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建康同臨安不過幾百公裏,言論竟如此猖獗,那樣大逆不道的話也敢當眾討論,芸娘心頭一跳,抬頭去看明陽,她臉色似乎沒什麽變化,提步上了閣樓,並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樓裏的熱鬧繼續,芸娘跟在裴安身後,看了一眼他的後腦勺,似乎終於想明白了,皇上為何要讓他清掃叛賊。

  有叛心的人實在是太多,不鎮壓不行。

  青玉沒有跟來,進屋後裴安將她的包袱擱在了軟榻上,芸娘則去屋裏木桶內舀了兩瓢清水,先讓裴安淨手。

  盆兒端過來,放在木架上,裴安挽起袖口,手掌浸下去十指相交搓了幾下撈起來,芸娘站在他旁邊又遞上了布巾。

  裴安擦幹手,轉頭看了她一眼,“困嗎?”

  白日在馬車上,他見她一路都在睡,應該也睡不著。

  芸娘確實精神著,尤其是適才見到了街市的繁華,一點都沒了困意,但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麽意思,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想出去嗎?”裴安又問。

  芸娘一愣,反應過來,忙點頭,雀躍地看著他,“想。”

  他要帶她出去嗎。

  “要換衣裳?”裴安記得之前被祖母逮住,要他帶蕭家娘子逛街,去了兩回,兩回蕭娘子都要折騰半天,從此,他再也沒了耐性。

  芸娘適才提上來的那包袱裏就一套換洗的衣裳,如今換了,明兒就沒有了。

  芸娘垂目打探了一圈自己,衣裳是今兒早上才換的,她一整天都待在馬車裏,並沒弄髒。

  雖不知建康小娘子的打扮,但她這一身是出嫁前在王家新做的幾套,都是時下最新的料子和款式。

  芸娘抬頭,疑惑地問他,“郎君覺得我這身不好看嗎。”

  誠然裴安不是這個意思,被她一問,目光也順勢落在她身上,從頭到腳打探了一回。

  天熱她褪了短臂,僅著一身緗色襦裙,腰間一條碧色係帶,尾部順著長裙垂下,延綿到了裙邊,全身上下沒了多餘的佩飾,隻戴了他給她的那枚白玉。

  她身段如何,那夜剝得幹幹淨淨,早就見識過了,腰肢如柳,該豐盈的地兒卻沒有半點含糊。

  裴安眸子一頓,及時收了心思,實話實說,“好看。”

  芸娘彎唇,唇角那道淺顯的梨渦再次露了出來,“那就好。”

  裴安眸子微微一閃,轉身往門口走,芸娘提起裙擺緊緊跟上,臉上的雀躍掩飾不住,一出客棧便仰起頭,四處張望。

  街市兩頭萬家燈火通明,燈籠連排地掛在閣樓上,攤主的叫賣聲和遊客的談笑聲不絕於耳。

  芸娘一陣眼花繚亂,一麵跟著前麵人的腳步,一麵左右扭著脖子,問他,“郎君,這就是建康嗎。”

  “嗯。”

  芸娘驚歎了一聲,“怎麽比臨安還熱鬧。”

  前麵的人腳步一緩,目光盯著她臉上的興奮,雖不忍還是指正道,“臨安更大,更繁華。”

  芸娘神色一愣。

  也是,她沒見過臨安的夜市,唯有兩個多月前,她去渡口找他,路過了一回,可當時隻顧著趕路,哪裏有心思去瞧。

  “郎君,有人噴火,他不怕被燒嗎。”

  裴安:,,

  唬人的把戲罷了。

  “郎君,這是什麽燈籠,怎的還能滾呢。”裴安往前走了好幾步了,聞聲回頭,見她盯著鋪子前的一個滾燈,目露驚愕。

  “滾燈。”

  “這就是滾燈?”芸娘之前聽邢風說起過,終於見著了,“我聽說裏頭是做了一道玄機,翻滾時,怎麽都燒不著,還真是如此。”

  滾燈這兩年才流行起來,她還能從哪兒聽說,裴安沒再看,抬步往前。

  芸娘見他走了,也沒再瞧,街市上的東西實在太多,白日同晚上完全不同,燈火一照,多了一層朦朧和暖意,人心更容易放鬆。

  芸娘怕他煩,問了兩句後,沒敢再問。

  見她突然安靜了下來,裴安回頭掃了一眼,她還在扭著脖子,一雙眼睛流連在身後那噴火人的身上,似乎是沒有想明白,為何沒燒著。

  前麵便是賣燈的店鋪,裴安腳步一頓,讓她在這兒多看一會兒,“等我一陣,別亂走。”

  芸娘當他還有要事在身,正事要緊,她等一下沒關係,忙點頭,“好。”

  裴安走後,芸娘立在原地沒動,盯著滿街的新鮮,看得正起勁,旁邊過來了一個賣首飾配件的商販。

  芸娘看過去時那商販也朝她望來,笑著道,“小娘子可要挑一件?品相上佳的深海珊瑚珠,無論是自己佩戴,還是送情郎都適合。”

  橫豎是等著,芸娘走過去瞧了起來。

  “小娘子自個兒戴,還是送人?”

  紅色珊瑚的手串,被燈火一亮,每一粒上麵都有流光,還挺好看,芸娘心頭一動,他不是說嫌棄自己的二手貨嗎,她再買一個給他,“送人。”

  “小娘子是送給公子爺吧?”

  芸娘點頭。

  “那您瞧瞧這個手串,珊瑚能降災、且還有止血驅熱的功效,想來,小娘子送的那位公子爺一定很高貴。”攤販眼睛不瞎,就跟前這小娘子的容貌,許配的人家,豈能差了。

  ===第40節===

  降災、驅熱,高貴,可不就是說到了點子上。

  芸娘眼睛一亮,問道,“多少錢。”

  “我看小娘子也是有緣人,我今兒頭一個開張,這東西實屬寶貴,我給小娘子算個便宜的價錢,二十兩,給你一串。”

  二十兩?芸娘猶豫了一下。

  有點貴。

  “小娘子可知道這珊瑚是無價之寶,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別說二十兩,市麵上你能買到一串都極為不易,今兒是小娘子運氣好遇上了,要是再等一會兒,小娘子再來,估計想買也買不到了。”

  珊瑚她知道,是挺貴。

  換做往日她可能買不起,但成了親後,她收了不少銀票。單是裴老夫人給她的,就已經上萬了。

  買一串完全不在話下。

  “行,那就這串吧。”芸娘從袖筒裏掏出了荷包,旁邊幾個攤販個個都睜大了眼睛,見她當真數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遞了過去,心頭也謀生出了主意。

  攤販看到遞過來的票子,心頭早就開始激動了,忙伸手去接,眼見就要拿過來,跟前突然一隻胳膊落下,將那小娘子的手壓住,擒了回去。

  “買什麽。”

  攤販一愣,抬起頭,是位公子,一身墨色圓袍,立在小娘子身後,一隻胳膊從她身後擁來,拉住了她的手腕。攤位上掛著的一盞燈,被他的身子擋了大半,半邊臉落在光暈裏,半邊臉隱入陰影中,玉冠墨發,眉眼如畫,竟也俊得讓人呼吸一頓。

  芸娘本打算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回來,隻好應道,“我見這有賣珊瑚的,買了一串。”

  “嗯。”裴安沒說什麽,抬頭問攤販,“多少錢。”

  “二、二十兩。”攤販被他一問,尤其是那雙眼睛一瞧,頓時有些心虛。

  裴安一笑,“這麽貴,什麽東西做的。”

  他攥著她的手沒鬆,芸娘此時便被他半抱在懷裏,聽他一說,微微仰起頭,目光正好落在他滾動的喉結上,臉色一紅,忙又挪開目光,小聲道,“我,我帶了錢。”

  裴安沒應她,繼續問攤販,“再問你一次,當真是珊瑚?倘若我買了,今兒個驗出是假貨,你該當何罪。”

  那攤販聞言,臉色頓時一變,再見到他搭在小娘子手背上的一截袖口,滾著金邊暗紋,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知道是遇到了不該惹的人,立馬擠出一道笑容道,“這,這公子也不能怪小的,所有人都知道,珊瑚這種東西,怎,怎可能拿到夜市上來賣是不是,,”

  裴安聲音一冷,“你是說她蠢?”