇彌聽得一知半解,商人的重點隻在有利可圖,他把做節目的條條框框給蘇彌擺出來,她不大理解,說白了她就是個拉琴的,在談生意方麵涉獵不深。但她禮貌地沒有打斷對方。

  直到快結束,丁起才把他的終極目的搬出來。

  “如果蘇小姐能跟我們建立合作關係,那我想和嶺文那邊的投資合作大概率也會談得更便利一點,這是對雙方來實現共贏的最快渠道。”

  聽到嶺文,蘇彌就懂了,即便丁起把共贏這兩字講得很重,頗具技巧地向她拋出誘餌,實則是在期待,蘇彌的加盟能為他的拉投資計劃獲取一線機會。

  蘇彌坦然說:“抱歉,我和嶺文沒有直接關係。無論我和你合不合作,都不會幹涉到對方對你投資的意願。”

  丁起略一沉吟,低聲問了句:“您跟謝先生?”

  蘇彌回避了他越界的試探:“如果節目資金不夠,你認為需要嶺文的幫助,你應該去和謝瀟言談,我做不了主。自然也不能因為我,就叫他去擔這樁買賣的風險,沒有這樣的道理。是不是?”

  丁起想了想,歎了一聲,還是很體麵地妥協說:“好吧,耽誤您的時間了。”

  蘇彌最後保留地說了一句:“我會考慮上節目的事,但是更多的條件我沒有辦法承諾,希望理解。”

  她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他給得太多了。

  沒有和謝瀟言稟報,是因為她不想參與商業關係裏複雜的勾心鬥角。

  這一天晚上,蘇彌憩在臥室沙發,玩手機,出其不意地看到韓舟再次登頂熱搜。

  她吃蘋果的手停頓住。

  點進去想看一看所為何事,赫然眼前的是他和經紀公司到期不續的聲明。

  至今對韓舟不離不棄的粉絲們在評論裏堅持控評。

  掐指算一算,他在這個公司也好多年了。一家很小的音樂公司,當時簽約,蘇彌也裏裏外外出了一些力,雖然作坊不大,但公司老板人還算仗義,給他提供不少資源,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給了韓舟最優待。

  可惜有人心比天高。即便如此,這小公司還是被粉絲日到現在。

  無奈他們不明白,爛泥是扶不上牆的。

  蘇彌握著手機,不禁想起上大學的時候。

  她是第一個得知他簽公司的人,彼時韓舟給遠在南城的她打去電話,說見了麵就要請她吃好吃的。

  蘇彌笑著說好啊,隔著電話線就點餐。

  那時她真的覺得是一個很美好的開始,無論哪一方麵。

  時過境遷,現在想一想,距離上一次的風波已經過去一個月。

  原來也才一個月,怎麽感覺她的人生已經脫軌地運行了好久?

  許多的事情都翻天覆地,蘇彌望著天花板,就連這個嶄新的臥室,她也開始慢慢適應了。

  很稀奇。

  胡思亂想著,蘇彌的手指漫無目的在手機頁麵上滑。

  像是一種肌肉記憶,她隨便通過一個粉絲的微博入口,點進韓舟的超話,又點開他最新的機場照片,左左右右滑動了幾下。

  直到——

  篤篤。

  有人敲了一下門板,聲音悶沉,蘇彌驟然挺直身子看過去。

  謝瀟言站在她臥室門口,手臂裏挎著幾條色彩豔麗的裙子。

  他歪著腦袋看蘇彌,楚楚可憐說:“我在這兒站好久,你看不見我。我不是你老公,我是空氣。”

  蘇彌迎過去,取過他手裏的裙子:“你不出聲,我怎麽會知道。”

  “是你玩手機玩得太聚精會神。”

  “……”她心虛低頭,對裙子挑揀。都是從設計師手裏拿的最新款,件件絲絨麵料,他充分考慮過保暖性,也不乏高級手感。

  裙子是謝瀟言給她提前備好,下周有一場晚宴要參加,第一次以他妻子的名義出席公眾活動,蘇彌自然 ?要隆重對待一番。

  她指一指衣帽間:“你等我一下。”

  謝瀟言一時半會兒沒接茬,定定地看著蘇彌走進裏間的背影,眼裏蒸騰起一層薄霧。

  心道:睡裙挺多。

  今天這一條是白色輕紗,鏤空的領。無比清晰地襯出她曼妙身段。從身後看去,蝴蝶骨一半隱沒在衣裳裏,一半顯現。光影勾出腰線的形狀,看起來盈盈一握。

  可惜匆匆幾眼,淡影便消失在眼前。

  謝瀟言略感口中幹澀,喉結上下滑動一圈。

  他走到方才蘇彌落座的地方。

  她落在沙發上的手機在這時有了動靜。

  謝瀟言瞥一眼。

  是沒有備注的一串電話號碼。

  他沒有接的意圖,等到過了時長,自行斷掉。

  很快,又一通打來。

  謝瀟言沒再猶豫,握住手機按了接聽。

  他的“喂”字還沒說出口。

  那頭熟悉的人聲傳來:“彌彌,歌你聽了吧?”

  “……”

  謝瀟言微微一滯,挺意外地揚起唇角。

  韓舟繼續說:“你想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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