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第299章

  早在楚翊說到遼東山匪時,走至雅座口的汪南已經停下了步伐,此刻當他聽到趙老將軍時,高大的身軀劇烈地震動了一下,雙手猛然握成了拳。

  趙老將軍對他來說,亦師亦父亦友,對他有再造之恩。

  ===第259節===

  趙老將軍在世時曾以“出將入相,才兼文武世無雙”來評價顧策,極致讚賞。

  當時,汪南曾信了。

  就像他信老將軍過去與他說的每一句話一樣。

  然而,趙老將軍在九年前戰死了,戰死在了揚州。

  他是被顧策害死的!

  是因為顧策開城門降敵,大景才會戰敗,趙老將軍才會死,死無全屍,連頭顱還被越人懸在城牆上示威。

  雅座門口的汪南周身釋放出一股淩厲的氣息,慢慢地,僵硬地轉過了身,陰沉的目光對上了楚翊。

  他眉間湧出煞氣,冷笑了一聲,遷怒的目光刮在了顧燕飛的臉上,恨恨道:“是啊。趙老將軍信賴顧策,付以性命,卻被顧策害死了。”

  “老將軍這一生,唯一看錯的人就是顧策!”

  最後一句話他是從牙關中慢慢擠出來的,表情極其憤慨,又帶著幾分悲愴,幾分悔恨。

  他氣息急喘,脖頸上根根青筋隱現,雙眸灼熱似火,銳利如刀。

  任何人都毫不懷疑,如果顧策現在在他跟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揮刀殺了他。

  楚翊不躲不閃地迎視汪南那銳利陰鷙的目光,完全沒被對方的氣勢所壓倒,神情依然平靜,道:“當年的事如何,汪將軍你不在,你說了不算。”

  “不知是非!”汪南厲聲斥道,“大公子,你為了美色,竟然不明是非,不顧大義。像你這樣的人,如何為君!”

  “大公子,你太讓人失望了!”

  汪南越說越激動,眼眶中布滿了一條條血絲,青筋暴起。

  他的心中似有一頭狂怒的犀牛在咆哮著,憤怒之外,又夾雜著一絲深切的難以平複的失望。

  像楚翊這種公私不分的人竟然是皇帝唯一的獨子,是大景未來的天子!

  大景的將來危矣!

  汪南重重地拂袖而去,覺得這裏真是一刻也不能留了。

  邁出雅座時,後方響起楚祐的質問聲:“那阿翊你覺得當年的事,誰說了算?”

  “皇叔當年不是也在楊州?”楚翊淡淡反問。

  走廊上的汪南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

  “你這話什麽意思?”楚祐瞬間收斂了表情,唇角的笑意消失不見,語氣冷硬。

  楚翊笑而不語,又端起了茶盅。

  雅座內隨即一片沉寂,楚祐一瞬不瞬地盯著楚翊,似乎想刺穿他的外表,直看到他的內心,可是楚翊隻是優雅地喝茶,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連端著茶盅的手都十分平穩,沒有絲毫的顫動。

  從楚翊的神情中根本看不出什麽端倪來,楚祐一方麵怒意洶湧,另一方麵心中對楚翊的忌憚更深了。

  袁哲不露聲色地從桌下輕輕地扯了下楚祐的袖子,又幹咳了一聲,暗示他,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就不要中了大皇子的計,再衝動行事了。

  建威將軍汪南雖然沒有爵位,卻是堂堂從一品武將,在朝中的武將中很有威信,且交友甚廣,連在那些勳貴中也是為人讚譽的。

  讓汪南看到大皇子為了心上人不顧是非黑白,給顧策平反,這就是今天最大的收獲。

  楚祐自然明白袁哲的眼神是何意,雖然有些細枝末節超出了意料,但大體上的發展還是如他們所願。

  今天這一趟來得是匆忙,但收獲甚大……

  楚祐牙根緊咬,壓下了心頭那躁動的野獸,沒有再步步逼近。

  楚祐幽幽歎了口氣,在心裏飛快地組織著語言:“阿翊,也不是我這做叔父的不幫你,當年顧策的確降了敵,證據確鑿。”

  “你不要因為美色而行差踏錯……”

  他這三言兩語等於是把“美色誤國”的帽子扣在了楚翊的頭上,意指是顧燕飛攛掇楚翊這麽做。

  “噗嗤。”

  顧燕飛清脆的笑聲打斷了這暗潮洶湧的氣氛,讓楚祐微微一怔。

  顧燕飛笑靨如花,看也不看楚祐,歪著小臉看著楚翊完美的側臉。

  她怎麽覺得她的美色還不如他的美色?

  他的榮幸。楚翊也是笑,眉目柔和。

  這兩人旁若無人的樣子讓楚祐差點掀桌,但又強自按捺住了,目光看向瞟向了百裏胤,以為他會有所反應。

  可是——

  百裏胤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眼神遊移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壓根沒有去看顧燕飛,而是獨自喝著悶酒,一杯接著一杯,喝得有些急了。

  楚祐的臉龐又一次僵住了。

  袁哲也在看百裏胤,眉頭輕蹙。

  “咳咳。”他把拳頭放在唇邊,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對著百裏胤道,“百裏三皇子來京城也有些日子了,覺得京城如何?”

  正在喝酒的百裏胤這才回過神來,同時尷尬地發現酒杯已經空了,強自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哈哈一笑,把空酒杯放下了,道:“貴國風光秀美,人傑地靈,就是這美人比不上我們大越。”

  “我們大越的美人婉約嫻靜,楚楚動人,清淡如菊,芳雅似蘭,溫柔似水。”

  “不過……”

  說著,百裏胤頓了頓,眸底掠過一道異常明亮銳利的流光,一閃而逝,“說到美人,卻誰也比不上夏侯尊主。”

  這句話隻是試探,說話的同時,百裏胤的心髒暗自一陣狂跳,麵上卻不顯山不露水的,餘光看著距離他不過幾尺遠的紅衣青年,留心他的神情變化。

  聽到對方提起夏侯卿,袁哲麵上也露出幾分凝重來,用謹慎的口吻說道:“聽聞夏侯尊主常年以麵具覆麵,從來不曾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

  天圜司隻授命於越國曆代聖人,尊主代代都是以麵具覆麵,這一點從來不是什麽秘密。

  對於袁哲的話,百裏胤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更多的精力都投向了那位夏公子,見他一動不動,心提到了嗓子眼。

  百裏胤一咬牙,狠了狠心,做出輕佻的樣子,一邊去拿酒壺斟酒,一邊笑咧咧道:“除了聖人外,還從無人見過夏侯尊主的容貌,但是,憑他這身姿體態,絕對是美人。”

  這句話一出,他脖頸的汗毛瞬間倒豎,仿佛感覺了一股沁入骨髓的殺意,執酒壺的手下意識地一抖。

  從壺嘴倒出的酒液也隨之一顫,灑在了酒杯外。

  酒液流淌著自桌麵滑落,“滴答、滴答”地濺濕了地板。

  百裏胤仍是強自鎮定地把酒杯斟滿,這才又看向了夏公子。

  夏侯卿半垂著濃黑的眼睫,表情安然,沒有任何的變化,依然在喝茶,流水般的青絲垂在他一側臉頰邊,眼簾抬也不抬,仿佛沒有什麽比他手中這盞茶更重要的了。

  難道剛剛是自己的錯覺?百裏胤不由想道,在心中安慰起自己:沒錯,肯定是錯覺。

  四年前,夏侯卿初任天圜司尊主之位,曾有三四個公子哥當場以輕佻的言語調戲於他,結果這三個公子哥一死兩殘,血濺宮門。

  為了這件事,禦史台數個禦史聯名彈劾夏侯卿,但聖人力保,那幾個禦史短短幾天內就被抄家流放。

  從此,再無人敢揣測夏侯卿的容貌、他的身段,畏之如虎。

  以夏侯卿的性格,誰敢用這種調戲輕浮的口吻議論他,他怕是要把說話之人以及聽到之人全都殺了。

  這位夏公子定不是夏侯卿!

  百裏胤的失態顯而易見,楚祐與袁哲自然也注意到了,緩緩地對視一眼,都覺得百裏胤對這位夏公子過分在意。

  楚祐心裏奇怪,也朝夏侯卿看去,疑雲叢生。

  這位夏公子確實相貌出眾,堪稱絕世之姿。

  但百裏胤貴為越國三皇子,那也是閱美無數,至於因為這位夏公子這般失態嗎?

  袁哲長袖擅舞,含笑道:“這美人大江南北各有特色,江南女子婉約,西北女子豪爽大氣,京城的貴女也是各有千秋,書香門第的才女知書達理,勳貴人家的貴女最是肆意灑脫……”

  他試圖引導百裏胤看向這裏唯一的一名京城女子,以此把話題接到顧燕飛的身上,可惜,百裏胤失魂落魄的,似乎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似的,完全沒注意袁哲又說了什麽。

  百裏胤的腦子裏一直在想夏公子和夏侯卿,一會兒覺得是他,一會兒又覺得不是他。

  這種懸而未決的感覺太糟糕了,讓百裏胤真恨不得去取個麵具往對方臉上戴。

  袁哲:“……”

  袁哲的表情僵了一瞬,百裏胤出人意料的態度讓他原本準備好的話都說不下去了。

  下頭大堂的戲越唱越熱鬧,扮演劉青霄的武生先是得美人的芳心,後又斬蛇起義,一番慷慨激昂的唱詞直把人唱得熱血沸騰,一呼百應。

  眼看著一代大帝即將崛起,而他從前的未婚妻家卻是沒落了,家族被流匪幾乎屠了滿門。

  兩相對比,令代入劉青霄的觀眾們全都覺得痛快。

  對劉青霄來說,這一日,意義非凡。

  袁哲朝下方戲台上美人在懷的劉青霄看了一眼,心念一動,又道:“吾國太祖皇帝曾雲:有花堪折直須折,各花各有各花香。”

  “太祖還說,不止芳華少女是花,慕艾少年也是花。”袁哲微微一笑,悠然扇著手裏的折扇,“每年在國慶那日的‘百花宴’就是太祖的主意,廣邀京中各府的未婚男女赴宴。”

  他這番話總算喚回了百裏胤的些許注意力。

  百裏胤被挑起了一些興致,將那句“有花堪折直須折,各花各有各花香”重複了一遍,撫掌讚道:“貴國的天曆帝實在是個妙人。”

  “我記得,再過幾日就是貴國的國慶了吧?”

  大景的國慶是太祖皇帝所設立的節日,定在大景建國那日,是大景獨有的節日,比如在越國以及前朝,都是以當朝天子的萬壽節作為舉國歡慶之大事。

  “確實。”袁哲唇角翹了起來,“這是我大景從太祖皇帝起,持續五十年的慶典了。”

  “當年太祖皇帝可是親口說了,若是在百花宴上,哪家俊小夥得了哪位姑娘的芳心,他可以立刻為其賜婚。這些年來,百花宴也成就了不少金玉良緣啊。”

  百裏胤挑眉道:“呦,這習俗倒是有趣了,與我大越西南媧族的走婚習俗也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合則來,不合則散。”

  “人生在世,當如是。”

  袁哲但笑不語,心裏對百裏胤所言不以為然,甚至帶著幾分輕蔑,但他自然不會將此表露出來。

  “百裏三皇子屆時可要一同去天和園?”楚祐適時地提出邀約,眼神意味深長。

  百裏胤自然能感覺到袁哲與楚祐一唱一搭別有用心,朗聲一笑,舉杯應下:“好,吾定要湊湊這熱鬧。”

  他眸底藏著一抹焦慮,努力穩定著心神,若無其事地又望向了顧燕飛,笑得放蕩不羈,問道:“顧二姑娘,應當也會去吧?”

  他用那種仿佛鎖定了獵物的目光深深地注視著顧燕飛,自信傲然,也同時在挑釁著在場的另一個男人。

  百裏胤笑得豪爽,可另一隻空閑的手卻是在桌下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楚祐與袁哲再次互換了一個眼神,無聲地交流著,決定今天點到為止。

  ===第260節===

  “我為何要告訴你?”顧燕飛托腮看著百裏胤,小臉上帶著幾分驕縱,幾分惱意,“你們幾個真是吵死了,到底聽不聽戲,不聽可以走了!”

  “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真是煩人。”

  她板起了臉,似乎對在場這些人全不看在眼內,一番言辭近乎傲慢,但即便如此,她的聲音依然如鶯啼般清脆婉轉。

  袁哲聞言麵色微微一沉。

  他是袁家下一代家主,姑娘家在他跟前個個都表現得溫婉貞靜、落落大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對待。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袁哲心裏暗道。

  他是世家子,自然不會與一個女子計較,深沉的目光看向了楚翊,想看看他會作何反應。

  楚翊笑容溫和,直接下了逐客令:“幾位若不看戲,就請回吧。”

  靜了一瞬後,楚祐不怒反笑,隻是笑意未及眼底,瞳孔黑幽幽的,冒著一絲絲冷意。

  “百裏三皇子,”楚祐劍眉一挑,惋惜地對百裏胤笑道,“貴國誠意與我大景聯姻,隻可惜,我這侄兒已有了心上人,怕是娶不了貴國的帝姬。”

  “但大公主也快及笄了吧,倒是和百裏三皇子極為般配。”

  楚翊已經拒絕了大越的帝姬,那麽,楚翊還能拒絕把公主遠嫁嗎?

  大公主現在是還小,但是,人總會長大的是不是,再過個三四年也差不多了。

  楚祐唇角微翹,一副挑釁的姿態,目光逼人。

  然而,楚翊麵不改色,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太祖皇帝有雲,大景女永不和親。”

  五十幾年前,皇朝初建,局勢不穩,百廢待興,可北狄人蠢蠢欲動,邊關時不時有戰事。

  當年就有一名文官在早朝時提出,可以仿前朝送公主前往北狄和親,還正氣凜然地說什麽多少男兒為國為民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女子也當為了國家興亡而犧牲,一人和親可保千千萬萬景國人免受戰火,是舍小取大。

  當下,太祖皇帝就指著此人的鼻子破口大罵了一頓,說他們這些讀孔孟之道、講究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的大男人,既要求女子在閨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她們相夫教子,現在又要求她們為國犧牲,那還要男人做什麽?!女子既然都相夫教子了,那麽她們的夫、她們的子不去為國犧牲,是留著吃幹飯嗎?!

  太祖這番話就差直說,那個提議和親的文官就是一個“隻會吃飯不會幹事”的無用之人,羞得那個文官差點就要當朝撞柱。

  這件事在《太祖起居注》也是有記錄的。

  楚祐自然也知道太祖皇帝的這句話,可是……

  “這世上的規矩哪有一成不變的。”楚祐似笑非笑道。

  太祖皇帝也希望先帝別娶世家女,但先帝還是娶了。

  太祖皇帝也曾說過質子是極大的恥辱,但楚翊還是做了八年的質子。

  這朝堂可不僅僅是皇帝一人的朝堂。

  “啪啪!”

  楚翊輕輕擊掌兩下。

  很快,剛剛那個小二就聞聲而來,笑嗬嗬地問道:“客官有何吩咐?”

  “請這三位貴客出去。”楚翊吩咐小二道。

  “……”楚祐眉睫一跳,麵帶怒色,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左右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多留無益。

  楚祐振衣而起,表情冷硬,麵對百裏胤時,語氣還算客氣,“百裏三皇子,我們走。”

  百裏胤慢悠悠地起了身,慢悠悠地對著楚翊與顧燕飛拱了拱手:

  “後會有期。”

  動作與聲音看似從容不迫,遊移的目光卻在往在場另一個人的身上瞟。

  百裏胤緊跟在楚祐身後也離開了,邁出房門時,他終究是忍不住朝一襲紅衣的青年又望了最後一眼,眸光驚疑不定。

  待袁哲出去後,房門就被關上了,雅座裏又隻剩下楚翊、顧燕飛與夏侯卿三人,隻是地上多了一把之前汪南留下的佩刀。

  顧燕飛托腮盯著夏侯卿看了看,臉上絲毫不見之前的不耐。

  空氣中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隨著幾個不速之客的離開,消失於無形。

  下方的弦樂聲由急變緩,輕鬆歡愉,聲聲逸揚,宛如無數鳥雀齊聲歡唱。

  顧燕飛像是想到了什麽,彎唇一笑,眸中似有燦爛星光流轉,幸災樂禍地湊過去對著楚翊的耳朵說悄悄話:“百裏胤死定了。”

  他敢當著夏侯卿的麵調戲夏侯卿,真是不知死活!

  楚翊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也做出附耳的樣子,含笑附和道:“確實。”

  “應該活不過三日吧。”他輕輕巧巧地說道。

  兩個人就像是在說悄悄話,卻壓根兒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一唱一搭,顯然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就像是剛才這兩人一唱一搭地趕走了康王他們一樣。

  “……”夏侯卿臉色都泛青了,緊緊地捏著手裏的杯子,捏得幾乎要碎了。

  他妖魅的鳳眼斜勾出刀鋒一般的冷意,狠狠地刮在顧燕飛與楚翊的臉上。

  顧燕飛驚豔地看著他周圍那翻騰的血紅色氣運,張揚得幾乎要把整間雅座都映紅了。

  “真好看!”顧燕飛由衷地歎道,眼眸亮晶晶的。

  在夏侯卿看來,她此刻的眼神就跟她平日裏看那隻蠢貓沒兩樣,眼角細微地抽了一抽,忍無可忍,紅豔的薄唇間吐出一個字:“滾。”

  顧燕飛也不懼,“噗嗤”地莞爾一笑,笑得愉悅極了。

  璀璨的笑靨蕩漾在她精致的小臉上。

  夏侯卿:“……”

  夏侯卿罕見地怔住了。

  對於旁人的惡意,哪怕隻是一絲一毫,他都能夠感受得出來的。

  從來沒有人像顧燕飛這般對他,她不懼怕他,她不厭惡他,她也不敬畏他……她對待他,隨性肆意,心無旁騖。

  夏侯卿的眸中閃過一抹近乎妖的陰影,似乎回憶到了什麽。

  在他的人生中,人與人之間從來都是利用。

  可是,從顧燕飛的身上,他看不到那種醜陋的情緒,眼前的這個少女配得上“光風霽月”這四個字。

  與他,截然不同。

  可明明從她的出生開始,就已經陷入了一場肮髒的泥潭,就像他,從出生便是一場利用與算計而已。

  夏侯卿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

  這讓他周身的氣質看著與平日裏不太一樣,但也隻是那短短的一瞬而已,很快,他就又是那個刀槍不入的夏侯卿了。

  楚翊:“……”

  楚翊慢慢把顧燕飛纖細的肩膀轉了過來,讓她的臉麵對著自己。

  “我也很好看。”楚翊一本正經地說道。

  他的眼睛凝視著她的眼睛,兩人的眼眸相距不過三寸,彼此近得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夏侯卿唇角一抽。

  顧燕飛果然盯著楚翊看了,一眨不眨。

  青年麵如冠玉,難描難繪。

  好看,真好看!

  顧燕飛忽然想起,大師姐曾對她說,男人長得再好看也沒用,找道侶還是要看人品與性格。

  可是,她覺得大師姐說得不太對,好看很重要的。

  楚翊滿意了,勾唇笑了。

  雅座內的氣氛染上了幾分柔軟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