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186章

  楚翊仔細地審視、檢查了斷裂的護欄一番,眸中飛快地掠過一道流光,語聲淡淡地吩咐道:“何烈,把內官監相關人等全部拿下。”

  內官監負責皇宮營建的事務,哪怕宮裏有一扇窗戶需要修繕,也得經過內官監。

  這畫舫“年久失修”,內官監的人難辭其咎。

  “是,殿下。”錦衣衛指揮使何烈連忙對著楚翊作揖領命,跟著就抬手做了個手勢,幹脆利落。

  十來個腰配繡春刀的錦衣衛步履無聲地行動了起來,旁邊幾個頭戴三山帽、著藍袍的內官監內侍登時麵色蒼白,膽戰心驚。

  周圍的其他內侍宮女也是噤了聲,眼皮一跳一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是真龍天子,其安危關朝堂,關乎社稷。剛剛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宮裏的畫舫上出了這麽大的意外,總要有人為此負責。

  赴宴的那些人也都沒了之前那種悠閑的心情,麵麵相看,感覺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楚祐目光沉沉地看著皇帝,眸底一點點變得深邃暴戾。

  皇帝明明都從畫舫上掉下去了,居然連一滴水都沒沾上。

  袁哲悄無聲息地走到楚祐身邊,默然不語,與他一樣,身形繃得緊緊的。

  楚祐牙根咬緊,語聲如冰地恨恨道:“難道真有天佑君王?”聲音壓得低低。

  袁哲暗暗地扯了下了楚祐的袖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楚祐抿唇不再說話,努力按耐住幾欲爆發的情緒,但額上暴起的青筋顯示出他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一眾錦衣衛井然有序地分散開來,朝甲板上的那幾個內官監的黑帽藍袍內侍逼近,形容冷峻威嚴,一個個宛如出鞘的長刀般寒氣逼人。

  那些藍袍內侍無法自控地發著抖,兩腿戰戰。

  皇帝在大太監趙讓的攙扶下走到了畫舫的艙樓前,在一把紫檀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對於周圍的混亂,皇帝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對著顧燕飛招了招手。

  顧燕飛就信步過去了,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淺淺的笑靨,落落大方地走到了皇帝的身邊。

  那神情自若的樣子似乎她麵對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個普通的長輩。

  “丫頭,”皇帝看著顧燕飛,笑容更親切了,仿佛在看著自家孩子似的,小聲道,“你這符哪兒求來的?”

  “我畫的。”顧燕飛小臉一歪,眸光流轉,陽光下,她的小臉瑩潤如玉。

  未來兒媳婦這麽厲害嗎?皇帝不由瞪大了眼,儒雅的麵龐上難掩驚色。

  “那……給朕再畫一張?”皇帝笑眯眯地看著顧燕飛,帶著幾分好奇地又道。

  皇帝想著自己剛剛懸浮在空氣中的樣子,猶覺得新奇,兒媳給的這符也太玄妙了!

  顧燕飛莞爾一笑:“我沒朱砂了。”

  皇帝聞言也沒覺得失望,笑得眼睛也眯了起來,溫和地說道:“下次吧。下次朕給你備好朱砂。”

  他還順便給不遠處的楚翊使了一個眼色,像是在說,讓他記得下次把未來兒媳再帶來給他看看。

  皇帝與顧燕飛說話的聲音很低,也就附近的安樂聽到了。

  剛哭過的小丫頭鼻頭和眼角還有些發紅,雖然她有聽沒有懂,但還是掩嘴輕笑了出來,小臉上又有了神采。

  周圍一片寂靜無聲,再無人語。

  其他公子姑娘們站得不近不遠,全都看到了皇帝與顧燕飛親昵交談的一幕,或是羨慕,或是嫉妒,或是觀望。

  不少人悄悄地交換著眼神,也都是心知肚明:這位顧家二姑娘今天有了救駕之功,又得了皇帝如此另眼相看,怕是要從此一步登天了。

  一道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在皇帝、顧燕飛與楚翊三人之間來回掃視著。

  又有好幾個錦衣衛進了艙樓內。

  外麵的不少人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裏麵的動靜,裏麵卻是寂靜無聲,就連求饒聲都沒有。

  那些平日裏在宮裏幾乎是橫著走的內官監內侍,這會兒竟然都沒聲音了。

  這讓外麵的人更加摸不著底,不少人都伸長脖子往艙樓內張望著,心裏不由揣測連連:不知道那些錦衣衛到底幹了什麽,把那些個內官監的人怎麽著了。

  周圍一陣窸窸窣窣的騷動,空氣愈發沉凝,不知何時,上方的太陽又被陰雲遮蔽,天色一下子暗了不少。

  袁太後目光陰沉地掃視了周圍一圈,心情煩躁,不快地對著楚翊喝斥了一句:“這大過年的,如此這般興師動眾,大皇子還真是好生威風,也不怕折了福氣。”

  袁太後的聲音不大,每一字每一句都透著壓抑的怒火,也讓周圍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空氣沉甸甸的。

  內官監是近侍內官,不僅總攬內宮事務,而且總掌內外文移,在宮裏地位重要。

  早在十幾年前,先帝就已經把內官監的掌印交給了大太監李函。無論是宮中上下,還是朝堂群臣,都知道李函從前是袁太後的大太監,是其心腹親信。

  這些年,有袁太後撐腰,李函這掌印太監的地位穩若泰山,而同時李函也是袁太後的左膀右臂。

  袁太後緊緊地捏住了手裏的紫檀木佛珠串,那保養得當的指尖微微發白,繃得緊緊,看向楚翊的眸子裏迸射出銳利的光芒。

  楚翊不怒反笑,唇畔勾出了一個溫文爾雅、謙和可親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太後可受驚了?”楚翊關切地問道。

  袁太後的眼角幾不可見地抽了一下,冷冷道:“沒有……”

  她本來是想以長輩的身份教訓楚翊說,堂堂大皇子居然為了這點事就乍乍乎乎的,成何體統,結果才說了“沒有”這兩個字,後麵的話就被楚翊巧妙地截斷了。

  “太後既然沒有受驚,那就陪鳳陽姑祖母去看戲吧。”楚翊雙手負於身後,徐徐地朝坐在椅子上的袁太後走近了一步。

  他高挑修長的影子投在了她的身上,給她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背光下,楚翊俊美無瑕的麵目有些模糊,薄唇依然在淺笑著,一雙漆黑的瑞鳳眼顯得尤為深沉,尤為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