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第253章

  “是你對不對?”王氏聲嘶力竭地厲聲道,形容義憤,近乎癲狂,“你一時意氣殺了京兆尹,觸怒龍顏,卻為我侯府惹來彌天大禍!”

  “侯府怎麽會出了你這等敗家子,把祖宗留下的爵位也給敗掉了!”

  “顧淵,你都要和侯府分家了,還要連累侯府,你就跟你爹一樣……”

  王氏越說越氣,越說越恨,真恨不得像個市井潑婦一樣,衝上去對著顧淵撕撓一番。

  顧淵剛喝了兩口茶水潤嗓,聞言從茶盅裏抬起頭,對著王氏冷笑了一下。

  也不用顧淵說什麽,族長就先指著王氏,疾言厲色地罵了回去:“王氏,你夠了沒有!”

  “這關淵哥兒何事!”

  “你這潑婦,不問緣由,倒是給侄兒潑起髒水了。”

  “你怎麽不去問問你婆母和顧簡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母子為顧家惹下彌天大禍,現在倒是都躲著不敢來見人了!”

  族長一向好脾氣,罕少用如此激烈的言辭,也罕少發如此大的火,把一旁的族老們都鎮住了。

  族長罵完猶不解氣,把廳內的一個婆子招了過來,讓她趕緊去把顧簡叫來。

  那婆子唯唯應諾,提著裙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正廳內,氣氛一時有些僵硬,丫鬟婆子們全都噤若寒蟬。

  族老們都有些懵,也隱約聽明白了,是顧簡和顧太夫人把侯府的這爵位給葬送了。

  族老們麵麵相覷,滿臉驚容,心頭更是驚疑不定。

  “……”王氏被罵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覺得有些丟臉,真想下令讓人把族長給趕出去,心裏不信族長所言:顧家被除爵怎麽可能是因為侯爺呢!

  旁邊的族老們已經拉著顧淵詢問起經過。

  族長看著王氏就煩,以長輩的身份又斥道:“族裏分家,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出去!”

  王氏的臉色更難看了,胸口一陣劇烈的起伏,昂著脖子道:“憑什麽?我可是堂堂侯夫人……”

  她是這侯府的女主人,族長又什麽資格把她趕出去!

  “連侯府都沒了。”族長冷冷地打斷了她。

  族長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王氏的臉,語調緩慢地警告道:“今天就是我做主,想要休了你都行。”

  麵色甚是肅然,字字清晰。

  王氏:“……”

  王氏瞳孔猛縮,這下是真被嚇到了。

  顧家已經沒有爵位了,顧簡不再是定遠侯,也就意味著他失去了從前在族中超然的地位,現在以族長作為顧氏宗長的身份,是族中地位最高的人,甚至可以做他們這幾房的主。

  王氏攥緊手裏的帕子,將帕子揉得皺巴巴的。

  她給顧瀟使著眼色,讓兒子留在這裏,自己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而顧瀟根本沒接收到王氏的眼神。

  他至今還沉浸在侯府被奪爵的震驚中,不願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明明馬上要分家了,父親很快就可以為他請封世子了,侯府怎麽就被奪爵了呢!

  王氏慢吞吞地走下了石階,回過頭朝廳內望了一眼,越想越慌,一顆心至今都是七上八下。

  她對著旁邊的大丫鬟招了招手,低聲吩咐道:“去跟三姑娘說……”

  大丫鬟前腳剛走,後腳顧簡黑著臉朝這邊走來,渾身釋放著一股子陰鷙的氣息,身後不遠處跟著方才被族長使喚去喊人的婆子。

  “侯爺……”

  王氏急忙迎了上去,想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顧簡看也看她,也沒有駐足,就直接從她身邊走過,毫不回頭地進了正廳。

  王氏剛剛才被族長斥了一通,本就在氣頭上,此刻又被顧簡無視,氣得她理智全無,也顧不上儀態了,忍不住就跺了跺腳。

  顧簡撩袍邁過了門檻,恰好聽到族長不屑地說著:“……禦史當場就彈劾顧簡為奪家產,不容親侄,還在禦前妄言,欲置親侄於死地……”

  顧簡的臉更黑了,拳頭緊緊地一握。

  他這麽大個人站在大門口,族長與族老們自然也看到了他,族長隻冷冷地問了他一句:“我有沒有說錯?”

  ===第212節===

  顧簡一言不發,麵色緊繃,薄唇抿出如鐵的線條,板著臉在上首屬於他的位子上坐下了。

  此時此刻,沉默就意味著是承認。

  所有人像是浸泡在了寒潭之中般,手足心全都涼了,又急又慌,但又不免有一絲慶幸。

  天知道,皇帝差點就讓他們顧氏一族三代不得科舉了,相比之下,現在僅僅隻是奪爵,已經是從輕發落了。

  這也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

  族老們心裏全都是欲哭無淚,悲痛,惶惶,煩躁,茫然,焦慮等等的情緒充斥在心頭。

  本來他們一族有個爵位在,就與京城那些富戶鄉紳人家不可同等可語。

  大樹底下好乘涼,作為勳貴族人,他們不僅可以免賦稅,免徭役,就是前程上也有各種優待,想要進軍營,或者進京中的幾大書院,都有極大的便利。

  再說得現實點,就是族人惹上了官非,京兆府也會念著侯府,對顧氏族人客氣幾分。

  可現在全沒了。

  他們顧家變成了普通的人家。

  這全是被顧簡與顧太夫人這對母子害的!

  顧堯、顧宣父子幾個當年在沙場拋頭顱、灑熱血建下的這功績就被這對母子揮霍一空了!

  剛剛王氏還說顧淵是敗家子,敗家子分明就是顧簡才對!

  連顧瀟都用一種埋怨的眼神看著顧簡,一手將椅子的扶手捏得緊緊,幾乎要將之捏碎。

  顧簡感覺像是被公開處刑似的,臉色僵硬極了。

  他依然沒回答族長的那個問題,隻是不快地說道:“分家,趕緊分。”

  他脖子一梗,下巴一揚,語聲如冰。

  他這發號施令、趾高氣揚的態度惹得廳內的族老們更加不悅了,覺得顧簡把顧家害成了這樣,居然還不知反省,實在是難堪大任。

  廳內的氣氛愈發繃緊,冰冷如寒冬。

  族長環視在場眾人,最後直直地迎上了顧簡陰沉晦暗的眸子,斷然道:“那就分。”

  必須分。

  再不分,顧淵就要被拖累了。

  “怎麽分?”原本自顧自地喝著茶的顧燕飛忽然插嘴問了一句,聲音如敲冰戛玉,清潤動聽。

  顧簡聽到顧燕飛的聲音就煩,蹙了蹙眉,心想:怎麽分方才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

  他轉頭看向了顧燕飛,沒好氣地斥道:“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顧燕飛不怒反笑,不去看顧簡,而是側首看著另一側的顧淵,露出淺淺的笑靨,如春光般明媚,似陽光般燦爛,乖巧地說道:“大哥,你一會兒還要去當差,也別耽誤了你的差事。”

  他沒提楚翊放了他一天假的事,若無其事地順著妹妹的話說道:“我還有差事在身,再坐一會兒,也該走了。”

  “……”族長聞言,不由朝顧淵看去。

  前方英姿勃發的青年與另一側氣急敗壞的中年人,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是冉冉升起的旭日,一個就是暮色沉沉的黃昏。

  族長深深地凝視著顧淵,心思浮動了起來。

  從方才皇帝和大皇子透出來的口風來看,顧淵那日在承天門救駕有功,將來前途無量,必會得大皇子重用。

  顧家要重新拿回這個爵位,還得靠顧淵。

  爵位。

  想著爵位,族長的心口都熱了起來,似乎周身被注入了一股勃勃生機,精神氣又起來了。

  思忖良久後,他心裏終於有了決定,眼眸也變得堅定沉著起來。

  敗落的家族猶如沉屙在身,沉屙還需用重劑,家族想要重新崛起,就必須快刀斬亂麻。

  族長放下了拈須的手,神情鄭重地沉聲道:“堯堂叔在世時,就定下了族規,若承爵的子孫不孝,失了爵位,那從此不得再為家主。”

  “今天二房失了爵位,以後你們這一支的家業應該由長房繼承。”

  “除卻守寡的三房外,其他幾房全部分出去。”

  族長心裏已有了章程,語氣堅決,很有幾分快刀斬亂麻的架勢,又吩咐婆子去把顧四爺與顧五爺叫來。

  族長的這番話猶如一道閃電狠狠地劈中了顧簡,又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地捅進了他的心窩。

  一股心火猛然間直衝腦門,他勃然大怒地對著族長反問道:“憑什麽?!”

  顧簡簡直要瘋了。

  由長房繼承家業,那豈不是代表他們這一房就會從這裏被驅逐出去,漸漸地由嫡係淪為旁支?!

  不行,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