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219章

  隻不過眨眼的功夫,原本晴朗的天空中竟然陰雲密布,那層層疊疊的黑雲黑壓壓地鋪滿天空,似乎夜晚提前降臨。

  “轟隆隆!”

  天空中炸響了陣陣震耳的雷鳴,呼嘯的狂風卷起,卷起地的塵土、落葉,那一道道酒幡更是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下方街道上的百姓都被這一幕驚住了,驚慌失措地喊著:“打雷了。”

  “這大冬天怎麽打雷了!”

  “風還怎麽大!”

  ===第179節===

  “……”

  嘈雜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雅座中,那白麵無須的中年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由想起了一句俗語:冬天打雷雷打雪。

  這句話的意思是,冬季打雷是出現暴雪的先兆。

  仿佛在驗證他的想法似的,天空中很快就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白茫茫的一片。

  狂風越來越大,風卷著一片片雪花飄進窗戶,潑灑在了桌麵上,還有幾片落進了酒杯中。

  “這……”楚祐驚訝地看著顧雲嫆,微微瞪大了眼。

  若非他親眼所見,簡直無法相信,這天僅僅因為嫆兒的一句話就變了。

  就連顧雲嫆自己也略有幾分驚訝,但立刻就恢複如常,嫣然一笑,恍如千樹萬樹梨花競相盛放,瀲灩起春色。

  “我的運氣一向很好。”顧雲嫆自信地說道,眉目生輝。

  從小到大,她的運氣都很好,可謂是心想事成。

  “嫆兒!”楚祐翻手抓住了顧雲嫆纖細的手腕,猛地將她拉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顧雲嫆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低呼了一聲。

  她想說還有人呢,可抬眼看去時,卻發現那白麵無須的中年人早就識趣地退了出去,甚至還貼心地幫他們把雅座的門也關上了。

  楚祐將手臂環在顧雲嫆的纖腰上,緊緊地桎梏住,讓她的背貼著他渾厚的胸膛,兩人的體溫隔著衣料彼此熨帖。

  “你真是本王的福星。”楚祐垂下頭,低聲將薄唇湊在顧雲嫆的耳邊道,那灼熱的氣息吹上她白玉般的耳垂。

  楚祐是真的這麽認為。

  八年前,他在揚州遇險,也是她救了他。

  她是他的福星!

  也唯有她眼裏看到的他隻是他這個人,八年前是如此,現在也還是如此。

  “呼——,呼——”

  片刻間,窗外的雪就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大,簡直要把街邊的樹木連根拔起似的。

  街道上的那些小販趕緊收攤,至於那些百姓要麽往周邊的鋪子裏躲,要麽匆匆踏上歸程,沒一會兒功夫,路人如鳥雀散,西長安街上空了一大片。

  唯有風雪呼嘯不止。

  不止是長安西街這邊在下雪,整個京城都在下雪,如鵝毛似柳絮的雪花密集得彷如一道道雪簾。

  “下雪了。”駕車的車夫喊了聲。

  顧燕飛從窗口伸出一隻手,任由那朵朵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嘖。”顧燕飛看著雪花在她的掌心化成了透明的冰水,手指一彈,就水滴撣去。

  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雪,她一點也不意外。

  這小世界的天道就是這麽偏心,總把顧雲嫆當作心肝寶貝捧在手裏,由不得她受一點點的委屈。

  這場暴雪來得不早不晚,偏選在這個時候,自然不是單純的“巧合”。

  顧燕飛朝承天門的方向望了一眼,遲疑了一下,對車夫吩咐道:“回侯府。”

  車夫應了一聲,高高地揮起了馬鞭,調轉了馬車的方向,轉而朝定遠侯府所在的遠安街駛去。

  顧燕飛慵懶地倚在馬車裏,打了個哈欠,一雙杏眸都惺忪地眯了起來。

  她還是不去了吧。

  剩下的就是朝廷的事了,案子到底該怎麽審,人犯又該怎麽處置,還有那些個錯綜複雜的朝堂關係、變幻莫測的人心與利益糾葛,光想想就頭痛。

  顧燕飛又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數之不盡的雪花不斷地自陰沉沉的空中飄落,還在越來越大。

  這才一會兒功夫,地麵上、城樓上、樹梢上就積了一層雪白的積雪,連百姓們頭上、身上也披上了一層雪,凍得他們渾身上下瑟瑟發抖。

  暴雪鋪天蓋地而來,似要將這汙濁的塵世都染成無瑕的霜白色。

  百姓們本是拚著一腔熱血在等一個判決,但是現在雪太大了,呼嘯的風聲幾乎把人聲給壓了下去。不少人又變得忐忑起來,生怕此案有始無終。

  尤其是書生張閔,緊緊地摟著女兒,一時恨恨地看著跪地的庾家主庾宣與上清,一時又目露期待地看向前方坐於一把高背大椅上的皇帝。

  在場的內侍自然不會任由皇帝與大皇子受寒,早有人撐起桐油傘為父子倆遮擋這漫天風雪。

  “咳咳咳……”皇帝龍體荏弱,哪怕披上了厚厚鑲狐毛的鬥篷,還是在寒風中不住地咳嗽了起來,臉色略顯潮紅。

  趙讓為皇帝輕撫著背,又拭了拭皇帝額頭的體溫,感覺手下微微發燙,心中忐忑:皇帝前些日子剛感染過一場風寒,好不容易才養好。

  若是繼續審下去,以皇帝的龍體,必會受寒,結果就是大病一場,甚至危及生命。

  環視周遭一雙雙目光灼灼的眼睛,在一旁靜立許久的楚翊忽然動了,優雅地對著皇帝作揖道:“父皇,不如就由兒臣代君審訊?”

  他作揖時,寬大的雪白袖口垂下,在寒風中如白蝶般飛舞,襯得他好似仙人般。

  “咳咳……”皇帝又垂首咳了兩聲,抬頭看向楚翊時,渾濁的眼底露出些許笑意,二話不說就應了,“好,你來幫朕審。”

  皇帝是巴不得由兒子來幫自己審,若是可以的話,他隻恨不得現在就退位當個太上皇。

  等稍微緩過勁來,皇帝又轉向了那些在風雪中等待的百姓,抬手指著楚翊正色道:“這是朕的大皇子,就由他來代朕審理此案,如朕親審。”

  皇帝的聲音沙啞低沉,在寒風中被吹散,還是由內侍高聲複述了一遍,才傳入百姓們的耳中。

  百姓們紛紛應承,齊聲高呼:“請大皇子殿下做主!”

  他們都曾親眼看到這位俊美的大皇子殿下對大公主這個妹妹體貼倍至,方才皇帝親審時,也是大皇子在一旁梳理線索,提出建議,思路清晰,且公允公正,讓人覺得信服。

  皇帝更是愛民如子,明明龍體抱恙,還在關心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實在是難得的仁君!

  百姓們一個個麵露崇敬之色,齊齊望著皇帝與楚翊。

  皇帝瞧著這一幕,頗感欣慰,又吩咐了楚翊幾句,就在內侍與禁軍的簇擁下離開了承天門。

  百姓們灼灼的視線全都轉而投向了楚翊,熱切地搓著手等待著。

  不想,楚翊沒急著繼續審案,反而先令人送來了一杯杯熱騰騰的薑茶以及一把把桐油傘。

  熱騰騰的薑茶下肚,又有桐油傘擋雪,在場的百姓們全都分外妥帖,感覺渾身上下似乎都暖了起來,心裏感慨這位大皇子真是如皇帝一般愛民如子。

  在陣陣薑茶香中,楚翊隻問了庾宣與上清一句話:“你二人可還有話說?”

  這兩人還真有話說,你爭我搶地又說了一番車軲轆話,翻來覆去就是在推卸責任。

  其實此案已經審得七七八八,無論他們怎麽彼此推脫,也不過是主犯與從犯的差別,兩人所犯的罪狀證據確鑿,也沒有任何人強迫他們。

  楚翊沒聽幾句,就打斷了他們,直接定了罪:

  “你二人謀害大公主,擄劫無辜孩童,不惜以兩百人命為你庾家借運,更意圖嫁禍天子,罪證確鑿,同謀同罪,皆是死罪。”

  “於正月十五後行刑!”

  “庾氏其餘族人,由三司會審再行定罪。”

  “錦衣衛前往豫州拿人,一並押送來京城審訊。”

  隻這前麵第一條,就足以令在場的這些百姓痛快了,一個個眼睛發亮,喜形於色。

  “大皇子殿下英明!”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

  緊接著,其他人也喊道:“大皇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無數道喊聲整齊地重疊成了一道聲音,氣勢驚人,似乎連周圍密密麻麻的暴雪都被這萬眾一心的喊聲震開了些許。

  一旁的京兆尹已經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了,聽到這一聲聲的高呼千歲,眉頭緊皺。

  在暴雪的摧殘下,他凍得麵色發白,渾身發冷,可依舊維持著世家的體麵,挺著脊背,站如鬆。

  皇帝把他宣來後,就一直沒理他,直到離開,也沒看過他一眼,像是全然忘了他一樣。

  看來皇帝與大皇子是不敢動他了。

  不過是為了民心,把他宣來作作樣子罷了。

  京兆尹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懸在半空的心此刻終於落到了實處。

  是了,皇帝已經動了庾家,等於主動挑釁了世家,必不敢再妄挑事端,把戰火擴展到其他世家。

  想想皇帝那綿軟的性子,京兆尹心中暗自冷笑,麵露傲然之色,隨手整了整袖子,撣去了袖子上的積雪。

  幾絲寒風鑽進他的領口,凍得他打了個寒戰,心中不快。

  今天這件事實在是荒唐,為了區區幾個賤民鬧事,就莫名其妙地把他宣來此處。

  等他回去,定要上折彈劾大皇子,以正他們世家的風骨,也免得皇帝父子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