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哪怕祂脫離了“林軒”的身份, 周箐還是不想回到祂身邊。

    他們之間真的有能組成伴侶的感情基礎麽?

    首先起因就不太美好,這些天同怪物的相處,比起甜蜜的夫妻度假, 更像是人獸同籠的絕境求生:她要虛以委蛇, 靠模仿昔日相戀的姿態,來引誘怪物放鬆,從而需求生存的可能。

    周箐望著“林軒”的皮囊,數次難以穩定自己的情緒——

    好愛他,心底某處仍無法割舍過去甜蜜的時光, 為之觸動。

    好恨他, 重現這些美好畫麵,的是殺掉他的怪物。她向凶手索取快樂,是否能稱得上報複?

    這兩種極端情緒激烈交織,幾乎要把周箐的心給撕開。為了排解這種苦悶, 她隻能放縱, 相擁章接吻,仿佛在鋼絲線上翩翩起舞。

    好在祂麵龐年輕章英俊, 軀|體也靈活柔韌, 引人沉醉, 足以讓她短暫的忘記痛苦。

    然而夾在兩人之間, 唯一揮之不去的,甚至被當成周箐活動基本準則的,是和舊愛的回憶。

    等到今天,她也嚐到了放縱的苦果。

    因為降臨時被毒壞了腦子, 在扮演夫妻上, 怪物比她還要入戲幾分。於是排除“林軒”的身份後, 僅憑幾天相處時間, 周箐壓根不了解怪物的真實想法。

    都怪祂做了多餘的事情。

    她不禁在心裏問自己:

    祂是嗜血的怪物麽?但後麵祂好像又守住了諾言,沒有殺人。

    祂算得上她的情人麽?還是“林軒”的影子?……祂看她的眼神,時不時就會讓她覺得無法承受。

    無人能告訴周箐答案。

    不過怪物也不了解她,不然也不會遵從“林軒”願望,說出那些蠢話。周箐覺得這點上他們似乎算的上半斤八兩。不如當他們都戴著麵具,演了一場充滿謊言的鬧劇。

    畢竟她現在自身難保,這種多愁善感實在是種奢侈的煩惱。

    周箐沒有猶豫太久。

    檢票口的指示燈由紅轉綠,喇叭中傳來播音員的聲音,語調平穩章吐字清晰讀出她預定的車次。

    她收回手機,快步走了上去。

    有警方的介入,連夜乘車離開C市這個計劃隻能暫時擱置。作為嫌疑犯的前任同居者,她需要做好隨時響應警方電話的準備。

    這一趟短途旅行的終點成了相鄰的S市。

    它與C市經濟聯係緊密,與其相距不過短短半小時車程,常被人們戲稱為C市分散在外省的附屬。周箐打開點評軟件,看到名列前茅的幾家居然是C市星級酒店的連鎖店。

    她往下拉了拉,給自己開了間大床房。房間不大,但是很整潔。

    純白的大床邊擺著一張原木色的圓桌,透明的花瓶裏插著束絹布百合,桌邊一尊灰藍的小沙發被她拿來放些雜物。

    周箐打開窗戶,用流動的風吹散房內的死寂。外麵是一條幽深的小巷,天空愁雲慘淡,城市的喧囂似乎與此處無緣,除了空調外機扇葉的嗡聲,以及水滴聲便再無其他。

    她倒在綿軟的大床上,像沉進一汪奶白色的湖水。

    明明獲得了想要的自由,身處靜謐之中,可萬千思緒卻將她環繞。在失去“血色的鎮定劑”的第一夜,周箐久違地品嚐到了失眠的滋味。

    ……

    嫌疑犯被帶往警局拘留時,往往會被沒收通訊工具。介時,警方會允許他聯絡直係親屬,首選一般是直係親屬,或者法定妻子,再怎麽往後也輪不到同居女友。

    於是直到案發的第二天正午,周箐才接到C市警局的電話,請她作為證人去所裏做筆錄。

    這期間,她像隻受傷的小獸般蜷在床上,去樓下小鋪喝了些湯水便重新窩了回去。

    接待周箐的警員有兩位,年輕小夥埋頭記錄,負責詢問的則是位年長些的女性。

    她將長發挽在腦後,外形爽利幹練,但態度十分親切,見到周箐第一眼便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昨日淩晨,你的小區發生了一場命案。案發現場有你的同居人,還有一位年輕女性,當我們趕到的時候,那位女性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了。”

    “請問你認識這幾個人麽?你是否了解林軒和她們的關係?”

    周箐匆匆略過桌麵上的照片,她垂下眼眸,喃喃道:

    “我沒見過她們的長相,隻是記得幾個名字,或許她是其中一人。”

    “我和林軒交往了五年,今年終於要結婚了。幾天前,我偷看了林軒的手機,知道了他出軌的事情……”

    省去了怪物相關的情報,她慢慢地複述幾天來發生的一切。

    這並不是個美好的故事,但所幸她終於有機會跟別人說了。不至於讓那些漆黑的泥水在心靈深處腐爛章發酵。

    “我一直在等他主動和我坦白,但直到訂了婚戒,拍了訂婚照,他還是沒有告訴我的意思。”

    “所以我跟他爭吵了一番,然後離開了那裏。”

    小區的監控畫麵清楚地記錄事件的起因經過,周箐在林新蕾到一小時前就離開了小區。

    而她未施粉黛,因奔波不停,眼下稍有青黑,憔悴的樣子完美地貼合“被戀人拋棄”這一可憐形象。

    女警官耐心地聽完了這個故事。

    她是一個好的傾聽者,有一雙溫柔的眼睛,當周箐敘述時,她便認真地望著她,好像打心底支持她的每一個決定。

    在周箐詢問“我還需要做些什麽?”時,女人將溫水輕輕推向她的手邊,安撫道:

    “已經可以了。結局會發布在本市的新聞版塊。其他時候向前看,好好生活就夠了。”

    警官親自將她送到了門口,以女性的身份為周箐提供了一些建議:

    “如果有其他問題,你可以聯係我……我知道一家官方合作的心理輔導,這段時間也可以多和家人聊聊,盡量不要看網上那些不好的東西。”

    周箐耐心地聽著。

    看來官方還沒有發現“流星入侵”的真相,這起事故還被當成普通的刑事案件。

    而女警官擔心的事情還沒有發生,這幾天除了有同事順著網上熱帖,旁敲側擊問她和林軒最近還好麽?李蘭芳都一改常態沒有找她麻煩。

    等到推開警局玻璃門的一刻,周箐所有所感,抬頭看向街道盡頭。

    那是一家咖啡店,西式裝修風格,紅白相間的大傘下擺著些藤條座椅,有幾人正坐在那裏交談。

    警官追隨她的視線,好奇道:“怎麽了?有人接你麽?”

    行人有男有女,但都是些陌生麵孔,也沒有留意這邊。

    周箐抿了抿嘴唇,解釋說:

    “不章沒有……”

    “謝謝你,我一個人回去就好。該拿的我都拿了,現在住在賓館。”

    就算方景澄公然嘲笑過“暴食”都是群肌肉笨蛋。但能完全消除她的嫌疑,周箐想祂在離開“林軒”後智力水平依舊不低。

    若是祂了解社會基本秩序,必然會料到她會出現在警局。

    就在剛剛,周箐的確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波動。

    可惜這感覺轉瞬而逝,周箐並沒有找到可疑的行人。。

    但這種難以描述的第六感曾經在方景澄隱身的時候,救下過周箐的性命,她確信祂已經找到了她的行蹤。

    祂是單純想要觀察警察反應麽?還是打算強行把她帶回去?

    ……那祂和林軒又有什麽區別?

    難道她一定要完成那晚沒做完的事,把那一錐深深刺入祂的頭顱麽?

    如是想著,周箐無意識扯緊了托特包上的緞帶。

    前途未卜,但不管怪物想要做點什麽,今晚她都能知道結果。

    周箐孤身回到酒店,她目不斜視,徑直走向電梯打算回房間思考對策。就在路過前台的時候,她聽見招待員熱情的呼喊:

    “小姐,請等等!來選一束花吧!”

    她遲疑地停下腳步,這才發現前台掛上了許多粉色的裝飾。幾個黑色的醒花桶擺放在櫃台邊,玫瑰章薰衣草章向日葵,玻璃紙包紮的花束擠擠挨挨塞滿了小桶。

    招待員朝她晃了晃手裏的粉色卡片,解釋道:

    “今天是七夕。”

    “酒店買了許多花,免費送給入住的客人。薰衣草有助眠的功效,你可以放在床頭。”

    七夕,夏末的一個節日。

    周箐一時感到有些恍惚。她張了張嘴,發覺自己很難說出點什麽。

    夜晚已經悄然降臨,環顧周圍,的確有一些牽手的情侶走入大堂:按照原本的年假計劃,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大概會在這天和林軒領證。

    結合現狀,她隻能聯想到什麽“血色情人節”。

    “毒針”的能力已經暴露,在怪物做好準備的情況下,或許她會是被吃掉的那方。

    周箐選了一束薰衣草。紫色的花朵倚在枕邊,散發出絲絲縷縷的甜香,而她躺在床上,裝作無知無覺的樣子等待自己的命運。

    或許是她的精神走到了極限,又或者安神的植物真的起到了效果,這一夜周箐竟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縈繞於馥鬱的花香中,她的身體放鬆地舒展著,猶如搖籃內的嬰孩,但精神卻十分清醒。仿佛整個人一分為二,周箐的視角突然拔高,以第三者的身份,俯瞰整間客房。

    甜香的真正來源來源悄然到訪。

    祂坐在床前的小沙發上,安靜地望著她。

    作者有話說:

    今天沉沉老師過生日

    她從草草存稿箱扒拉出一張

    然後又扒拉出一張

    發出來給大家看看

    希望大家和她一樣開心

    快說謝謝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