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第226章

  時間似乎靜止了。

  怦怦!

  顧燕飛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回響在耳邊。

  楚翊看著與他相距不過一尺的少女,盯著她麵頰上微微泛起的紅暈,口中的蜜餞甜絲絲的。

  真甜。

  他心中生出了一股甜意,似乎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一根羽毛輕輕地撩了一下。

  雅座內,悄無聲息,香味嫋嫋。

  直到又一下響亮的煙花聲“劈啪”地炸響在天際,顧燕飛這才回過神來,周圍那旖旎的氣氛也隨之消散。

  顧燕飛若無其事地垂下了眸子,兩根手指夾著那道符念念有詞,手一揚,那張符就燃燒了起來,飄在了楚翊的左肩頭。

  符燃燒後的灰燼化無數白色的光點縈繞在他肩頭。

  無數光點凝聚成一個光團,閃了閃,隨即就消失殆盡。

  他原本光潔無瑕的左肩上赫然多了一個銅錢大小的“傷口”。

  “傷口”的表麵結了一層暗紅色的痂。

  楚翊伸手摸了摸,指下甚至能感受到痂的觸感,含笑道:“惟妙惟肖。”

  ===第186節===

  “那是!”顧燕飛得意洋洋地挑起了小下巴,炫耀道,“這‘傷口’還能逐步愈合呢。”

  “包管誰也看不出來,厲害吧?!”

  她很順手地幫他拉了拉中衣的領口,指尖不經意地擦過他的鎖骨,指下溫潤細膩。

  “厲害。”楚翊低聲道,眸底醞釀起點點笑意。

  那膚白勝雪的耳垂上慢慢地浮現一抹淡淡的粉色,像是染了胭脂似的。

  這時,又是一道絢爛的煙花在夜空綻放,倚欄而坐的兩人皆是尋聲望去,兩雙眼睛都被煙花映得璀璨明亮。

  那之後,夜空就安靜了下來,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夜色寧靜深邃。

  顧燕飛靜靜地仰望著夜空,笑容恬淡而安寧。

  比起在曜靈界的兩百年,她的上一世就如這煙花那般短暫,但她終究是存在過,也一定留下了屬於她的痕跡。

  能夠再回到這裏,真好!

  雅座裏,氣氛恬靜。

  下方的街道上卻是一片喧嘩,不少百姓還覺得意猶未盡,站在原地回味著、討論著,有人說煙花,有人說舞獅,也有人說起雜耍百戲。

  “百戲?!”顧燕飛眼睛一亮,一把將楚翊從椅子上拉起,興衝衝地說道,“我們去看百戲!”

  她拉著楚翊下樓,衝出了酒樓。

  看過了雜耍百戲,又去看了舞獅子、耍龍燈,等顧燕飛回到侯府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了。

  是楚翊親自把她送回來的。

  他們乘坐的還是來時的那輛馬車,隻是少了安樂,安樂早在半個多時辰前就隨皇帝先行回宮了。

  顧燕飛下了馬車,就從東側角門進了侯府,慢悠悠地穿過外儀門、內儀門,一路往內院方向走,一邊走,一邊不住地打哈欠。

  夜色濃濃,涼如水。

  “顧燕飛!”

  “站住!”

  幾步外,一道頎長勁瘦的身影從陰影中突然躥了出來,攔在了顧燕飛的前方。

  周圍空蕩蕩一片,沒有其他人,唯有那影影綽綽的樹影在寒風中搖曳起舞。

  今晚月圓星稀,銀色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來人的臉上,形成一片清冷斑駁的光影,襯得對方麵目猙獰。

  顧燕飛挑了下柳眉:“是你啊。”

  她隨意地把玩著手中的貓麵具,斜睨著前方身著一襲藍色直裰的方明風。

  方明風看著顧燕飛的眸子裏迸射出兩道狠厲的寒芒,心裏憋著一肚子的火氣。

  庾家出事後,他得知母親還在庾家在京城的宅子裏,就立刻趕了過去,想要接走母親,卻被錦衣衛攔下了。

  哪怕後麵庾家定了罪,母親也依然被困在宅子裏頭出不來。

  他去求過父親,請父親出麵求皇帝,庾家是有罪,可太祖皇帝有令,罪不禍及出嫁女。

  然而,父親非但沒同意,還把他罵了一通,又禁了他的足,關了他整整五天。

  方明風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翻牆進了定遠侯府。

  這是第一次,他來侯府,不是為了找嫆嫆,而是找一個讓他厭惡至極的女人。

  方明風的雙拳在體側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神情高傲一如往日,冷冷道:“裝模作樣!”

  “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倒是裝起了什麽得道高人。”

  “連大皇子都哄住了。”

  方明風的話裏難掩譏誚之意,心中的怒火節節攀升。

  即便是冬日夜晚刺骨的寒風,也澆熄不了他心頭的怒火。

  顧燕飛懶洋洋地又打了個哈欠,解下了腰側的玄焰鞭,抓在手裏卷啊卷,淡淡道:“方明風,你三根半夜翻牆進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嗎?”

  顧燕飛的嘴角浮現一抹清寒至極的笑,威嚇之意溢於言表。

  厚顏至極,不可理喻!方明風氣得渾身發抖。

  怒極之後,他反而冷靜了下來,嗤笑了一聲道:“大皇子應當還不知你的過往吧!”

  “你裝神弄鬼地搞出了這些事,說穿了,不過就是想當大皇子妃罷了。”

  方明風目光如刀,用一種銳利得仿佛要把顧燕飛刺穿的目光看著她。

  說到底,顧燕飛也就是利欲熏心,也就是為了和顧雲嫆爭風而已。

  方明風朝顧燕飛逼近了一步,笑得有些陰冷,以一種高人一等的語氣冷冷道:“我讓人去過淮北,你還不知道吧?”

  他比她高了大半個頭,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她身上,形成一種無形的施壓。

  銀色的月光如霜般灑了一地,周圍的庭院一片死寂,除了風聲,沒有一點聲響。

  “……”顧燕飛的臉上露出罕見的一絲訝色。

  她隻知方明風為了顧雲嫆,不惜跑去丹陽城殺她。

  卻不知道他居然還派人去過淮北!

  想到淮北,顧燕飛的瞳孔一點點地變得清冷,幽深。

  冷如寒霜,深不見底。

  淮北也是她心魔所在。

  隔了兩世,淮北的記憶已經十分遙遠,十分模糊,就像紮在血肉中的那根刺一直留在那裏,即便傷口結了痂,那根刺依然還在。

  顧燕飛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心裏暗歎:她的心魔這麽多,也難怪修了兩百年也到不了元嬰。

  方明風一直盯著顧燕飛的臉龐,見她麵色微變,就以為自己抓到了她的痛腳,沉沉一笑:

  “大皇子知不知你在淮北時曾經做過乞兒?”

  “他知不知你曾在泥地裏打滾,與人搶食?”

  “他知不知你在淮北時差點就被你的養父賣給一個老頭為繼室?”

  隨著方明風的這一字字、一句句,顧燕飛的眼眸更深邃也更冷漠了,隱約有血色暗動。

  方明風勾唇笑了,笑得一派傲然自信。

  任誰都會想把這些不堪的往事永遠地埋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怎麽樣?要不要談筆交易?”方明風下巴微揚,手背在身後,側身而立,身姿站得筆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對方明風來說,若非實在迫不得己,他絕對不會來這裏找顧燕飛,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折腰,是屈膝。

  但是……

  他明白,找顧燕飛才是最有效、最直接的途徑。

  庾家的事折的不僅是庾家,還有上清,成就的是顧燕飛的名聲。

  現在外麵的人都以為顧燕飛是活神仙,有覆雨翻雲的神通,也唯有她出麵為庾家正名,才能扭轉乾坤,壓下民憤。

  否則,庾家的汙名就洗不清,這件事就了結不了。

  方明風又朝顧燕飛逼近了一步,以一種勝券在握的口吻道:“我可以替你瞞下你在淮北的那些醜事。”

  “作為交換條件,你必須出麵承認你那天說什麽借運陣是一個‘誤會’。”

  方明風字字鏗鏘有力,氣勢逼人地看著顧燕飛。

  “說完了?”顧燕飛輕輕地笑了。

  整個人已經從方才那種激烈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情緒又恢複了平靜。

  “你被捅了一刀,連腦子都捅傻了?”顧燕飛眉眼彎了彎,似譏,又似笑,“嘖”了一聲,“也難怪顧雲嫆瞧不上你。”

  顧雲嫆是方明風心中永遠的痛,畢竟十幾年的感情又豈是三兩天可以輕易放棄的!

  對他來說,顧燕飛的最後這句話無異於有殺人誅心之效,仿佛一刀子刺中了他最痛的傷處,讓他又憶起了那日被康王捅的那一刀。

  抓住對方那一瞬的失神,顧燕飛手腕一抖,直接將手裏的鞭子猛地甩了過去,帶起冷冽的破空聲。

  方明風麵色一變,已經閃躲不及,直覺地以手腕去擋。

  “啪!”

  一鞭子狠狠地抽中了他的左臂。

  鳳陽賜的玄焰鞭是特製的,鞭尾的鉤刺收放自如,這一鞭直接抽破了方明風的衣袖,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啪!啪!”

  顧燕飛一點也不客氣,手腕連抖了好幾下,一連三鞭,抽在方明風的身上。

  她的每一鞭都沒有落空,每一鞭都在方明風的身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明風!”

  忽然,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從內院方向衝了出來,花容失色地喊著:“顧燕飛,你在做什麽!?”

  顧雲嫆又驚又怒,快步奔跑了過來,閃身擋在了方明風的麵前。

  顧燕飛輕輕一笑,又是一鞭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