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火勢一竄起來,火光滔天,離龍輦很近,熱氣都撲在了臉上,皇帝嚇得躲到了邊上,王恩趕緊伸手將其攙扶了下來,後麵的太監再去拉太子和皇後。

  好好的遊街,突然走了水,誰也沒有料到。離取水的地兒遠,禁軍又沒準備,滅不了火,隻能帶著帝後和太子先離開此地。

  可平日裏這一條道挺寬,今兒被花燈擺滿了,又是人山人海,皇帝想逃命,百姓也想,一亂起來,一條道路全被堵住,皇帝臉色慌張,直呼,“護駕!”

  禁軍統領錢統領立馬上前,讓禁軍圍成了一個圈,拿著刀在前開道,皇帝也不用王恩扶了,雙手提溜著龍袍擺子,緊緊地跟在禁軍身後,走得比誰都快。

  終於從水勢之地逃了出來,皇帝立在一處拱橋上再回頭望,紅彤彤的一團紅光,已在身後五裏之遠,如一個燃燒起來的燈籠,冒著滾滾濃煙。

  百姓的哄鬧聲也越來越遠,皇帝這才鬆了一口氣,目光掃向身後,卻隻看到了王恩和幾個太監。

  皇帝一愣,愕然質問道,“皇後和太子呢。”

  王恩也沒注意,皇帝實在是跑得太快,他追都追不上,哪裏有功夫回頭,如今被皇帝一問,回過神來,回頭一望,身後除了兩個氣喘籲籲的太監,哪裏還有皇後和太子的影子。

  王恩不知道,錢統領更不知道,皇帝催得急,他一直在前為他開道。

  且多數禁軍都護在了前麵,沒能顧到尾巴,隻記得是有幾個禁軍在後護著皇後和太子,怎這會子人就不見了呢。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臉色齊齊生了變化。

  完了!

  皇後和太子沒救出來。

  沒用的東西!

  皇帝眼睛一閉,隻覺一股怒意衝上來,頭都要衝裂了,罵道,“一群酒囊飯袋,趕緊去給朕找!”

  —

  皇後和太子在半道上,便被一群百姓衝散了一回,前麵的禁軍也察覺到了,回頭看去時,見皇後和太子已被身旁的幾個禁軍護住又跟了上來,便沒再擔心。

  走了一段,攙扶在皇後和太子左右的兩名太監,突然一聲悶哼,倒在了地上,身旁的‘禁軍’一把拉住皇後的胳膊,“娘娘,這邊。”

  是個女聲。

  皇後和太子隻慢了一步,前麵的道路便被人群湧上,徹底地隔斷。

  皇後被三位‘禁軍’匆匆地拉了出來,身影很快被淹沒。

  禁軍繼續帶著她往前,穿進了一條小巷,到了一間鋪子前才停了下來,揭開頭盔,露出了一張豔麗的麵孔。

  是程娘子。

  程娘子推開了跟前鋪子的門,同皇後道,“人在裏麵等著,娘娘進去就是。”

  十年來,每日每夜,她都在盼著這一刻,可到跟前了,皇後突然又有些緊張,腳步不敢往裏跨了,身旁的太子拽了一下她的手,抬頭興奮地問,“母後,裏麵是不是給兒臣準備的禮物?”

  出來前皇後便偷偷告訴了太子,今夜會有一個驚喜的禮物給他,但他誰也不能說,父皇也不能。

  皇後看了一眼天真的太子,唇角勉強一扯,點了點頭,終是拉著他走了進去。

  程娘子從外拉上了門。

  屋裏沒有點燈,漆黑一片,太子到底是有些害怕,抱住皇後的胳膊,剛要往她懷裏鑽,屋內突然噴出一道火來,火苗子觸到了跟前的一排火油,如同一條長龍,瞬間亮了起來。

  太子自來就喜歡這些小把戲,眼睛一亮,看著跟前一張花臉的男子,好奇地問,“你是誰?”

  張治沒答,緩緩地走過來,蹲在他跟前,抬起袖子將臉上的東西抹了個幹淨,溫和地衝他一笑,“喜歡嗎?”

  兩人沒湊在一起,倒不覺得,如今兩人麵對麵,一張臉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張治並沒有察覺。

  他早就知道她和皇帝有了一個兒子,可那又如何,他是他深愛的妻子阿茵的孩子,便也是他張家的人。

  太子點頭,“喜歡,你還有什麽戲法嗎?”

  張治一笑,“有。”

  說完袖口一掃,突然一隻鴿子飛了出來,“撲騰”飛到了橫梁上,太子不敢相信,趕緊追上去查看那鴿子是真是假。

  張治這才起身,看著跟前的皇後。

  十年了。

  自從見她被劫上了馬車,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四目相對看著彼此,眼底的情緒不斷地翻湧,無語凝噎。

  半晌張治才開口,啞聲道,“阿茵,是我沒用。”

  皇後搖頭,眼淚落下來,無聲哭泣。

  張治顫抖地伸手,替她擦了臉上的淚水,水汽粘在手上,一股溫熱,張治再也沒有忍住,熱淚滿眶,活了一把年紀,竟哭得如孩童,緊緊地握住皇後的手,哽聲道,“阿茵,我這就帶你們走。”

  今夜就出城,天涯海角哪兒都行,再也不用分開。

  皇後卻含淚搖頭,“你先帶太,,帶添兒走。”

  張治一愣。

  添兒?

  ‘添兒’這名字,是兩人成親後不久,他親自替他們將來的孩子取的,,

  皇後知道他驚愕,可她沒時辰去解釋,她和太子突然失蹤,皇帝定已察覺,馬上就會有人找過來,直接道,“他不是太子,他姓張。”

  張治呆愣在那。

  “十年了,我們這般回去又能去哪兒,隻要他一日在位,便沒有我們的安身之地,你先帶添兒走,少夫人宮中無人,如今隻有我能幫到她。”皇後看著張治,神色悲痛又肅然,“皇帝沒想留裴安的命,他不會讓他回臨安,早同江將軍下了密令,待戰事結束,便殺了他。我不敢告訴少夫人,怕她亂了分寸,你出去後,立馬派人通知裴大人,,”

  —

  禁軍出去才一刻不到,皇帝的耐心便耗盡,急得在拱橋上來回踱步,怒聲道,“要是今兒皇後和太子有半點閃失,朕便讓你們人頭落地。”

  遊個街,連皇後太子都遊沒了,他這皇帝豈不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底下一群太監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火勢還沒救下來,仍在往外蔓延,皇帝聽著耳邊百姓的吵鬧聲,隻覺聒噪難耐,“援軍到了沒?”

  若是換做平日,從鬧市到皇宮,快馬一刻就到了。

  可如今街上不隻是人,還有花車,一亂起來,花車全都棄在了半路上,橫七豎八,馬匹過不去,隻能靠著一雙腿。

  這才一刻,報信的人估計還在路上呢,,

  王恩磕頭,“陛下,快了。”

  一句快了,皇帝又等了兩刻,不僅援軍沒來,出去搜救的禁軍也沒個消息,皇帝一腳踢在王恩身上,“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剛踢完,石橋對麵的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陛下,皇兒,,”

  皇上一震,皇後?

  ===第94節===

  “快,快,是皇後,,”

  這回手底下的人倒是反應快,幾個太監和禁軍迅速從人群堆裏接出了皇後。

  皇後臉上沾著黑灰,衣裙也被燒毀了一些,到了皇帝麵前,滿臉擔憂,急切地問,“陛下可安好?”

  “朕沒事。”皇帝見她狼狽成這樣,必然受了苦,上前拉她,擁入懷裏安撫了幾句,便問,“太子呢?”

  皇後瞬間從他懷裏抬起頭,臉色都變了,“太子沒和陛下在一起?”

  皇帝神色僵住,猛然回過神來,轉身便對著一群人怒吼,“愣著幹什麽,快去找啊,找太子,,”

  —

  鬧市的火早已撲滅,城門也封了,到了三更鑼響,還是沒有太子的消息。

  皇帝已回到了皇宮,坐在龍椅上眼皮子隔上一陣便顫上一回,堂堂太子,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可不是天大的笑話。

  跟前木幾上的東西,被他掃了幾回,幹幹淨淨,大殿下齊齊跪了一片,鴉雀無聲,唯有皇後抽抽嗒嗒的哭聲時不時落入耳邊。

  皇帝突然又暴躁了起來,怒視著皇後道,“哭什麽哭,要不是因你,朕會去遊街?”

  花車就那麽好看?

  不過一個商人,十年了,竟還讓她惦記,一國之母,比不上一介商婦,她是眼瞎還是心瞎。

  如今太子不見了。

  怪誰?怪她!

  罵完皇後,皇帝似乎還不解氣,“誰?誰提議的遊街?給朕找出來,賜死。還有燒起來的那輛花車是哪個州府的,查清楚,腦袋也一並砍了。”

  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發了半夜的怒,到這會子已沒了力氣,皇帝一擺手,“找不到太子,你們個個都去陪葬吧。”

  底下頓時一陣討饒,“陛下饒命,,”

  皇帝累了,起身正準備擺駕回寢宮,外麵一位太監匆匆地走了進來,頭磕地,“陛下!”

  皇帝當是太子有消息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卻見那太監趴在那裏,頭也不敢抬,顫抖地稟報道,“安國寺今兒夜裏也著了一場大火,鳳凰靈,靈石,沒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樣樣都砸在皇帝心頭上,皇帝站在那,氣血突然倒流,眼前一陣一陣發黑,身子一歪,一屁股跌坐了下來。

  “陛下,,”

  —

  襄州捷報,抵禦了北人,又天降靈石,一切都值得高興,可一個重陽節,卻出了這麽大的亂子。

  太子沒了。

  天降靈石也沒了。

  天災?不可能,這是有人故意為之,膽大包天,太歲頭上動土,敢挾持一國太子,當天夜裏便查出了那輛著火的花車,是乃建康知州所獻。

  皇帝一刻也沒猶豫,立馬讓人去建康捉拿,可等皇帝的人到了建康,知州一家子卻不見了人。

  擺明是提前規劃好的。

  一國太子被人挾持,便家國大事,第二日早朝,眾臣子跪下參拜,不停地出謀劃策。

  前段日子,個個高呼聖上萬歲,皇帝還以為這些人當真誠信歸順,沒有人再忤逆他了,可如今呢,一個建康的知州都敢挾持太子。

  他沒那麽大本事,還有幫凶。

  且敢肯定,就在這些人之中,皇帝看著底下這些陰險狡詐,口是心非的滿朝百官,心裏滿是厭惡,疑心又從心底冒了出來,看誰都有嫌疑。

  臣子的建議,皇帝一句也沒聽進去,反倒是認為這些人在看他的笑話。

  想要看他笑話,那就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整個南國都是他的,還愁找不出來幾個人?

  可要找誰來接整個案子,皇帝將朝中那幫臣子的臉都過了一遍,沒有一個滿意的。

  最後還是聽到皇後哭訴,“要是裴大人在,太子怎可能會出事,,,”這一提,皇帝倒是想了起來,禦史台本就是他設來專門糾察這些官員,肅正綱紀的地方。

  即便裴安不在,下麵還有人。

  皇帝當日便找來了禦史台的中臣林讓,大筆一揮,擬了一道聖旨:即日起攜兩萬兵馬務必要尋回太子,通緝建康知州吳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不隻是搜城,他還要搜國。

  此道聖旨一頒發出來,整個朝堂一片嘩然。

  襄州被北人攻打,南國危在旦夕,皇帝上回也隻派了兩萬兵馬前去支援,如今為了尋太子,竟然也派兩萬兵馬。

  還在南北兩國開戰的節骨眼上。

  戰亂時期,人心本就不穩,他如此貿然決定,隻會讓百姓陷入恐慌。且襄州如今是保住了,可北人鐵了心地要攻打南國,長此下去,兵力懸殊的南國又拿什麽去抵禦?

  朝中一部分忠臣,本以為他突然醒悟了,如今一看,更離譜。

  個個都跑去了禦書房外,求他收回成命。

  “陛下三思啊,大戰在即,離不得兵馬,,”

  皇帝一聽更氣,他本就沒想打這一場仗,是這群人,是他們將他架了起來,逼著他打。

  如今又來勸說他,一國太子,他皇帝的兒子,都該沒了?

  皇帝一怒之下,直接揮手,“押下去,凡是來反對朕的,一律當作抗旨,都關起來,送入地牢。”

  不怕死的都被他押入了地牢,餘下一群見風使舵的文臣,再也不敢說上半句。

  當日聖旨便到了禦史台林讓手上。

  午後林讓進宮領命,一到皇帝跟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臣領旨,定不負陛下使命。”

  “起來吧。”

  林讓卻沒起來,跪在那眼眶紅紅的。

  皇帝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正欲問,林讓突然磕頭,“家母年邁,身子骨一向不好,患有心悸,還請陛下照拂一二。”

  皇帝一愣,疑惑地看向旁邊王恩。

  王恩忙湊到他耳邊道,“皇後娘娘聽說陛下要派林大人去尋太子,便讓人捉拿了林讓的家眷,關在了鳳鳴殿,說人隻要有了牽掛,才不會叛主,做起事來也能上心。”

  皇帝一臉意外,相處十年,皇後一直溫溫柔柔,連螞蟻都不忍踩死一隻,如今也知道挾持人質了。

  果然這再溫柔的女人,一旦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什麽都能豁出去。

  看來,多半也是急瘋了。

  這一招倒是提前被她想到了,皇帝示意王恩,讓他將托盤裏的令牌,送到了林讓跟前。

  見林讓接到了手上,皇帝才道,“林大人放心,宮中有太醫,又有皇後照拂,令堂還能出什麽事?”

  —

  從皇宮出來,林讓便讓人收拾好細軟,黃昏時攜令牌,即刻出了城門,去臨安城外領取兩萬兵馬。

  一路快馬加鞭,剛上城外的山路,便被一輛馬車橫在道上,攔去了去路。

  林讓趕緊勒住韁繩,提聲詢問,“何人?”

  話音剛落,對麵馬車內的人便撩開了車簾,隻見一位身穿黑色鬥篷的人,從馬車上下來立在了跟前,抬手緩緩地揭開了頭上的鬥篷帽簷。

  馬車旁的兩盞燈火,剛好照在她臉上。

  一張臉麵容絕色。

  當初裴安去娶芸娘,還是林讓組的嗩呐隊去迎親,林讓怎不認識,神色一愣,滿臉疑惑,“少夫人?”

  上回聽說她回來了,林讓還托人到國公府走了一趟,打探了一些裴大人的消息。

  不明白她此時怎麽在這兒,林讓翻身下馬,朝她走了過去,芸娘轉頭向童義遞了個眼色,童義吹了一聲哨聲。

  夜色下,隻見幾輛馬車慢慢地邊上的林子裏駛了出來。

  林讓不明所以,望了過來。

  片刻後馬車停穩,簾子被掀起來,一半大的孩童跳了下來,稚嫩的童聲傳來,喚他,“父親。”

  接著林家家眷,包括他年邁的母親,一個一個地都完好地站在了他跟前。林讓呆立在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轉頭看向芸娘。

  芸娘對他一笑,“當初在渡口,林大人曾欠郎君一個人情,如今我便要向林大人討回來。”

  這樁人情,林讓自然記得。

  若非是裴大人相護,他早就沒了命。

  “少夫人請說。”

  深秋的夜風掃在芸娘身上,衣裙被吹得簌簌作響,她抬頭看著林讓,神色肅然清明,“不瞞林大人,襄州的戰事並非想象中那般輕鬆,沒有百姓口中的明陽公主,也沒有數以萬計的百姓起義,隻不過是郎君,還有曾經在戰場上下來的那些戰士,知道襄州有難,他們甘願拿起刀槍,以自己的性命,不圖回報不圖名,咬牙堅守在了戰場上,隻為替我南國萬千百姓守住了家門。”

  夜間的林子一片安靜,隻有芸娘清脆的聲音,不徐不疾,落地有聲,每一個字都敲在人心上。

  林讓的神色愈發愕然。

  南北開戰後,襄州每回傳來的都是捷報,所有人都在歡呼,不是明陽公主,沒有軍隊,而是裴大人,,

  林讓臉色慢慢地起了變化。

  南北這些年兵力如何,他豈能不知,實則也不用芸娘提醒,隻要稍微從夢裏醒過來,便會明白,南國兵力懸殊,即便是拚上五萬雄兵,也不一定是北人的對手,單憑南國起義的百姓,又豈能打敗北人。

  芸娘又道,“林大人心性秉正,當知覆巢之下無完卵,北人一旦南下,南國將會覆滅,到時不隻是林大人,南國所有的百姓,都將會生靈塗炭,家破人亡,郎君曾說,大難當前,倘若自己都不知道拿起刀槍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又怎能去指望別人?皇宮大殿上的那把龍椅是陛下的,可這江山不是,是你我每一個南國百姓的家。”

  芸娘頓了頓,哽了一下喉嚨,哽聲道,“所以,我懇請林大人即刻出發去襄州,支援郎君,驅趕北人,守住我南國疆土。”

  芸娘說完,耳邊依舊沒有半點聲音。

  林讓站在那,神色一時千變萬化,芸娘的這一番話,無疑將他身為兒郎對家國的那分抱負都挑了出來。

  國有難,匹夫有責。

  那些隱退的兵將尚且還能不顧性命,不圖名聲去捍衛自己家國,他一個朝廷命官,又怎能無動於衷。

  可一旦邁出這一步,便是抗旨,謀反。

  誅九族。

  如今他林家一家老小都被接了出來,都在跟前,誅是誅不了,但免不得這輩子都要背上一個謀反的名聲。

  將來若好了,有了明君,林家還有希望翻案。不好了,一輩子都會在外逃亡,回不了家,歸不了宗。

  ===第95節===

  若是隻有他一人,孑然一身,他聽完芸娘的話,不會有半點猶豫,一口應承下來,到底牽扯到家族的東西,他做不了住,林讓回頭緩緩地看向自己的母親,林老夫人似是知道他的想法,對著他一笑,點頭道,“去吧。天上神靈在上,今日家國有難,我林家不能坐視不管,不求名利,隻為護萬千國人不受欺淩,將來無論是什麽結果,林家都甘願承擔。”

  林讓眼眶一紅,當下跪地對著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孩兒謹遵母親教誨。”再起身上前同家中妻兒道別。

  芸娘沒去打擾,背過身候著。

  片刻後,林讓走了過來,聲音有些沙啞,“卑職家中老小,便拜托少夫人了。”

  芸娘點頭,“林大人放心,有我在,他們便在。”

  林讓拱手抱拳,“少夫人保重。”

  芸娘彎身回了一禮,“林大人也保重。”

  —

  翌日,皇帝派了兩萬兵馬搜國尋太子的消息,便遍傳了大街小巷,之前那些誇讚聖上英明的歌謠,一夜之間,都沒了影。

  不僅如此,還傳出了一個謠言。

  說那夜皇後遊街,有人認了出來,和當年臨安首富張家的少夫人,極為相似。

  起初謠言傳出來,沒幾個人在意,畢竟這天下長得像的人很多,張家少夫人怎能與一國之母的皇後比。

  可不知怎的,突然有人提起了鳳凰印記,說張家當年發家,靠的便是少夫人身上的那塊鳳凰印記,張家大爺因此得了靈感,在茶會上一招茶百戲,拉出了鳳凰圖騰,那鳳凰栩栩如生,久久不散,從此一展頭角,因此而出名,開了茶樓,之後慢慢地發了家,成為了臨安首富。

  這事當年商場上的人大多都知道,可後來張家家破人亡,便鮮少有人再提起,過了這麽多年,知道的人也少了。

  留言一傳出來,宮中那些個伺候過皇後的婢女,個個心頭驚愕。

  雖知道是殺頭的罪,可怎麽也管不住嘴,一個沒忍住,到底是傳到了外麵,頓時風越吹越厲害。

  樣貌像,連鳳凰圖騰都一樣,這也太巧了。

  又聽知情人說,張家遭難的那夜,一片慘叫聲,似是有兵馬出入,陰謀論一旦起來,一個接一個,傳得有鼻子有眼。

  不怕死的人,還編造出了歌謠:得鳳凰,得天下,那管娘子有夫家,是民是臣都得孝,你說可笑不可笑。

  歌謠傳進皇帝耳中,皇帝龍顏大怒,“誰?誰傳出來的,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給朕找出來,誅,誅九族,,”

  皇帝將見過皇後鳳凰圖騰的婢女,都一一處死,自己也被氣得躺在了龍榻上。

  這一舉動,無疑是坐實了謠言。

  君搶民婦,還封為了一國皇後,荒唐至極!

  臣子震驚,百姓唏噓。

  而一切也像是有預兆似的,臨安接連幾日,下起了暴雨,不少農田被淹,江河裏的水也漲了不少。

  曾經被衝出鳳凰靈石的河道岸上,河水居然成了紅色。

  太子失蹤,靈石燒毀,江水流出了血淚,百姓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會不會是拜錯了主?

  天神要怒了!

  整個臨安城人心惶惶,有百姓開始祭拜天神,求其原諒。

  襄州的消息,便是在大雨的第三日傳回了臨安。

  不僅是襄州,江陵、光州、盧州,好幾個知州的使者都到了臨安。

  “啟稟陛下,襄州兵馬告急,糧草告急。”

  “啟稟陛下,江陵百姓受戰火波及,已缺糧數日。”

  “啟稟陛下,盧州北人起義,掠殺我百姓,請求支援,,”

  “啟稟陛下,光州已被北人入侵,,”

  ,,,

  一道一道如同驚雷的消息,完全打破了前幾日粉飾的太平。

  這才是真實的。

  而封鎖在襄州的真實消息,也徹底地傳了回來:明陽公主不在襄州,留在襄州的人是國公府世子裴安,還有曾經威名赫赫的顧家軍統領,顧震,是他們在拚死抵抗北人。

  消息一傳進來,百姓一片哄然,如同醍醐灌頂。

  守住南國的不是皇帝,而是曾經駐守在臨安的裴家,和隱退家鄉的顧老將軍。

  失靈被毀,江河流出了血淚,原來當真是他們拜錯了主啊。

  當年那個帶著臨安百姓在此安家,護了他們幾十年平安的裴家,如今依舊在護著他們,守住了國門。

  裴家一代嫋雄,豈有懦夫。

  不隻是百姓,朝中不少臣子也是一片震驚,震驚顧老將軍竟然沒死,更震驚堅守了近兩月城門的人,會是人人口中的‘奸臣’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