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楚翊笑而不語,他胯下的白馬口鼻中噴了一口粗氣,“恢恢”地叫了兩聲。

  楚祐又轉而看向了百裏胤,笑道:“百裏三皇子意下如何?”

  百裏胤一眨不眨地看著顧燕飛,灼灼的目光在那張堪稱絕色的麵龐上流連不去。

  雪膚花貌,朱唇榴齒,眸含春水,美得明麗出塵,清雅不可方物。

  真是個美人啊!百裏胤在心裏歎道。

  他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朗聲一笑,接著楚祐的話說道:“康王,那我就湊個熱鬧,把這波斯彎刀作為彩頭賜予今日狩獵的魁首。”

  說著,百裏胤的目光又朝顧燕飛的方向望了過去,同時將腰側佩的一把波斯彎刀高高舉起,這彎刀的刀鞘上嵌滿了七彩的寶石,每一顆寶石都有指頭大小,奪人眼球。

  他隨手將那把彎刀自刀鞘中拔出,彎刀在陽光下閃著銀色的寒光。

  一根發絲輕飄飄地對著刀刃落下,斷成了兩半。

  毫無疑問,這是一把可吹毛斷發的寶刀。

  百裏胤這一出手也算是大手筆了,引來周圍一陣紛紛的叫好聲。

  為了這把價值連城的寶刀,不少公子哥已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後方混在鑾儀衛中的顧淵也注意到了百裏胤看著妹妹時的眼神,蹙起了眉頭,眼底浮現劍鋒般的冷意,握著刀鞘的指關節咯吱響了一下。

  哼,膽敢這麽看他的妹妹,晚點他叫上些狐朋狗友,非要套麻袋打這混蛋一頓不可!

  百裏胤莫名地感覺後脖頸豎起了一片汗毛,笑容卻是不減,故意看向楚翊問道:“公子翊,本王這彩頭,你意下如何?”

  在越國時,眾人都稱呼楚翊為“公子翊”。

  “就依百裏三皇子之意。”楚翊輕輕一笑。

  接著,他再次環視眾人,一派溫和地說道:“今日大家都不必拘著,難得出來,盡情狩獵就是,也讓吾瞧瞧大景兒女的風姿。”

  那些勳貴將門的公子齊齊地應聲,精神越發振奮。

  很快,陣陣馬蹄聲響徹山林,一個個英姿勃發的年輕人騎著馬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了獵場,爭先恐後,還有一些將門貴女也背上弓箭,三三兩兩地跟上,也進了山林。

  “燕飛,走,我們打獵去。”

  韋嬌娘背著弓箭、腰跨長刀,她招呼了顧燕飛一句,就一夾馬腹,策馬先行。

  顧燕飛騎著鴻羽緊隨其後,盡情地策馬,衝進了山林深處。

  冬日的山林雖不比春、夏、秋的活力,但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

  山林靜謐,呼呼的寒風刮得周圍的樹木搖曳不已,偶有一些喜鵲、麻雀、黑頭鳾等等的鳥雀飛過,為這裏平添一絲生機。

  越往山林深處走,這山道就越崎嶇狹窄。

  韋嬌娘生怕顧燕飛趕不上,謹慎地放緩了馬速,往後看去,卻見顧燕飛完美地跟在距離她一個馬身的位置,姿態輕鬆,笑靨淺淺。

  她這樣子一看就是遊刃有餘。

  韋嬌娘等著顧燕飛與她並行,笑眯眯地看看她,又看看她胯下乖順的紅馬,笑道:“燕飛,還是你會調教馬,這鴻羽在你手上才這麽幾天,就跟脫胎換骨了似的。”

  鴻羽是汗血寶馬,這等數一數二的良駒往往也自有它的傲氣,從前在衛國公府時,別人騎它時,它根本沒那麽配合。

  顧燕飛眸子裏閃閃發亮,滿足愉快地摸了摸鴻羽修長的馬脖頸,毫不吝嗇地讚道:“鴻羽可聰明了。”

  鴻羽恢恢地應了兩聲,似乎在附和著顧燕飛的話,步履輕快,在這崎嶇的山道上如履平地。

  “沒錯,沒錯。我們鴻羽可聰明了。”韋嬌娘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有些感慨地說道,“祖父說過,好的馬會自己挑主人。”

  “鴻羽與你有緣!”

  鴻羽似乎聽懂了,又恢恢地地叫了幾聲,愉快地甩著尾巴朝前衝去,頗有幾分一馬當先的架勢。

  韋嬌娘笑了,正想去追,忽然目光一凜,朝右邊望去,與此同時,她的手動了,飛快地抽箭拉弓,對著東南方一叢灌木放了箭,這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

  一箭“嗖”地射中了灌木叢中的一隻山雞。

  從拔箭開始,韋嬌娘的馬沒停過,當馬馳過灌木叢旁時,她屈身一傾,就順手把那隻一箭封喉的山雞連著羽箭撈了起來,動作瀟灑利落。

  一人一馬配合得完美無缺,不過是彈指間,她就有了收獲,連氣都沒帶多喘一下。

  獵了山雞後,兩人沒停,又繼續往前去,沿途看看風景,賞賞花木,說說笑笑。

  又過了一炷香功夫,韋嬌娘又獵了一頭獾子,可是顧燕飛一直沒有開弓,自然也就一無所獲。

  韋嬌娘把獾子收進了獵物筐裏,隨口問了一句:“燕飛,你以前是不是沒打過野兔、山雞什麽的?”

  “不曾。”顧燕飛老實地搖了搖頭。

  她確實從來沒有打過這些野兔、山雞,獾子。

  她隻殺過黑焰狼、九尾狐、蠱雕、騰蛇……

  作為一名醫修,顧燕飛要學煉丹,學符篆,學卜算,學咒術……這些都時常需要一些靈獸的獸骨、靈血、獸牙等等作為材料。

  師尊又總拉著她學陣法,說是陣法可以保命,說他們醫修那麽柔弱,可不是那些個慣愛打打殺殺的劍修。

  醫修要學會保護自己。

  想起曜靈界的那段歲月,顧燕飛的眼眸微微彎了起來,一雙黑瞳像是這山林上方的碧空,幹淨,通透,明媚。

  韋嬌娘看著顧燕飛孩童般無瑕的眼眸,了然地勾唇,心道:沒殺過生的人就是這樣,騎射再好,箭靶射得再準,也不敢對著獵物張弓,就跟她小時候第一次進獵場一樣!

  韋嬌娘興致勃勃地說道:“燕飛,我教你。不用怕!”

  “這狩獵之道,關鍵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判斷要準,下手要穩、狠。”

  說著,韋嬌娘環視了周圍一圈,眸光一凝,眯了眯圓眼,瞄準了西南方二十來丈外的某物。

  她不再說話,而是用手輕輕地拍了拍顧燕飛的肩膀,另一手指向她看中的那頭獵物,用口型說,就它了。

  韋嬌娘所指的是一頭站在樹下的母鹿,那棕紅色的皮毛油光水滑,背上布滿點點白色斑點。母鹿以鹿尾對著她們,低頭靜靜地吃著草,似乎對於她們的注視毫無所覺。

  韋嬌娘默默地比了個拉弓的手勢,示意顧燕飛試試射這頭鹿。

  顧燕飛卻是一動沒動。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頭母鹿片刻,跟著搖了搖頭。

  韋嬌娘以為顧燕飛是心軟了,正想說話,就見顧燕飛抬手指了指那頭鹿的腹部,低聲對她說道:“狩獵不狩母子獸。”

  這是她師門的門規之一:有孕、帶崽的靈獸,不殺。

  這一條為的是綿延種族,維持天地間的一種平衡。

  “……”韋嬌娘愣了愣,眯眼定睛一看。

  那頭母鹿的胸腹微微下垂,被周圍鬱鬱蔥蔥的草叢半遮半掩,看著不顯……

  韋嬌娘打小就愛跟著衛國公到處跑,獵場沒少去,見過的各種野獸數不勝數,此時,細細一看,便恍然大悟。

  如顧燕飛所言,這隻母鹿還帶著崽!

  “你的眼可真亮,心也細。”韋嬌娘低聲讚道,生怕驚動了那頭母鹿,聲音始終壓得低低的,“從前,祖父帶我出去打獵時,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韋嬌娘的眸如寶石般閃閃發亮,覺得自己與顧燕飛果然是投緣,難怪她們一見如故。

  她祖父也說,萬物有靈,生生不息。

  祖父曾反複告誡他們幾個小輩,狩獵時,不殺幼獸,不殺孕獸,不殺母子獸。

  其實,這些道理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人一旦到了獵場上,往往帶著殺心,又或者懷著爭勝負之心,也就把這些最基本的原則給拋棄了。

  但顧燕飛跟那些人不一樣!

  想著,韋嬌娘對顧燕飛又親近了幾分,笑容璀璨明朗,笑嘻嘻地說道:“那我們再找別的獵物就是了。”反正這山林中獵物多的是。

  “放心,我不會讓你空手而歸的。”

  韋嬌娘驕傲地拍了拍胸膛,自信滿滿,就差把“好為人師”四個字寫在臉上了,逗得顧燕飛忍俊不禁。

  “走……”走吧。

  後一個“吧”沒出口,顧燕飛的耳朵動了動,警覺地轉頭朝右後方望去,眸色一凜,整個人的氣息也與方才那種閑適的狀態不一樣了。

  樹與樹之間,一支寒光閃閃的白羽箭被人搭在了弓上,箭尖對準了那頭正在吃草的母鹿。

  冰冷刺骨的山風將一個男子冷漠無情的低語聲送了過來:

  “這頭母鹿似乎有崽子……”

  “也好,崽子肯定在附近,一起拿下,正好做一套母子墊。”

  那男子自言自語的同時,手指隨意地放了弓弦。

  “嗖!”

  那支白羽箭破空而出,急速地射向了樹下的那頭母鹿。

  這一箭攜著凜凜殺氣,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冷厲。

  顧燕飛想也不想地取下了背在背上的牛角弓,另一手抽了一支黑羽箭,搭箭,拉弓,毫不猶豫地放了箭。

  這一係列的動作皆在刹那間發生,快得不可思議,流暢連貫。

  她這支黑羽箭快如閃電,銳似刀鋒,這一箭的準頭極準,恰如其分地射在了男子射出的那支白羽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