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第268章

  “此病血脈相傳,而雙生子又是在胎中血脈相連的,若有此病,兩個孩子應當會同時發病,偏偏許瑤無事。”

  “我就算了算……”

  於是,顧飛燕算出了他們並非龍鳳雙生。

  也算出了,許瑤應當有一個死於非命的雙生妹妹。

  韋家三人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靜靜地聆聽著,神情複雜。

  “原來如此。”衛國公夫人唏噓地歎道。

  韋菀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起來,眼前一片模糊,神情哀婉。

  這一夜,她根本難以入睡,睜著眼直到天明,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像是把前麵二十幾年的淚水全都哭了出來。

  “多謝姑娘指點。”韋菀真誠地致謝道,聲音嘶啞得宛如被砂礫磨過似的,“我會將她好好安葬的……”

  她的神情是那麽悲傷,那麽無奈,那麽自責。

  這孩子活著時,她這個當母親的沒好護住她,這孩子死後,她至少要讓這孩子重入了輪回,不能讓她成了孤魂野鬼遊蕩人間。

  這麽想著,滾燙的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順著她的麵頰不停地向下滴落……

  韋菀哭得柔腸寸斷,心痛如裂。

  衛國公夫人也暗暗地念了句“阿彌陀佛”,這孩子的死會是韋家與韋菀心中永遠的痛,他們也隻盼著這孩子能早日投胎。

  衛國公夫人心頭憋著一口氣,定了定神後,接口道:“我與你大哥商量過了,我們把這孩子葬到韋家的祖墳裏,在祠堂給她立個牌位,受韋氏香火的供奉。”

  一般來說,早夭的孩子都不能葬進祖墳,哪怕是在天家貴胄也一樣,衛國公夫婦為幼妹早夭的孩子如此破例,也是他們一片拳拳愛妹之心。

  韋菀的眼眶更紅了,淚水差點又要湧出,心頭淌過一股暖流。

  她是遇人不淑,可是她還有娘家人,無論她遇到什麽樣的事,她的長兄、長嫂都會站在她這邊;哪怕她深陷泥潭,他們也會助她脫離這泥沼。

  她已經比很多很多人要幸運了。

  韋菀深吸了好幾口氣,用帕子拭了拭了眼角的淚花,努力穩定著自己的情緒,語調艱澀地說道:“許彥說,是他把瑤姐兒的妹妹丟到外頭凍死的。”

  “他還說,父殺女,依律無罪。”

  “說他不過是把個外室子帶回來給了正室撫養,勳貴之中,這樣的事不少。許珞並沒有請封世子,不算以庶充嫡,他不過是因為我膝下無子,怕他娘為難於我罷了。”

  “至於昨晚上的事,也隻是劫匪劫道……”

  韋菀沙啞的聲音中充滿了嘲諷。

  直到昨晚,她才算看清了枕邊人,才算知道原來過去這九年,她一直是與狼共枕。

  韋菀死死地捏緊了身下的褥子,說出了她思考了一夜的決定:“大哥,我想與許彥義絕。”

  “絕,必須絕!”衛國公粗聲道,重重地拍案,眉心湧動著濃重的煞氣。

  對於韋菀的這個決定,衛國公夫婦早有心理準備,或者說,就算韋菀不提,他們也會勸。

  這婚必須絕!

  韋菀深吸了一口氣,力圖鎮定地又看向了顧燕飛,正色道:“待事了後,我與小女再擇日來謝姑娘救命之恩。”

  要是沒有顧燕飛,她們母女早就在黃泉路上,死得不明不白。

  這個恩情,她記下了。

  許彥是堂堂吉安侯,超品的勳貴,祖上功績曆曆在目。他若是一口咬定那些說辭,衛國公除非是拚著爵位不要了,怕是也不能隨便喊打喊殺。顧飛燕其實挺好奇衛國公會如何處置,以她所耳聞的衛國公的性情,十有八九不會咽下這口氣。

  顧燕飛心中想著,又提點了幾句關於立碑與牌位的事,叮囑他們給那女嬰取個名字再安葬,這才啟程回京。

  想著她是因為自家的事才一夜未歸,衛國公夫人很是過意不去,堅持要親自她回去。

  左右也是件小事,顧燕飛也就沒堅持,兩人在辰時一刻匆匆地騎馬上路了。

  這莊子距離京城大約二十幾裏路,不算遠,隻是道路崎嶇,用了近一個時辰才回到了京城。

  天空中的雲層被晨曦驅散,已是日上三竿。

  顧燕飛遠遠地就望見西城門外的官道上,那些行人車馬全都被城門守兵驅趕到了官道兩邊,正中空出了一條道來。

  官道上的路人們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百姓們引頸翹首地張望著。

  顧燕飛緩下馬速,抬眼往西城門內望去,定睛一看,一眼看到了幾十丈外的一隊人馬中身穿緋紅官袍的顧淵。

  顧淵腰背筆直地騎在一匹矯健的黑馬上,形貌冷峻,腰跨長劍,警覺地打量著四周,指揮著一隊鑾儀衛在城門附近清道。

  城門內,另一隊人馬如眾星拱月般簇擁著另外兩個青年,往城外的方向馳來。

  兩個青年齊頭並進地騎在最前方的,一個身穿杏黃色蟒袍,俊美如畫,另一個著藍色翻領胡服,粗獷颯爽,正是楚翊與南越三皇子百裏胤。

  三四十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吸引了周圍所有的目光。

  路邊的那些行人興奮地望著楚翊他們,一個個目光灼灼,麵露異彩,仿佛沸水般更熱鬧了。

  “那是大皇子殿下,長得可真俊啊,跟神仙下凡似的。”

  “是啊是啊,比起那什麽南越三皇子,我們大皇子殿下就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這南越三皇子來了很久了吧,怎麽還留在京城不走啊?!”

  “……”

  人群中各種聲音紛紛雜雜,此起彼伏。

  顧淵負責護衛楚翊的安全,自是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立刻就注意到了城外騎在紅馬上的顧燕飛。

  顧淵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天色。

  這還不到巳時呢。

  這大清早的,妹妹怎麽是從城外回來的?

  這是一早出門,還是……徹夜未歸?!

  顧淵薄唇微抿,右手攥緊了手裏的韁繩,眼角壓了壓,心道:他今天一定要回府一趟才行。

  “燕飛,這不是你大哥嗎?”衛國公夫人勒住馬,停在顧燕飛身邊,挑眉遙望著城門口的顧淵。

  “是我大哥。”顧燕飛略帶幾分心虛地應了。

  她小臉上露出幾分罕見的窘態,目光遊移了一下。

  自顧淵在鑾儀衛當差後,基本上十天裏有八天要住在宮裏,鮮少回府。

  顧燕飛昨天隨衛國公府的人離開時,特意把卷碧留在了府裏,吩咐她:要是大哥昨晚回府,就跟他說一聲她出門了;要是大哥沒回來,就誰也別說。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啊!

  顧燕飛在心中暗暗地歎氣。

  瞧大哥這副樣子,很顯然他昨晚肯定是沒回府,偏生她的運氣也太差了,這難得夜不歸宿一回,居然被大哥當場抓了個正著。

  顧燕飛賣乖地對著不遠處的顧淵露出一個過分燦爛的微笑,討好地對著他揮了揮手,算是打了招呼。

  衛國公夫人將顧燕飛神情間的細微變化瞧在眼內,想著這丫頭麵對許彥時英姿飛揚,自信恣意,不免覺得有趣。

  原來,小丫頭在她家兄長跟前是這副樣子啊!

  衛國公夫人默默地捂著嘴,輕笑不已,眼眸又柔和了三分。

  眼看著前方的鑾儀衛和城門守兵過來清道,顧燕飛與衛國公夫人就策馬避到了官道的一邊。

  衛國公夫人往顧燕飛這邊湊了湊,與她咬耳朵道:“大皇子前兩天剛接了與越國談判的差事……那百裏三皇子想要新型燧發槍的圖紙。”

  想到衛國公跟她說皇帝瞧上了顧燕飛為大皇子妃,衛國公夫人的唇角翹了翹,幹脆就趁這個機會與顧燕飛談起了朝事。

  “當初為了換大皇子回京,皇上允諾越國聖人將燧發槍的圖紙贈與越國,這百裏三皇子就是為此而來……”

  南越三皇子百裏胤到京城已經有兩個月了。

  其實早在年前,今上就履行了他與越國聖人的約定,把燧發槍的圖紙給了百裏胤。

  但百裏胤沒有收下那份圖紙,反而提出,他想要最新型的燧發槍的圖紙,為此,越國願意再多付出黃金萬兩為代價。

  不過,皇帝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

  而百裏胤顯然不肯輕易罷休,這一來二去,來來回回,就拖到了現在,眼看著再過幾天就要二月了,百裏胤依然賴在京城不走,甚至他代表越國聖人提出可以將黃水洋海域還給景國作為條件。

  這黃水洋海域便是先帝當年割讓給越國的。

  前兩天,皇帝在早朝上把與越國談判的差事,全權交給楚翊。

  ===第226節===

  這若是換作往常,擁護康王的那些世家官員絕對不會坐視這種事關兩國的差事交到楚翊手裏,勢必會跳出來反對,朝堂上怕是會因此又來上一場正鋒相對的較量。

  可今日不同往日。

  最近康王楚祐忙著準備大婚,康王那一派的官員亂糟糟的,不僅連損了庾、馮兩家,袁氏宗子袁哲至今還在詔獄中,後來又因為連禦史的事,激怒了一眾禦使,禦使們咄咄相逼,導致蕭首輔等世家官員都有些焦頭爛額,一時間也顧不上反對。

  於是,楚翊很順利地領下了這樁差事。

  衛國公夫人說完了這些朝事後,嫌棄地又道:“聽國公爺說,這百裏三皇子煩人得很,滑不溜秋的,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他又在使什麽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